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在北地行走時，雖然去過的地方不多，也算領教過北地俗世的風光。那邊的大城比起這邊的城郭，規模小很多，而且城鎮的密度也低了許多。
可最起碼的，不會有眼前這種景象吧？
不就問了問有沒有秦朝的地圖，就被當做了反叛分子，後麵又扯出了針對修士的禁令。
這就算了，更讓他無語的還在後麵。
酒樓處發生騷亂，街上非但沒有好奇圍觀的，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幾乎是在片刻之間就變得空曠荒涼。
家家閉戶、關緊門扉，行人腳步匆匆，低頭不敢亂看亂說，近半都在小跑著歸家。
他在酒樓這邊動手，小半個城郭都迅速變得蕭條了起來，影響到了數以十萬計的凡人！
這……
人心惶惶，秦苛政，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周舟對此並未有多少怒意，隻是用旁觀者的角度審度著。他常聽人說，曆史上出名的仁君都是親政愛民，律法雖嚴但總會法外留情。
在儒家思想主導封建王朝之後，更是推崇忠孝禮義信，還有什麽得民心者得天下。
當然，他所知道的曆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在漢以前，史冊還是有很高的參考價值的，因為當時記錄曆史的官員，會將帝王的過錯也直接評寫上。後麵……皇帝就幹預史冊了。
秦朝乃是第一個統一天下，定下了“皇帝”為中央集全的封建製度，他對後世的影響十分深遠。苛政、重役、繁稅，一係列反麵教材，被後來的王朝當做了秦失民心的根本原因。
周舟原本還覺得，洪荒俗世之中的王朝更迭，不過是仙門的博弈。沒想到，他竟然也有“參觀”秦苛政的機會……
靈識看著那一張張提心吊膽的麵龐，心中稍有些無語。若是最基本的生活環境都不能得到安全保證，天下百姓如何能不反？
不過秦始皇在世時，天下穩固不動，就算有作亂也被秦軍迅速鎮壓。
周舟此時還在想，這秦始皇肯定是個威嚴無比、性情暴虐之人吧……雖然後麵證明，他此時構想的形象，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若是有機會，還真想見見洪荒之中的這位千古一帝啊。”
周舟如此說了句，提著飛羽劍，走向了郡守府。
前路之上，千多名甲士列陣，兩側建築上埋伏了數百弓手，對周舟一行人虎視眈眈。
這些家夥……
周舟抬手施法，做了陣大風出來，吹的屋頂的弓手左搖右晃。飛羽劍連鞘一點，地上湧出了一股股泉水，將長街衝的各處淩亂，那些甲士的戰陣頃刻就散了。
米凱爾撐起了個圓形的光罩，三人就這麽光明正大的向前走。
狂風席卷，水浪翻湧，在周舟的控製下，街上的積水很快就過了凡人的腰部，而周舟三人就在水上漫步，朝著不遠處的郡守府而去。
他這般作為，也不過是為了讓這些甲士在事後不必被牽連。隻要他們奮戰，又各自負傷，應該不算失職了吧。
叮叮當當，周圍有飛來的箭矢和刺來的長矛，都被米凱爾撐起的光罩攔住。
費心費力的周大俠……不就打聽個地名，容易嗎這！
等他走到郡守府的大門前，背後的街上已經是一片狼藉，甲士們大多昏迷。不少人在街上躺著，一口口往外咳著積水，好不狼狽。
又有百多名甲士攔路，米凱爾出手，她的身影連續閃動，百多人直接軟倒。
周舟一步步朝著郡守府走，這寬敞氣派剛修沒幾年的府衙大門緊閉。提腳一踹，用了點巧力，兩扇大門緩緩向後倒下，將後麵推著大門的幾十人緩緩地壓了下去。
壓死壓活的，他就懶得管了。
嗖嗖的箭矢破空聲響起，周舟震一震衣袖，繼續給這些敢動手的凡人一點皮肉之苦……
折騰了半天，米凱爾終於將那個老邁的郡守提到了周舟麵前。飛羽劍出鞘作勢要刺，沒想到這老頭身上竄出一道紫色的光芒，氣運化作紫蟒，在對周舟耀武揚威。
若是斬了這老頭，就是斬了這紫蟒；這份氣運就會糾纏周舟，化作業障。
