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院門口,他停下。

“我在外麵等你。”

林菲菲點點頭便走了進去,大白天的她當然不怕了。

看來那天展秋雨說的要整治的話還是沒有付諸行動,院子裏依舊是落葉狼籍,也是,都已經荒廢的地方,又沒人住,下人自然要躲些懶。

井邊,青苔青草森森。

林菲菲探頭看了看,馬上又失望了。

雖然白天光線很好,但井顯然很深,何況又有水,她還是看不清楚下麵有什麽,隻覺得冷侵侵一股寒意透出來。

摸摸玄紫石,還是沒反應。

真的是自己多疑了。林菲菲很失望,但又有些不甘心——既然沒有異狀,為什麽每次看到它,心裏總是怪怪的?

趴在井沿仔細看了半天,她還是沒有發現什麽,不由泄氣地直起身要走,然而,就在轉身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一叢青草。

井沿上的青草。

其實這樣的青草再普通不過,遍地都是,時已暮春,哪裏不是草色蔥蘢。

但林菲菲卻總覺得不對,看了看,她終於恍然大悟。

草原本挺茂盛的,帶著春的氣息,本應是生機盎然。但此刻,它們卻都被折斷了腰,軟軟地趴著,像是被什麽重物壓過,而且痕跡仿佛還很新。

沒有草生來就是這樣。

但剛才自己明明沒有趴那裏啊,而且到那個方向需要轉過去,自己前幾次來都沒有過那邊去,難道有人來過?

展秋雨說這井已荒廢很久,不會有人來打水,而下人們就算來,也該是打掃地上落葉,何況院子根本沒有打掃過的痕跡。

林菲菲滿腹疑慮,緩緩走出院門。

這麽半天,靈逸竟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仿佛一座不動的冰雕,見她出來,冰雪般的眼睛閃了下,就轉身往回走……

到底是誰去了那裏,難道真是意外?

林菲菲躺在**,仔細想著這一切,還是不得其解,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難道是她?

兩次大清早的相遇,而且正是從那個方向走來,臉上那奇怪的神情……林菲菲心中一緊,立刻從**坐起。

五娘!

不過這隻是一瞬間的念頭,她想了想,又喪氣地躺了下去。

五娘是活人,又不是鬼!

隻是,那叢草若真是她踩壞的,她就應該去過井邊,她去幹什麽,難道也是覺得那井怪?不過她一個普通人,又能發現些什麽,自己幾次試探玄紫石都沒反應,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怨鬼。

今天她那奇怪的神情……悲哀,猶豫,仿佛還帶著幾分焦急。莫非她真的有發現?為什麽又不說出來,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想到這,林菲菲又開始興奮,簡直想馬上就去找她,不過這想法立刻被放棄,現在可是晚上,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睡啦——

她打了個嗬欠,就要睡覺,哪知手卻不意碰到了胸口那道紫符。

今天他果然沒再來找自己。

愣愣地看著床頂。

“莫要忘了,為一文錢放棄許多銀子的人。”雖然知道這話根本就沒有別的意思,但心裏還是湧起了絲絲惆悵和難過。

她撇撇嘴,眼睛一亮。

自帶上了這符,昨夜就沒有再夢到那哭聲,這裏麵難道真有古怪?

不過也許隻是因為昨晚沒睡好,才沒有做夢……

多試幾天吧……

哪知事情後來又發生了變化,每次林菲菲要找五娘時,五娘不是用別的事情岔開,就是跟著展夫人寸步不離,林菲菲根本找不到機會和她說話。

她在躲?

林菲菲也更懷疑了,但又苦於沒有證據。

——她若說去園子裏走走,誰也不能把她怎樣。而且,自己用玄紫石幾次試探,那井根本就沒什麽,說不定隻是口普通的井而已,到底人家才是主人,這麽冒失地說出來不大妥當。

何況,她對展秋雨的關切之情不像裝出來的。

不知不覺,展秋雨又平安度過了一個七天,夜裏什麽事都沒發生,眾人放下心來。

這幾天都沒再夢見那哭聲,林菲菲已經斷定是自己超常的通靈能力在作怪了,一定有什麽東西!想到那哭聲中似乎還夾雜著“救命”二字,難道它遇上了難處,是在求救?

