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姐夫”兩字,白淵實在是為小郡主感到難受。

若是事情被捅開了,小郡主會不會滿臉燒起來,然後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他現在是無名先生,所以他隻是淡淡“嗯”了聲,便回過了頭,看向遠方,瞳孔深邃,氣質高冷,宛如冰天雪地,生人難近。

可即便這應答聲再小,小郡主也是聽到了,她心底暗自狂喜,覺得生命終於被加了一層保險,至於為什麽無名先生會同意,她也很好奇,但她不會傻到現在去問為什麽。

當然,她絕不認為無名先生會看上她了的美色。

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事。

至於這聲姐姐,還有姐夫,也是名副其實。

首先,玉墨老師比她大八歲,而無名先生這般的前輩看似年輕,其實更不知道多大了,也許是她父輩,甚至是爺爺輩,再甚至是祖宗輩都可能。

其次,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能夠在這個時候與她攀親帶故,小郡主心底暖暖的,這“姐姐”和“姐夫”也是帶上了真的感情。

另一邊,玉墨老師也很好奇自家男人為什麽要攬下這種麻煩事,若是換個醋性重的女子,怕是都要懷疑自家男人是貪圖美色了,然後就會悶悶不樂、越來越不樂、發脾氣、如火藥被點燃、繼而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地方拉著男人進入吵架模式。

但玉墨老師不會。

首先,她覺得先生這般的男子不可能貪圖小郡主的美色。

其次,她覺得即便先生真的看上了其他女子,那也自有深意,她甚至會幫助先生去得到那女子,然後好好和她相處,將她視若親姐妹。

若是先生之前還有女人,那麽她也心甘情願叫那女子一聲姐姐。

此時,玉墨老師緊並著雙腿,溫柔地依偎在白淵身上。

小郡主乖巧地坐在一邊,就好像是於前輩膝前的小姑娘,雙手互疊,盛於膝上,俏皮可愛,大方懂事,整個畫麵呈現出一副“師父身邊的小師妹”、“爺爺身邊的小孫女”的溫馨感。

小郡主特擅長這個,她不僅茶藝高超,而且還極擅長轉變氣場以適應任何環境,然後在這個環境裏找到屬於她的位置,從而哪怕不發一言也能徹底地融入這個環境,讓別人一看就知道她和誰是一邊的。

就現在,任誰都會一眼看出,她被無名先生罩著。

弘王飲酒時,用餘光掃過她這邊,卻當未曾看見一般。

劍聖自是知道鎮北王家小女兒的身份,看到她能夠和無名先生待在一起,心底越發擔憂,便傳音道:“無名先生,此女乃鎮北王家的小女兒,如今局勢,實不宜有所交集。”

白淵傳音,應答道:“宋鳴兄以為我會不識大體,投效鎮北王麽?”

劍聖愣了愣,忙道:“當然不是。”

白淵傳音道:“不過與內子交好,我與六皇子又有些淵源罷了。”

劍聖放下心來,傳音道:“是鳴多事了。”

白淵淡淡道:“宋鳴兄好意,我自知道。”

劍聖忽地反應過來無名先生用了“內子”稱呼朱玉墨,又道:“先生已然成婚啦?”

白淵道:“家國未定,天下未寧,無心舉辦婚宴。”

劍聖肅然起敬。

……

……

另一邊。

宴席遠處,黑壓壓的林子裏。

骸骨的牛頭馬麵拉著棺材車,靜立在無法被察覺的陰影裏。

而棺材裏,四品和五品們突然開始了交談。

夢三道:“感覺到了嗎?氣氛突然開始有些不對勁。”

噩夢尖叫道:“嗯,有著正在被靠近的感覺。”

小凶轉過頭,昂起頭,驕傲地露出今天爸爸給它畫的臉:o(~▽~)d。

大凶則是踮起腳,目不轉睛地看著棺材窗外正在交流的人類,自卑的它滿心社恐,看到皇室權貴的人類在友好地交流,隻是稍稍代入都覺得很恐怖,它頭上隱約閃過“穩定度-1,-1”的幻影。

林小玉本是縮在角落,不敢打擾大佬們,此時卻猛然一驚,她想起白淵給她的任務,就鼓起勇氣上前,把大凶拉開了。

大凶雖然很恐怖,但本質卻是個很自卑的孩子,而在這棺材車裏生存的日子裏,它和林小玉相處的很好。

林小玉一拉,它也就自然地走開了,然後結結巴巴地道:“可……可……可怕。”

林小玉問:“什麽可怕?”

