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妖旗?”

風竹嶺妖王白展畫注視著東方,麵色稍有些沉重。憑他的修為,自然能看到十萬裏之外飄起的那麵飛舞的大旗虛影,他頗為英俊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有很多妖族之事,都是告訴他恩愛有加的妻子的,聚妖旗的事也是。

聽聞丈夫如此說,“夫君,可是天兵又打過來了?”他身後的妖王夫人憂心地問著。

“若是無大的戰事,這麵旗幟不可能升起。總不可能還是像上次那樣胡鬧,隻是給一個勢力較大的妖王曾孫慶生。”白展畫苦笑了聲,顯然是對這種事頗為無奈。

聚妖旗隻有十多個修為最高的妖王可以祭出,而且妖族行事大多肆無忌憚,妖力強大的更是隨性而為,還真是苦了他這個軍師妖王。

單單“令行禁止”這四個字,妖魔之地從上到下,比起天兵天將就差了不隻一點程度。

“不管如何,聚妖旗一起,必須要去看看。”

白展畫歎了聲,看了眼嬌妻,也隻能配個不是,“又要有勞娘子等我歸來了,這次並不太遠,我先去看看。其他妖王可能不用過去,我卻是必須要過去做那指揮之事。”

“夫君忙正事是應該的。”妖王夫人柔聲說著,環著丈夫脖子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挪開,“不過那些凡人,若是能不殺,也算是給咱們孩兒做點善事。”

“當如此。”白展畫溫和一笑。又溫存片刻,他轉身出了洞府,飛出大陣、射向了天邊。

剛出洞府時,他的麵色就立刻陰沉了下來。

看聚妖旗的位置,應該是在那條老蛟的深淵上,這家夥幾次征戰都是出工不出力,如今是有天兵天將頂上他的地盤了?

哼,若非念著風竹嶺有可能也會被天兵天將攻打,他怎麽會去幫這些家夥出謀劃策?

“盡是些心智不全之輩。”

抱有他這種想法的,在七十二路妖王中少說也有近半。

妖族勢微,隻能在這些邊界之地掙紮生存,此地的妖王們如果不聯合起來,恐怕早就被那些磨礪弟子的修士、沒事混點功績的天兵,殺的一幹二淨了!

十萬多裏一晃而過,白展畫趕到了周舟和米凱爾的前頭,周舟又用枯木訣隱藏起氣息,白展畫自然沒有發現他們。

而從昨日開始,邊界之地妖魔亂起、各處都是妖氣衝天的模樣,整個邊界之地都像是變了天,周舟自然也認不出哪團是白展畫的妖氣。

“這些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

周舟站在了山巔的蒼鬆之下,負手而立,眉目間多了點鬱悶。

“小道士。”他肩上,有條小魚漂浮著,小魚身周是一個看似一戳就破、實則為神通的氣泡。她問:“妖族要追殺咱們嗎?”

“嗯。”周舟歎了口氣,苦笑道:“他們不知從哪聽聞了用錦鯉做魚湯可以增加一萬年的修為,這才不斷找上門。”

小鯉魚頓時衝到了周舟身後,躲在他的背上一陣瑟瑟發抖。

“真、真的假的?魚湯……被煮好難受的……小金小銀在哪……我能不能跟著去兜率宮……”

“哈哈哈,當然是假的。”周舟大笑,道:“放心吧,他們是來找我的,之前哥殺了兩個月的妖,現在終於惹怒了他們。”

小鯉魚鬆了口氣,又道了句:“那為何不離開這邊?往北不遠就是中土世界,妖魔都不敢亂入的。”

“不用,還不至於讓我們落荒而逃。”周舟眼中燃燒起了些許戰意。

有米凱爾在這,他有和七十二路妖王叫板的實力,但也隻是叫板,他會遠遠避開那些強大的妖魔,找些殺上門的軟柿子來捏。

如何能穩定高效地收割修為,又不會讓他們二人一魚陷入危險的境界,成了他現在不得不考慮的命題。

還好,他有後世的那些記憶沉澱在,應付這些小場麵倒也不難。

如果是因為他殺了那三名仙人級別的大妖,而引起了妖族的瘋狂報複,給此地的人族增添什麽災禍……他還真就有點愧疚。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不在這斬妖除魔,人族該被欺壓的還是被欺壓,該被屠殺的還是被屠殺,本質上不會更改什麽。

難道,因為激怒了妖魔,妖魔要去吃人,就不去將這些吃人的妖魔除掉了嗎?

