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金蟬子坐而論道,品評道佛,印證彼此所知、所學,這也算是難得的交流。

看修道境界,周舟隻是元神,其實就算金蟬子將一些高深佛法說的平白易懂,他都是不懂的。

但正因為這種不懂,他沒有被金蟬子的佛法影響。而他采取的這種策略——三兩句模棱兩可的言語,讓金蟬子自行體悟……也著實太狡猾了些。

一半來說,這是周舟讓金蟬子在和他自己辯論,他自己隻是趁機理清了些太清平衡之道。

安靜了有半個時辰,湖邊沒有繼續談論,似乎是兩者都有些口渴了。

如果不是周圍有太多威脅,米凱爾要全心保護主人的安全,這時候她跪坐在周舟身旁,擺個小桌、泡一壺地靈泉水,這畫麵定然是極美的。

少頃,有雲遮月,算是打擾了此間的意境,微風拂過,許多修道者睜開雙眼,看湖邊那兩個“年輕人”的時候,眼中多有感慨。

這佛門聖老的二徒弟,佛法精湛、修為高深,絕對不隻是真仙的修為。每次他開口,總有天花亂墜、妙音相隨,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泛起皈依我佛的念頭。

反觀太清門的弟子,若是按照傳聞,他應該隻是元神修士,不知有什麽辦法隱了自身氣息,讓他們都查看不出底細。

但真的是元神?

確定他隻是元神?

為何能和佛門高徒高談闊論,最後還論道論贏了?

為何能三言兩語點撥佛門高徒,讓金蟬子無言以對,又能互相印證各自的道?

當周舟氣息上揚,圍觀者一是判斷出了他修為真的隻是元神,二是認為周舟也在這次論道之中有所收獲,並非胡言亂語,是真的在論道!

最後,金蟬子竟然氣息也上漲了些……這、這、這!一個元神道人,指點了一個可能為天仙甚至金仙的佛門二弟子修行?

說出去誰信?可此事便是如此發生了,眼見為真,由不得他們不信。

“太清,難道真的這般嚇人?”

“傳聞聖人之中這位神通最強,果然不假。”

“小小年紀,元神境時就有如此悟道之精髓,長生可期!長生可期啊!”

這一句句言語,都是壓低了聲音,生怕會打擾到那邊突破的金蟬子。

倒是周舟,修為突破不過是元神初期到中期,在周圍大多數的修士眼中,這個“量”的提升,並不算什麽。可他們看周舟的時候,不自覺都帶上了些許敬畏。

湖邊。

金蟬子站起身,對著周舟雙手合十,低頭一禮。

“道長有大智,大慧,太清道承果真不同凡響,小僧今日領教了。”

周舟也站起身,還了個道揖。

自己總歸隻是個元神道人,話兒說的再漂亮,也不能安然受這一禮。“我不過是逞些口舌之利,修為還低。”

“單憑今日之道,道長明日必在小僧之上……阿彌陀佛,又是起了比較之心,今日心境總歸是不能明鏡了。”

“禪師何必執著於明鏡?”周舟笑著反問了句,金蟬子也是啞然失笑,和周舟相對輕笑。

一切,盡在不言之間。

自然而然地,似乎就開始了啥情泛濫……嚴肅些,這可是唐僧的前世!日後的西遊路上,那麽多女施主搶著倒貼的終極小白臉!

周舟問:“禪師還要在這裏等嗎?”

“小僧受師命而來,邀長空島主參加盂蘭盆會,自然是要等的。”

“那,我和內子先告辭了。”周舟笑著說了句,他現在對外稱呼,已經統一喊米凱爾做內子了。

米凱爾不問這是什麽意思,他也就不解釋,反正自己不算占便宜。

早就認定的夫妻關係,就算還沒坐實,稱內子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嗎?明顯沒有!

周舟朝著竹林而去,和金蟬子這次結識,不知道今後會有什麽影響,但起碼這番論道,讓境界小幅度提升了些,還是很不錯的。

互相交流,互相辯論,彼此印證。道和道的糾葛,也是一種悟道的辦法。

教育了一頓唐僧,周舟心中說不出的有種暗爽。

看他走過來,竹林中的這些修道者,無論是成道前的修士,還是已經成仙的成道者,都是對周舟做著道揖、讓開道路,也有人陷入悟道境之中,許久未曾醒轉。

這不能算傳道解惑,但也給了圍觀群眾諸多好處,太清妙法能否聽懂且另說,那些佛法有些被解釋的通俗易懂,倒也能和他們的道彼此印證。

周圍何時聚起了這麽多人?

