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你嗓子不舒服嗎？綿羊音都出來了。”
“周……”
“姑娘，有話好好說，你扯著我袖子還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山上這麽多靈識盯著，這會讓我感覺有點小尷尬的。”
“你忘了嗎，上次約好的……”
她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麵紗下的臉蛋帶著點委屈，那雙比星辰要美麗的眸子裏，也有些忐忑。
素裙繡著荷花，纖手帶著手鏈，長發用竹簪微微束起，腰間裹著素白色束腰玉環。這應是絕塵的女子，卻帶著鄰家青梅竹馬的乖巧，生怕被人在路上丟下……她手指捏著的不是衣角，而是此生的羈絆。
周舟迅速敗下陣來，輕歎了一聲，和她默默地對視著，深情款款地說了一句：“你要是再不攔著，那邊四個仙人就要開大招把我滅了。”
“不要無禮！”
羽兒轉身嗬斥，那淒婉的模樣立刻變得略帶威嚴。遠處飛來的四名仙人婆婆麵麵相覷，她們做什麽了？不就想過來和這位“傳說中的小哥”打個招呼。
周舟挑挑眉，怎麽感覺羽兒越發有“官威”了？
難道她是女王大人的發展路線？不可能吧，她性子本是極為溫柔婉約的。
周舟笑道：“東方，你護道者又加了兩位？”
“嗯，祖母說洪荒最近不太安生……”羽兒轉身看著他，介紹道：“銀婆婆和銅婆婆你見過了，這兩位是……”
金婆婆和鐵婆婆？周舟差點自己說出來。
“花婆婆和靈婆婆。”羽兒柔聲說著，“花婆婆擅長丹藥，靈婆婆擅長推算。若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難事，總歸能幫上你的。”
周舟略有些苦笑著搖頭，還要說什麽，羽兒就低頭看著他拉著的女娃祖師，眨眨眼，柔聲問：“這是三妹嗎？”
“三妹？”周舟有點想撓頭，好無厘頭的稱呼。
羽兒大眼中略帶無辜：“對呢，天使姐姐是大婦，我排第二，這不是三妹嗎？”
大婦這詞怎麽都蹦出來了！
“咳！咳咳咳！”
周舟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把自己嗆昏過去，右手一抬，在剛來的那三位婆婆要殺人的目光中，在羽兒額頭輕輕敲了下。——有個婆婆一直閉著眼。
“疼呢。”羽兒輕呼一聲，眼中滿是笑意。
小祖師抬著頭問了句：“那是怎麽的排名法？大婦是什麽？”
“沒你什麽事，小孩子家不要多問。”周舟擺擺手，又不能真的鬆開她，鬱悶道：“東方！這是歸青的大德祖師，你又不是不認識。”
羽兒據理力爭：“修道者壽命又不是凡人那般短，等她長大也是很美的美人呢。”
“我不是變態，謝謝。”
“好啦，隻是跟你玩鬧呢。”羽兒嬌聲說了句，聲音又有些忐忑，“那，姐姐呢？”
“你姐是誰。”
“當然是天使姐姐了……”
“咳，不要亂說這個。”周舟利落地轉移話題，“我先把祖師送回去……祖師，你要去哪？”
小祖師認真想了想，嘀咕了句：“回山了，米凱爾閉關了，小輩又不好玩。”她小手一翻，拿了把短笛出來，正是那日歸慈新老師伯送給芷燕，幫小祖師成功“越獄”的那件寶物。
她放在嘴邊輕輕吹了聲，就聽仙鶴啼叫，一隻有些虛幻的白鶴在旁邊停駐。
小祖師掙開了周舟的手，身子就朝著下麵落。周舟也不去管，因為白鶴已經衝了下去，穩妥地將小祖師馱著飛了起來，展翅飛向了主峰。
“小輩！等米凱爾出關了記得喊我！”
“知道了！”周舟吐了口氣，這小祖宗自己跑了，還真讓他少了不少麻煩。
“天使姐姐她，閉關了嗎？”羽兒小聲問著。
周舟點頭，指了指曲元袋。
羽兒眼中頓時多了些歡喜，就要伸手去抱周舟的胳膊，周舟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剛好躲過了羽兒的纖手。
如果不是那四個仙人婆婆正麵色不善地站在不遠處的空中，他就隨口就說句“姑娘請自重”了。饒是如此，也能看到羽兒麵紗後小嘴微撅的模樣，她嗔一聲：“你跑個什麽。”
