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下學宮。

長生學堂前的大榕樹下。

**不羈的落魄皇子,風情萬種、不再抽煙的武娘,彼此相對,距離隻有零點三米。

風輕柔,綠色的葉子嘩啦啦地響著,陽光也被吹動著在地上搖晃出斑駁。

長草忽而伏倒,忽而正起,四周好似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墨娘收回手,低下頭,目光又在那一雙手上細細看了看,然後轉過身,走了兩步,忽地想到了什麽,轉身笑道:“今天就由為師親自來教你《十萬青山不動劍》。”

白淵連連搖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這第一式還需好好琢磨下,等琢磨熟練了再勞煩玉墨老師吧。”

墨娘沒說什麽,輕輕應了聲,便轉身走開了。

她腳步雖是平靜如常,但俏臉上卻突然好似煥發了別樣的光芒,變得明豔無比,那萬種風情如百花綻放,美的不可方物。

這美,白淵看不到,卻是剛好對著學堂方向。

學堂裏的新學生們都看呆了……

這位長生樓的老師也太美了吧?

幾名自覺漂亮的少女心底暗暗生出比較之意,可卻瞬間敗下陣來。

白淵神色不動,平靜地看著墨娘那婀娜的身影。

他忽地低頭看了看掌心,眸子裏露著思索之色,墨娘不會把他的指紋記住了吧?

……

片刻後。

墨娘完成了測試。

她領著兩個少女一個少年來到了演武台。

胖子等人,以及白淵停下修煉,聚了過去。

墨娘道:“從今天起,你們又多了三個同學了。”

然後她就介紹了三人的姓名,和簡單信息。

小眯眼開心至極,這一下子就多了兩個師妹。

他率先鼓掌道:“歡迎師妹,師弟。”

胖子和肌肉同學也紛紛道:“歡迎歡迎。”

墨娘愣了愣,笑道:“除了你們大師兄,其餘的可還沒定,是師兄師弟,還是師姐師妹,需得在第一次測試後再說。”

小眯眼愕然了下。

兩個少女則是都跑到了白淵身邊,一左一右圍著,親切地喊著“師兄”。

“師兄,師妹早就聽聞你的大名,久仰久仰……”文靜的師妹抱了抱拳,看著白淵的目光裏閃爍著亮光,好像是在看“男神”一樣,又緊張又興奮。

另一個瞳孔深邃、長發披肩的師妹則是淡淡道:“師兄好~~”

最後一個短發師弟則是低頭看著地麵,臉上掛著一絲僵硬的笑,他素來不喜那種享有特權的權貴,而偏偏這位大師兄卻占了,但他也隻是心底稍稍厭惡,並不會表現出來就是了。

墨娘看了一眼被兩名青春少女包圍的白淵,臉上笑容莫名地越發洋溢,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極其好玩的事,連眸子裏都帶著遮不住的笑意。

白淵瞥了一眼墨娘,兩人視線如插頭插入了插座,頓時通電了……

墨娘神色其實並沒有太多變化,可白淵總有一種“正在現場直播社死”的感覺。

他雲淡風輕地挪開了視線,墨娘也未窮追不舍,任由他的目光緩緩離開。

此時的白淵……看著左右兩邊的年輕師妹,心底暗暗咬牙,他現在可是一個浪子般的皇子,而不是高冷的無名先生……

所以,他抽出玉扇,風流倜儻地展開,準備來兩句騷話。

但墨娘卻提前開口了,道:“三位新同學,為師準備了一些信息,還有一些簡單的動作,你們可以去測試一下,以選出自己適合的修煉方向。”

文靜師妹,黑瞳師妹,短發師弟頓時恭敬應了聲:“是。”

然後便去往學堂內部了。

其餘幾人也各自修煉去了。

墨娘處理好了新同學那邊的事,便來到了正在劃水的白淵身邊。

這一下可苦了白淵。

一個人劃水,叫做優哉遊哉。

但若是旁邊多一個人,那就叫表演了。

白淵用盡全身力量去表演。

可是……

這很難。

太難了。

要知道,讓一位在武道上已是萬古第一的存在去練出青澀的感覺,簡直是噩夢級難度的表演。

這就好像要讓一台每秒運行數十億次的計算機,跑出每秒運行數百次的感覺。

這就好像要讓一個已經稱霸賽場的拳王,去打出幼兒園小朋友做體操的感覺。

這需要精氣神集中,還需要劍靈配合,更需要人劍假裝不合一,以及天馬行空的想象……

白淵練了一會兒,隻覺心累,便控製著身體開始出汗,想要趁勢停下。

原本這種時候,墨娘會上前鼓勵,會對他說“九層之台起於壘土,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萬事開頭難,可玉墨相信殿下一定可以做到,殿下乃是天生劍骨,乃是皇家麒麟,豈會弱於他人”……

