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從水渠中直接蹦出來……這出場方式,當真是半點不講天仙的威儀。

也可見,此時他心中是如何的動**激動。

“拿到了什麽?”周舟掀開車架的窗簾,在那巴掌大小的窗口問了句,“那位仙子的手帕?哈,開個玩笑。”

“可不是手帕那般簡單!哈哈,月老竟然還留了這一手!”

天蓬大笑不已,無視了周圍圍過來的那些甲士。那風姿、那神朗……在周圍火把光芒的照耀下,別有一番“風情”。

前方車架中傳來了公子扶蘇的吩咐:“不得無禮,此乃周仙師的友人,都退下。”

窸窸窣窣的,這些甲士各自退開。

周舟從道長進階為仙師,這仙師的名乃秦皇詔令賜下,扶蘇如此稱呼也顯得妥當。

天蓬不方便上周舟的座駕,那就隻能讓周舟下來了。公子扶蘇立刻命人搬來矮桌長椅,又差了十多名甲士在四麵舉著火把。

米凱爾和白蓮兒各自從車架中出來,白蓮兒直接坐在了車棚子上麵,晃著腳丫,一頭銀白長發惹人關注。

公子扶蘇與紫雲煙也在一旁看著,他們夫妻二人對周舟都有種尊敬,不隻是周舟救過了他們兩人各自的性命,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敬畏……或者說,向往吧。

“兩位,也過來一起商議吧。”周舟笑著招呼著,“是給我這老哥計劃如何博得美人歡心。”又看著天蓬,道:“這兩位已經是恩愛夫妻,在這種事上,可比我們兩個單身漢明白多了。”

天蓬此時就剩下歡喜了,不斷點頭:“是極,勞煩這兩位也幫我出出主意,好處自然不會少了!”

“這位仙人客氣了。”扶蘇做了個揖,坐在了測旁。在他的堅持下,本想站在後麵的紫雲煙和他挨著坐下……夫唱婦隨,讓天蓬更加羨慕。

如此一來,天蓬表白委員會,暫時擴大到五人了。刨除天蓬本人,加上旁邊的白蓮兒。

米凱爾和周舟坐在一個長凳上,扶蘇和紫雲煙坐在一個長凳上,天蓬自己獨坐一個……形單影隻的,有些小小的淒涼。

周舟手摁著桌麵,問:“老哥到底拿到了什麽?不是說先去找月老嗎?”

“兄弟,你看!”天蓬將攥著的左手張開,手中是卷好的一段紅繩,“她的!”

“誰的?”周舟下意識問了句。

天蓬朝著天空一指,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舟撫掌大笑:“那這不就成了?這紅繩一牽,姻緣不就定下了!”

“呃,其實並不是這般隨意。”天蓬喜色收斂,變得有些忐忑。想他身為天河元帥,位高權重又是天仙修為,此時竟然如同凡人一般,喜怒放在臉上……

男女之情這個東西,還真是難以琢磨。

“有什麽講究?”周舟問了句。

“嗯,仙子是大羅的修為,堪破了生死,一道已圓滿。”天蓬緩聲說著,“不老不死不滅,量劫隻要不出就不會有隕落的危險。她這等存在,本是月老紅繩牽不住的。”

周舟指著他手心的那卷繩子:“那這是從何而來?”

“我在路上想了想,應該是仙子故意放出來,尋找她有緣之人的。”天蓬歎了聲,“根據月老所說,這紅繩隻有三日期限,若是綁不到手腕上,三日之後就會自行回到月老手中。”

旁邊圍觀的公子扶蘇安安靜靜地聽著,完全是最佳的聽眾。

周舟摸著下巴,琢磨了一陣:“老哥你用過了?”

“還沒,我這不是過來找你了,問問你該怎麽處理。這紅繩有十多人試過,盡皆無用,我也怕……唉。”天蓬取出一放手帕,將紅繩小心地放在手帕中,擺到了圓桌上。

紫雲煙小聲問:“月老紅繩,是傳聞中牽姻緣用的嗎?”

“嗯。”周舟笑著點頭,解釋道:“不過這不是一般的紅繩。天仙之下的仙人,月老都是可牽姻緣,天仙之上的仙人,月老就沒了辦法,這是個極厲害的仙子的紅繩。老哥,對不對?”

