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臻聚氣為鏡。鏡中,他神色猙獰,渾身鱗甲骨刺。宛如妖魔。臉龐被森白的骨質鋪蓋,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沒有眼白,也沒有眼珠。黑的深邃可怕。格外恐怖。

他雙目圓瞪,驚駭狂亂。幾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他嗎?

那個俊美如畫,英姿挺拔的他嗎。

那個讓女子青睞、為之側目的翩翩美少年——燕臻?!

他胸膺如堵。渾身顫抖。縱聲大喊。衝出喉嚨時,卻又變成了野獸的嘶吼。

吼聲破空崩雲,淒厲而又絕望。腳下大山微微晃動。遠處,群鳥驚飛。‘呀呀’怪叫破空。

燕臻一吼完畢,心中悲堵稍減。但仍是感到強烈的低落、恐慌!突破七階的喜悅蕩然無存。

旁觀的修士驚駭恐懼,喧嘩如沸。隱隱可聞:“絕世大妖魔,妖魔出世了。這世道當真要亂了。”

“好凶惡的妖魔,哪裏來的?”

燕臻正沒好氣,一聽此言。心中怒火洶洶燃燒。雙眸烏光如電,冷冷地望了過去。霎時間,兩道匹練似的烏光,筆直怒射。

那些人被他眼光一閃,心神震蕩。麵色慘白。驚呼呐喊,慌不迭的朝遠空逃散。

燕臻站在數百丈的高空中。心亂如麻。他這副尊容,如何見父母,如何見楚鈺,以及南宮仙兒等與他關係親密的女子。

風,仿佛更加冷了。吹的他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寒進了心裏。

他呆呆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獠牙猙獰,狂暴凶殘。黝黑的眸中,時而閃過極具誘惑性的魅光。

他心中一震,感覺這眼神好熟悉!就像,就像那隻掌控‘欲望’的凶獸!腦中突然如閃電劃過。醍醐灌頂。

莫非!這是血脈的緣故。他閉目凝神,感應著丹田四肢。他體內血液狂暴地在血管裏,流淌著。猩紅的妖異。這是化魔的征兆。他在感應識海。突然一股精神波動從識海深處傳來。那是始祖留下的烙印,解封了一部分。

他細細感悟,登時明了。氣運丹田,心中默默念道:化魔!

“格擦擦!”

他身軀爆發出一陣清脆的骨骼爆豆聲。渾身肌肉隆起,不斷膨脹,變大。骨刺緩緩增長。轉瞬間,身形暴漲了十倍有餘。高達盡三百丈。頂天立地。郎朗晴天,瞬間暗了下來。

眾人驚呼,哄然!心膽皆寒。不敢在多做逗留。或是飛遁遠去,或是衝降落城。走的一幹二淨。

燕臻迎風暴漲,肌肉膨脹,渾身酥麻。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他的真氣瞬間暴漲。加之此刻強悍的肉身。他估計,如果在麵對祖屍王,絕對不會那麽狼狽。可以有一較高下的實力了。

上次實在是幸運之極。相隔一步,便是天地之差。如果不是有天劫相助,再加上祖屍王智商低下,被激怒後不惜引發天劫臨身。那麽,身隕的便是他了。

他心情愉悅,如釋重負。暗暗念了聲:解咒!

‘呼!’

他身子急速龜縮。鱗甲褪化。骨刺一點點縮小。黑光一閃,搖身變回卓然不凡的俊俏青年。隻是赤身**,一絲不掛。

所幸身在高空。四下空茫無人。不然讓人情何以堪。

燕臻從內天地中取出備好的衣服!身子一轉,衣袂飛旋飄飛。自動穿戴整齊。接著,俯身衝落。

附近村莊的百姓,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上。直到雲消雷止。天地清明。他們才爬起身來。但卻都躲回了家。不敢外出。

眼下數十裏,靜悄悄的。連鳥啼蟲鳴都沒有。隻有金色的陽光,呼嘯的春風。寂靜的滲人。

燕臻回到住所,巧兒祖孫抓著木棍,正在廢墟中,不停的挖扒著,尋找著沒有損壞的物件。

一見他回來,巧兒扔下手中的木棍,瞪著眼,鼓著腮幫。嗔怒道:“你這大壞蛋,我們好心收留你,你便是這麽回報我們的嗎!你,你.....”

眼圈一紅,喉中如哽,頓時變成了嗚咽。淚水滾落。

她這薄嗔嬌怒的委屈氣哭模樣,倒是和楚鈺有幾分相似,就連那大壞蛋。叫的頗為相同。燕臻心下愧疚憐惜,輕輕擦拭去她的淚水。笑道:“別哭別哭!房子沒了,可還有宅子。我帶你們去住大宅子!”

巧兒被他指尖觸摸,觸電般的一顫,臉蛋紅暈泛起。合著晶瑩未幹的淚痕,倒是頗為嬌柔俏美。惹人憐愛。

燕臻沒有察覺。轉身對著老漢微微稽禮。笑道:“老人家,在下魯莽,毀壞了你的住所。雖是無心之失,但是卻難辭其咎。在下家住在楚國。家境還算富足。你若不棄,便隨我前往。我定還你一個安心的住所。”

燕臻原本就有此意。這祖孫倆孤獨無依。沒有庇護之所。將來風雨飄搖,生活必定非常困難。既然他們救了自己。那自然就不能束手旁觀。救命之恩,聊以回報。

老人猶豫了半晌,點頭答應了。他生活在此大半輩子。心底自然是極度不舍的。但是眼下房舍沒了。他又年邁,僅有一個孫女。難以奢望在重造房舍。

巧兒卻嘟著嘴,囔囔道:“誰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我才不跟你走呢。”

“巧兒!”

