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鮮血染紅的海麵上，周舟收起飛羽劍，撫平了道袍的褶皺，溫聲說：“我們回去吧。”
“是，主人。”
是錯覺嗎？她聲線比平日溫柔了很多。
“那個。”周舟咳了聲，麵不改色、氣不長喘，道：“能不能帶我一程？剛才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戰，我有些乏了。”
“是，主人。”米凱爾於是飛到他身後……
周舟竟然感覺自己有些就緊張，做了個深呼吸，盡量放輕鬆，微微張開了手臂。
接下來……是被天使妹子公主抱？這個姿勢雖然對於他來說羞恥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嘛。
還是，被天使妹子那雙手輕輕環住自己的腰身？演一場鐵達尼號？
又或者，她會從他手臂下慢慢滑過，在後麵抱住自己的胸口……嗯，最後這個畫麵比較有愛。
他已經準備好了！
周舟剛想說句“來吧”，就感覺道袍的後背衣領被提了起來。
還沒他等說什麽，天使妹子羽翼展開，“提”著他，朝著陸地的方向急速掠過，在海麵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被提著衣領，像個短脖大漢、風度盡失的某修士，也隻能以手掩麵，體會著內心那團翻滾不停的漆黑情感……
然後他委婉地表達：“那個，我還是自己飛吧，真元恢複了些。”
“是，主人。”
天使妹子那清冷的目光中，似乎多了點什麽，隻是周舟去看的時候，依然是她波瀾不驚的俏臉。
搖頭輕笑，這種小挫敗算什麽，等什麽時候爬上床被天使妹子一腳踹下來，再淚流滿麵什麽的吧……
回了漁村，周舟說了句海妖已除，讓那些漁民可以自行去幾十裏之外的海上查看。
凡人們爭相叩拜、口誦功德不提。
周舟有些猶豫，思考著這沈家兒媳婦、“龍宮宮女”該如何處理。他不想卷入什麽麻煩事，但沈老頭家的最後一點骨血，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他站在囚牢外，對芷燕道一句：“去找些老人問問沈老頭的事，我們將他骨灰葬入墓穴就離開吧。”
“哎。”芷燕輕聲應著，抱著小祖師走去了周圍的凡人那邊。
小祖師似乎是喜歡上了少女的柔軟懷抱，抱著芷燕的脖子，小腦袋搭在她肩膀上，雙眼眯成一條縫，看樣子很是享受。
周舟看著那身懷六甲的沈家媳婦，米凱爾也看著這名孕婦。隻是，周舟看的是這女子的麵龐，而米凱爾看的是她的小腹。
他還沒說話，米凱爾開口說：“主人，她懷孕了。”說完，小嘴輕輕抿了下。
周舟：“嗯，你這個判斷很準確，還有什麽感覺沒？”
天使妹子似乎想表達些什麽，但不知如何開口。
周舟右手湧出一股水元，第一次給身懷六甲的女子療傷，也稍微小心了些。一股股水元纏繞那女子的四肢，然後慢慢蔓延她的全身。轉眼間，她的麵色開始漸漸恢複紅潤。
“你從海中來？”周舟問。
“是。”沈家媳婦低頭回答，一副任憑發落的模樣。
“不能離開海邊範圍？”周舟又問。
“是……道長怎知？”
“猜的。”周舟蹲了下來，目光和這沈家媳婦對視著，“你預產還有多久？”
“就在這半月之內，已經快夠十月之數了。”沈家媳婦溫柔地撫著鼓起的肚皮，低聲說，“道長，我求你讓我將孩子生下來，再將我交給他們。”
周舟淡然道：“交給誰？我把那隻螃蟹殺了。你不必多想，我會在你生產之後再來一趟，先給你安排好去處。但其他事不要找我，我也不會幫你，這番作為，全看你腹中骨肉的麵子。”
“謝謝、謝謝道長。”沈家媳婦就要起身行禮，周舟隨手釋放一抹水元，讓她坐穩。
那邊，芷燕帶了兩名村中主事的老伯過來。這兩老人對村民們喊話，說沈家媳婦不是妖孽。村民們一番賠禮道歉，兩個老人恭恭敬敬地放沈家媳婦出來，並囑咐村中婦人們好生照料。