周舟保持表麵的淡定,走出了這竹林。身旁的米凱爾安靜地跟著,小祖師都意外老實了很多,而小鯉魚被周圍的氣息影響,也躲在周舟肩膀上不敢亂動。

等他們走到了鬆鼠車架,上了車,安靜地離開,周舟方才稍微鬆了口氣。

隻是他感覺一股股靈識鎖定在自己身上,也無法放浪形骸。

枯木訣就是有這種弊端,隻是降低存在感,若是被人注意到他、一直鎖定,卻是不能擺脫的。和米凱爾的自動屏蔽靈識探查當然無法相提並論。

長空島的夜市也是十分繁鬧,城中也多了些花紅柳綠的店鋪開張,周舟靈識搜尋找個家酒樓,駕著車架徑直過去了。

比周舟快的,還是傳信的玉符。

等他進了那酒樓,迎接他的是兩排金丹境界的侍女,幾名老人自稱是長空島的執事,特為太清弟子準備了臥房床榻休息用。

得,忽悠了一番金蟬子,還把這些家夥給嚇到了。

周舟淡定地笑了笑,也沒太推卻,心中卻暗道自己是不是太過高調了些,總是覺得有些不太踏實。

小祖師、小魚和他們自然是一個套間,裏麵有兩個床榻。給小祖師用一個,周舟和米凱爾寸步不離,自然是在一張**。

這房間之中運轉著複雜的陣法,整個酒樓也在一個遮掩大陣之中,隔絕了外部探查,保護修士隱私。周舟終於鬆垮了下來,躺在了**,一陣唉聲歎氣。

“怎麽啦你?”小祖師跑過來,弱弱地戳了戳周舟的手臂,“剛才你好厲害,竟然能說的我都感觸良多呢……小輩,你該不會也是什麽轉世身吧?”

周舟翻翻白眼:“隻是胡謅的,我是什麽轉世?米,幫我弄些茶水喝。”

“嗯。”米凱爾也進入了放鬆模式,接過“倉庫工”周舟給的茶具、水、茶,走到了一旁,開始認真忙碌了起來。

小鯉魚停在床頭假裝自己是雕塑,也柔柔地問了句:“周舟,你如果要講道的話,肯定能讓很多靈物開竅,能賺一大筆功德呢!”

“講什麽道,我教小瀾都費勁。”周舟解開道袍,躺在那伸了個懶腰,“金蟬子,金蟬子,這家夥竟然在這裏遇到了,恐怕這長空島主真的是個了不得的大能啊。”

“這位大能為什麽不出來見你呢?”小魚問。

“這都是大能了,我這個小修士,人出來見什麽?”周舟揉揉眉心,剛才確實是有些累的。

全心論道,怕給道門丟了臉麵;期間又有境界提升,還提著心修行了一番。

他嘀咕一句:“現在來喊人參加盂蘭盆會,盂蘭盆會快開了嗎?”

莫非,西遊之事提上日程了?

……

盂蘭盆會原為佛門的節日,也就是道家所說的中元節。

這是佛門盛會,各佛匯聚,講經講佛;為了壯大佛門威勢,一直在邀請洪荒大能前去論道。

封神之前,大能者響應者寥寥;但封神之後這幾次盂蘭盆會,漸漸的在洪荒也比較有名氣了。

但不論道門還是佛門,此時明麵上都要遵從天庭的管理——封神之戰不就為了這個?故而佛門每次舉辦盂蘭盆會,都會對天庭發請帖,隻是天庭眾神少有去的。

若是去了,那是尊佛門的如來為大,還是尊玉帝大天尊為大?

玉帝雖然不被洪荒大能放在眼中,但玉帝乃是道祖所立,又有太上老君護持,就是道門的影子。佛門雖然此時要興盛,算是脫離道門自立的門戶,但如何能反客為主?

不說其他的,把現在正被道祖禁足的通天教主放出去,一肚子火沒地撒的通天聖人,估計就能一劍平了現在的西方教……

想那封神最終決戰,九曲黃河陣上,佛門二聖接引、準提出手相助闡教聖人,三聖又得老子助力,方破了誅仙劍陣,讓截教眾仙元氣不存。

老子和原始,是通天教主的大哥和二哥,一氣化三清本就同源,些許弟子之事雖然讓三清不和,也不會真的大打出手。

但你們佛門二聖……這是在搞事情懂不懂?