昂——
周舟胸口竄出一條十丈長的金龍，盤踞在周舟身上，張牙舞爪、對著那紫蟒無聲吼了一嗓子。紫蟒瞬間就老實了，縮在郡守身旁，低頭任憑發落。
這名郡守顫巍巍地抬手指著麵前的這個年輕修士，麵色慘白說不出話來。他是看不到氣運之相的，可他能感受到自己心中的不安和屈服。
“好、好賊子！我為陛下盡忠的時候到了！你、你動手吧！”
說著脖子向前一橫，緊緊閉著眼。
這位郡守怕是在想著，就算是自己身死，也別連累一家妻兒老小吧，還能落個不錯的名聲，家人多些獎賞。
“郡守誤會了，我就找你打聽個事。”周舟笑吟吟地站在那，“問個地名。”
問地名？
郡守顫巍巍地坐在那，看周舟的表情，又看著自己這已經近半坍塌的郡守府，眼中留出了莫名的眼淚。
就問個地名？差點拆了他們府衙？
周舟道：“隻是聽說你們不能與修士接觸，不然就會論罪抄斬，所以就一路打了個過來。放心，應該沒人死。”
應該……
老郡守淚流滿麵，低聲道：“你問吧，問吧！”
“大人可曾聽過北厲郡？”
這名字一出，一直有些無聊站在後麵的白蓮兒，嬌軀輕顫了下。
她低頭思索著，不知為何眼眶中有些眼淚流了出來，卻無法想起這三個字到底在哪，是什麽意思。
旁邊有個小手伸過來，遞過來了一個小手帕。白蓮兒愣愣地接過，看了眼一直在抓著自己手腕的米凱爾；不知怎麽，白蓮兒有種抱著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痛哭一場的衝動。
還好，她顧念自己身為邪魔的高冷身份，並沒有如此做；不然估計會被米凱爾當做攻擊行為，直接摁在地上……那就很尷尬了。
“我什麽都不知，什麽都沒說！”老郡守梗著脖子喊了句，隨之就低聲道：“在我書房之內，靠東牆書櫥的左上角，有一張羊皮卷，那是各郡地圖……下麵還有百多書簡，是各地變更的簡單記錄……你們，自己去尋吧。”
“多謝。”周舟拱拱手，而後清清嗓子，厲聲喊了句：“寧死不屈？要為你們皇帝盡忠？那我就成全了你！”
抬手刺出一劍，不過是刮破了老郡守的肋下皮囊，這郡守疼的慘叫。周舟扭頭走向了後堂，自然是沒傷這人性命。
他剛才那句話，是喊給那些甲士，還有躲起來的文吏們聽的。
等他離開了本城的半月之後，這位老郡守就接到了升遷的調令，進了中書省做大吏。似乎是真的，周舟鴻運連綿，總能帶給他接觸的友人一些好運。
福運小童子。
……
書房，靠東牆的書櫥。
米凱爾和白蓮兒像是兩個侍女，幫周舟拉開了那個三尺寬的卷軸。隻是她們兩個，一個不情不願，一個麵色清冷……
展露在周舟麵前的，是大秦的疆域。
和周舟印象中華夏曆史上的秦朝疆域絕對不同，這裏是個如同扁平的鴨蛋一樣的疆域大概。秦統治了南洲三分之二、最繁華的部分。
上麵標注著一個個城郭，如同星海一般。這張地圖的北方，被雪白色的染料渲染，那是北地諸國；南方和東方是無盡的海水，西麵則是瓊山峻嶺、沙漠戈壁。
“能夠靠人力統治這麽大的地方，不愧是始皇帝。”周舟搖頭讚歎，“米，蓮兒，你們也來找找看，這些密密麻麻的字樣好難尋找。”
米凱爾：“是。”
白蓮兒：“哼！我都不認識。”
“不識字還這麽理直氣壯！優越感何在！”周舟一手扶額，算是敗給了白骨大小姐。
“主人。”米凱爾目光在地圖上掃過，抬手在麵前微微擺動。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巨大而清晰的投影，上麵那些蠅頭小字擴大為一寸大小，看起來舒服多了。
天使妹子的非戰鬥用途，也是很多的。
周舟抬頭看著，從左到右慢慢搜尋，白蓮兒打了個哈欠，鬆開了沒用了的羊皮地圖，倚著書桌等結果。
現在的她，可是嬌弱的很。
北厲郡……這幾個字的篆體是什麽？既然是帶北字，周舟先在地圖正上方搜尋著。
秦皇統一天下之後，車同軌、度同量，這些都是耳熟能詳的功績，是這位始皇帝的雄才偉略。而同樣的，為了方便中央集權，許多地名都有所更換。
周舟找了半天，始終找不到北厲郡的字樣。
