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下學宮,林蔭小道。

白淵見孔老師這就要離開,心底有些不舍,抬手道:“等等。”

孔嫣頓下腳步,靜靜看著這位皇子殿下,等著後續。

白淵其實想說“天熱容易中暑,記得多喝些溫水”……可話到口邊還是被他咽了下去。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孔嫣禮貌道:“殿下若有什麽話想和孔嫣說,隨時都可以,孔嫣白天會在學宮,晚上會在北城百花湖南的府中……隻不過,若是夜太深了,殿下最好等白天再來,孤男寡女,深夜相會,於禮不合。”

白淵收回挽留的手,也改為作揖。

孔嫣這才轉身離去。

……

和孔嫣分別後,白淵回到“桃花別院”,招來小凶,開始了修行。

次日一早睜眼,氣運儲存從16點變成了28點,距離感悟第三門六品本命法術的目標又近了一點。

小郡主如約而至。

她沒帶媚兒。

豐盛的早餐過後,白淵來到長生學堂,開始了新的一天。

玉墨老師本是打算讓白雲城主教白淵,現在這事兒沒成,她也有些沒轍,隻能取來了劍類功法讓白淵修行。

白淵這種天賦,玉墨老師直接跳過六星武技,又跳過了七星武技,直奔八星。

但八星這種層麵的武技,整個長生樓也沒多少。

因為修行武技肯定不能隻顧九品,還要顧及後續的八品和七品功法。

雖說長生樓的高層裏有好幾人都修行的是八星功法,但這些功法都是私人所有,並不可能任由長生樓取出而給旁人修行。

算來算去,符合條件的,還能夠取出的,也就隻有一本。

墨娘把一本稍顯古老的冊子放在白淵手中。

冊子的封麵上書著:《十萬青山不動劍》。

這是一門劍典,是長生樓從江湖上無意間得到的全套功法,極其稀有。

這功法上手頗難,且因為存放於樓中寶庫並無多久,所以也還未尋到合適地取出時機,這次倒是因為白淵而取了出來。

《十萬青山不動劍》,是一門後發製人的劍,是一門防守反擊,拙於速度爆發卻強於防禦反擊的劍。

白淵既然不想修行白雲城主那種速度爆發類劍法,墨娘心想著這種功法可能會適合這位學生。

白淵翻看了一會兒這冊子。

他武道是達到極限了,可那是十星武道。

這種低星次的還是可以學習的。

隻不過別的會了十星武道的,有哪個還願意再學這低星的?

他天賦雖然很一般,可卻是站在武道的巔峰。

已然會當淩絕頂,豈會看不明腳下的矮山?

別人眼裏猶如天書需要攀登和日夜感悟才能有所收獲的《十萬青山不動劍》,在他眼裏隻是一門簡單的劍法罷了。

但是,他不確定自己可不可以學會這門功法。

“天生劍骨”這種事是瞞不住的。

劍,乃是人類的兵器。

天人組織的存在大多不是人,即便契合了人的身體去用劍,也無法如老葉那樣察覺出“天生劍骨”這種東西來。

所以,在邏輯上,一個小仆人居然隱藏著強大的劍道天賦,也能說的過去。

而根據那位拓跋山司祭所說,“棋子”是需要表現價值,才能得到更高的賦權,否則便會成為更重要棋子的踏板,甚至在關鍵時刻為更要棋子犧牲。

譬如太子,譬如田限……

所以,他若是想要修煉這功法,並且以正常的速度修行成功了,那也是可行的。

但是,他還不確定,於是找了個借口,把功法放了回去,等試試小郡主,再讓小郡主去試試組織再說。

……

七月二十二晚。

白淵晚飯時隱晦地把想試試修煉八星劍典《十萬青山不動劍》的想法傳達給了小郡主,他表現出了渴求一試、可卻又害怕,既期待又擔心的情緒。

小郡主沒說什麽,她自己心裏是想白淵試試的,雖說是個假貨,但自己卻會真的成為他的正妻。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多有點本事呢?

若是這小仆人真能夠練成《十萬青山不動劍》,也從另一方麵證明了他的價值。

在小郡主離開後,白淵召來小凶,默默修煉了會兒,將氣運補足到33點後,便換上了“無名套裝”,先去往長生府,在約定的地點給無情留了個暗號。

原本他和無情約在明晚見麵,但現在他氣運儲存才33點,顯然無法達標,於是便說推遲兩天,到時候再約。

做完這些,他便準備前往平安坊。

他需要了解兩件事:

一,鎮北王世子入皇都。

二,去年的六皇子和那名為陀羅的高僧的行蹤與事跡。

除此之外,他還想看看平安坊為他搜集的古物。

要知道,【林小玉的物件】、【凶無忌的眼珠】、甚至【三十二首地獄佛屍】的第十一首都是在平安坊搜集的古物裏找到的。

這看似偶然,其實又存在著必然。

長生樓乃是一等一的地下大勢力,周邊若是發生什麽古怪的事兒,帶來了什麽古怪的東西,這些東西裏十有八九會有一兩件兒被長生樓給搜集過來,然後呈現到他麵前。

所以,他準備去看看,畢竟……奇觀真的是好東西,先不管這【三十二首地獄佛屍】奇觀有什麽用處,他是想搜集齊全的。

搜集全了,他就帶領家人們進入萬古識海的午夜莊園。

近期這皇都周邊的事兒是一件接著一件,平安坊應該又會搜集到一些新的古物吧?