大凶道:“人……人……”

林小玉:……

小凶轉頭:o(~▽~)d。

林小玉:……

小女鬼心底暗自感慨,這日子啊是越過越正常,很久之前她還挺可怕的,但現在……她簡直乖得不能再乖了。

小凶轉頭後,又轉頭,隻是它忘記剛剛是怎麽轉的了,便直接扭了三百六十度,重新撥正了,對準夢三和噩夢,它知道……這倆正在說有關爸爸的事。

雖然這倆都稱呼爸爸為“冕下”,可是爸爸就是爸爸。

小凶覺得爸爸由它和大凶就可以了,所以,它要悄悄地保護爸爸。

黑黢黢的棺材裏,

夢三漂浮在空中,短手手托腮,道:“越來越近了。”

噩夢尖叫道:“你知道是誰嗎?”

是的。

能夠在這裏攻擊的,都是組織的人。

而夢三作為皇都周邊的負責人,自然應該知道一點才是。

但是,夢三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我不喜歡開會。而且……”

噩夢尖叫道:“而且什麽?”

夢三正欲回答,忽地小身子一震,大眼水靈靈的。

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眾樂樂不如獨樂樂!

冕下的寵溺怎可和別人分享?

它眼前閃過一會兒敵人出手,它在尊貴而偉大的冕下麵前表現很好,然後得到了冕下寵溺般地讚揚的場景。

於是,夢三道:“沒什麽呀,我不喜歡開會,當然不知道呀。欸,我睡會兒。”

說完,它坐到了角落,側頭對著角落,稍稍閉上了眼,開始動用六品法術【夢境模擬】。

一刹那之後,它睜開了眼,而在這個過程裏,它已經看到了即將發生的事,以及即將出現的情況。

夢三眼中閃過凝重之色。

可是,它還是握緊了短手手。

為了冕下,它夢三一定要搶在所有“人”前麵,把問題解決了,把敵人給擊殺。

但是該怎麽做呢?

