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

一處未知的黑暗區域裏,正進行著對話。

“行動失敗了……無相逃回去了。

三根聖燭,一個蠟像,再加上伏擊,居然還讓他逃了!

真是該死!該死啊!”憤怒的男人聲音在黑暗裏響起,好像沒有殺死無相,他就會特別特別痛苦。

他和無相有仇麽?

當然沒有。

隻因這是神諭。

神讓他們去做事,他們卻失敗了。

這怎能不失望,不痛苦?

而他所說的“聖燭”,指的就是黑色蠟燭。

那蠟燭隻有在信奉者的手上,才會綻放出奇異的效果——瞬間燃盡一片區域的氧氣,讓人無法呼吸,但信奉者卻不會受到影響。

另一個女人聲音帶著某種優雅和扭曲,問:“哥舒雲呢?”

“他被砍頭後,又被埋了,因為三名教徒都死了,他陷入了混亂,但如今已經被重新帶回來了,頭也裝回去了。”那個憤怒的男人聲音壓著暴怒道。

是的。

蠟像,就是哥舒雲。

或者說……哥舒雲是諸多蠟像之一。

“哦?他是怎麽失敗的?

根據我們早先的推算,無相最引以為豪的隱藏能力會因他的主動出手而失效。

繼而,他會處於聖燭的窒息區域裏。

然後,再加上哥舒雲的七重量天的尺氣攻擊……那就是死局,他怎麽可能逃出來呀?

難道……他最初沒有出手?

沒有進入到窒息區域?

再或者,他實力大進,斬殺了哥舒雲?”

女聲帶上了某種陰冷的輕佻。

男人沉默不語。

女人冷冷道:“現在就去查,查清楚了晚上動手,一個落單的無相都殺不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神諭都完成不了,怎麽能夠去說自己是信奉那位無上的信徒?

又怎麽配得上這個‘信徒’的‘信’字?

查!查!查!!~~”

她冷冷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怪異。

不遠處,籠中的金雀如是感同身受,一同引吭,發出尖銳的高歌,如幕間激昂的曲調。

……

……

“咕咕咕~~”

“咕咕咕咕~~”

長生侯府。

黑暗的書房中,傀儡的聲音還在響著。

忽然,一抹火光點亮了黑暗,連枝燭火亮起,印出諸葛先生的臉龐。

他拍了拍那大鴿子傀儡的頭,緊接著……

大鴿子張嘴,其中傳來無相的聲音。

——無相匯報,時間,庭景1021年四月六日卯時,地點,末山縣正氣閣密室——

……

諸葛先生靜靜聽完,皺起了眉頭。

兩件事。

第一,是關於伏擊。

第二,是關於無名。

無相是他的大弟子,而這位大弟子見多識廣,已經極少會去讚揚別人,雖說平時看起來一副浪子模樣,但在匯報的時候會用一種極度客觀的語氣去匯報。

但現在,他居然用了“實乃劍中妖魔,我平生所僅見”這樣的詞去評價那位無名。

這樣的評價,首先說明了那位無名乃是武者,而不是修士。

否則,大弟子會直接說明。

“那麽……當得起劍中妖魔之名的武者……”諸葛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腦海裏很自然地浮現出幾個名字:

西京店紅衣娘,風雷一片,電光相逐,唯見紫電不見劍。

蘭陵老人,七星妖劍,奔躍揮霍,時而直進,時而圓轉,一人即陣布北鬥。

陰姬聖女,水中慢劍,劍氣騰張,宛如水母,初時不覺,待覺察卻見萬千劍來,一命嗚呼。

……

……

南國世子,宵練劍氣,劍無影無光,殺人無形,死者甚至需過一時三刻,方才自知已死。

這些人無不是武道之中的劍之妖魔,也是被刺客們奉為傳說的人物。

但這些人卻無一和這位大弟子所描述的人相似。

無名,會是誰?