“男女有別，我可是很傳統的。”周舟不小心給自己挖了個坑。
這……以後要騙東方羽兒穿他嘔心瀝血做出來的衣裳，豈不是要自打嘴巴了？
羽兒含笑跟著他，寸步不離的模樣，盡是女子對心上人兒的癡戀。
周舟飛向藥穀，羽兒也跟在後麵，邀功般嬌聲說著：“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都把你的草廬打掃一遍呢。”
“有勞了。”
“沒事的，雖然我也總是情不自禁在你床榻上小睡，你若是聞到女子的味道，不要嫌棄就好……”
周舟無語望天。
她這是不是中了毒、下了盅，感覺已經有點病入膏肓……
不過總歸是她一片心意，周舟既然不能當斷則斷，也就隻能受著其亂……講道理，他又不是沒去斷，隻是女兒家的柔情繞指纖柔，飛羽也斬不斷啊。
然後，他看著草廬那整潔、一塵不染的外間，對比著布滿灰塵、蛛網遍布、甚至地上還長了雜草的內間……
“好吧。”周舟挽起袖子，將米凱爾在曲元袋中抱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外間的床榻旁。
這熟悉的天使蛋，頓時讓羽兒滿是親近，湊過去、背著小手一陣打量著。
周舟已經走到內間，放一把三色丹火、玩起了控火的本領，將那些灰塵雜草焚毀掉。
“周，姐姐又受傷了嗎？”
“是力量提升了，要有個閉關的過程。”周舟忙活中回了句。
“姐姐真厲害，而且我聽人說，你也金丹了呢。”羽兒倚著裏外間的門扉，看著周舟在那整理芷燕床榻的背影，低聲說著：“那羽兒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修為高於你，而讓你心裏不痛快了呢。”
周舟笑了聲，沒說什麽，將枯木訣隱去、將氣息散了。
羽兒微微一愣，低聲歎道：“你為何提升修為這麽迅速，已經比我強了好多。”
“這還是壓著速度。”周舟苦笑道，“若是我要去找點厲害的妖魔，燒了他們的妖軀，這會兒估計就步入元神了。”
“進境快些不好嗎？那樣不是可以早點長生？”羽兒納悶的問著。
“若是能長生，那早點長生、晚點長生，有什麽區別嗎？”周舟反問了句。
此言不止讓羽兒思索，門外等候的四名婆婆也是神色有些異樣。
周舟笑著，和羽兒講他所理解的修仙道理，“我修的道是清靜無為，無論是快、慢，隻要是自然增長那就無所謂。但憑借神通不斷去提升修為，與我本身沒有多少益處。”
“為什麽？”羽兒似乎有些不明白，又像是想多聽他說說話。
周舟笑道：“求個根基紮實吧。成仙之前都是在給修道打基礎，盡量錘煉的完美，才不會在長生之路上卡在某個關節。”
“你也是多想了呢，若是修為能突破，那就是道軀有了足夠的機緣。祖母說的。”
羽兒對此有不同的觀點。
周舟思索了下，道：“並非如此，我靈識已經有了元神的修為，但我在妄境中曾想踏出那一步，去凝結元神的時候，靈覺卻提醒不可操之過急。由此可知，修行是不能太急的。”
“我們怎麽還辯論起來了，你說什麽都是對的。”羽兒倚著門扉，低垂著眼瞼，“你不管說什麽，我都是聽的。”
“那就過來幫忙，別在外麵站著了，女孩子的衣櫥我總不能打理吧。”
“來啦……讓我去給芷燕整理衣物，不怕我在裏麵藏條蛇嗎？”
周舟：“什麽仇什麽怨。”
“誰讓她總和我過不去的，對了，她為何沒回來？”羽兒這才問起此事。
她打開衣櫥，山中多蟲，周舟走的時候忘記開啟周圍的陣法，裏麵也有許多小蟲在。羽兒隨手施展了個法訣，將蟲蟻驅走，開始整理著裏麵的被褥。
倒是，真有幾分賢妻的模樣。
周舟坐在床邊，感覺終於踏實了下來，側看羽兒那窈窕的背影，口中說著家長裏短。
“這次回去倒是發生了很多事，她父親去世了，她在家中住幾年，給她母親盡孝道，給她父親守陵墓。”
羽兒動作停頓，許久一聲輕歎，道：“她也是個苦命的女子呢。”
“還好吧，她父親算是壽終正寢。為此，我們還和那王都的城隍打了一架，對了，你可知那鬼仙？當時米凱爾竟然一首歌就把鬼仙鬼將給征服了！哈哈！”