老漢皺眉,不悅道:“不可胡說。公子身份高貴,氣度不凡。好端端的打我們孤兒寡老的注意?”

巧兒嘟嘟嘴,低著頭不說話。她心直口快,原也隻是隨口說說。見爺爺不高興,立刻緘口。但瞧了燕臻一眼,欲言又止。心道:楚國是大國。瞧他衣著氣質,必定是王公貴族子弟。聽說那些富貴子弟,都喜歡納妾收寵。要是到了他家,要收我做妾侍怎麽辦。一念及此臉燙如燒。芳心如鹿撞。分不清是擔心害怕,還是喜悅期待。

燕臻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凝視著她,笑嘻嘻地道:“我有未婚妻的,你放心吧。”

巧兒雙靨紅霞更甚。低下頭。不敢直視他。頭底卻莫名的一陣失落難受。

待得巧兒祖孫兩稍做準備之後。燕臻從附近城裏,買了輛馬車。帶著兩人上路了。

一路上,巧兒頗為興奮。她從下便生活在村子裏,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隻有和爺爺賣草藥幹柴的時候,才會去一趟城鎮。所以心底極為真純善良。這一路上,路過城鎮,便掀開窗簾東張西望。活躍之極。

豐都山,位於楚國東北部,與安平國地境交界處。

若燕臻獨自一人,隻消半個時辰便能回到楚都。但是帶著兩人,駕駛馬車。卻是花了九天時間,方才抵達楚都。

燕臻閉著眼睛,倚靠在馬車上,睜開眼,笑道:“楚都到了!”

巧兒掀開窗戶,朝外看去。

一座雄偉的城池遙遙聳雄矗,紅牆如帶。迤邐蔓延。牆頭高樓,旌旗獵獵,隨風招展。城門高達二十丈。人在低下,便如螻蟻。城中,繁花似錦。熱鬧昌盛。

人潮如海,馬車如龍。街道寬闊無邊,鋪著瀝青石板。兩側商鋪房舍,高低相簇。夾道秋槐。巧奪天工的高樓,彎彎的簷角在藍天下閃耀著金光。

巧兒目瞪口呆,神馳神蕩。她從小都沒有離開過村子五十裏。最長的一次‘遠行’,還是隨爺爺去附近的小城裏麵趕集。那是,看到紛湧的人群,連綿的房舍。喧嘩的商鋪、小販。她覺得,這世間最熱鬧繁華的地方,莫過於此了。

現在,看見這夢幻般的豪華都城。她才知道,什麽是人間奢華。紅塵萬丈。一時間,仿佛身處在夢境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地一頓,她身子一晃。如夢初醒。還不等反應過來,聽見燕臻笑道:“到了到了,老人家,隨我下車吧。”

她心情激蕩的鑽出車門。馬車停在一座豪宅麵前。牆壁高聳,紅籠高掛。門前立著兩隻巍峨的大獅子。紅漆大門敞開著。還有四個衣著光鮮的門丁。

上麵的‘匾額’寫著兩個極為漂亮的字。但她不識字,認不出寫的是什麽。

但她心中驚駭詫異,卻是如翻江倒海。沒想到無意間救下的這個男子,家境竟如此豐厚。正自驚駭,卻聽他爺爺失聲道:“左相府?!”

老人臉色驟變,連忙俯跪行禮。道:“公子,受老朽一拜。”

她心中一顫,隨著老人一齊跪下。爺爺是識字的,雖然他們家很窮,但畢竟曾是大戶人家。男丁都識得幾個字。爺爺說是左相府,那便真是左相府了。

燕臻急忙扶起,道:“老人家,你這是幹嘛。我頂多也隻算是‘官二代’,但卻沒品沒職的。你不用跪我。”

老人搖頭道:“公子,若是知道你是楚國左相之子,那老朽是萬萬不敢隨行的。”

燕臻笑道:“既來之則安之。老人家待我有救命之恩,以後這裏就是你們家了。你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巧兒想吧。別說這麽多了,快隨我進來吧。”

牽著老人朝裏走去。走到門前,四個門丁俯身。畢恭畢敬道:“公子!”

燕臻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巧兒卻激動不已。心跳加速。

三人一路朝裏走去。那些家丁婢女,見了燕臻紛紛行禮。巧兒有些怕生。朝老人身邊靠了靠,抓著他的手臂。

穿過梅林小徑,繞過高樓房舍,又走過蜿蜒的長廊。裏麵景色越發的清幽美麗。暗香撲鼻。

燕臻笑道:“我先帶你們見我娘親,看看她有什麽安排吧。”

兩人微微點頭,神情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他們走到了一處大堂。方甫走露,檀香迎麵撲來。入眼,竟是精致典雅的陳設。大堂中央,鋪著花紋毛毯。兩側擺著躺椅。正上方,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旁邊俏生生的立著兩個婢女。

一個淡青宮裝的曼妙身影,背對著他們。拉著那婦人的說,輕聲淡笑。

燕臻渾身大震,失聲道:“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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