凶惡恐怖的大蛇,張著巨嘴停在了那藍袍老人背後,卻如同化作了沒有生機的石塑,一動也不能動。

像是感覺這條大蛇有點礙眼;老人揮一揮衣袖,那條大蛇被一股狂風卷起,霎時間消失不見……

淚眼朦朧的男孩抱著羽翼黯淡的天使,一道道潔白的光點從天使的身上湧出,流淌過男孩的身體,再湧回天使的背部。

天使的羽翼輕輕抬起,和她那光潔的手臂一起,搭在了他的肩頭,平靜的眼眸緩緩閉上。

男孩抬頭看著老人,眼淚模糊間,開口說的一句便是:“老神仙,你救救她。”

“癡兒,隨我來吧。”

老人溫聲說著,隨手輕撫,溪邊這三道身影化虛變淡,漸漸消失不見。

……

兩日之後。

山水飄搖間、群山蒼茫地,絕壁之上有座宮殿,隱於飄渺雲霧間。

宮殿宏偉龐大,卻因屹立絕壁的歲月悠遠,有了些破敗之像;沒有雕龍畫鳳、隻有朽木垂簾,走在裏麵,到處都是吱吱呀呀的動靜。

宮殿邊緣的一處窗沿,周舟將剛做的一串風鈴掛在了木窗上,聽著那叮叮當當的聲響一陣發愣。

他背後的這靜室倒也寬敞,一張床、一扇窗、一座蒲團、一麵銅鏡,還有安靜地躺在蒲團旁的……那顆熟悉的白色巨蛋。

“唉,天使妹子又變成蛋了,天使睡覺都在蛋裏嗎?那老爺爺說她沒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哄我的。”

周舟趴在窗口看著窗外的景色,俯瞰著煌莽大山、蔥蔥林木。

半晌,又頹然地耷拉著腦袋,小臉寫滿生無可戀。

“好無聊啊……哥到底是到了什麽地方?”

有龍、有大蛇、有會飛的道人,哦,道人就是那條蛇,還有個隨隨便便就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老人。我被拐到了什麽地方?天使妹子會不會對我負責……

唉,爸媽也不知道急成什麽樣了。

背後突兀地響起了,那蒼老但溫和的聲響:“此地,乃中土世界與東勝神州的邊界之地,山中多妖獸精靈,也有幾個古巫部落,倒也算是祥和。”

周舟嚇的一抽抽,躲到一旁,看著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這背著手、佝僂身影的藍袍老人。雖然老態龍鍾,但卻沒有多少皺紋,隻是肌膚有些枯黃,周舟感覺中,他像是一顆枯木。

“中土世界、東勝神州?”

周舟身為一個宅男,當然看過幾本小說……眼一瞪,他張嘴喊了句:“這裏是!洪荒!”

“正是。”老人笑著點點頭。

臥槽,哥怎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的?

我是地球人兒啊,明明之前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怎麽突然就來到洪荒了?

這洪荒世界,不是小說中杜撰的嗎?

做夢的吧……

難不成,相親的時候咖啡喝多了,喝醉昏睡過去了?

不然,就是那個陳桃瑤對自己有非分之想,串通那個咖啡廳,給哥咖啡裏下了迷藥!

對,肯定是這樣!

老人看著他,那原本並無光彩的眼中,卻泛著些許好奇的神色,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你是人非獸,如何臥在槽中?地球又是何處?相親又是何意?咖啡……”

周舟一把捂住胸口,駭然瞪著這個老家夥,“大爺!你怎麽知道我心裏想什麽!”

老人笑嗬嗬地說著:“你乃肉體凡軀,未曾習得護身術法、點亮靈識元魂,心中想什麽,自然是瞞不過我的。”

啪!

周舟愣愣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聲音之清脆,讓藍袍老人都有些動容。

窗內的畫麵停頓了幾秒,直到一陣風吹過,那串風鈴發出叮叮清脆的聲響……

“嘶——哈!疼疼疼!我去,不是做夢啊!”

老人笑道:“你靈台清澈的很。”

周舟拿頭開始慢慢撞牆:“洪荒,洪荒,洪荒真的存在?女媧造人、三清化聖、佛祖如來、齊天大聖?”

老人掐指算著,麵露疑惑之色,開口說著:“女媧與三清道人都乃聖人,西方教的如來不過準提聖人一化身,不可同提並論。那齊天大聖又是何人?”

周舟:“一隻猴,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老人眼中的好奇更勝,不斷打量著周舟。

那雙老眼之中不閃精光,周舟卻感覺自己像是沒穿衣服般,遍體生涼。

老人問:“你若非洪荒之人、又是凡人,如何得知這些聖人的名號?我在此地布置了蒙蔽天機之法,若是在外麵隨便呼喊聖人之名,可是要結下緣法,卻是十分麻煩。”

“我在小說裏看的啊。”

周舟把自己掛在窗台,手臂搭在了窗台外。他慢慢說著,聲音在風中飄**著:

“隨便哪本洪荒的小說裏都有寫,混沌孕育了一朵青蓮,裏麵蹦出一位大神盤古,盤古開天辟地,又用身體支撐天地。脊柱成了不周山,身體各處演化作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開辟了洪荒世界。”

老人雙眼瞪圓,不可思議地看著周舟的小身板,失聲道:“這遠古隱秘,你怎麽知道!”

“怎麽就遠古隱秘了?”周舟眨眨眼。

這老人沉聲道:“盤古開天,天下萬物皆知;但盤古從何處孕育,卻是洪荒之秘!娃娃,你還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很多呀,小說裏都這麽寫。”周舟歎了口氣,百無聊賴地繼續說著:“三清是盤古的元神所化,洪荒中跟腳最高……跟腳,就是資質和出身的意思。”他還擔心老人不懂,稍微解釋了下。

老人皺眉道:“繼續說。”

周舟說道:“然後三清拜師道祖鴻!”

