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斯特城城北郊區,雷登山穀監獄。

一道橫在山穀出口的圍牆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羅蘭德王國軍士兵,在他們身後的深穀裏,是一片規模很大的采石場以及周遍山壁上幾個深深的礦坑。這是賴斯特城乃至全羅蘭德王國最大的露天監獄,這裏一年四季都有一個大隊的王國正規軍守衛。由於地形原因,雷登山穀除了南麵那個狹窄出口外,四周幾乎都是筆直的山崖峭壁,這裏出產名貴的大理石和埋在山腳深處的優質鐵礦石,不過它們的開采者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囚犯,其中絕大多數是屬於富人和貴族囚犯,他們將在這裏為自己所犯下的罪過付出一生的勞力代價。

幾個貴族披著厚厚的風衣外袍走到了監獄牆壘,拿出一卷書軸遞給了監獄看守軍官。小軍官傲慢地展開,還沒看到底,就合上了書卷,傲慢地說道:“各位大人此次要見丘普斯?我看很難啊,這個懦夫可是軍事罪犯,國王陛下是下了重令要處罰他的……”

“你看完再說,這是給你的!”

卓庫裏男爵手一扔,一個布袋落在了小軍官身上,啪嗒一下又掉在了地上,小軍官趕緊拾起,稍微一掂量,知道裏麵起碼裝了不下二十個金幣,這可是他好幾年的薪水啊!於是趕緊露出了笑臉,繼續展開書卷看下去,越看臉色越難看,當看見見書卷的落款人簽名信印的時候,頭上冒出了冷汗。

“艾琳……王後陛下?”小軍官清晰地看見這道王室特赦令最後蓋著當今王後艾琳的私人印章。

卓庫裏男爵冷冷地說道:“王後陛下念丘普斯大人多年來勞苦功高,這此薩西尼亞叛亂治軍之罪本不是他一人之錯,全為逆首達西斯所迫,所以王後陛下已經赦免了他,但剝奪其一切官銜,降為平民!今天我們就是接他的!”

小軍官連連點頭,命令身後的士卒打開了監獄大門,將這群得罪不起的貴族大人放了進去。

丘普斯穿著單薄的襯衫,帶著一身的傷疤正在亂石堆裏艱難地敲打著一塊石頭。他的身體基礎因為有了幾十年的軍旅生涯鍛煉,所以就算受了費妮那一頓黃金長戟杆身的虐待,也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身上、臉上留下了不少難以消除的傷疤。

從接到國王陛下親自頒發的逮捕令後,丘普斯就絕望了,他知道等待自己的不是終身勞役就是開春後的開刀問斬,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如夢一樣消失,他每天死命地敲打著石頭或者鑽進暗無天日的礦洞,他詛咒國王當初給自己使命,詛咒達西斯給自己的賄賂,甚至詛咒戴林梅莉爾公主在那個時候來到他的軍營,這都是讓自己走想這條路的因素,但現在他已經沒有能力去反抗了。

正吃力地搬起一塊邊緣已經切割得差不多的大理石回身走下少堆,就看見遠處走來幾個貴族打扮的男子,仔細一看,最前麵的不是以前的好友卓庫裏男爵嗎。

丘普斯趕緊丟下東西,也不管身後的獄督是如何大聲嗬斥,就朝那群貴族跑了過去……

經過兩天的緊張籌備,安德偉特大陸光明曆2768年十二月三十日終於來臨了,今天是大陸新年節的第一天,也是羅蘭德王國首都賴斯特為期一周全城狂歡的第一天。當天還未全亮,身穿各色節日慶典新裝的市民們就蜂擁著朝城中心的廣場而去,他們都要去見識一下在王宮禁衛軍嚴密保護下完工的廣場慶典展台。

整個中央圓形花台的外圍綠化消失,它們被一層高高的架空平台掩蓋住了,結實的平台表麵拚砌著光滑的黑白紋路大理石,平台最裏麵是一圈圍繞中央智慧女神像的華麗燈柱,頂端燃燒著油火,高大的智慧女神雕像表麵披掛著無數的彩帶和鮮花花環;平台周圍擺滿了從宮廷禦花園裏移植而來的鮮花,整個環型鮮花裝點帶足有十米的寬度,鮮花帶之外又是一圈低矮燃燒的火架;鮮紅的地毯以平台為中心一直輻射鋪設到各條街道,廣場的其餘地麵則是橘黃色的地毯,像是分開的花瓣一直鋪設到廣場最邊緣。