天蓬點頭,勉強笑了笑:“對。修行便是一路追尋自我,不斷去超脫。”

“我等凡夫俗子,當真是領悟不到的。”扶蘇輕笑著搖頭,卻又對著天蓬拱拱手,問:“我妄自非議幾句,仙人勿怪。若是男女之情的話,為何要靠紅繩引線?提著禮物提親不就成了?不說其他,仙人這風姿,怕是難有女子可拒絕。”

“大公子說笑了。”天蓬也知道扶蘇的身份,拱手還了一禮。

在天道定下的規則中,人皇也是相當重要的存在,人皇之子,也能和天庭大將言說幾句。

天蓬歎道:“我思念之人,也是天上難尋、地上難找的女子,她被萬仙傾慕,卻始終孤身一人。”

“原來如此。”扶蘇點點頭,對天上的事表示不太理解,在旁邊聽著,就當自己開拓見聞、長長見識了。

周舟、米凱爾、天蓬、公子扶蘇、紫雲煙同時圍著那一根紅繩研究琢磨,白蓮兒也從車棚上跳了下來,並攏雙腿坐著,看著那根紅繩。

集體圍觀。

“賢弟,你說我用還是不用?”

“緣分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周舟斟酌著言語,雖然很想慫恿天蓬試試這根紅繩,但又擔心二師兄會被打擊到。

越是期待,越是痛苦,這種事周舟上學盼著成績出爐,經曆過許多次了。

他決定,先將這根紅繩的作用進行貶低,降低其重要性,給天蓬打打預防針。於是接著道:“而且那是大羅金仙,不是一根繩子就能拴住的,老哥你心裏該有這個譜。”

“這個我自然知道。”天蓬嘀咕著,“但這紅繩乃是仙子放出來的,自然就有仙子對有緣人的選取……若是能綁上,接下來的事定然事半功倍;若是綁不上,我也能淡了這份念想。”

“老哥你能這麽想就好。”周舟暗道自己多慮了。天蓬畢竟活了這麽久,心境絕非毛躁的毛頭小子。

不等周舟心中多誇幾句,天蓬隨之就哭喪著臉說:“為兄實在是心中擔心,不甘如此被一根紅繩定下了結果。若是能去主動詢問仙子一番,被她直接拒絕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就把紅繩收起來吧。”周舟笑眯了眼。

天蓬一手扶額:“話雖然如此說,可我如何能不試?此時心境成了一團亂麻,賢弟你莫要取笑我了。”

“這是什麽?”白蓮兒指著紅繩問。

周舟和天蓬自動無視;周舟是嫌解釋麻煩,天蓬是對邪魔之身的白蓮兒有些不屑。

紫雲煙輕聲道:“月老紅繩,牽姻緣用的。”

“哦。”白蓮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手肘在膝蓋上撐著,雙手托著下巴,目光靜靜地在周舟和天蓬之間掃視。

似乎在研究什麽。

“不如這就用了吧。”周舟勸道,“快刀斬亂麻。”

“快刀斬亂麻……”天蓬捂著臉一陣糾結,“唉,怎麽斬也斬不斷的亂麻。”

公子扶蘇:“仙人何必擔心?說不定那位仙子,對仙人也是有情愫的。”

夫唱婦隨技能發動,紫雲煙說了點帶修道氣息的言語:“這紅繩能到這位仙人的手中,不也是一種緣分嗎?”

天蓬怦然心動。

米凱爾:“愛情不過是生命體為了本能繁衍,通過生理衝動進行精神幹預的美好幻想,應該被……唔。”

周舟直接上手捂住了米凱爾的小嘴,雖然天使妹子好不容易發表點評論,但這個言論……好像跟環境有點不符合。

嘴唇好軟,水靈靈的。

米凱爾微微閉眼,被主人禁止發言,眼眸中有點委屈。

“那,我試試?”天蓬搓著大手,伸向了那紅繩。

周圍的幾人都被他動作吸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手掌。

這隻手,伸到了桌子上,又稍微後退了幾分……又伸了過去,再退了幾分……再次伸了過去,依然退了幾分……

周舟幾人、外圍的那些甲士,一個個的都在跟著晃脖子……

如此往返了十多次,白蓮兒怒斥一聲:“你到底用不用!”

“用!”天蓬一咬牙將紅繩抓了起來,鋪開之後,手有點顫抖地朝著自己的手腕搭去。

沒有用神通、不敢用法術,將紅繩在自己手腕上纏繞了兩圈,天蓬就一臉緊張地等帶著……這位天河元帥,身上的戰甲都在輕顫。

周圍的人瞪大眼看著,也不知會發生什麽。

微風吹拂,火把的光在顫抖,天蓬的嘴緊緊地閉了起來。他不敢眨眼,仿佛未來的修道人生,麵臨著生死抉擇。

紅繩被風吹動,微微晃了下,周舟和公子扶蘇的心也都提了起來。

天蓬:“然、然後?”

