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首菩提偈,一定程度上來看,和之前的無相偈有著很大程度上的相似,然而,意境上卻完全不同。

若是說之前無相偈的描繪,入木三分的描繪了一個僧人修佛的本質,那麽這首菩提偈,已然是完全在這個程度上完成了蛻變與升華。

菩提偈一出,水陸法會上一片寂靜,短短二十個字,讓無數僧人沉迷其中。

隱約間,似乎心有所得,然仔細探尋,卻又不知所得為何物,這種感覺,玄之又玄。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如此超脫的心境,玄奘聖僧莫非已經達到了嗎?不過少年而已,卻已有如此境界,真不愧是菩薩轉世嗎?”,一千二百僧之中,一個身穿袈裟,胡須都白了的高僧,既歎且佩的看著台上的少年僧人,由衷的折服。

“阿彌陀佛,當日那無相偈已是佛門寶詩了,可今日這菩提偈一出,卻令無相偈都黯然失色,這可真是佛門千古絕響了”,台下,龍海聖僧聽得菩提偈,心中也是歡喜而佩服。

如此禪語,即便是同樣被稱為聖僧的自己也做不到,自己,不如他。

“收獲,這可真是大收獲了……”,旁邊圍觀的無數百姓之中,也有的老者滿臉歡喜的模樣。

這水陸法會自己不遠千裏趕來,目的就是為了聽他玄奘法師講述佛法,看看聖僧的見解如何,卻沒想到他坐在台上隻是念經而已,完全沒有自己的見解和想法。

原本非常的失望,可現在聽聞這首菩提偈之後,他覺得不虛此行。

甚至,在老者看來,之前玄奘聖僧隻是單純的念經,似乎也非常的有深意。

莫非是每個人對經文的理解都不同,所以,聖僧以這樣的方式,來提醒眾生,需要自己參悟嗎?否則,以聖僧的佛性,為何不說出自己的見解和感悟呢?

如此想來,聖僧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

觀音所化的癩痢和尚,同樣驚歎的看著江流,不得不說,即便是活了千年萬年之久,當初那首無相偈也不過是覺得欣賞罷了,但這首菩提偈一出,即便是觀音也覺得驚豔。

同時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金蟬子的化身嗎?即便轉世了,沒有了數千年的記憶,但是卻還是有如此慧根。

原本,觀音的計劃是以月老紅線,讓玄奘和高陽之間深愛,然後犧牲掉她,換得禪心堅定而走向西行之路,卻沒想到,因為降龍羅漢的錯誤舉動,導致江流有可能意識到佛門的暗中舉措。

所以,觀音才在此試探一番,想看看他對佛門的態度如何,現在看來,對於佛法的見解越發的精深了。

不過,心中雖然對這首菩提偈覺得驚豔,但觀音可不會忘記了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隨著菩提偈一出,癩痢和尚反倒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大唐聖僧而已嗎?我看也不過如此”。

“大膽和尚!居然敢在此撒野,嘲諷聖僧!”,一首無相偈,令所有人折服,此刻再聽這癩痢和尚居然口出嘲諷之言,自然是群情激奮。

“哈哈哈?我哪有撒野?作為大唐聖僧,雖然嘴裏佛法說得精妙,可歸根結底,還不過是小乘佛法罷了,這般竟然也能成為聖僧?”,癩痢和尚麵對千夫所指,卻沒有畏懼之色,反而是大聲辯道。

“那敢問,既然你口口聲聲說玄奘所說的隻是小乘佛法而已,那麽何為小乘佛法,何為大乘佛法?”,隨著癩痢和尚的話落,法會之上,龍海聖僧起身問道。

“修身自利,明神見性,此乃小乘佛法”,癩痢和尚掃了一眼在場所有的人之後,最後目光落在江流的身上,開口答道。

微微一頓,複又說道:“救世利他,拯救眾生於苦海,度的眾生於彼岸,此乃大乘佛法”。

“玄奘聖僧,此大乘佛法藏於西天大雷音寺,我佛如來之處,你可願不辭辛苦,為了這天下百姓去將這大乘佛法三藏真經取來?”。

“我能說不願意嗎?”,聽得這話,江流暗自的翻了個白眼。

當然,這也隻是心中腹誹罷了,佛門為了今日,準備了那麽久,更是作了無數的準備,表麵上是在詢問自己,實際上,這有自己拒絕的餘地嗎?

“阿彌陀佛,貧僧願去”,站起身來,江流開口答道,大義凜然的模樣,既然沒得選擇了,那幹脆表現得慷慨激昂一點吧。

李世民在一旁,沒有隻言片語,隻是靜靜的觀看著,從這癩痢和尚跳出來,他就認得,這正是昨天送了袈裟和禪杖之人。

此刻聽到他說西天取經之事,李世民心中明白了,原來,這才是佛門的目的嗎?

“阿彌陀佛,玄奘,你很好……”,對於江流的回答,觀音顯然是非常滿意的模樣,身形一閃,化作自身本相,端坐於蓮台之上,佛光璀璨而柔和,欣慰的對江流點頭。

“觀音菩薩,觀音菩薩下凡了!”。

看著觀音顯現出了自身的本相,水陸法會上一千二百僧,激動的跪下,頂禮膜拜。

旁邊前來觀摩的百姓,同樣是磕頭如搗蒜一般。

“本座已於昨日,經唐皇之手,贈你錦斕袈裟和九環錫杖,披此袈裟者,不墮輪回,持此錫杖者,免遭毒害,然此去西天,十萬八千裏,一路山險水惡,狼蟲虎豹無數,此去西天,需有大智慧,大毅力和大無畏的精神?你可願去?”,端坐於蓮台之上,觀音臉上盡是慈悲而祥和之色,禪音渺渺。

“弟子願意”。

“阿彌陀佛,如此甚好,待得西行功成圓滿之際,定會予你金身正果”。

事情,非常簡單,到了這一步,觀音菩薩要求自己去西天取經,自己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隨著答應了下來之後,自然觀音菩薩勉勵一番。

自己引導玄奘西行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並沒有多待的意思,觀音菩薩轉身便準備離去。

“菩薩,等等……”,隻是,看著觀音菩薩轉身離去的身形,江流忍不住開口叫道。

身形一頓,觀音身懸半空,望向江流:“玄奘,你還有何事?”。

“我想問,菩薩你此來,隻有自己孤身一人嗎?沒有帶別的人來嗎?”,遲疑了一下,江流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高陽的情況。

雖然覺得佛門目前而言,沒有對高陽下手的理由,但不親眼看到她的情況,心裏始終放心不下。

江流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觀音菩薩自然明白,答道:“阿彌陀佛,此行,的確隻有本座而已,然此行之前,曾有人托我轉告你一言,待你到達靈山之日,會有一頓齋飯等你”。

一言落下,觀音菩薩身形化作一道佛光,遠遁而去。

對於這個回答,江流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他自是記得,當初自己和高陽隱居的時候,都是自己下廚,她心中有愧,曾在中毒彌留之際對自己許下的承諾:若是還有來生,願為你鍋邊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