一個大隊的王都衛戍軍團士兵沿中央廣場最外沿站了個大圈,每個士兵都換上了嶄新的鎧甲和裝飾披風,手執長戟,個個神采熠熠、威武不凡地保持著標準的站姿,一群群賴斯特城的少女圍著這些精心挑選出的英俊士兵歡笑言談。

一群群的市民在廣場和附近的街道上載歌載舞,將早已準備好的彩色碎布或者是花瓣拋灑在空中,一桶桶美酒從街道邊的商店或民房裏推上了街,所有認識或不認識的行人都在主人的熱情吆喝聲中端起了酒杯,到處都洋溢著節日的祝福和溫馨問候;各種樂器在人們的手上吐出歡快的音符,一對對、一團團的老人、青年、小孩圍著這些街頭藝術家跳起了羅蘭德民舞,人群在音樂的引導下在各條街道上起伏飄轉。

來自賴斯特城和王國各地區的貴族代表都走上了接頭,參加這場全民的遊歡慶典。每一個貴族家庭都傾其所有地把最華麗、最昂貴的衣服、首飾裝點在自家千金小姐身上,珠光寶氣、五彩繽紛,如冬天裏盛開的一朵朵鮮花,在人群裏搖曳著燦爛的花瓣;每一位貴族青年男子都把自己最瀟灑英俊的一麵顯露出來,如蜜蜂一樣圍繞著那些貴族、大臣千金們談笑風聲。

歡樂的人群邊緣,幾個王宮禁衛高級軍官身著呢製軍禮服、腰掛佩劍,陪同著幾位身穿宮裙的女子正津津有味地觀看著廣場高台上正在上演的雜耍,不時發出一兩聲讚歎。

因為節日的原因以及在周圍朋友的煽動下,茵蒂克絲身穿著戴林梅莉爾公主贈的那套雪白宮裙和首飾,銀色披肩的長發上紮著幾節彩帶,隻是臉上還戴著一張雪白的麵紗;年齡稍大點的蕾菲娜也破天荒地換上了一套深紫色的長袖禮裙,這種肌膚暴露部分很少的裙裝是戴林梅莉爾公主特地為蕾菲娜製作的,穿上去顯得更加端莊秀雅,耳朵上也多了一對金色耳針;最小的露易絲則是一套鵝黃色的宮裙和一些小巧的首飾裝扮,正在悄悄的發育的身體在裙子的襯托下也顯露出部分少女的曲線,看起來乖巧靚麗無比。

費妮的身後是幾個神色緊張的禁衛士兵,雖然也穿著軍禮服,但是他們在戴林梅莉爾公主的特別囑托下執行十二時辰的保護,手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劍柄,幾雙敵視一切的眼睛不斷地將周圍那些企圖靠近這群高貴人士的市民給逼退,讓費妮覺得很不自在。

“茵蒂克絲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費妮走到白裙少女身邊,向這個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的少女祭司問候,也嗅到了對方身上的淡淡香水,覺得今天的茵蒂克絲特別美麗,尤其是那頭罕見的銀色長發和宮裙襯托下挺立的胸脯,讓費妮心裏有種忍不住想去撫摩一下的感覺。

茵蒂克絲心裏一甜,從對方那真摯的問候和溫柔的笑容中她感受到了一種闊別以久的幸福感,仿佛那個傻呆呆的少年又回到了自己身邊,順著對方的眼神把目光落在自己胸前,仿佛知道了對方在想什麽,突然覺得臉上燒呼呼的,趕緊一個側身躲過了對方的眼神,心裏像小鹿一樣亂跳,輕聲害羞說道:“什麽時候學會說這些肉麻的話了,是不是把對戴林梅莉爾公主殿下說過的話又搬了出來?”

費妮也不好意思地低了下頭,笑道:“茵蒂克絲姐本來就漂亮嘛!我隻是在想,為什麽你以前老是穿那身祭司長袍,如果你平時就穿裙子,估計再怎麽重病的人看了都會馬上好了!”

因為節日的原因,費妮現在心情很好,可剛說完這句話她就後悔了,隻見茵蒂克絲暴露在麵紗外的臉部泛了紅暈,一雙大眼睛水粼粼地望著自己,用著一種從來沒有聽過的輕柔語調細聲說道:“那……你願意看我穿這樣的裙子嗎?如果你願意,以後我天天都穿給你看……”

不行!自己又犯錯了!那眼神……分明就是……費妮趕緊將話題轉到了對麵高台上的雜技表演,然後結束話題轉身朝一邊的露易絲走去。

正被費妮的幾句稱讚引得春心蕩漾的茵蒂克絲心裏好不愉快,覺得自己剛才的話顯得特別得賤,又羞又憤,她以為自己再怎麽都無法獲得對方的關注,剛轉好的情緒又迅速低落下去,於是默默地退到了人群後麵獨自發呆去了,隻是沒注意到人群裏的齊格飛正用著一種奇怪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