這次的敵人應該是組織的,而且還是四品,可這敵人竟是它沒見過的文明的強者。

可以說很可怕。

若是它和噩夢沒有感到,沒有做準備的話,一會兒皇室的人至少要死大半,甚至全軍覆沒也不無可能。

因為……對手太強了。

而且即便來了一次,它也還沒有完全理解對方的力量。

於是,它又閉上了眼,第二次動用自身靈氣驅動了六品法術【夢境模擬】。

一刹那之後,它再度經曆了一遍未來。

這一次,它理解了。

那是一個神秘的敵人,即便第二次它依然沒有鎖定住敵人所在,而隻是術域的碰撞。

可是,對方的術域紮根極深,似乎是溫養了一枚第三世界的種子。

在不遠的未來,對方通過已經完成的術域蔓延,繼而把那第三世界的種子投了下來,繼而帶動了第二世界的混亂,再繼而使得處於這片區域的所有人都沉淪於欲念,而神魂混亂。

第三世界,是一個恐怖而神秘的地方,這裏絕不是四品能夠出現的地方,而第三世界的種子應該是對方的機緣。

第一世界,便是正常的物質界。

第二世界,是夢境之上的潛意識世界,是“我之所以為我”的世界。

第三世界,則是“我們之所以為我們”的世界,這裏的每一粒種子都蘊藏了難以想象的業力,這些業力裏充斥了無窮的欲望,也充滿了無窮的神聖和各種可能。

簡單來說,第三世界就是一個個生產風格各異的、時刻運轉著的“模具廠”,第二世界是一個個“模具”,第一世界是一個個“被模具塑成某一種存在的生命”。

這些生命本是純淨的靈魂,卻在此處被賦予了某種特性,譬如邪惡,譬如善良,譬如混亂等等……

當一個“模具廠”被投下來時,它會迅速改變第二世界的“模具”,繼而直接影響到該區域的第一世界的“被模具塑成的生命”。

直觀一點,就是所有人的性格會被重塑,會性格大變,不僅如此……在這種阿賴耶識種直接的衝擊下,會陷入一種極端無比的情況。

古書有言:阿陀那識甚深細,一切種子如瀑流。我於凡愚不開演,恐彼分別執為我。

阿陀那識,就是阿賴耶識,是佛門所說的第八識。

這第三世界的種子,其實就是一枚阿賴耶識種。

阿賴耶識種有許多。

但是,夢三看到了,在未來被敵人溫養並用以攻擊的阿賴耶識種,是一枚充滿欲念的種子。

敵人用這種子為核心,構建了術域,而術域裏則是充滿了被欲念支配的瘋魔。

這些瘋魔,正是剛剛在和皇朝的隱藏軍隊交鋒的對手。

可皇朝不知道,這些瘋魔的出現隻不過是敵人為了無聲無息地蔓延術域,而送上門來的。

術域有兩種延伸方式,一種是自身擴展,一種則是由術域中的生物帶著擴展。

前者在同境界對戰中容易被察覺,後者則會好些,畢竟很多人會把當做那些生物的氣息,而不會想到是術域在擴展,又或許會想到,但卻會因為猶豫和探查而錯失先機。

皇朝的隱藏軍隊自以為斬殺了敵人,卻不知道這些敵人是故意被他們斬殺的。

夢三暗暗舒了口氣,它也是慶幸,若不是對方沒注意到它,它說不定也會被籠罩在這片區域而無法作為旁觀者以及時察覺到了。

那麽,該怎麽對付這個敵人呢?

敵人的攻擊原理,是利用阿賴耶識種從第三世界落下,汙染第二世界,再汙染這片區域的所有生命。

這是一種生命階梯的降維碾壓。

任何存在,都很難抵擋這種攻擊。

想要破開這攻擊,沒有任何可能。

但是,再強大的攻擊都是有“人”釋放的。

找到這個“人”,控製或殺死這個“人”,就可以破開。

可是,這個“人”在哪兒?

夢三有些難受。

它決定動用第三次【夢境模擬】。

……

另一邊,

撐著鋼鐵淑女傘的霧影看著夢三悄咪咪地躲在角落裏,好像在睡覺,可是……夢三身為大主教怎麽會突然想睡覺呢?

噩夢很好奇。

但稍稍想了兩想,她就明白了。

好你個藍鼠獸,竟然妄想獨自占有冕下的寵愛?!

可惡,可惡,可惡!

噩夢主教憤怒了。

她來此處是為了得到冕下的血吻,可是如果她不能夠在冕下麵前好好表現,又如何有臉去接受血吻?

讓那可惡的藍鼠獸獨占功勞,她噩夢不答應!

“我要上廁所!”噩夢主教發出尖叫。

夢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論噩夢主教做什麽它都沒管。

而大凶,小凶顯然覺得“一團煙霧上廁所”沒什麽問題,也許這是一種愛好吧?爸爸常常教育它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要學會去尊重別人的愛好,別人才會尊重你。

所以大凶小凶都不管。

老林和林小玉則是有些默然。

用眼睛看都看得出來,噩夢主教……根本不需要上廁所,她就是一團噩夢煙霧,她要上什麽廁所?

但是,噩夢主教也隻是這麽一說,然後化作一絲煙霧裹著鋼鐵淑女傘,從縫隙裏飄出了棺材車,繼而如貼地掠行的閃電,一念的功夫就繞入了鏡湖之中,繼而……沉入湖底。

水藏陰氣,有著天然的隔絕作用。

對修士層次而言,也可以加強隔絕罩。

噩夢撐開隔絕罩。

鋼鐵淑女傘漂浮在她頭頂。

她彎下腰,開始從懷裏扯出一團團煙霧往外拋去。

那些噩夢般的煙霧在水下凝聚成一個個恐怖的東西。

或是一把鏽跡斑斑的染血刀子,或是一副詭異的畫,或是一雙血色繡花鞋,或是一個古怪陰森的小人偶……

這是她的五品法術——【真實噩夢】。

【真實噩夢】:提取蘊藏惡鬼和恨念中的詛咒,化作受驅馭的“噩夢片段”,這些片段都是非生命體,外表呈現出幽靈的狀態,所以又可稱為“噩夢幽魂”,這些“噩夢幽魂”各不相同,與恨念有關,最多可儲存六百個。