話音剛落,平舉的手腕上,紅繩發出了微弱的白光。光芒微微閃爍,這紅繩從他的手腕飄落……

飄落……

同時飄落的,還有周圍的視線,以及天蓬眼中的兩滴眼淚……

紅繩變作了原本卷好的模樣,落在了手帕上,仿佛時間回溯了一樣。

這?

“用錯了法訣?”周舟忙問。

天蓬仰頭看天,將鼻子和眼中的水漬壓了回去,剛想笑兩聲說句“沒事”,但始終是心境崩塌,直接轉身,大刀闊斧地坐著,雙手捂臉、肩膀聳動。

這個打擊,對於修道進境都依靠每年偷看嫦娥的天蓬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那種把一個人作為自己堅持修行的感覺;那種在無邊的孤寂修行中,始終心中有一個牽掛的感覺……

隨著歲月積累,最開始的驚豔刻入心中,漸漸變作了濃烈的愛意。

都說修道要放下執念,但若是沒有執念又如何在天地之道中保持自我?長生是執念,相伴也是執念,自身的存在便是最大的執念吧。

而此時,天蓬的執念遭受了重大挫折,渾身氣息都在跌宕。

不過,他的氣息竟然是在慢慢上揚……莫非越是感情受挫,天蓬的道行就越高明?

這好像不是水之大道……

“老哥。”周舟站起身,臉色有些內疚。看天蓬這般模樣,他心中倒也是有些過意不去。

若非自己之前慫恿,天蓬可能不會有此時的傷心吧?現在不是想什麽“早點死心早點解脫”的時候,周舟想著如何安慰天蓬。

“這紅繩,說不定不是嫦娥仙子的,而且老哥你剛才不是說了,這都做不了準。對,說不定是月老在誑你!”

“啊?”天蓬扭頭看了眼,雖然很想笑,但臉上盡是淚痕。

周舟想吐槽這個天仙的衝動風起雲湧。

“你看!”周舟袖子一拽,抓起紅繩,抖開,就要朝著自己手腕纏繞。

但他動作一頓,當紅繩接近自己手腕之前,動作頓住了。

他嗅到了……套路的味道。

雙眼一眯,周舟為了杜絕發生某種麻煩事,轉而跩過了公子扶蘇的手腕。

周圍的甲士連忙衝上來,公子扶蘇卻抬手示意沒事。三兩下,周舟將紅繩纏繞到了公子扶蘇的手腕上,這次紅繩很痛快地就化作了白光一閃,回到了手帕上。

“看!這紅線應該就是月老誑你的!”周舟見天蓬眼中燃燒起了些許希望,心中暗道自己就是心太軟。也沒辦法,他就這性子,繼續笑道:“老哥你再看!來幾個胳膊!”

米凱爾、白蓮兒、紫雲煙將胳膊都伸了過來,周舟黑著臉道了句:“來男人的!”

公子扶蘇下令:“過來幾個親衛!”

很快,十多個胳膊伸到了周舟麵前,周舟將紅繩一個個纏繞,紅繩都是飛到了桌子上。

“對不對?”周舟走到天蓬麵前,溫柔地笑著,“老哥你別喪氣,剛才不是自己都說了,這不過是一次嚐試,相當於表白被拒絕。我們怎麽能是輕易倒下的男人?”

“賢弟……”

“跌倒一次不要緊。”周舟伸手摁著天蓬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育著,“跌倒兩次、三次也都不要緊,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

“賢弟!”天蓬猛地抱住了周舟的腰杆,失聲痛哭。

周圍的圍觀者雖然都有點尷尬……尷尬之下,也都是對這個癡情仙人的同情。

周舟也是沒想到,天蓬竟然能哭成這樣。

嗯?莫非是用控水訣故意做出來的?

仔細一想,這紅繩是嫦娥仙子發出來的,那他們纏繞的時候,嫦娥仙子肯定有所感應,萬一從月色中正看著這邊……這麽一想,周舟對天蓬不由得讚歎兩聲。

“咦,真的掉下來了。”白蓮兒看著自己的手腕,又看看手帕上的紅繩。

周舟搖搖頭沒有多管她,心中繼續感慨。

但……

“綁上了,綁上了!這次沒掉下來!”白蓮兒拍手喊著,聲音輕快歡脫,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周舟好奇地看了過去,臉瞬間黑了下來。

天蓬也扭頭看了一眼,張嘴結舌,忘記要說什麽……

那紅繩……那根紅繩!

白蓮兒像是邀功一樣,把天使妹子的手舉了起來。

那紅繩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