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變作的翻天大印卷起了一股荒莽蒼涼的氣息,迫人心神。

這一擊,周舟蓄勢已久,算是突然發難。若非大印掙脫困陣耽誤了少許時間,如何會讓那可惡的家夥跑了?

怎麽也要狠狠砸他一下,砸不死也要砸吐血!

但戴著白鬼麵具的血神道少主,身影化作血光勉強溜開。蹲著的姿勢,讓他可以如同青蛙般彈跳,動作也是十分地迅捷;他頭下腳上的衝到岸邊,單手在地上一個支撐,翻身衝入了濃霧之中……

“嘖嘖!還有這般本領?太清弟子果然了不得啊!哈哈哈!賤婢去抵擋他片刻,我可不想等他召喚那厲害的護道者出來。”血神少主的嗓音從霧裏傳來,漸漸遠離。

這白鬼麵道人竟頭也不回,轉瞬就跑的沒影了……周圍有濃霧遮掩,周舟的靈識被陣法阻斷,再無法尋到這人的蹤跡。

“是,少主。”鬼麵女子淡定地應了句,目光冷然地看向了水潭。

估計,她把剛才險些失身的這筆賬,直接算到了周舟頭上。

水潭中,大印砸碎了三塊布陣用的奇石,掀起了淺淺的浪頭。隨即大印變為人形,周舟光著膀子站在了一處奇石上。

周舟立刻思索對策,他本想和那白鬼麵一戰,沒想到對方顧忌米凱爾迅速撤退……顯然,對方也知道自己的天使正在閉關。

想想也是,就連此地的遮掩大陣都能被鬼麵道人一夥暗中改掉,他們肯定安插了不知多少眼線在歸青之中,時刻監視。

歸青這幾百年大招五代弟子,實在是留下了太多的空子。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無視了女鬼麵,看一眼兩側的濃霧,玫畫和那渡仙境的鬼麵人已經打到了後山。白霧翻滾,陣法雖然遮掩了他們的行蹤,可那一股股驚人的元氣波動,是無法被完全隱去的。

立刻衝出去喊人求援,才是自己此時應該去做的。

周舟打定了主意,身影就要前衝,他當然記得水潭附近的出路,覺得自己一直看著地麵,估計就能從濃霧中走出去。

但,那鬼麵女子毫無畏懼地擋在了周舟麵前,手中提著一隻藍色的短槍,槍尖斜指著周舟。她氣息泛出,是金丹後期,氣息中有了一絲圓滿之意。

周舟詐道:“你不怕我喊出護道者?”

“哼,少主有令,死又何妨?”

“都是爹媽生的,給人當奴婢做什麽!”

飛羽劍直接從曲元袋中飛出,周舟並起的劍指一點,山不見山!

“爹媽生養?嗬,我不是!”

女鬼麵手中的短槍綻放出了藍青光芒,也有些類似歸青之法。

鐺!

飛羽劍和短槍觸碰,女鬼麵身影震顫間向後退了一步,飛羽劍折返落入了周舟掌心。

電光閃!

刺啦一聲,周舟釋放出了一道電光,橫向劈砍。他現在,施展這門短距離遁術已經到了何等精妙的地步?他可以站在那看一會,去判斷對方的行動,然後再決定身影隨著雷電閃還是不閃。

女鬼麵的反應好慢……她隻是目光看向了電光的末端,身影做出了要動的姿勢,卻隻是剛能提起腳步……

周舟於是直接閃到了電光的末端,反握飛羽劍,又是一次食指對點。

繼續閃!

“別走!”女鬼麵咬牙喊著,手中的短槍朝著周舟的背影砸去。

“沒空。”第三道閃電橫空,打的濃稠白霧都出現了一道空隙,周舟的身影進入霧中,被快速“愈合”的白霧遮掩。

雷電又現,周舟在連用電光閃。

果然,修為和他差不多的那女鬼麵,對此隻能通過攥拳、跺腳、怒罵來進行情緒宣泄……上次也是她,在河岸邊對周舟起了殺機,無意間驚動了周舟,似乎是跟周舟有什麽過節。

她攥著短槍衝向了周舟離開的方向,此地的加強版迷蹤大陣,已經被她和她師父——那名渡仙鬼麵修改過。她也是能控製大陣之人,自然不會被大陣阻撓。

反倒是周舟……

“我去,靈識傳不出去,方向自己就變了?感覺不管往哪走,都是在平地上,這明明是斜坡才對。”

迷路了也隻能幹著急,他不斷低頭看著,靈識也不斷在粘稠的白霧中搜索著,到處都是茫然一片。

就說,這玫畫為了對付自己一個小金丹,弄這麽大架勢做什麽?還非要弄個這般規模的大陣出來!莫非……是她原本真的想做一些,不方便讓掌門知道的事?