“齊格飛大人,你怎麽了?”看到齊格飛的目光漂浮不定的,蕾菲娜小心地擠過幾個禁衛軍士兵,悄悄地走到齊格飛身邊,將對方引到角落裏說到。

“祭司大人,我有種預感,這賴斯特城好象有什麽東西混進來了……”齊格飛將目光從遠處的茵蒂克絲身上挪開,看了看周圍的歡樂人群,表情嚴肅地說著。

蕾菲娜一驚,她從昨天開始就有了這樣的感覺,當一種壓抑而沉沉的精神波動闖入自己冥思狀態的時候,她隱約感受到賴斯特城內出現了異樣,隻是一直沒找出個頭緒來,如今聽到齊格飛也有這樣的感受,心裏就開始不塌實了,於是說道:“齊格飛大人的意思是……有危險了?”

齊格飛呼了口氣,說道:“不知道,這種感覺不是很明顯,但我覺得肯定和費妮小姐有關,隻是不知費妮小姐是否也感應到了這些?”

“前天她不是找過我們嗎,說在城外海港碼頭上發現了愛恩法斯特王國的商船和她的感覺,你沒有去調查?費妮小姐現在不能暴露她的魔法能力,畢竟這賴斯特城也有高級魔法師存在,所以她不敢太過於使用強力精神探視。”蕾菲娜盡量把聲音壓低。

“我去過了,隻是那些水手好象不讓我靠近一樣。”齊格飛無奈地歎了口氣,“可能必須上船才能發現點什麽。”

兩人正在說著,就發現廣場上出現了一絲**,遠遠望去,隻見一個塊頭特別高大的男子全身都蒙在寬大的袍子裏,在一群男子的簇擁下擠到了廣場邊緣。

齊格飛和蕾菲娜抬頭望去,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壯碩的大塊頭,那幾乎比周圍人群高了半截的身高和樹幹一樣粗的體寬看起來就像是頭站立著的大灰熊,大大的腦袋深藏在長袍頭罩裏,在一群的人圍繞下每走一步就好象一塊巨石被拉著一樣沉重。

“就是這個感覺,就是那個人!”

蕾菲娜用手捂住了嘴,差點叫了出來,因為她突然發現那個大塊頭居然把頭朝向了自己和齊格飛,似乎有種陰森的目光穿透而來,讓自己的神經為之一緊。

齊格飛趕緊一拉蕾菲娜,兩人擠進了人群回到了費妮身邊。

費妮正在露易絲玩耍,突然看見齊格飛一臉嚴肅地走到自己身邊,還偷偷地做了個扭頭的動作,於是小心地順著對方的指示朝某個方向望去,也第一眼就看見那個異常醒目的人,隻見一群小孩子好奇地圍著那個大塊頭竄上竄下,但是都被周圍的幾個男子給哄開了。

費妮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人,而剛好那個人也把頭扭向了費妮,隻是費妮根本無法看清那人的容貌。兩個人都同時呆立著,彼此感受著對方傳達過來的精神波動。

港口上的那種感覺又來了,皺著眉頭,心裏有點發虛,因為這樣的精神波動不是普通魔法師的單純魔法氣息外逸,而是一種本質上的感應。難道是黑魔法?她終於從體內光明之心的規律跳動中找到了以前的某些感覺。大塊頭也是身體微微一顫,然後趕緊朝某個街道走去,最後消失在視線裏。

“馬上回宮!”

費妮突然大聲喊了一句,幾個正在附近跳舞的男女都嚇了一跳,就連在角落裏悶悶不樂的茵蒂克絲都被費妮這聲大喊震動了,驚慌地跑到蕾菲娜身邊,緊張地注視著周圍。附近負責警戒的禁衛軍士兵馬上圍攏,然後簇擁著費妮等人朝王宮方向退去。

廣場附近一棟高樓的窗戶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拿著一把特製的十字強弩在瞄準,忽然看見準心裏的人身體一轉就走開了,然後就是一群禁衛軍的背影擋住了視線,不由得惱怒地罵了一句,然後把十字弩狠狠地扔在地上,啪啦一下摔成了幾件零散的部件。

“媽的!這個立華秦怎麽突然走了,這麽好的機會居然就沒了!”高大的男子氣鼓鼓地走回房間,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嘿嘿,丘普斯大人好象比我們還急啊?”和那個高大男子相比,瘦得很誇張的卓庫裏男爵摸著下巴笑嘻嘻地走到窗口,又看看了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的費妮等人說到。

