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閃電橫空而來,將那小巷中奪小女孩荷葉的大漢,嚇的三魂離了氣魄,麵色那叫一個慘白。

電光之中,年輕道人顯出了身形,他大袖揮舞,大漢直接向後砸飛,滾了兩個跟頭,腳朝上、頭在下地倒在了牆邊。

“饒命!”這家夥脖子杵地,在那喊著:“仙人饒命啊!”

“滾!”周舟低罵了聲,那大漢從地上爬起來,捂著鬆了的褲子,慌忙跑向了小巷另一端。

周舟並未下狠手,對方欺淩婦孺,卻也隻是奪了食物,罪不至死。

若是見到此事就暴起殺人……他自認,內心並沒有扭曲到那種地步,心態還是很平和的。

小女孩抽泣著,在地上去撿那打開的荷葉,裏麵的肉條都掉了出來。她跪在地上,將肉條上的土一點點抹幹淨,又放在嘴邊吹了吹,顧不得滿手油汙,抱著荷葉跑到了已經微微睜開眼的婦人旁,將一條涼了的烤肉,輕顫著遞到了母親嘴邊。

“娘……”她喊著。

周舟看著她的動作,有些欲言又止,他隨手給的食物,卻是那女孩可以用來救命的吧。

“周舟,我們幫幫他們吧。”芷燕小聲說著,“帶她們母女跟我回北靖國,我給他們好好安置了。”

周舟卻道:“你能救這城中的難民嗎?數量怕是有個幾萬。”

“我也不知,但總覺得,若是能幫一個,總歸比不幫強。”芷燕低聲說著,麵帶愁苦。

周舟想說“因果”,想論“大勢”,想對芷燕講什麽是自然生存之道。但話到嘴邊,看著芷燕那雙柔弱的眼眸,也隻是笑道:“罷了,救萬民是救,救一人也是救,遵循本心而為,就幫他們吧。”

隨手給那婦人注入一股水元,心中喊了聲米凱爾,自行走向前。

那婦人體內暗疾被水元治愈,體力也迅速恢複。原本周舟之前已經給她療過傷,第二次的效果明顯要好很多。

“仙、仙人。”婦人開口喊著。

周舟在腰間一抹,拿了顆丹藥遞給了婦人,那婦人連忙爬了起來,對著周舟跪下,聲音沙啞說不出什麽,拉著女兒不斷給周舟扣頭。

“先將這丹藥吃了,蓄養些力氣。”周舟道,“我那妹子發了善念想要幫你們,你們以後倒也不用太擔心命途了。”

芷燕聞言翻翻白眼,明明是你想救的,說她幹什麽。

“仙人。”婦人嘴唇有些幹裂,將那丹藥捧在手中,卻也不直接吃了,反而是抱著自己女兒,啞著聲音道:“我能將這仙丹給我女兒嗎?我活不久了,她能活著就好。仙人,您幫幫我女兒吧,我丈夫被征去打仗、五年未還,怕是已經去了。我活著隻是為了她……仙人啊,您不用管我,幫幫我女兒吧,我們娘倆就算是出了關,也怕是活不下去了……”

周舟有些無奈,指了指芷燕:“她是一國的郡主,讓她幫你們安置就好。這丹藥是給你的,你女兒身子小,受不了藥力。”

“郡、郡主?”婦人愣在了那。

芷燕尷尬地笑了下,沒想到救個人也是如此麻煩,自己的身份竟然不是用來嚇退宵小,而是為了讓人取信。

不多時,五人走出小巷。芷燕扶著那腳步有些虛浮的婦人,米凱爾卻拉著那一直抱著那荷葉的小女孩。

小女孩盯著周舟的背影看,她又怎麽知道,周舟對她的待遇也是有點羨慕。

那可是被米凱爾拉著!

雖然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對天使妹子做些什麽,但總歸是邁不過心中的那道坎,牽手什麽的都沒幹過!