通天教主脾氣又暴,為了那些愛徒、為了道門興盛,估計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反正聖人又是不死不滅,通天現在算是孤家寡人,麵皮早就不在乎了。

正因為如此,通天教主這才被道祖關了緊閉,一直不得出世。

周舟在三千世界闖**的時候,也是很偶然遇到了通天教主的化身……那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佛門。此時的佛門,接引的化身為阿彌陀佛,乃佛門開創者、信奉者,為如來的老師;而如來又是準提的化身。

兩位聖人避而不出,在背後辛苦扶持佛門氣運,但他們已經是聖人,爭的不過是麵皮。他們這對苦難兄弟,從西方貧瘠到西方大興,可是憋了不隻一口洪荒氣。

龍鳳初劫後,道門主宰洪荒天地,三清為道祖鴻鈞正式弟子,一幹大能、妖皇祖巫,都算是道祖的記名弟子,故而三清為道門正統。

女媧靠造人的功德成聖之後,人族隱隱有大機緣在,但天機並不顯露。老子立人教,立地成聖,原始、通天立闡教、截教,也立教成聖。

當時接引和準提都是有成聖機緣——鴻蒙紫氣在身,那是完整的混元道果。他們當時心想,本來就是記名弟子,也不得老師待見,幹脆立個旁門別教。

於是,就立了佛門,在道門之外另起了一門。

那時候的佛門還不叫佛門,叫西方教,取,立在了洪荒西方之意。

當時道門乃是絕對的主宰,不說聖人,就說那些未曾獲得鴻蒙紫氣的大能,對佛門都是不待見。

想想佛門這一路艱苦的創業和掙紮,接引和準提,身為聖人卻親自去挖牆腳、倒騰寶物,各種算計籌謀,終於換得了現在佛門大興。如今的西牛賀州雖然比不過南瞻部洲繁華,但也和東勝神州相差無幾……要知道,最開始西方教二聖人分到的西方之地,原本都是些不毛之地。

也蠻不容易的。

諸位看官莫要煩擾這等囉嗦話,總有人不明那洪荒之事,不知這道門、佛門聖人的恩怨間隙,在此一並說明了,免得日後紛擾。

再說那盂蘭盆會。

西遊記中有記載的盂蘭盆會有兩三次,第一次提及就是在孫猴子大鬧天空之後,被如來鎮壓五指山下,算是慶功宴。

西遊的事,就是這次盂蘭盆會定下的。

若金蟬子為的是這次盂蘭盆會,那五百年之後就是西遊……但周舟轉念一想,現在俗世之中,自己三弟連秦朝都沒推翻,那漢家王朝若是也按照周朝的時間去推算,最少也要近千年吧?大唐出現還早的很。

盂蘭盆會大概五百年會舉行一次,那這次的盂蘭盆會,自然不會是定下西遊之事的那次了。

念及於此,周舟對這次大會就沒了興趣。

地仙之首、鎮元子大仙,當年受邀參加的盂蘭盆會,也是剛鎮壓了孫猴子的那次。金蟬子奉茶,兩者結下因果,西遊才有了人參果招待之事。

將這些都理清楚了,周舟也就心中有數了。

這次的盂蘭盆會他不用過去……說的好像,他想去就能去一樣……

對了,東勝神州花果山在哪?金蟬子都見到了,哥先過去找孫猴子混個機緣又如何?

當去得,當去得!

周舟坐起身,料想此時那孫悟空還沒出世,自己可以先過去謀劃布局一番,不要被人看出是有意而為。

“主人,茶。”

“嗯,謝謝。”周舟隨口應著,接過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口,哈的一聲,暢然快意。

米凱爾有些不解,感受著周舟的心底,發現主人想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畫麵……

一群猴子對著青衣道人不斷叩拜,口稱“聖師”……主人站在山巔負手而立,旁邊有顆七彩的石頭……

這些能讓主人開心嗎?

米凱爾仔細地記了下來。

猴子?聖師?石頭?

主人的愛好,果然還是讓她還是捉摸不透的;就跟,明明想看自己不穿衣服,卻又不讓自己脫衣服……一樣。

等周舟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從長空島傳出去的玉符,都各自帶著一條消息:

“太清弟子,長空島論道佛門聖老二徒弟金蟬長老,贏。”

一時間,諸多看佛門不順眼的修道者彈冠相慶,太清弟子的名聲又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其道深且玄。

周舟對此並不知情,第二日清晨起來就要繼續逛街,準備買條靈魚就送小鯉魚去黃河古道入海口,出酒樓的大門,卻見鬆鼠車架旁站著一人。

是昨天的那隻想和他們搭訕又完美路過的小狐狸,她正含羞帶怯臉蛋泛紅,手指攪動衣角,不知要搞什麽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