“哼!少來這一套!我和他隻是私人恩怨,不像你們有一些政治企圖!”丘普斯一把抓過酒瓶,狠命地連灌幾口,然後吐著酒氣,眼睛血紅,露著凶光,“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泄露我軍營的事情給戴林梅莉爾公主知道、得罪達西斯兵困於我、煽動公主奪我兵權、鼓惑國王陛下將我逮捕,你們說的對,不殺了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應該不止這些!窺竊我羅蘭德王國攝政王之位、勾結萊依索魯共和國出賣國家、甚至將自己的親信全部安排到王宮禁衛軍,這些絕不能容忍!”卓庫裏男爵看到對方情緒如此激動,暗暗高興,嘴上更是煽風點火。

“行了!這些已經說過幾遍了!但是現在最好的機會已經錯過,這幾日他們都將在王宮裏參加慶典,最後一日的廣場慶典又保護很嚴密,我是沒辦法了!”丘普斯將喝幹的酒瓶一下砸到對麵牆上,飛濺的殘渣差點擊中卓庫裏男爵。

借助這個一無所有的家夥來行刺立華秦,然後事成之後除掉丘普斯就是這幾天來卓庫裏男爵的精心計劃,這樣就可以把立華秦的死單純地歸結為丘普斯的個人報複。為此,早在幾天前,以維納頓伯爵為首的一班貴族就不斷地奔走於各個大臣和王後之間,好不容易才依靠維納頓伯爵等人的關係才從艾琳王後那裏求得了對丘普斯的特赦令,如今從王宮禁衛軍內部獲知的立華秦等人外出消息,就馬上安排丘普斯進行埋伏刺殺,結果在最關鍵的時刻失去了目標,卓庫裏男爵也是覺得挺遺憾的。

“我們再想辦法,還有幾天,應該還有機會,你就在這裏等我們的消息,哪也別去,事成之後,所以屬於你的東西一樣不少的還是還給你!”

卓庫裏男爵轉身下了樓,幾個負責監視丘普斯行動的男子趕緊在男爵走後將房門緊鎖起來。

匆匆趕回王宮,然後費妮、齊格飛等人都聚集在首席騎士長辦公室裏商量最新的事態發展。

“暗影教會!?”

聽完費妮的一番陳述,包括齊格飛、蕾菲娜在內的人都驚呼起來。他們都沒想到暗影教會在經過了重大損失後那麽快就卷土重來,而且還滲透進了賴斯特城。

“需不需要通知羅蘭德國王去突擊檢查海港的那幾艘商船?”艾得力克說到。

“我看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畢竟我們對這次出現的暗影教徒還不清楚底細,過於衝動會造成城市騷亂的,而且目前費妮小姐又不能暴露實力,就算我們揭穿了對方的身份,還是沒辦法正麵對抗。”蕾菲娜擺了擺手,表示反對。

“你們說說,為什麽我們所見到的暗影教會活動一直集中在羅蘭德王國?”茵蒂克絲小心的在角落裏嘀咕了一聲。此話一出,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為什麽幾乎都集中在羅蘭德呢?甚至連黑暗神使和龍都出現過,為了對付自己?那之前自己並沒有進入薩西尼亞平原的時候暗影教會就已經在行動了。費妮左右思索,聯想到這段日子不斷地接觸羅蘭德的政治內容,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如果我沒估計錯,這是暗影教會長期計劃的一部分。”費妮看到大家都在沉默,於是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羅蘭德王國因為地理和資源的特殊地位一直是北大陸的焦點,如果這個國家陷入了混亂,那很可能引發北大陸的連鎖反應甚至是戰爭,關於這一點,薩西尼亞的瘟疫和達西斯叛亂已經證實了。”

蕾菲娜吃驚地看著費妮,她發現這個以往幾乎不喜歡動腦子的少女居然短短時間內就學會了分析大陸形勢,隱隱覺得自己以前的某些想法太簡單了。

“現在那麽多的國家使節和高級官員都集中到了賴斯特,當然還包括我們。如果暗影教會想再製造點什麽混亂的話,這個城市就是最好的目標!”齊格飛馬上接著費妮的話說到,周圍的人都深以為然。

“這些國家的大人們,都不知道他們整天想什麽,都這個份上了,還想著自己的利益,難道非要等暗影大軍打過來才知道團結嗎?”艾得力克憤憤地說到。

“其實……這就是為什麽羅尼斯大主教閣下要來主持這此會議的原因。暗影教會和光明神使、黑暗神使在羅蘭德王國的出現其實是個契機,羅尼斯大主教閣下的目的就是借這次大會號召各國組成聯合討伐軍,在全大陸範圍圍捕暗影教會和黑暗神使,然後派出聯合海軍去搜索那個傳說中的黑暗帝國。”蕾菲娜終於把一些事情說出來,讓費妮等人大驚,費妮倒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詞,而齊格飛、艾得力克等人則對那個黑暗帝國早有耳聞。