可現在,墨娘卻有些安安靜靜的感覺。

白淵拋開英雄劍,往後仰倒,繼而舒展身形,躺在軟軟的長草上,高呼道:“太難了,學劍太難了。”

繼而發泄式地大喊:“啊~~~”

墨娘坐到他身側,長腿並著斜到一邊,褲管微微拉起,露出積雪般的小腿,還有玉白的腳踝,她俏臉有些莫名的緊張,從側邊看到白淵滿頭大汗,便下意識地伸手入懷想要摸出巾帕,可才一動卻又停下了。

這一停,她便是大腦空白了。

於是,她既沒安慰,也沒做其他事,隻是坐在白淵身側,聽著白淵的抱怨,然後輕輕應了聲:“嗯……”

白淵現在是修士,這麽近的距離,對於別人的心跳之類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聽到墨娘心跳加快了。

而且很快。

這一瞬間,他確定了……墨娘可能認出他了,而且應該是通過手掌認出的。

不行……

他不能被墨娘認出。

不是他不相信墨娘,而是……風險太大。

墨娘在擁有了“六殿下就是無名”這一個信息前提後,她必然會遮掩、保密、甚至處處為他著想,可是……這沒用。

盯著她的人太多了……

她隻要露出一個破綻,那就存在一切被揭穿的危機。

這危機的概率可能不大,但在很長的時間裏卻會被放大許多。

這是高風險。

而一旦風險觸發,那麽……墨娘就必死無疑。

進棺材車,她身體承受不了。

不進棺材車,她會被組織尋到然後進行嚴刑拷打,詢問他的下落,繼而淒慘的死去。

所以……

他在擁有無視“死亡邊界”的力量前,絕對不能讓墨娘認出他。

而此時,他身側的墨娘也是極其煩惱,芳心裏好似藏了一頭不安分的小鹿,在亂跳亂撞著。

墨娘開口說話。

聲音卻不自覺地溫柔。

她努力地控製著不去暴露出這溫柔,而想要再用老師那充滿陽光的鼓勵,可是這麽一壓,聲調竟有些失聲。

她咳嗽了下,壓著緊張,故作平靜道:“殿下繼續努力,玉墨先去看看其他學生……”

白淵也很緊張,他道:“玉墨……玉墨老師,你先去忙。”

墨娘應了聲:“嗯……”

然後,她迅速起身,壓著逃命般的步伐,故作淡定地離開。

白淵看著她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

要命了……得找無情幫忙了。

隻要六皇子和無名先生同時出現,那麽……墨娘的這個猜測就會不攻自破了。

……

當晚。

送飯的是媚兒姑娘。

白淵聊了聊,得知小郡主的兄長安陽已經入了皇都,隻可惜皇帝不見他,他如今便是住在皇城外,等候著傳召。

飯後,白淵躺在**,招來了小凶,然後默默躺到三更天,將氣運儲備從22點提升到了26點,繼而起身,換上無名套裝,帶著青天白雲令,果斷地往長生府而去。

片刻後……

長生府。

玲兒打開門,見到無名先生,恭敬地行了行禮。

白淵開門見山道:“無情姑娘呢?”

玲兒道:“傍晚時分,二先生被緊急召入宮中了,至今未歸……您可以去問問諸葛先生。”

被緊急召入宮中?

白淵愣了愣……這種事從未有過,到底怎麽了?

而此時,並不遮掩的腳步聲從遠而來,沒多久,一道儒雅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主道盡頭的屋簷下。

來人是諸葛先生。

玲兒行了行禮。

諸葛先生看向白淵,比了個請的手勢,道:“無名兄,我們邊走邊說。”

白淵點點頭。

兩人行走在長生府中,月光照耀著外院的花叢,長短不一的木頭串聯成了籬笆,而構成鵝卵石小道,整體顯得清幽而寧靜。

諸葛先生拱了拱手道:“無名兄,實在抱歉,今天白天無情還說需得幫無名兄做些事,故而需要外出一段時間,我本也同意了……

可傍晚時分,無情卻被陛下緊急招入了宮中,隨後陛下差人來告知,說無情需得在宮中住上三四天時間。”

白淵隨意道:“那真是不巧了,不知是何事如此匆忙?”