嗯,還好是女孩,如果是男孩的話,周舟鐵定是自己動手牽著走了。

五人走在街上也是招眼,但周舟擺出一副臭臉,稍微放出些氣息,沒人敢上前搭話。

走出主街道範圍的時候,那些阻攔難民的巡邏兵衛也不敢攔他們。周舟找了家客棧,帶著那對母女進去了,客棧中果然有“店小二”這種奇妙生物的存在。

不過此時不叫店小二,而是喚做“食侍”,功用是差不多的。

“客人……”

“先做些容易下咽的飯菜。”周舟掰下指甲大小的金子,用了一手平緩送物的本領,讓金子平平地落到了店中掌櫃的麵前。這一手,讓店中食客頓時都不敢大聲喧嘩了。

周舟看了眼這對母女身上的衣物,道:“再去準備一間屋舍。”

“哎、哎,您這邊請。”那店小二也是連聲答應,知道這是奇人,不敢多放肆。

這雄關是附近幾千裏進入俗世的關口,有些修士出沒也正常,這店家或許連更張狂的修士都見到過。不過周舟本身氣質還是溫雅的,尤其是參悟歸青訣之後,總有幾分歸鴻子教書匠的味道。

但他此時板著臉,也是寫著生人勿進。

他還真怕有些凡人撲到腿邊,喊什麽“仙人,給點仙丹吧”;那樣他打也打不是,罵也罵不是,若是自己狼狽而逃,豈不徒留笑柄。

嗯,還是生人勿進比較好。

米凱爾很自然地站在了周舟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店中的這些凡人,在她那絕美但卻毫無神色的目光注視下,一群食客那是想看又不敢看,忒不自在。

周舟笑著拍拍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店中是那種長凳,周舟自己就占了一個,米凱爾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就坐在了右側。芷燕坐在左,將女孩抱在自己身側,那婦人很是不安地坐在了周舟正對麵。

板著臉的周舟,確實讓這名婦人有點忐忑……

等上菜,那店小二忙活著弄來了最好的茶水,卻是些凡物,過不了周舟的眼。

“仙人……”婦人小聲喊著。

“嗯?”正用靈識查看關內千裏之地的周舟,將目光落在了麵前的婦人身上。這婦人雖然滿身汙垢,但有他的氣場攜著,也沒食客敢投來鄙夷的目光。

周舟問:“怎麽了?不用喊我仙人,我隻是個修士,喊我道長更順耳些。”

“道長。”婦人低聲歎著,“雖然說這個,有些太過不知廉恥,但我們娘倆兒確實沒了依靠。道長心善……可缺些做飯、打雜的奴仆?我這些粗活都是能做的。”

周舟目光落在了婦人手上,搖頭道:“你手指細膩,怕是沒做過苦工吧。言談雖然故意用了些粗言,但語調聲音都是輕柔,應該是出身富貴。”

婦人麵色大變,起身跪在了一旁,低頭不敢多說什麽。

“娘……”小女孩也很懂事般,就要在凳子上跳下去,到娘親身旁。

還是芷燕拉住了她,抱著她的肩膀,輕笑著搖頭。

她了解的周舟,除了懶了點、懶散了點、懶的平日除了午睡什麽都不願意做了點,卻是從不欺負別人的。

周舟淡然道:“起來吧,我並不是要怪你欺瞞。”

“道長明鑒,我們母女淪落在流民之中,便是那流民,我怕遭人欺淩……”婦人垂淚道:“若是說我是誰家的夫人、哪家的小姐,總是不免有人心起歹意。”

“嗯。”周舟點頭,“這裏是吃飯的地方,坐著吧,不要引人注意。”

“是、是。”婦人坐回了原位,隻是越發恭敬,坐姿也比方才莊重了許多。

飯菜上來,小女孩咽口水,卻還是看著自己娘親。她娘親不說話,芷燕塞筷子給女孩,女孩卻總是攥著小拳頭,捧著那荷葉,不鬆開也不接。

婦人垂目,坐在那不言,雖然也是極為渴望飯菜。

周舟知她是什麽意思,心中暗道一句“麻煩”,拿起筷子,夾起青菜放到了米凱爾碗中,笑道:“你嚐嚐,有我做的好吃嗎。”

“是,主人。”

米凱爾將碗端起來,並著兩根筷子,將青菜挑起了一片——她不會用筷子。

周舟看得輕笑,也不去教她,總覺得這樣太萌了點。

“哼!”芷燕白眼一翻,不著痕跡地將碗推了推,小嘴都撅到天上了。

明顯是在爭寵。

“北靖國也經常打仗嗎?”周舟夾了些青菜,也放到了她的碗裏,如此問著。

芷燕立刻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個問題上,歎道:“各地戰亂,那邊也總是免不了的,不過北靖國有地幾千裏,城池五十座,也算是北方一大國。父王雖然癡迷方外之道,可也不算昏庸,幾十年征戰,也沒多少敗績。”

周舟摸著下巴一陣思索,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看了眼那婦人,道:“別忍著了,快些吃吧,我幾百年不吃飯也不會餓死,你再不吃又要昏了。”

“謝道長、謝道長。”