一個寂寞如雪的劍客。

一個劍出如妖的劍客。

一個能讓無相都看不明白如何殺人的劍客。

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他切回思路。

開始想增援的事。

“皇都看似平靜,實則我卻無法離開,如果離開了……很可能會引發一些不好的事。無念正在返程途中,之前的一次性傳音道具已經使用完畢,現在無法聯係上。

那……讓鶴家去幫忙吧。

畢竟,這本是他們的職責範圍,再加上哥舒雲本也是他們的人。”

說到哥舒雲,諸葛先生眼中閃過某種落寞。

當初要不是他察覺了金雀山莊案的反常,這位故人又如何會下軍令狀去調查?結果卻是落得如此下場。

哥舒雲是信任他啊……

他沒辜負這份信任,因為金雀山莊確實有問題。

但是,他卻間接地害死了這位故人。

諸葛先生長歎一口氣。

……

……

清晨降臨,

天光照耀著鬧市逐漸騰騰的煙火氣,

人聲鼎沸,人來人往。

四方城門的鐵甲禁軍也打開了城門,迎接早前等待著進城的商車。

是的。

四方城門的守衛都隸屬於一個名為“鐵甲禁軍”的組織,而“鐵甲禁軍”直屬於皇帝,外人想要通過賄賂城門衛兵入城,或者勾結城門衛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西方城,皇子府中。

白淵還在想著昨晚的事。

大師兄還叫他今晚一起去“守城”,這肯定會遇到凶險。

他不過是個還在發育中的九品武者,去不去?守不守?

雖然如此想,但他純屬吐槽。

金雀山莊是他繞不過去的一個坎,如今看來,金雀山莊牽涉甚大,他若是直接一頭紮進去,保不準有去無回,如今能夠借用正氣閣的力量,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頭。

而大師兄,是那種很爽朗很正派卻又有些**不羈的男子,這樣的人……其實挺適合做朋友的。

畢竟,除了金雀山莊,除了大師兄本身,他覺得長生侯府也挺好。

那就……去吧。

白淵在侍女焚香和太監小福子的服侍下,一邊用餐,一邊想著這些事。

吃完後,則來到庭院。

庭院中,

長腿的小郡主今天換了套“皮膚”。

她身穿紫色緊身獵裝,前凸後翹的身形被勾勒而出,曼妙清甜。

鵝蛋臉兒上滿是元氣的光澤,淡淡的少女香仿如新綻花兒的芳香。

隻可惜……這樣美好的身體卻藏著一顆陰暗的背叛的心靈。

小郡主感到腳步聲,出聲道,“你過來。

今天開始,我們練習射術。

四月十七日是春狩節,皇家需要去往田獵場進行狩獵,組織需要你在這場狩獵裏至少獵到三件獵物,野兔之類的就可以,不需要狩獵凶猛野獸。

過去的你,連田獵都不參加,如今……當需要稍稍改一下你在外人眼裏的形象。

你可以不名列前茅,但你需要去做。”

說罷,她小嘴兒努了努,一旁的石桌上正放著一套獵裝,冷冷的聲音道:“換衣服!”

白淵瞥了她一眼。

小郡主毫無避嫌的打算。

白淵又咳嗽了下。

小郡主皺眉道:“快換!”

白淵看著這個道德敗壞,殘殺青梅竹馬,效忠天人組織謀劃不軌,滿嘴謊言,戴著麵具,還隨身帶著能夠隨時去死的毒藥的惡毒女人,應道:“行。”

然後,他開始脫衣服。

小郡主看著他脫衣服。

白淵忍不住皺眉了。

雖然是爺們,但也不至於會被女人看著換衣服還舒服吧?

我都不看你換衣服,你憑什麽看我換?

小郡主心思七竅玲瓏,如是看穿了他所想,冷冷道:“如果一切順利,我會成為你的正妻,你我換衣不避嫌,最好都提早適應這一點。

現在隻是你我單獨相處,即便有問題也不會被人識破,等到以後所見之人多了,所去場所多了,你現在的表現就是破綻。”

白淵愣了下,然後不再說話了。

假婚?想多了……

等他能夠突破死亡邊界了,就直接離開這暗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