周舟目光漸漸變得有些堅定,站在那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入了身後的密林。

米凱爾左手牽著她自己的右手,安安靜靜的模樣,詮釋著“時光靜好、歲月安康”的平和氣質,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她不戰鬥時,氣質越來越溫柔了。

不多時,山下傳來了鬥法的轟隆聲,而等幾隻大妖飛到此地,隻能發現地上那燃燒幹淨的妖軀留下的少許焦黑痕跡。

其實,不斷有大妖找上門給自己送修為,還是很不錯的。

先往南,再往東,周舟想了想,決定啟用一套比較偉大的戰術,來對付這些開始漸漸瘋狂的妖族。

戰術名:打一槍鳥,換一個地方……打遊擊嘛不就是。

反倒是如此一來,周舟就怕修為增進的太快,沒啥苦修的機會鞏固境界。

不得不說,枯木訣真的幫了他的大忙,當然還有米凱爾的自動“消失”的特性。血神道之所以難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隱秘氣息的本領太強。

繼續往東行走,路線大致上是不變的,隻是從原本的直行變成了南北繞行,讓那些大妖各種好找,就是摸不到他們的蹤跡。

當真是要急死個妖哦。

……

老蛟王的深淵,一道道流光落入其中,都是從各地趕來的妖魔。

七十二路妖王此時剛來了二十多個,畢竟妖魔之地東西狹長,能直接趕來的自然是離得近的。

聚妖旗被這條老蛟收了,正在路上趕路的妖王們立刻會意,這是趕去的妖王力量已經足夠,當下就開始紛紛轉身飛回自己的洞府。

看來,應該不是太大規模的天兵征伐。

此時的七十二路妖王僅有六十多隻大妖,在天庭討伐時死去的那些妖王的位置,暫時還沒合適的頂替者。頂替的規矩很簡單,夠強就行。

白展畫在七十二路妖王中是修為最低的一路,但他卻是被諸多妖王請求,每次聚妖旗必須趕過去的。所以他雖然也是飛到了半路,但也不能就此返程,反正還有萬裏路就到了,他也就繼續飛了。

到了深淵,白展畫朝著深淵落下,下麵立刻傳來了一聲聲熱切的呼喊。

“是軍師!”

“軍師來了,此事定然能成了。”

“哈哈哈,軍師肯定可以幫我們除去那災禍!”

白展畫一聽,嘴角自然微微翹起,略有些自得。

畢竟被諸多最低也是真仙修為的大妖依仗,也足以驕傲了。

深淵之下別有洞天,從上而下是倒著的喇叭口狀,最下麵有一寬闊的幽潭。

龍遊四海、蛟居深淵,這幽潭中浮起了一隻十丈直徑的蛟首,看起來確實不如蒼龍那般有威勢,雖然兩者長相倒也相似,隻是少了龍須和鬃毛。

老蛟開口說話:“白軍師,你能來主持大局再好不過。”

“蛟王,不知是有何事?可是得到消息有天兵即將來犯?”白展畫沒發現萬裏之內有戰事,故而如此詢問。

“不是什麽天兵,是個修士,還有一個厲害的護道者。”老蛟沉聲說著,氣度還算沉穩,儼然是幽潭周圍這些各種模樣的妖王的首領——畢竟這是它的地盤。

各種模樣……這些妖王都是人形,但化形時候保留了許多原本物種特征。

白展畫眉頭頓時一跳,問:“那修士,可是一名穿著青衫的年輕人?那護道者,可是生有一對白翅?”

“手下的妖回來匯報,那修士的衣物倒是沒提起,而那白翅倒是重點說了。”老蛟如此回答著。

“那匯報消息的人在哪?”

“本王當時氣急,就把它吞了,本王那可愛的三十二子,真是死的好慘。”老蛟麵容悲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句,又忙道:“不過軍師請放心,這幾日本王不斷派追兵,想來定然是有妖見過他們兩個的模樣,讓他們畫下來就好。”

白展畫卻心道:估計就是周兄了。

他眉目間多了幾分思量,站在潭邊低頭不語,白色的衣袍顯得風度翩翩,算是這些怪模怪樣的妖王中鶴立雞群的存在。

在其位謀其政,他是妖族軍師,妖王們有所請求,自當以妖族利益考慮而行事。

些許私交不過是私交,那是白展畫和周舟之間的些許交情,並非七十二路妖王中,身為智囊的軍師妖王和周舟的交情。

白展畫又問:“現在麻煩的是什麽?為了對付一修士和他的護道者,為何要召集如此多妖王?”