“莫非是在北地？”周舟皺眉想著，看了眼白蓮兒。
那她朝著這附近跑什麽？
將目光落在那些書架之上，為了獲取情報也沒別的辦法，看書吧。
靈識延展三千裏，附近就有十多個城鎮，凡人數之不盡。南洲太大，凡人們的活動範圍都有限，很多人一生活不出千裏的範圍。若是自己一個個去打聽，豈不是要累死？
隻能寄希望於這些秦朝官方的信息，看能不能有點收貨了。
突然，有百多道流光出現在了東方。一群被氣運壓製了之後，修為在金丹、元神境的家夥，朝著本城疾飛而來。
這應該是那些仙門的勢力吧，聽說有修士在此城鬧事，趕來肅清。
周舟也不急，這些家夥的威脅比起那名真仙老者低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自己在這裏胡鬧，那名真仙也隻是站在一處高閣的屋頂遠遠看著不敢多管，其他人又能如何？
專心看書，這些竹簡閱讀起來有點困難，不過周舟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趁機將秦朝的疆域、地圖、各處城鎮地名都記了下來，日後行走在南洲，靠靈光一閃，就能認出各處所在。
雖然始終找不到北厲郡。
等那些修士靠近千裏，真仙老者一揮衣袖，幾道玉符迎了上去。
那百多巡視的修士們得到玉符之後不敢多耽誤，轉身飛走，根本沒進入這處大城。
周舟樂得清閑，繼續尋找著蛛絲馬跡。
幫白蓮兒報仇這件事，他想盡快解決，並不想多耽誤什麽。秦朝疆域內，對他而言算是是非之地，雖然沒太多威脅，可依然不宜久留。
當初，他的氣運金龍引起了秦始皇注意，給北地增加了十多年的兵事。他還真不想再被秦始皇盯上。
這位人皇，說不定就有什麽對付修道者的手段；而且估摸著，也不知道啥是太清吧。
……
東海深處，那瑰寶堆砌出的龍宮角落，孕龍池。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老龍王習慣了處理完東海的事物，就來這邊坐坐，和那條小小魚說說話。
龍王存在了無數個年頭，有數不清的子嗣和血脈。東海疆域無比巨大，海中的生靈無盡，海族、妖族、靈族、海人族等等，皆是龍族在統禦。
對人族而言，龍王爺隻是行雲施雨的神仙；但對洪荒而言，龍族依然是不可忽視的巨大勢力。
雖然因為氣運，四海龍族成為了天庭的附庸；行事小心翼翼，不敢輕易踏足中土世界和四大部洲，但龍王爺絕對算是洪荒排上號的強者。
畢竟活了這漫長的歲月，有什麽神通本領，都是其他大能所不知的。
但這位東海龍王，很意外地，對那條小小魚越發慈祥。
這不，東海龍王又化作了龍首老人，坐在台階上，偉岸的身軀有些佝僂。
“廣爺爺。”小鯉魚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通體變成了琉璃。童稚的女聲帶著些失落，她低聲喃喃著：“還是沒有小道士的消息嗎？”
“一直在尋找，你不用著急。”龍王爺笑嗬嗬地說著，“上次吾曾說，他被玄都大法師救了，去了玄清山閉關修養。這消息是明天宗的宗主放出，應當可信。”
小魚：“玄都大法師……隨手就殺了大羅……”
“當不愧為道門首徒，怕是已經入了聖境。”龍王爺讚歎一聲，目光流露著回憶的神色，“雖然他入門比闡教十二金仙、截教的大弟子們稍微晚些，但他第一次出手，就是頂住了妖族天庭、逼退了妖族二皇，護衛了人族，著實震驚了那時的洪荒。”
“哇哦，這麽厲害。”小魚暗自咂舌，雖然對這些並沒有什麽概念。
“最厲害的，還是這位大法師有無盡功德護身，得天地玄黃之力庇護，因果不占、萬法不侵，怕是聖人都不好對他動手。”龍王爺歎了聲，“這般人物出世，本就是值得深思之事。”
“為什麽呀？”
“怕是，又有量劫在醞釀了。”龍王爺的腰更佝僂了些。
吾龍族，可否能在此次量劫中，再次延續下去？
老龍的雙目帶著些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