“閉嘴!”這藍袍老人一隻枯黃的老手,直接就捂住了周舟的小嘴,老人麵色竟有些慌張,“說不得!這可說不得!”

“腫麽了?”

老人:“你看外麵天上!”

“啊?”周舟抬頭看天,卻見原本清朗的天空之中,竟然有層層黑雲在醞釀。那黑雲之中,恍然有莫名的威勢,一道道電光化龍,在翻騰咆哮。

老人的左手一直擋在周舟的頭頂,為他擋下了天上之威。

但就算如此,周舟額頭還是布滿了冷汗,小身板輕顫著,雙手扒著木欄,雙腿一陣發軟。

若不是老人幫忙抵擋天威,恐怕他已經貼在地上,被這股威勢直接碾壓碎心神。

片刻之後,頭頂黑雲忽地消散,又是晴空萬裏。

“呼!”老人長長地鬆了口氣,對周舟低聲喝道:“口無遮攔!差些招來禍端!那個名字是絕對不能提的!”

“誰、誰呀?”

老人朝著天空指了指,臉上的表情也是有些餘悸。

老人罵道:“我躲了他無數元會,差些栽在了你這孩童手裏!記住!千千萬萬不要再提這名字,否則天道有感,我這瞞天大陣也成擺設了!”

“哦。”周舟趕緊捂住嘴。

念個名字也有生命危險?

這洪荒果然不是現代人能呆的地方,不行,哥要趕緊想辦法回家,回地球!

“回家?你家在何處?”老人又看到了他心意,隨手招來一蒲團,盤腿坐下,“便是地球嗎?”

“嗯。”

“那你好好為我講講,這地球到底是何處、何地。”老人笑道,“若是離著洪荒不遠,我興許可以把你送去。”

周舟眼中亮起些希望的光芒,他跪坐在老人對麵,開始講述著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地球呀,位於本宇宙的室女座超星係團,銀河係、獵戶臂、古爾德帶、本星際雲、太陽係、地月係……老爺爺你怎麽吐白沫了?我在漫畫書上看的,可能有點不準。”

……

周舟對這個老人感覺很不錯,他救了自己,也救了天使妹子,還一袖子甩飛了那條大蛇。

他對洪荒茫然無知,心中想的,也隻是如何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他將地球的信息、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還有各種洪荒小說裏看來的那些故事之類的,統統講了一遍。

直說得金烏墜地、皓月懸天。

“差不多,就這些。”周舟拿起一旁的琉璃杯,仰頭灌了口“果汁”,潤潤喉嚨。

麵前的老人家苦思冥想中,手指不斷捏算,口中也喃喃著什麽。周舟也不敢打擾,一直在那等著。

突然,老人身軀兩次顫動,枯黃的臉上布滿黑氣;又一聲痛哼,老人嘴角莫名地沁出一道黑血,看的周舟觸目驚心。

“老爺爺你怎麽了!”

“無妨。”老人麵色沉重,擦了擦嘴角,沉聲道:“我結合你所說,驗算天機、推演命數,方才有一刹那,心神沉入茫茫混沌,一路向前追尋,但卻被一堅壁所阻。本想破壁而過,又被天道禁錮,反震了我一道。”

周舟一臉懵逼狀。

老人甩甩衣袖,平複氣機,搖頭道:“我無法送你回去,若我所料不差,你也回不去了。”

“啊?”周舟急道,“我既然能來,怎麽回不去!”

“這個,我卻也解釋不清,你所在的世界,非大千世界、非演化之地、非神通所造幻境。或許,那是洪荒今後的模樣。”老人笑了笑,神色恢複了剛才的淡然,“洪荒之大、奇事之多,就算是我,也不敢說完全掌握。”

“可是,我家裏還有爸媽爺爺,他們隻有我一個兒子、孫子。”周舟攥著拳,“我如果回不去,誰給他們養老盡孝?我還有那麽多朋友、同學……我的生活是在那裏啊!”

“莫要慌張。”老人垂著眼瞼,低聲道:“此時我們隻能猜測,假若你所來之世界,乃洪荒之未來,那你還有一個辦法,返回你原本的世界。”

“辦法?什麽辦法?”周舟站了起來。

“長生、證道。”老人閉上了雙眼,“若結長生果,自可歸永生,你活到那個時代便可。”

“活?活到那個時代……”

老人點頭道:“不錯。”

周舟站在那一陣愣神,七歲孩童那稚嫩的臉上,神色卻是出奇的平靜。

“唉……”老人輕聲一歎。

他沒說的是,剛才衝擊那洪荒壁障時,他驚鴻一瞥看到了那顆藍色的星球,也看到了溯流而上的一道流光。那道流光便應該就是這孩童,還有那奇怪的白翅道兵。

這道流光,趁他衝擊壁障、洪荒壁障出現一絲縫隙,恰好從中流過,一切水到渠成、恰到好處。

老人睜眼看著靜室的屋頂,嘴角露出些苦笑。

鴻鈞,我還是被你算計了嗎?竟然如此與這孩童結下緣法……

可你將這孩童招來此地,又是所為何事?

那壁障遮掩的,便是天道所演的最終之地嗎?

為何,會那般死寂?

噗通一聲,周舟跪倒在了老人麵前,稚嫩的聲音卻帶著一股決然:

“老神仙!求你收我為徒、教我仙法,我要長生,我要……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