看白展畫進入了狀態,那老蛟頓時覺得此仇已經報了,周圍的妖王都是安靜地聽著。

能讓以凶殘詭詐的妖族如此“言聽計從”,白展畫定然是本事不小。

老蛟道:“麻煩的是,這修士有隱藏自身氣息的神通,雖然修為不高,但他和他的護道者都是不見影子。而且每次有追兵尋到他們的所在,若是追兵過多,那護道者就會帶著修士極快地離開,若是追兵隻有幾個,那隻是給對方送些點心。”

“若真如此,那倒也有些棘手。”白展畫看了眼水潭周圍的妖王們。

眾妖王道:

“還請軍師下令,總不能讓那些人族在我們地盤肆無忌憚地撒野!”

“不錯,已經死了這麽多同族,雖然大多是些不成氣候的妖,但這可是我們妖族的根基啊!”

“還請軍師主持大局,除去此禍!”

白展畫則靜靜地思量著,他考慮的明顯比這些妖王更多了一些。

他和周舟打過交道,記得對方總是掛在嘴邊的懶洋洋的微笑,印象最深的不是米凱爾的絕美容顏,畢竟他心有所屬;印象最深的是周舟那隻有金丹境,卻能在自己麵前從容不迫的氣度,還有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

先是讓他護道者傷自己,又出手救了自己……越是這種思維天馬行空者,越是難以琢磨他的想法,倒也真是不好對付。

“軍師皺眉沉思,可是沒有對策嗎?”

“對策自然是有的。”白展畫開口說了句,他淡然一笑,“已經出動了如此多的妖王,若是連一個人族修士都無法驅逐,那我們妖族最後的一點臉麵,豈不是就貽笑洪荒三界了?”

“計將安出?”

“先找到他上次露麵之地,然後派遣各路小妖組成大軍,十裏一崗哨、百裏一小隊,發現他之後立刻一層層匯報,先示弱於他,死些小妖也無妨,等各位在他靈識搜查的範圍之外封住四麵八方,將他圍住、步步緊逼,他就算再能隱藏氣息,又能如何逃脫?”

白展畫慢條斯理地說著,如果周舟在這裏,肯定會感覺錯愕不已。

這不正是應對遊擊戰的戰術嗎?碉堡連成片,一點點限製敵人活動區域,最後來個大圍殺。

這白展畫,果然不愧是軍師妖王、妖王軍師,智力水平絕對是提前充值了幾千年份額的水準。

眾妖王連忙稱讚,老蛟滿意地點點頭,白展畫道:“事不宜遲,還請這次聚妖旗的發起者下令,我們這就出去搜尋了。”

“蛟大王剛剛喪子,心中悲痛,此等小事就交給我們來做吧,蛟大王好好休息一番,我們定將那小子的大腿給蛟大王留著!”一名蛇妖吐出猩紅的舌頭,如此說著。

老蛟很是感慨地點點頭:“如此,就有勞諸位了。”

這些妖王掠起了衝天的妖氣,朝著深淵上空飛去,白展畫稍微慢了兩步,等這些妖王衝出深淵,在上空集合,他看著深淵中的老蛟。

“蛟王,有一事必須告你。”

老蛟道:“軍師請講。”

“那修士名為周舟,我和他在風竹嶺照過麵,我也差點死在他那護道者手中。”白展畫並未將其他事明說,免得引人猜忌,但他還是想給周舟留條後路。

“竟然還和軍師有仇,當殺,當殺之!”老蛟麵露怒色,這是真的怒了。

白展畫對七十二路妖王的重要性,絕對超過了一名天仙修為的老妖王……

“我想說的是,他護道者既然能這麽強,背後或許會有些許勢力,不可不防。”

說完這些,白展畫拱手告辭,上去指揮妖王們布殺局去了。

他有他妖王的立場,也不好違背。隻是當他和這些妖王朝著西麵飛出去不久,白展畫用了神通,偷偷將一道流光打入雲中。

也是巧了,他正做這般動作的時候,也有道流光離開了這些並肩飛行的妖王,打入雲中。

白展畫的玉符在雲中飛往了西麵,是去尋周舟;而另一枚玉符飛往了九天之上,不知找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