什麽事?若是換做其他女子,周舟自然就會聯想到“搖晃的床榻”,可這女子換成了玫畫,他想到的隻能是“皮鞭辣油老虎凳”……

不想讓掌門知道,是因為要對自己這個歸青的護身符,施加一些慘無人道的折磨吧?

如此一想,身上更是癢痛難耐,周舟拍拍額頭,感覺一陣焦頭爛額。

玫畫在燃燒魂魄和仇家拚命,他如何能被困在這裏耽誤時間?這浪費的可不隻是玫畫的青春,還有她的壽命!

這洪荒中的血神犯罪集團一夥,也未免太歹毒了點!

“你想去哪?哼!無路可走了吧!”

提著短槍的女鬼麵很“悠閑”地從白霧中走出來,周圍的白霧都在退散。

周舟思路一轉,道:“你識路?”

女鬼麵輕斥:“簡直是廢話。”

“那就戰吧!”

周舟左手揚起,丹火湧出凝聚火蒼龍,呼嘯著撲向了女鬼麵的身影。

與此同時,飛羽劍“山不見山、山雲相隨”幾乎瞬間繞到了她的側旁,青木森森!

昂——

火蒼龍將周圍十丈的白霧暫時蒸發,那耀目的橙紅色龍身周圍,盤旋著一黑一白兩顆“龍珠”,雖身長隻有三丈,但威勢當真不凡。

飛羽劍施展的歸青禦劍訣,威力決定於周舟的修為,比起幾個月之前,此時自然強了幾分。森森劍影綻放出藍色的光芒,這次用的是純粹的水元。

女鬼麵竟然要硬抗!

她左手撐起了一麵四方小盾,盾影綻放青光,撐起了兩麵青色光牆。一麵抵擋青木森森,一麵抵擋丹火蒼龍。

周舟見狀嘴一撇,雙手在麵前對點,在蒼龍撞擊盾影、劍光攢射光牆的瞬間,對著女鬼麵施展出了電光閃。

轟!火龍被阻,三色丹火爆發,那盾影直接炸碎!

叮叮叮!

另一麵的劍光倒是盡數被抵擋,但火蒼龍卻已經砸在了女鬼麵的胸口,她身上的護體寶光湧出,被火蒼龍卷了全身,寶光在苦苦堅持。

“啊!”那下撞擊,讓女鬼麵直接吐了血,撞亂了她的氣息,讓她受了重傷。她失聲喊:“怎麽會!我明明修為高你一個境界!”

“修為而已,對戰的神通差了太多。”

周舟的嗓音在她背後傳來,剛才那道電光,在火龍突破了盾影時候劈出,這女鬼麵笨到……都沒能察覺!

周舟背對著女鬼麵,右手一掃,又是一股丹火砸出,這用盾持槍的女子帶著滿身火光,被打的前撲五丈,在地上滾了幾圈。

怕她跑了,周舟手捏劍訣,飛羽劍急刺,將她的左肩穿透,釘在了地麵上。

鬼麵具之後,這女子咳了兩口血,血液在鬼麵具下麵滴了下來,她喃喃著:“神通……差太多……”

怪不得師父曾在河邊說那般言語……

自己竟然連他一招神通都無法支撐嗎?這個周舟,為何能這麽強橫?明明修為不如自己……

“你剛金丹,會被他斬殺。”——剛金丹,是僅為金丹之意,並非指她剛突破到金丹境。

“保命都無法?”

“無法,他本事很強……”

幾句對話在她心頭流轉,她也隻能在肩膀的劇痛中,低喃一聲:“師父,你果然沒欺過我。”

隻是一個照麵,妄圖和三色丹火對抗的女鬼麵,瞬間落敗!

“說吧,如何出陣?”

周舟站到了她身旁三丈外,稍微控製住爆發的三色丹火,沒讓丹火直接將她吞沒。他找出一件道袍,隨意穿上,免得被人意外撞見這情形,還以為他要對這女修士怎麽樣……

她的護體寶光已經是油盡燈枯之相,而手中的小盾也布滿了裂痕,趴在那被飛羽劍釘了左肩,長發遮掩著鬼麵具。比起瘋狂的玫畫,她更像一隻厲鬼。

女鬼麵冷笑道:“嗬,你還不是一樣的卑劣?將你那姘頭扔在這,自先逃命了?”

“我不想折磨人。”周舟神情漠然,“出陣的辦法!不然,我不介意自毀形象,做酷刑之事。”

她也硬氣,繼續冷笑道:“此陣隻有我師父才能走出,除非真仙入陣可破,再無破法!”

“那我就摘下你麵具看看,你為何對我會有怨念。”

周舟隨手揮出了一股水元,水元化成了一隻手掌,就要去摘那鬼麵。

“不!不要!”女鬼麵聲音顫抖著,似乎對此時極怕。

“你就說出離陣之法!”周舟言語也有點急迫。

“你殺了我,不要摘下我麵具!你殺了我就好!不要摘下來!”