周舟拂袖要走，但又頓住腳步，看著已經被兩個婦人扶起來的沈家媳婦，問：“沈家邦應該算是你曾祖父，我要將你院中祖父的骨灰與他們合葬，你現在是他們家唯一做主的人，你可允許？”
做事不忘本來的目的，這也是不忘初心。
“全憑道長做主。”
這沈家媳婦卻是不懂這些，她也不會太過在乎吧。
“芷燕你在這裏安頓她，我去把沈老頭葬了……”周舟喊著，“小祖師你來不來？”
“略略略！”小祖師對著他做了陣鬼臉，又眯著眼賴在芷燕懷中，哼道：“咱才不去陰氣森森的地方，咱可是瑞獸的說！”
瑞獸還能用來自誇？
村中跟來了幾名老人和青壯，自然是芷燕說了開穴合葬的事，他們都過來幫忙的。
周舟不用道法，就在一旁看著。忙活了有半日，終於將沈老頭的骨灰入土為安，放在了他父母的棺木旁。
不留金銀陪葬，恐有後賊驚墳；一土包、一木板，便是一家三口團聚之地。
想來，也是心中悵然。
上墳嘛，當然會有如此心境。
米凱爾依然穿著戰甲跟在一旁，淡淡的聖潔光輝不斷飄灑，讓這片墳地多了些許生機。
等村民都走了，周舟站在這看海，又站了小半日，並未說什麽，神態安然。
後來，芷燕帶著小祖師回來，她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們接下來去哪？”芷燕小聲問。
“我要在東海邊上對付一個大敵，這就趕過去布置，一起吧。”周舟祭出了金雲梭。
“嗯。”芷燕輕輕點頭，踏入了梭子中。
她還是想說點什麽，但又不想給周舟添麻煩，故而有些猶豫。
隻是小郡主心軟的性子，總歸是會開口吧。
……
小祖師到了金雲梭之後，再次回到了天使妹子的腿邊，讓周舟好一陣羨慕。
沒辦法，這是兒童的福利。
金雲梭沿著海邊朝著南側緩慢飛行，周舟在用靈識不斷查看，手中也捏著那心念符。
心念符的範圍是千裏之內，靈識查看最遠是兩千裏，何毅然不會將地點選在深海，又必須是在人族氣運籠罩之地。如此查看，也很快就能找到“坑”在哪。
“周。”芷燕小聲喊著。
“你聽沈家媳婦說什麽了？她告訴你了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吧。”周舟笑著問。
“你怎麽知道……”
“她應該是從龍宮逃出來的，不知怎麽變成了人、沒了法力修為，還和一個漁村小子相愛。”周舟嘴一撇，“大多數劇本都是如此寫的，我可是看多了。”
芷燕眨眨眼：“你知道的呀，那為何還不幫她？”
“怎麽幫？在這裏守著她？”周舟聳聳肩，“不過是萍水相逢，幫她擺脫了牢獄之災，除了海妖、又讓那些村民好生照料，算是對得起沈老頭了。”說完，又加了句，“她又不是沈老頭的孫媳婦。”
芷燕恍然道：“對哦，咱們跟她關係不深呐。”
周舟頓時滿意地笑了。
“可是，周舟~”小郡主小嘴一撅，對著周舟破天荒地撒了個嬌，“她真的好可憐呢！”
看多了她傲嬌的模樣，這撒嬌還真是第一次。
都撒嬌了，周舟也不能不聽她言說；隻能無奈道：“又怎麽個可憐法？”
芷燕歎了口氣，小嘴張開，將那沈氏的故事娓娓道來。周舟卻沒怎麽關注這個沈家媳婦，反倒是通過聽到的訊息，總結著洪荒四海的情報。
東海，並非是周舟記憶中華夏的東海，而是泛指洪荒世界之東的海洋。這片海，普通修士飛十年都探不到邊際。
四海包圍著洪荒大地，在洪荒剛成型的時候，也曾是無邊大地。龍鳳第一劫，洪荒四麵給打沉了，就有了如今的四海。
大劫後，鳳凰一族永世鎮守不死火山，龍族永世鎮守四海海眼。以防火山不斷噴發，毀滅大地生靈；避免四海之水無盡增長，淹沒洪荒大地。
四海之地的主宰就是四海龍宮，龍宮並非隻是一座府邸，而是四海權勢的中心。
海如此廣闊，生靈多不可數，自然就有妖、有靈、有精怪。海中遠離人間的地界，也有大城、有居所，有無數海中的開靈種族繁衍生息。