“歌？姐姐唱曲兒用來鬥法嗎？”
“呃，不是唱曲兒，一個大招吧算是。當時……”
周舟說起那次爭鬥，也是說的眉飛色舞。羽兒聽著，不時回兩句，不知不覺就坐在了芷燕的床邊，聽身旁的周舟說著凡俗的趣事……
……
屋外，四名婆婆用靈識交流。
上次就跟著的銀婆婆和銅婆婆，對此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但兩位新來的“大小姐跟班”有些欲言又止，顯然是對孤男寡女獨處一屋有些意見。
脾氣稍微暴躁的銅婆婆嘟囔了句：“都看到了嗎？那小子肯定是給咱家小姐灌了迷魂湯、吃了相思丸！”
“小姐如此，是不是有些太過……欠妥了？”花婆婆看起來稍顯年輕，但也是頭發花白，提著一根藥杖，擔心地看著屋中。
“那小子何德何能！”銅婆婆咬牙罵著，因為是在靈識交流，屋裏麵的兩人也聽不去。
銀婆婆笑道：“你當年不也是苦戀一修士，還要纏著人去做神仙眷侶的！”
銅婆婆臉泛紅光，拂袖側身，“我那是情之所向，而且我是奴仆，他是雜役，身份不也相當！可這小子如何配我們小姐！”
“要說身份相當。”那一直閉著雙眼的靈婆婆，聲音有些空靈輕緩，聽她說：“太清門人倒也能抵得上四禦之後。”
“太清門很了不起嗎？”銅婆婆還是有些氣憤。
“莫亂講，禍從口出！”靈婆婆微微睜眼，她雙瞳無光，是個盲人。“妹，你不知這太清門乃天地間有數的聖人道承？太清罕有弟子，更在洪荒不甚走動。但昆侖山上的大能曾開口說過，道門三教本一家，若遇太清弟子，道門修士需多加照拂，護其成道。”
“這事我當然聽聞過，但那不知過去了多久。可能，哼，也隻是個傳聞罷了。”
“不是玩笑，隻是因為太清一脈不收弟子，如此算是給太清門小小的情誼。”靈婆婆低聲道，“我通曉陰陽，推命算運上千年，但此門我隻聽過兩位大能……聖人之名不敢提、聖人之徒也不敢亂說。”
其他三名婆婆聞言，都是麵色鄭重。
聖人……
對於凡人來說，仙人乃是夢幻；對於仙人來說，聖人那連夢幻二字都不敢多用。
那是想都不能多想，若是遇到，仙人也要爬伏在地，如同螻蟻草芥一般瑟瑟發抖……
“這小子怎麽可能有此等福運。”銅婆婆聲音有些弱了，“料想，應該偶爾得了那一門的功法吧。”
“不，他是太清親傳的門人。”靈婆婆又淡淡地說了句。
“如何可知？”
“若非親傳門人，為何我推演他的命途，所得盡皆是茫茫白霧，看不清、看不透？定是有大神通為他遮掩了天機，以護他不被邪法所侵。”靈婆婆如是說。
又是一個歪打正著的誤會。
藥婆婆說：“他氣息平和，根基不錯，是個修仙的好苗子。方才那番修道的言語，也是不凡。”
銀婆婆點頭道：“他修為卻是增進地迅速，資質定然不差。”
靈婆婆：“我雖測不出他命途，卻能觀他氣運。福運連綿、氣運悠長，又似乎有功德傍身，修道之路定能無災無害。”
“好好好！你們都說好！”
銅婆婆哼了聲：“那主母安排的事該如何做？”
四個婆婆又對視一眼，似乎有什麽算計。
可惜，這四位仙人婆婆一直用靈識交流，屋內的周舟卻是聽不到的。
就算聽到，他能做什麽？
想來羽兒的祖母，那玄清山的金仙大能，不會真的對他這個小金丹做什麽吧……
屋內，羽兒聽到城隍求饒，北靖王離世，又聽周舟自個戰那妖鵬，在哪吒廟裏麵結識了一條真龍……羽兒眼中也頗多向往。
“我若是早回來些，也能陪你去見識一番，還能增些……情意……”
“咳，等我去接芷燕的時候，你也可過去看看。”
“嗯，我正是要……”羽兒話語一頓，扭頭看向了牆壁，牆外就是她居住的閣樓。她小聲道：“我娘醒了，在喚我過去，我先失陪下。”
“去吧……你娘也在？”
周舟立刻打起精神，站了起來，整理下衣袍，“你是我至交好友，伯母在這，我也該去拜會下的。看我這打扮如何？不給你丟人吧。”
東方羽兒眨眨眼，有點欲言又止，神色略有些古怪。
“走，我過去和鄰居阿姨打個招呼。”
“哎……”
羽兒阻攔不及，周舟已經走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