“我去,今天的女人是不是都瘋了!”

周舟一掃衣袖,咬牙罵著,恍然又明白,恐怕是這些一直潛藏在歸青的鬼麵人,因為壓力、或是內心煎熬,一個個都是心底被扭曲了吧。

他不是心理谘詢師,對此也沒什麽想法,水元之手繼續前伸,不過速度很慢,是在逼這女鬼麵就範。

女鬼麵右手扔掉了短槍,摁著自己的麵具,她聲音顫抖著:“我、我說,不要摘下我麵具。”

“快講!我沒時間跟你磨蹭!”

“這陣是按照……”

咻!

噗的一聲。

周舟雙眼一瞪,眼睜睜看著一根銀線在女鬼麵的咽喉鑽出。

“師父!饒!”她聲音戛然而止。

細微的咻聲,銀線突然裂成了十多根,將女鬼麵的脖頸纏繞……然後輕輕一扯……

鮮血,讓周舟眼皮一跳。

隨著頭顱滾落,鬼麵具自己掉了下去,那張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臉,如何再談美說豔?

隻有對死亡最後一刻的驚慌失措罷了,因為她的魂魄,也被那銀絲在瞬間勒斷……

她是青火峰外院曾見過的一名弟子,似乎平日容貌做了些許裝扮遮掩,並沒有讓周舟“驚豔”過。但因為有過前麵諸事,周舟對這個女弟子有些印象,畢竟平胸的女修士也不多見。

那渡仙鬼麵……好狠毒!女鬼麵明明喊出了一句師父!

周舟咬著牙關,抬頭看向了那銀線撤走的方向,能看到白霧中閃爍著的漫天青光,還是玫畫借著陣法施展的“三萬五千箭”。

電光閃!

既然無法衝出陣,那就過去看看,最好是讓天使妹子感覺到自己陷入了危機,讓她出來滅了那渡仙鬼麵。

就憑剛才那血神道少主的表現來判斷,他們對太清似乎很顧忌,他自身安危應該無憂。——廢話,你師父已經跑過去把人血神三祖打吐血了都!一連十八道血神令符死命要求血神道之人見到太清弟子退避三舍……這事兒,周舟是不知的。

……

玫畫千萬不要出什麽事。

麵前白霧重重,迷蹤大陣已經全麵發動,周舟能看到遠處的光影,卻始終無法靠近那邊,不自覺的,他就會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甚至,他懷疑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

破陣之法、破陣之法!

渾身的癢痛已經變成了酸癢,似乎是“癢過勁”了;周舟想嘔吐,這難受勁……別提了!

他陣法之道還是停留在“照著葫蘆才能畫瓢”的階段,此時也隻能繼續亂轉,希望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此時也算是有些體會了,歸梧那句“若是此時為人仙”,到底是何等的苦悶!

一刻之後,陣外。

這大陣將後山整個都遮了,藥穀的女弟子們在藥穀各處,不時看向後山那看不見邊際的滾滾白霧,都在輕笑著說這些什麽。

“你說,峰主現在正做些什麽?嘻嘻,說不定就會好羞人喲。”

“周舟肯定已經被峰主給吃啦。”

年歲稍長的門人訓斥:“莫要如此說,汙了咱們峰主的名節!峰主修道至今,何曾和男子、廝混過……”越說越沒底氣。

“那為何要這般費心布置?若說裏麵不是在郎情妾意……我才不信哩。”

還真不是……

閣樓中,東方羽兒心緒有些煩亂,她拿著那錦盒,不斷走來走去,計算著半個時辰的時限。

兩名仙人婆婆對視一眼,各自都有些笑意。

東方羽兒突然扭頭看著藥婆婆,低聲問:“半個時辰,一男一女,能做些什麽?”

“這,卻也不好說。”

銀婆婆笑問:“小姐是在擔心他們做出些苟且之事?”

羽兒連忙搖頭:“我並非不信周,也並非不信這位玫畫,隻是……隻是心中總能不寧。”

“這是女兒家常有的不安,小姐不必著急。”藥婆婆溫和地笑著,“小姐不應該隻信別人,也該對自己自信些。那什麽天使我沒見過,但小姐的美貌與癡情,任哪個男子都不會不顧的。”

“我並非是說這個……我是說……”

“小姐!”

閣樓外傳來了一聲略帶焦急的呼喊,那雙目盲症的靈婆婆,牽著小芊霖出現在了門外。

她還沒進來,口中就喊著:“我方才卜卦,此地有人應劫難!小姐可無恙?”

這句話落在了羽兒耳中,自動就翻譯成了……

周舟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