……

此時……

平安坊。

何紋抬手扔出兩粒銀豆子,銀豆子在月光下閃爍著光輝,而平安賭坊周邊的兩名大漢雙手接過,然後喜笑顏開道:“多謝何哥。”

何紋道:“看著點兒場子,今天出來的急,煙杆兒落家裏了,最近不抽兩口就不得勁,我回去取一下就過來。”

墨娘雖是不抽煙了,但卻帶出了一片新的小煙槍……

這何紋就是其中之一。

何紋,是平安坊幹部,是當初參與過懸空坊入侵戰並且還存活下來的幹部,他實力雖然不強,但當初曾被無名先生救過,又和無名先生並肩作戰過,所以也頗受重用,不僅幫看賭坊的場子,還能去負責“采買古物”這種大事兒。

何紋體型健壯,背後紋了隻猛虎,煞是威武。

一名結了銀豆子的大漢道:“何哥放心去吧,今晚不來都沒關係。”

何紋肅然道:“規矩還是得守的。”

另一名大漢笑道:“何哥,我就問你,現在有誰敢來平安坊放肆?”

何紋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來,抬手指了指那說話的大漢,便是轉身往家中而去了。

平安坊雖然雜亂,可他家卻還是很好找的。

北邊建築區,第三排那個黑弄子進去,拐兩個彎兒就到了,路上還能經過一家麵館,那家的老板是他兄弟的舅子,和他也熟的很。

他輕鬆地走著,經過麵館時,那老板恰好掀開簾子道:“何哥,吃麵嗎?新鹵的大肉,肥瘦相間,好吃著呢。”

何紋指了指他道:“先下著,一會兒我來吃。”

老板笑著應道:“好嘞~~”

何紋粗豪地哈哈笑道:“挑塊大的啊。”

老板道:“一定。”

何紋心情輕鬆,走入了弄子,今晚月光正好,狹窄的弄子也沒那麽黑,地上不時能看到些髒兮兮的布料、破瓶子、炭渣、碎鐵片之類的東西。

何紋拐過彎兒,哼著曲兒,從腰間掏出鑰匙。

鎖是老式鎖,帶鏈子,時日長久而上了些鏽,需要將鑰匙橫到一定角度,才能打開。

何紋熟練地插入鑰匙,扭動兩下,

鎖開了,

鎖鏈子“哐當”響了下,在這幽黑的環境裏顯得有些刺耳和冰冷。

何紋三步並作兩步跑入屋子,反手關了門。

他那婆娘是新娶的,身子高挑,潤的很,過去唱過戲,咿咿呀呀的聲音很是動聽。

何紋想著反正晚上沒什麽事,便決定先和婆娘來一次,再帶著煙杆兒出去吃完大肉麵,繼而回賭場看場子。

這日子,不要太舒服。

有些塵埃的紅色繡花鞋整齊地擺在臥室前。

何紋不以為意,他婆娘愛幹淨,入臥室都要脫鞋子。

可幹淨才好,愛幹淨的女人才香。

想到這裏,他心頭有點兒燥熱,隻覺悶了團火。

他正要脫鞋入屋,忽地聽到外麵弄子裏傳來女人嬉笑的聲音,還挺熟悉的。

何紋愣了下,再一品,他一拍大腿,這不正是他家婆娘的聲音嗎?

怎麽鞋子在門口,人卻在外麵?

他剛好沒脫鞋,便是急忙衝到了門前,剛要打開門卻又頓了頓,湊到門縫,借著那老式木門的豁口往外看。

月光的弄子裏,走著個高挑的漂亮女人,兩摞頭發從雙肩垂落,剛好搭到在胸前,而顯得很是**。

而女人身邊還走著個英俊的男人。

這男人很陌生,絕不是坊裏的人……

何紋頓時就火了。

這深更半夜的,自家婆娘和個陌生男人在一起,這不是偷漢子是什麽?

他早就懷疑婆娘可能和別的男人有一腿,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真偷了。

他睚眥欲裂,雙目瞬間布滿血絲,正要衝出去,卻眼見著那對狗男女居然談笑著往這邊來了。

何紋心底冷笑。

“好啊,這是趁我半夜外出加班,勾搭漢子了,是不是還要在我們的婚**亂搞?”

他神色越發狠厲,變了幾變,卻終究還存了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

萬一不是呢?

