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和天蓬聊得開心,差點忘了自己要調查的事。

神魂之毒。

羽兒正帶著玄清山萬仙在東勝神州搜尋,不過好像還沒結果。周舟下船前給羽兒發去了玉符,玉符還是朝著東北飛去,羽兒應該還是在東洲吧……

這次的玉符中,他依然沒有提這邊的意外收獲,也沒說這邊發生的什麽,隻是問是否找到了那蠻族的下落。

發完玉符,周舟從樓船上跳了下來,前方有群凡人,圍著一輛車架等待著。

周舟有些疑惑,看向了招呼自己的女仙人。女仙笑道:“秦皇陛下有一道法令,乃是禁止修行者進入城鎮。道長不必擔心,道長乃是大公子的救命恩人。大公子向陛下請命,陛下之前特賜了詔令,封為了仙師。”

“好麻煩。”周舟並未急著走過去,反而是和這個女仙詢問著,“按理說,俗世帝王對長生應該很渴羨才對,為何對仙門這般嚴苛?”

女仙笑著搖頭,道:“秦皇欲求長生,我們自然不敢妄為,故而令秦皇不快。此時的鹹陽城中是沒有幾個修士的,除非特封的仙師,否則難進鹹陽城。”

“原來如此。”周舟笑道,“你們也挺不容易。”

“為了些許氣運罷了,自然和道長不敢相比。”女仙囑咐道,“道長救了大公子,說不定秦皇陛下會召見。鹹陽城有無上龍運鎮壓,就算是真仙都討不了好,若道長沒有應對秦皇求長生之問的辦法,最好還是避而不見吧。”

“多謝提醒。”

仔細想想,周舟也覺得不必非要見洪荒俗世的這位秦皇,免得惹上什麽麻煩。

在女仙和一幹修士的注視下,周舟上了那車架,被一群凡人的侍衛保護著,朝著不遠的大城而去。

等他走後,江邊飛起了百道流光,那些護秦仙門的修士各回駐地了。

這六仙門也擔心太清弟子在俗世會做些什麽,打亂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香火氣運;但他們仔細想想,根本拿太清弟子沒辦法。

最好的例子——血神道此時已經在洪荒銷聲匿跡,那可是一門三大能的道承……

華美的車架並不算舒服,有些低矮,還要盤腿坐著。

周舟掀開窗簾朝著外麵掃視,大城已經恢複了平靜,進進出出的商旅和農戶,讓城門都有些擁擠。

有舉著旌旗和長戟的甲士前麵開路,老百姓都是遠遠躲開的,低頭不敢朝著車架看,免得惹點什麽罪,連累家人。

這繁榮背後的小心謹慎和惶恐不安……周舟嗅到了。

如此的情況,太平決然不會持久。

周舟心中大概有了些推測,但也隻是想法,隨之就拋到了腦後沒多琢磨。

他又不是什麽治世之能臣,一個修士,想這也沒什麽用。

進了大城,去了城中一處奢華的行宮,公子扶蘇在宮門處等待著,紫雲煙站在後麵的侍妾、美婢群中,此時已經是“領隊”,算是公子扶蘇後院的大婦了。

兩人也算是患難見真情,生死若是不相離,這份感情就能天長地久了吧。

“道長!”

公子扶蘇精神好了許多,穿著華服,雙手交疊做了個深揖,“車馬勞頓,已經備好了酒菜,為道長接風洗塵。”

周舟暗自打量了下……兩相比較,公子扶蘇也不如二師兄帥。

“大公子客氣了。”周舟含笑點頭,自有出塵飄渺的意境。看來,他已經走出了穿天使戰甲的陰影……

他掃了下衣袍,朝著公子扶蘇而去,和公子扶蘇做了個道揖,也算是全了禮節。

“大公子請。”

“道長請。”

兩人把臂入了行宮的門庭。剛踏入,周舟就感覺到了這行宮之中,蘊含著一股對自己有些抵抗的力量,胸口的金龍也有些異動,但被周舟摁壓了下去。

沒有多客套,在前庭走廊行走的時候,周舟就問:“大公子調查出什麽了?”

“在原本所知上,並沒有太大收獲。”扶蘇麵色也有些深沉,“我已經將那名下毒者的親屬家眷、同僚友人盡數押來……還好派去的使者快行了一步,不然這些人,怕也被誅殺了。”

周舟心中稍微有些奇怪,“這些人按理說是查案有關的證人,為何不看護起來,還要誅殺?”