這六百個“噩夢幽魂”自然已經儲存滿了。

噩夢平時沒事就燒兩個恨念,原因就在於此。

不僅如此,在她的特意安排下,這六百種“噩夢幽魂”功用各不相同。

但是……它們唯一相同的一點卻是探查,去各處探查。

這些恨念原本活躍的區域本也不同,所以“噩夢幽魂”探索的區域自也不同,其中囊括了第一世界,夢境世界,第二世界,還有一些其他的隱藏世界。

而噩夢能夠擁有所有“噩夢幽魂”的視野,在發現敵人後,她就能瞬間進行攻擊。

水下……

隨著霧影的拋出,六百“噩夢幽魂”密密麻麻地漂浮在她周邊。

然後她雙手如撒糖般地猛地以撒,這些“噩夢幽魂”便是飛快地擴散而出,向各個地方而去。

“為了冕下,為了冕下!”噩夢決定拚了。

……

小凶眯著眼。

表情從“o(~▽~)d”變成了“o(-▽-)d”。

它雖然還未達到四品,可是它的感知能力卻也極強,它總覺得爸爸要出事。

於是,它眼巴巴地趴在窗頭,等著爸爸一出事,它就撲出去。

大凶也要來湊熱鬧,但卻被林小玉拉住了。

可即便被拉住了,大凶還是有些不安分。

它低著頭,一雙漆黑不見底的瞳孔裏閃爍著自卑的寒芒。

……

時間流逝。

月漸升高,滿月之華,照於遼闊無垠的山林之地。

湖如明鏡,越發襯托出夜色的靜謐。

宴席終是至末。

樂師舞女也開始緩緩退下。

而就在這時,遠處又是爆發出一連竄的呐喊聲、廝殺聲。

眾人自不是夢三,也不知道這是某位存在居心叵測的術域擴張。

然而,他們雖說對這等景象見怪不怪,但那是在宴席上,現在要離開了,卻又是另一種說法。

這回去的路上會不會被截殺?

眾人麵麵相覷。

未幾,那呐喊聲、廝殺聲又平複了。

權貴皇親之中一人走出,踱步向弘王,行禮,然後欲要相問。

這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刻……

正常來說,這權貴在道別後,將得到弘王的回複,然後一切如常。

可是,偏偏這普普通通的一刻裏……

遠處棺材車裏中的夢三卻忽地睜開眼,砸吧著小嘴:“找到你了!”

在鏡湖湖**的噩夢也發出輕快的尖叫:“呀,搭上了,搭上了~~~~居然藏在第二世界,可真難找呢,冕下的褒獎是我的啦!!

哼!藍鼠獸,我一定會比你先出手!”

她說的搭上,指的是幽魂靠近了敵人。

棺材車窗邊,小凶皺著的眼也舒展開了,它瞪著外邊,周身無數慘白的惡鬼在如群蟒般蠕動著,它沒找到敵人,可是它聽夢三說“找到了”,所以它就準備跟著夢三混。

下一刹那……

未知世界的虛空之中,似有一滴渾濁如水的種子落下。

隨著漣漪的擴散,

一股凶煞和煩躁之意,極其突兀地在眾人心底生出。

就好像是無數蟲子在心底**著,爬行著,癢癢的。

隨著這癢意,無邊怒火,還有各種欲念從眾人心底滋生而起,那些平日裏不過是隨便想想的東西正在瘋狂地滋生、膨脹、擴大。

若是順從這欲念,不用多久,整個場地就會變成一片欲念地獄。

男性權貴們的眼睛開始變紅,女性權貴們的呼吸開始變重。

空氣安靜,卻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熾熱。

這種春意發自靈魂深處。

除了春意,還有殺戮之意,貪婪之意,諸多惡意。

事發突然,不過一個瞬間,不諳武學的男女已然先行淪陷了。

無論男女,

或暴怒地揮拳拔劍向周邊的人殺去,鮮血淋漓、飛濺到草地上、岩石上、樹木上、奢華的茶幾上、殘留的美味和酒水上;

或抓著桌上的菜肴酒水大吃大喝,有些人吃的急了甚至連骨頭都不吐,而直接咽下,戳的喉嚨口鮮血直流,卻依然不知痛覺地、狼吞虎咽地吃著;

或是寬衣解帶,急躁的如猴子般往身邊的異性撲去,然後在茶幾上、草坪上、石頭上不顧任何禮儀地扭打在一起。

弘王好歹修行了功法,又有堅定的意誌,而不至於出醜,但卻也是麵色大變,雙拳緊握,他知道出事了,也知道有敵人出手了,卻不知道哪兒出了事,也不知敵人在何處。

龍影大將軍還好,他似乎是因為生命形態已經轉化成了“傀儡師”的緣故,而暫時沒有受到影響,他反應過來後,頓時招來各色傀儡而想要控製住這些失控的人。

劍聖雖然強大,但卻也在苦苦鎮壓欲念……

這很正常,別說是劍聖了,就算是白淵這一刻心底的各種情緒也爆發了。

玉墨老師雙頰燒火,已經纏在他身上了,一邊的小郡主也是扭捏著身子,呼吸急促,紅唇微張,杏眼兒潤的像要滴出水來。

白淵瞬間緊繃了起來。

時間對他來說,直接放慢了。

不用任何判斷,他都知道……組織有人出手了。

而且出手的方式極為恐怖,恐怖到他的【如來禪法】都無法徹底擋住。

即便如此,他依然維持這冷靜。

“三秒之後,若是無法破局,我就先帶玉墨和郡主離開,再帶弘王離開。”