不能再一個人憋著了。

楚穎是自己不想找他,靈逸對這些向來漠不關心,妙清更不用說,這幾天都悶在房間,看來,隻有找瘋和尚。

瘋和尚卻不在房間。

去園子了?林菲菲放下敲門的手,正要轉身去找,卻聽“咯吱”一聲,旁邊不遠的一扇門開了,有人走了出來……

平整的白袍,冷豔的臉,讓人一看就會想起冬天,不,是雪。林菲菲看著她呆了呆,不由又想起了茅山上,那雪花飄零中的畫麵。

妙清也冷冷地看著她。

半晌。

“他去園中了。”

“啊?”林菲菲回過神,“謝謝。”

二人不遠不近地麵對麵站著。

林菲菲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開口替靈逸解釋:“師姐,那天是誤會,我和師兄其實沒什麽……”

“師父說無緣之事莫要強求,”妙清竟打斷了她的話,“你也未必與他有緣。”

她愣住。

“你不算最美,”美麗而冷漠的眼睛繼續打量著她,“道法更是丟臉,莫非他真會喜歡你?”

我……靠!!!!

林菲菲差點背過氣。yy的都是女的,一點口德都不留!美女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隨便看不起人啊!

深呼吸——

不要罵人,女的跟女的吵,那不是像潑婦罵街……

妙清卻已轉身進了房間,將門關上了。

半晌。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她終於拍拍胸脯,“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生得漂亮些嗎,看不起人……師兄是吧,我偏要喜歡他給你看看,你yy的……”

還未說完,身後響起一聲歎息。

“莫要跟她計較。”

不是他倒好,聽到這聲音林菲菲心中更火冒三丈,她忽地轉過身:“是她太過分,你懂不懂道理,別以為你喜歡就可以偏袒她!”

他苦笑:“為何把在下也算上了?”

她不再回答,轉身就要走,哪知手臂卻又被人拉住。

“哪裏去?”

“去找‘有緣’的師兄,怎麽,不行嗎!”她賭氣道。

他長眉一挑:“隻為受了氣?”

“關你什麽事,”她忽然心中酸起來,“你不也希望這樣嗎,現在師兄失憶,你有機會啦,不過我可先好心提醒你,表兄妹結婚對後代很不好的,你自己看吧。”

說完這一串,她甩開他的手飛快走了。

他愣住。

表兄妹結婚?後代?

俊逸的臉上漸漸露出好笑之色……

衝出院門,迎麵就撞上個人,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林菲菲揉著額頭:“展大哥?”

展秋雨一見是她,清秀的臉上又有些不自在:“林……”

不知該叫什麽了。

林菲菲卻沒心情再說話,禮貌性地笑了笑,就要走。

忽然,她又停住腳步。

“展大哥,跟我來,我有事問你。”說完,她一把拉起展秋雨的袖子就往園子拖。展秋雨先是愣住,隨即又紅了臉,隨她扯著走。

二人來到園子一個僻靜的角落,林菲菲這才放開他。

“林姑娘,”展秋雨鎮定下來,“那日,在下實在……”

“沒事,”林菲菲打斷他的話,哭笑不得,“這麽久了你還記得啊,我找你不是為這個。”

展秋雨有些色變:“如此大事,怎能說沒事?”

林菲菲卻不管那麽多:“我說,以前五夫人是不是經常到園子裏來走?”

“五娘?”展秋雨被問得呆了呆,“以前母親與幾位夫人都常來的。”

“那她喜歡去七夫人的院子嗎?”

展秋雨不明白她為什麽問這個,想了想道:“七夫人脾氣不太好,母親雖是和藹,她卻總不親近母親,倒是五娘和她感情素來還好,但自半年前七夫人走後便沒大見她去過了。”

林菲菲立刻很喪氣。

這樣更讓人難以懷疑了,既然五娘和她感情好,就說是懷念好姐妹到舊居處走了走,也說得過去。

見她發呆,展秋雨忽然朝她一禮。

“林姑娘,那日……”清秀的臉上睫毛微微顫動,依舊帶著書生的謙遜,“倘或事情過後,在下還活著,必定會給姑娘一個交代。”

說完,他轉身便走了。

什什什麽?交代?

林菲菲好半天才回過神,嚇了一跳:“喂,你不用的啊!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