萬一是誤會呢?

萬一是他婆娘的表弟呢?

眼見著那兩人距離這屋子越來越近,何紋迅速轉身,想要躲起來。

但是,他這屋子裏能躲的地方不多。

何紋眼珠連連轉動,忽地脫下靴子,拎在手上,然後掠身來到了臥室前,伸手輕輕一推房門,房門往裏應聲而開,他迅速鑽入,又反手帶上。

臥室裏,黑黢黢的。

而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那狗男女進屋了。

何紋迅速往床下鑽去,可是才一動,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床榻上傳來。

“夫君,是夫君回來了嗎?你今晚不是在平安賭坊看場子嘛,怎麽回來了……”

何紋全身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股陰惻惻的寒氣直衝腦門。

床榻上那黑影起了身,側向一邊,點燃了床頭的燈盞。

光亮裏也顯出她的模樣。

何紋看清了。

確是他婆娘……

他婆娘正蓋了層薄薄的被子,隻露了頭在外麵。

女人好奇地問道:“夫君,你怎麽了?怎麽流了這麽多汗……怎麽這麽看著我?”

何紋死死盯著女人。

如果這**的是他婆娘,那外麵的又是誰?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了。

門顯出一條縫隙,外麵一片漆黑。

何紋發了瘋似地撲過去,撞擊在大門上。

嘭!!

門重新關上。

他死死抵著大門,喉結滾動著,卻又緊張無比地看著女人。

“阿潔,是不是你,阿潔……是不是你……說,我們在哪兒認識的,你快說!!”

床榻上,女人忽地麵容靜止了,繼而……身上的被子稍稍滑落,而露出了被子裏的身體,那身體有些紫青,在扭動了幾圈兒的脖子處,則是連接著一顆正直勾勾盯著他的頭顱。

……

另一邊。

白淵出現在了平安坊中。

今天的平安坊內,有股異於平常的安靜,但還算在正常範疇。

墨娘調整了作息時間,此時正在夢境中。

取而代之的是墨娘的“秘書”寒露來為他提供信息服務,以及古物搜集服務。

當寒露見到無名先生時,她恭敬地欠身,然後便想叫醒墨娘。

但白淵搖了搖頭。

寒露道:“先生,大小姐若是知道您來,她會格外開心……絕不會因為打擾她而……”

白淵淡淡道:“不用了。”

他不知道怎麽用無名的身份麵對墨娘。

修士,成了隔閡兩人的一座大山,他回不去,墨娘過不來。

他給不了承諾,也沒辦法守護。

現在見麵,又能如何?

當別人將朱玉墨當做無名女人,而兩人又都沒有出聲否認的時候,雙方的關係就和之前不同了。

若再見麵,要麽是認這關係,要麽是不認這關係……

墨娘可能在等他敲門。

可是,他敲不了門。

寒露見先生執意,也不敢再說,而是恭敬地把兩份信息“報表”遞上。

這“報表”裏囊括了近期皇都區域的大事,還有之前無名先生讓她查的關於“六皇子和陀羅”去年的事跡。

白淵先翻了翻後一份報表。

其中,關於“六皇子和陀羅”的信息簡直簡單的可怕。

陀羅高僧是查無此人。

而去年六皇子的生活軌跡,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

宅。

特別宅。

不是在西方城的寺廟裏逛,就是在府中待著,哪兒都不去。

長生樓做的已經很不錯了,甚至還記錄了一些對話。

白淵想從中找到些什麽疑點,卻發現是徒勞。

去年一整年,六皇子接觸的人他基本都認識。

華妃,孔嫣,安雪,焚香,小福子……除此之外,還有個叫做苦忍的僧人,那是青蓮寺的一位苦行禪師,可是六皇子找這苦忍也隻是隨意的閑聊。

“幫我查苦忍,別被他發現。”

白淵想也沒想,繼續給寒露“小秘書”下了新的指令。

寒露恭敬應了聲:“是,七天之內能有詳細消息。”

放下這些信息,白淵又抓起了另一份報表。

這報表裏記錄了皇都以及周邊發生的事。

白淵翻看著……

這些事要麽和他無關,要麽他已經知道了。

“幫我了解下北地的情況。”

寒露道:“先生,北地我們長生樓也有分部,最多兩天,就能知道當地詳細信息。”

“好,兩天就兩天。”

白淵繼續翻著。

忽地,他頓了頓,本來已經翻過一頁了,卻又翻了回來。

白淵抬頭看向寒露道出一個陌生的地名:“貓眼村?”

寒露恭敬道:“是的,先生……最近有不少正氣閣捕快趕赴貓眼村,似是去處理村中鬧鬼的事兒。

鬧鬼的事我們不管,但我們的人在貓眼村周邊收到了一批不錯的黑貨,想來應該是符合先生要求的。您可以隨我去看看。”

白淵淡淡道:“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