這個沈家媳婦，原本是一名美麗的海女，為海中妖族。她修為低弱時已經化形，因為容貌秀美，被選入了龍宮做了宮女。
龍宮很大，宮女無數，海龍王管理四方海域，在凡人看不到之地權勢滔天，比人間的帝王有過之而不及。
周舟所知：
為了氣運，四海龍宮投奔了天庭，在許多大能口中經常能聽到，“龍族做了天庭的爪牙走狗”，多是嘲笑。但龍族背負無盡因果業力，沒有這份氣運，恐怕早就消亡了。
封神前，龍宮是天庭最方便調動的勢力，十分地聽話。封神後，四海龍王更是對天庭畢恭畢敬、俯首稱臣，接受天庭嚴苛的降水令旨，有分毫偏差就要“斬首”。
天庭鞏固天地大權，龍宮被當做天庭“殺雞儆猴”中的那隻“雞”，也沒有半點怨言。東海三太子被哪吒抽筋扒皮，龍宮也就怒了那一次，不過是水淹陳塘關，卻也根本不敢為難靈珠子的魂魄。
所以，周舟遇到九烈時，西海龍王三太子敖烈心中有口怨氣，在山亭中指著哪吒廟怒斥。
言歸正傳，單說那沈家媳婦之事。
龍宮之中瑰寶遍地、各海族美女多不勝數。沈家媳婦一個小小的宮女，沒什麽高深的修為、也就有張漂亮的臉蛋。但化形化的漂亮也是本事，她很快就被幾位龍子同時看上。
龍子們為她爭了個的頭破血流，最後吵到了龍王殿。
殿上，海龍王怒斥龍子們不思修行、不為龍族未來擔憂，卻做這兄弟互殘之事。東海龍王認為沈家媳婦是災禍的根源，一怒之下將她抽去修為，凝了人身、打出四海，不可再入海中一步。
老龍王大羅的修為出手，別說凝個人身，就算是給沈家媳婦一個仙人身軀都是不難。沈家媳婦平白糟了災禍，被海浪衝出了龍宮，流落到了海中的孤島。
東海龍王竟然是大羅金仙！這是從沈家媳婦口中聽來的，周舟也是被嚇了一跳。
孫悟空大鬧東海的時候，拽著一個大羅金仙的胡子胡鬧？那猴頭好生了得！不過孫猴子不可能那麽短時間就成大羅吧？肯定不可能。
龍王還真是弱，並非修為弱，而是鬥誌弱。若是換做其他大羅金仙，便如同那鎮元大仙，不早就一揮衣袖將孫悟空給收了。
說到底，還是龍族的氣運在牽絆啊。
“她在海灘上醒來的時候，渾身海藻，沒有衣裳，流落在一片海島上，本應該就那麽餓死、渴死了……”
芷燕的聲音淒淒婉婉，還抹了抹臉蛋，繼續說著。
後麵就是，一個漁家小子碰巧救了海女，海女以身相許，兩人相信相愛、在漁村中過起了沒羞沒臊的恩愛生活……這是童話的慣例。
可惜，洪荒是殘酷的，災難隔了一年找上門，海妖接連吞了他們一家。
那漁家小子被仇恨蒙了眼，拿著魚叉去找大螃蟹報仇，也被大螃蟹給直接吞了，隻留了那沈家媳婦一人。
按照芷燕推測：沈家媳婦做宮女的時候，爭她的一名龍子有了婚配，那名大婦聽聞了這種事之後，就派人過來趕盡殺絕。
“嗯，你這個推測很有可能。”周舟將那鐵牌之中的兩句留言告訴了芷燕。
“我就說！”芷燕小手一拍，“那沈家媳婦肯定還有危險！”
“然後呢？我們要跟東海龍宮勢力打一場？”周舟鬱悶道，“來俗世一次，先是跟城隍地府對上，又要跟龍宮龍王打架？我就是個金丹啊大姐！”
“對哦，你剛金丹……”芷燕眨眨眼，“可是，你不是連地府都能嚇住嗎？”
“那是地府羸弱，不敢招惹我師門。”周舟摸著下巴琢磨了陣。
好像這龍宮比地府更弱，自己亮出太清弟子的招牌，龍王會不會把紅地毯從龍宮鋪到海灘？
周舟搖頭一笑：“再說吧，先做正事，少管閑事。”
“哦。”芷燕呶呶嘴，卻也不多說什麽。
哥又不是正義的使者，洪荒的守護神……
周舟腹誹著，突然輕“咦”了聲。
靈識了距離此地一千五百裏的某處海麵上，那裏有十幾座小島星羅棋布，而其中一座小島上，有幾道寶光在閃爍，彩霞漫漫。
有寶貝？
都說東海多寶，沒想到寶貝竟然是可以隨便撿的！
金雲梭加速，周舟精神振奮，朝著那邊徑直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