婦人先給女兒夾了飯菜,將筷子塞到了女兒手中,說句:“快些吃,別出動靜。”就自己動了碗筷。她那剛凝好的端莊頃刻沒了,雖然婦人在努力克製,但還是有些狼吞虎咽之象。

小女孩也是往嘴裏塞著飯,隻是一隻小手抱著荷葉,不太方便。

芷燕似乎很是喜歡這臉上髒兮兮的女孩,動手給她不斷夾菜,而後幹脆一口口喂著她,還不斷柔聲喊著:“別噎著,多嚼幾下。”

這其樂融融的畫風,讓周舟心中也略有些觸動。

或許對修道而言,善念與惡念一般,都是阻礙。但多點善念,總歸是好的。

芷燕問那小姑娘:“你拿著這荷葉做什麽?想吃裏麵的肉嗎?那吃就好了。”

女孩偷偷地看了眼周舟,小腦袋各種搖,但嘴裏塞滿了飯菜,說不出話語。

等她費力地將飯菜咽下,小聲說了句:“留著可以給娘下頓吃的。”

那婦人咽飯中,手背抹了下眼淚,覺得自己太過失態,背過身捂著嘴,一陣嗚咽。

“娘……”小女孩在那喊著。

周舟難得在看別人的時候,也帶著些笑臉。他起身,走到了女孩身旁,蹲在了女孩麵前,手指在她臉上擦了擦。

這是個靈氣十足的小姑娘。

“你叫什麽名?”周舟問。

“娘總叫我瀾瀾,道長。”

“瀾瀾,那你以後想做什麽?”

“做什麽?”

小女孩坐在那問著。

兩人的對話,也吸引了周圍的食客看了過來,芷燕似乎意識到了周舟要行何事,連忙將女孩抱了下,讓她正對著周舟。

“嗯,就是長大以後要做什麽。”周舟笑著問。

“給娘做吃不完的飯,我要做飯!”

芷燕撲哧一笑,那婦人肩膀聳動的更厲害了些。

“啊。”周舟笑的很是開朗,“那我教你做飯怎麽樣?”

“嗯!謝謝道長!”

“那好,以後就是我弟子了。”周舟手指在女孩額頭點了三下,“記住今天所說的話,你娘在世一天,就給她做一天的飯。”

“嗯!”小女孩鄭重地點點頭。

芷燕將她從凳子上抱了下來,那婦人也聽到了這邊的言語,震驚之餘,連忙喊著:“瀾瀾,快些跪下!道長收你為徒了嗎?”

瀾瀾眨眨眼,不是很理解。芷燕也怕周舟反悔一般,扶著瀾瀾跪在了地上,芷燕催促道:“快些磕頭,別看你師父現在吊兒郎當還不是什麽大修士,他的來頭可是大的很呢。”

“師父?”瀾瀾不是很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那婦人跪在了瀾瀾麵前,眼淚模糊,也不多說什麽,摁著瀾瀾的脖頸,母女對著周舟三拜。

周舟長身而立,背負著雙手,正色道:“我師門道統深遠,不可隨意領你入門,先收你做記名弟子。來日我若成仙,稟告了師父,自當讓師父決斷。”

瀾瀾眨眨眼,不知道這個大哥哥到底在說什麽。

那婦人替她回答著:“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吃飯吧。”周舟一擺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氣息再次釋放了些。

周圍的食客不敢議論,不敢說話,甚至連離開座位的力氣像是都沒了。

“師父是什麽?”小瀾瀾朝著一旁問。

芷燕耐心給她解答著,說了許多,何為師徒、如何尊敬師父,還有修道成仙,做那逍遙之人,不被人欺淩。

周舟坐在那,雖然隻是剛興起的收徒之意,但也要有點做師父的樣子。做師父的樣子……大概就是板著臉在那,保持威儀吧。反正,他在偷偷看天使妹子戳那些青菜,絲毫不覺得有什麽無聊。

米凱爾正自行摸索筷子的使用方法,她反饋給周舟的情緒中,似乎有幾分“鬱悶”。

“主人,我隻擅長戰鬥。”

“沒事……拿個勺子過來!”周舟扭頭吆喝了聲。

“誒!來嘍!”

芷燕說“師父”,說了有一頓飯,在母親反複叮囑要“守規矩、尊師父”之下,小瀾瀾終於明白了點。

然後,小瀾瀾那雙烏黑大眼就在米凱爾和芷燕身上來回挪動,又弱弱地問了句:“那,誰是師娘呢?”

“咳!”周舟被這凡俗的茶水嗆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