諸葛先生停下腳步,行禮道:“無名兄,此事涉及皇上,請恕諸葛不能多言……”

白淵本也沒想得到答案,便是還禮道:“無妨。”

隨後,他便離開了長生府。

他離開長生府後,來到一個陰暗的小巷子,心底揣測著皇帝召走無情的原因。

“大概是和皇帝即將離開皇都有關吧?”

“無情擅長機關……莫不是皇帝讓她進行一些皇宮機關加固之類的工作?”

正尋思著的時候,白淵的身形忽地頓住了。

他感到龍下學宮桃花別院周邊的禁製被觸動了……

有人居然靠近了我的屋子?

白淵再不細想,利用“七點坐標”定好的坐標,瞬間出現在了桃花別院。

【七點坐標】:使用者可以任意定下七點,然後瞬間出現在定下的坐標處。

在達到六品後,這七點坐標的持續時限也從七品時的兩個時辰變成了一天。

坐標區域則是從為方圓百裏變成了方圓三百裏。

是的……

他現在外出用鏡法,可是回歸卻用“七點坐標”,這能讓他一瞬間出現在屋內。

出現屋內後,他迅速脫去了無名的衣袍,藏在床下,繼而換上睡袍。

“殿下……殿下睡了嗎?”

敲門聲和呼喊聲從外傳來。

是墨娘的聲音。

白淵愣了下,墨娘不是回平安坊了麽?

但再一轉念他就明白過來了,墨娘怕是今天沒出皇城,而是隨著一些龍下學宮其他門派的女老師去周邊“逛街”去了,然後半夜返回了學宮……繼而過來試試他在不在。

墨娘應該是沒想做什麽,就是忍不住。

她若是確認了六殿下不在屋內,那麽……她就可以百分之一百確定六殿下就是無名先生。

“幸好趕回了……”

白淵舒了口氣,然後睡眼惺忪地來到門前,打開門。

兩人隨意聊了一會兒,便分開了。

當晚白淵也沒回去,繼續感悟……待到天亮時分,氣運儲備增至了33點。

……

小郡主按時送來了早餐。

兩人相對而坐。

小郡主忽道:“有一件突發事件,今天白天你帶我入皇宮。我們……我們一起找華妃,然後……然後想辦法求見皇上,闡明北地此時的狀況,以及利害關係,讓皇上同意見我兄長安陽。”

白淵明白,這事兒怕是必須如此。

北地本身已經處於“無法開戰,否則必定民不聊生”的情況了。

而天人組織也不希望北地去和戎朝正式開戰。

這個戰略方針是無法改變的。

夢三也無法改變。

在得到消息後,夢三必然想通知他,但夢三因為實力太強的緣故,而不敢入皇城,若是被皇城裏的某種未知禁製發現,那麽便後患無窮了。

正常來說,他若是睡覺,夢三也能通知到他,可他……不睡覺。

小郡主咬著嘴唇道:“這事兒真不隻是為了組織,也是為了北地的所有百姓……我兄長安陽手持的那十萬人血書並不是組織編造出來的,而是百姓真正的聯名請命。

北地開不了戰,一旦開戰,屍山血海,血流成河,餓殍遍野,生靈塗炭……”

白淵應了聲:“服從組織安排。”

小郡主道:“我真是不明白皇上,他為什麽一定要開戰,他……他就這麽容不下異姓王嗎?他就非要逼的安家造反,他才開心嗎?

我爹……我爹當初封王難道不是靠著蓋世軍功上位的?

我爹難道不是為了皇朝拚殺上位的?

我爹鎮守北方,從未給皇朝添過麻煩……

我爹不過不愛結黨營私,就要被懷疑嗎?

為什麽?

為什麽皇上容不下我安家?

為什麽連你,也要戲弄我,也要讓我爹差點戰死沙場!你可知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絕望,不會墮入黑暗,不會投靠組織,我……”

小郡主雙眼通紅,喘著粗氣,但很快卻意識到麵前之人並不是那位真正的六皇子,而是一個冒牌貨。

她用力擦去眼淚,輕輕道了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