“連坐之罪。”扶蘇淡然說了句,而後輕歎了聲,“獄令說已經詢問清楚了前後大概,那廚子是被方外修士指使,那修士已經逃遁。”

“這獄令就有問題。”周舟腳步一停,“可否讓這位趙大人過來?”

“這位趙大人位高權重,輕易不能出鹹陽城。”扶蘇如是說著,“若是道長願意鹹陽一行,我自可讓趙大人前來會麵。”

周舟聞言微微搖頭,繼續向前行走:“先見見這些人,聽聽他們的說辭。下毒者自然是方外修士,而且恐怕並非修士這麽簡單。”

扶蘇聞言不由多想了些,麵露沉思,帶著周舟朝著一處大殿而去。

殿中已經有幾十個人影跪伏著,男女老少,盡皆是惶恐不安。扶蘇坐在主位的矮桌後,有特別給周舟留下來的同桌座位,但周舟自己提了個蒲團,盤腿坐在了側旁。

掃了下道袍下擺,周舟道:“勞煩大公子審訊一遍,我在這邊看著。若是有人撒謊妄言,自然逃不過我這雙眼。”

“有勞道長。”公子扶蘇跪坐在矮桌後,拿起手中的一麵令牌,對著前方揮了揮。

兩排甲士走入殿中,帶著明晃晃的長刀,先將四名穿著囚服的男人提到了案前。

旁邊有侍者通報:“道長,這是公子府上的其他廚子。”

周舟緩緩點頭,公子扶蘇道:“將你們之前交代的再說一遍,事無巨細,講給這位道長聽!莫要做那瞞天過海、信口開河之事,這位是雲中的仙人、天上的神仙,別等你們死後都不得投胎轉世!”

大公子的威嚴顯現,又時厲聲嗬斥,這幾個廚子都是渾身輕顫,哆哆嗦嗦地說著已經說了不知多少次的話語。

大概,隻是說下毒者的情況,還有他們平日裏“並無私交”,也絕非“同黨”。

周舟將這些訊息都聽到耳中,在靈台稍作整理。

聽完了這幾人敘述,周舟開口問了幾個問題,都是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比如他隨意指了一名廚子,問的是:“平日裏給公子做的菜式,都是按照什麽菜譜?”

“都是、都是宮中傳下來的!”

然後又問:“那食材是你們幾個廚子采買,還是有其他的供給?”

“都是宮中統一調配。”

“下毒的飯菜是什麽?”

“我們不知、我們都不知啊!”有兩名廚子慌忙搖頭。

倒是有個人小聲說了句:“一碗牛肉羹……我看到庖二親手做的,交給了等候的侍女。”

“那侍女呢?帶過來。”周舟隨意下令,公子扶蘇也並未有什麽不快,反倒是在主位上做了個看客。

又有幾名麵容枯槁的年輕女子被押了上來,穿著寬鬆的囚服,披散著頭發,也沒什麽年輕靚麗可言了。

周舟剛要問話,一道玉符從天而降,落入了周舟手中。

卻是剛才給羽兒的玉符有了回信。

這麽快?這玉符就算是仙人煉製,飛的也太快了些吧。難道是羽兒剛好和自己想到了一起,發來玉符詢問?

玉符給出的答案卻是:東方羽兒正帶著玄清的仙人們在妖魔之地的東部聚集,他們打探到那蠻族曾在妖魔之地活動,有妖族見過身帶那蠻族圖騰的修道者。

從東勝神州,到南洲和中土世界交界的妖魔之地……

離著這邊越來越近了。

羽兒信中有近半的篇幅是在訴說思念之情,似乎還在探周舟的口風,看他是不是介意自己這般“霸道”。周舟就當自己沒發現,將這玉符的內容掃掉,書寫下了一段話語,讓羽兒隨時和自己匯報進展。

若是羽兒找到那蠻族了,他在這裏就不費勁了。

不過他始終沒有提及自己在南洲幫羽兒調查線索,也沒提起之前和佛門衝突之事。

將玉符放飛,周舟又看向了麵前的這些“犯人”,開口道:“給大公子端那碗牛肉羹的,說說吧。”

玉符傳信乃是修士家常便飯的舉動,但在這些凡人眼中,自然就是仙法了。周舟露了這一手,下麵跪著的這些凡人更加不安。之前拷問他們的,也不過是些凡人——鹹陽城中沒有幾個修士。

此時見到了傳聞中的仙人,誰敢胡亂放肆?