他手掌如電,於虛空中抓出一把閃爍著金光的鏽劍,繼而準備出手。

可是……

他還未動。

整個世界好像被徹底打亂了。

風雲狂動,未知的能量橫衝直撞,在人所不理解的未知之地,戰爭於一刹那爆發。

……

第二世界。

一個全身散發著黑光的僧人正握著招魂幡樣的東西,端坐不動。

而在他的遠處,卻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紅點。

每一個紅點就是一個參宴的人。

但這些紅點所在的區域卻在他的術域籠罩範圍之中。

從上層世界落下的種子,在這片術域**開了漣漪。

玄奇的力量正澎湃而出。

在這力量中,阿賴耶識種將會將人們的靈魂重塑,賦予它們新的特性。

但是,這隻是正常情況。

此時,阿賴耶識種就如一輪生命裏的太陽。

太陽之為物,若是離的遠了,可以孕育生命,若是靠的近了,卻會瞬間帶來毀滅。

人們的靈魂無法經受阿賴耶識種的強大衝擊,會在極端的癲狂中毀滅。

這就是參宴的人正在發狂的原因。

僧人閉目,念念有詞。

忽地,

他周身開始幻變,出現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

這霧氣瞬間包裹了他,將他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區域。

這是噩夢出手了。

它直接將僧人拖入了噩夢的世界之中。

僧人先是一愣,旋即也不知做了什麽,本是落入第一世界的阿賴耶識種往回衝擊而來。

這種回衝帶動了無窮的欲念,無窮的欲念引的夢境世界沸騰而混亂起來。

可是,噩夢也不是吃素的。

她是先手,將僧人拉入了她擅長的領域。

現在這僧人想要逃開,那是做夢!

夢境世界中,噩夢和僧人開始了對殺。

這一打,直接打了數萬年。

僧人已然化作了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他所在的地方正是第七層夢境世界,是一個時間流速已經詭異無比的世界。

但他終於找到了離開的方式。

他睜開眼,看著那團前來阻攔的霧影,冷笑道:“噩夢主教,我記住你了。”

噩夢急忙撲去。

僧人消失,再現身時卻是出現在了鏡湖邊。

鏡湖邊參宴的人們都已經歪七倒八。

僧人目光落在弘王身上,抬手一揮。

弘王人頭飛起,落地。

僧人舒了口氣,轉身遠離。

他遠離之後,過了很久很久很久……他忽然發現不對勁。

可是他想不清楚是哪裏不對。

他和噩夢對戰時,已經在“夢中夢”,“夢中夢中夢”,“夢中夢中……夢”中交鋒了無數次。

他很確定已經破開了噩夢的術域。

那麽,此時他絕對不可能還在噩夢的夢境中。

可是……

下一刹那,他想到了一個更恐怖的可能。

……

時間往後稍稍倒退下。

在噩夢主教的灰霧包裹僧人的近乎同一時刻,僧人坐下,驟然探出了一隻恐怖的短手手。

短手手如囚籠般瞬間閉合,瞬間拉著僧人和噩夢往下墜落。

……

所以,這不是“夢中夢”,而是……雙重術域。

僧人破開了一個,卻沉淪在另一個。

而就在這時,一隻短手手從後麵戳穿了他的頭顱,然後直接捏爆。

但僧人似早有準備,就在頭顱粉碎的刹那,他把阿賴耶識種塞入了腦殼。

誇張的劇痛讓他掙脫了這個世界落在了草地上。

可是……

他才落地,無數草繩從天而降,直接如五馬分屍般的將他拉了起來。

每一根草繩的盡頭都有一群慘白的孩童惡鬼在直勾勾盯著他,好像拔河般拉著繩子。

說時遲那時快。

一個散發著黑煙、有著恐怖黑瞳的大孩子驟地出現在他身側,兩隻手如光一般的插落,瞬間將被草繩拉直的僧人粗暴地撕開了。

然後,大孩子熟練的拿出鐵鍋,把僧人塞了進去,點火,加水,菜刀亂斬,剁成肉醬,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