一名侍女哭訴道:“那日我們三人送的那碗肉羹,並不知道裏麵下了毒……在廚中出來,就直接去了公子的寢宮……仙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公子扶蘇:“莫喧嘩。”

幾名女子慢慢地止住了哭啼,周舟和之前也一樣,也詢問了幾個讓公子扶蘇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比如從後廚到寢宮大約多少步,經過的地方有沒有什麽花園走廊之類的地方……

直接相關的,就是這幾人了,喝肉羹是公子扶蘇自己來的,他正在批閱奏章,喝了肉羹之後有些頭昏……

“這些親屬也都說說吧。”周舟看著那些被連坐的倒黴蛋,給了他們一個發言的機會。

幾十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那個名為“庖二牛”的廚子,生平過往、從小到大、仇家親友、**能力……都交代了一遍。

庖二牛已經被處死,俗話說死無對證,而公子扶蘇特意提醒了句:“道長,有仙門曾出麵,要去拿庖二牛的魂魄,但發現魂魄並未歸於地府。”

這大公子也算是懂點神鬼之事,畢竟這裏是洪荒,對於俗世而言,神話世界隻是隔了一道氣運金牆。

魂魄沒了?

灰飛煙滅了還是被人拿去了?直接就是死無對證了嗎?

果然,什麽事若是攙和到了“宮鬥劇”的劇情中,就會變得複雜無比。

他是被這種神魂奇毒本身吸引著來調查的,並不想在秦朝的接班人這件事上攙和太多,雖然對公子扶蘇感官不錯。

不過這耿直的家夥在華夏曆史上,接到了假詔令,想也不想自己就抹脖子了……怪誰?

日後若是救他,倒也是舉手之勞,不影響到三弟項羽的大事就好了。

“大公子。”周舟道,“如此問的話也問不出什麽,看來還是要去找那位趙大人了。”

“道長可願隨我回鹹陽城?”公子扶蘇忙問。

周舟低頭思忖。

鹹陽城中沒修士,自己好像有仙師的名頭,被秦朝氣運認可,應該可以進去吧?

但如果秦皇直接將自己仙師的名字拿去,自己是不是就要被秦皇的氣運壓製,從而身陷險境?

生死大事,他可不敢不多想;但隨之靈光一閃,在曲元袋角落中呆著的黃金寶劍微微輕顫,發出了翁鳴聲,讓周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剛好,有侍者低聲提醒著:“殿下,若無陛下詔令,任何修士不可進入鹹陽城。”

扶蘇道:“我會向陛下請命……”

“不用麻煩。”周舟笑了笑,“我是天庭所封的正神,鹹陽城可去得,俗世氣運並不會彈壓我。”

扶蘇聞言有點不太理解,小聲問:“道長所說的天庭,可是修士們口中的那個天庭。”

“天庭便是天庭。”周舟看扶蘇麵色有些異樣,不由問:“可有什麽隱情?”

“不瞞道長。”扶蘇低聲道,“陛下……我父皇曾冊封天地,引得天帝不快,降下了天將訓斥。父皇怒那天將無禮,親取弓箭,射殺了。”

殺了?

周舟眨眨眼,秦皇把天將殺了?

怎麽辦到的?難道秦皇也是修道者?

不可能吧……不能這麽玩吧?

可轉念一想,洪荒俗世畢竟是洪荒俗世,在被成為俗世之前,這裏是洪荒。

洪荒之中,還有什麽不可能的?想到那名女仙的囑咐,這鹹陽城,周舟是更不想去了。

“這件事倒是有些麻煩了。”周舟心中捉摸著,又不由得對秦皇多了些向往,想看看當世的人皇。對方若是問長生的話,就說自己也無長生之道不就好了。

而且,若是用太清無為的思想感化下秦始皇,說不定還能造福蒼生。

“道長還請放心。”扶蘇笑道,“道長乃是我救命恩人,而且除魔護衛人族安寧,父皇也想見見道長呢。”

周舟想了想,緩緩點頭:“我倒是,想去會會那位趙大人。”

就是,那位秦皇有點小嚇人……抬弓射天將……

他怎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