從大陸有明確曆史記載的第一諸神戰爭開始,一支打著黑暗之神旗號的黑色大軍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大陸海岸上,他們宣稱自己是黑暗大陸的阿斯羅菲克帝國軍,是來解放安德偉特大陸的,原本就被四處蔓延的災荒弄得焦頭爛額的大陸國家對這突然出現的精銳大軍猝不及防,要不是對方登陸的部隊有限,可能第一次諸神戰爭就分出了勝負,於是打那時起,這個來自神秘外海之地的阿斯羅菲克帝國就被安德偉特大陸國家稱為黑暗帝國。此後的每一次諸神戰爭爆發,都是大規模的黑暗帝國大軍登陸侵略。和平時期光輝教會教皇也曾組織過考察船隊去海上搜索這片傳說中的黑暗大陸,可總是以船隊覆沒或是莫名其妙地迷失方向返回而失敗告終,那些沿海海軍強國國家更是不願意去招惹這些麻煩,對來自賽萊斯特教皇的請求都百般拒絕,生怕提前惹來戰火,於是一次又一次諸神戰爭就變成了單方麵的守株待兔,這種坐以待斃的態度讓曆代教皇都痛心不已。

費妮默默地聽完蕾菲娜的講述,覺得這個女祭司比自己想象的城府還深,似乎對方很樂意接受目前的困難,而自己就好象其中一個棋子被使用著,於是看了看周圍的人,說道:“可能就算告訴國王陛下他也未必相信暗影教會又來了,所以大家先把這個消息不要外傳,齊格飛大哥和蕾菲娜姐留下陪我說說話。”

將大門緊緊鎖上,費妮嚴肅地對著女祭司說道:“蕾菲娜姐,告訴我,是不是從薩西尼亞瘟疫爆發開始,你就猜到了是暗影教會在搗亂!”

蕾菲娜一震,並沒有說話,隻是端端地坐在椅子上,默默用手梳理著搭在胸前的一縷墨綠色頭發。

費妮將頭上的馬尾解開,烏黑長發一下披散在身後,從桌下取出濕毛巾將臉上的偽裝抹去,一下子恢複了少女容貌,這讓齊格飛也“咦”的一聲表示驚奇。

“你們還能看出我是女人嗎?”費妮微笑著走到房間中間,來回走了幾步,而且使用的是男子軍姿行走,然後對著兩人說到。

“費妮小姐說笑了,您當然是女人!這身裝束隻是個偽裝而已。”蕾菲娜突然發現自己說話的語氣第一次那麽不真實。

“那為什麽你一直要求我假扮下去?你所說的理由在我看來並不充分,或許我一直很相信你,但你相信過我嗎?”回到座位上,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我想聽聽你的真實想法,是不是在利用我?”

蕾菲娜覺得心裏難受極了又有些愧疚。在心裏,她已經把費妮當成了女神般的人物,另一方麵,她也沒有忘記自己始終是光輝教會的一員,她真正的效命對象還在教會。她不是不相信這傳說中的光明神可以在大陸上出現,但是麵前的這個懵懂少女的行事方式完全沒有那種萬能之神的表現。對方可以在見自己一天的時間內就暴露真身,也可以為了救一個凡人去展示神力,甚至還收留了一個並不是很熟悉的女孩,這樣的衝動表現和凡人有什麽區別呢?

“我知道,你討厭這個大陸上彼此的互相殘殺,你一直在尋找解決諸神戰爭的最有效解決方式,這一點,一定是那個羅尼斯大主教的觀點。暗影教會鬧得越大,其實對光輝教會來說就越有利,你們可以把這些驚慌的國家和光明神使們集合起來,然後在大陸國家自相殘殺之前就主動尋找黑暗帝國開戰!”費妮冷冷地說到。

蕾菲娜點了點頭,她知道這個女神已經猜透了自己的想法。雖然蕾菲娜隻是個小小的光輝教會生命女神殿祭司,但她從不認為拯救大陸民眾的責任自己應該回避觀望,反而表現出比那些主教們更強烈的責任感,也正因為這一點,羅尼斯大主教就特別在意和培養她。在大量的刻意培養下,蕾菲娜從小就培養起敏銳的政治觀察力和大局思考,於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候,羅尼斯大主教將她派往了羅蘭德王國的薩西尼亞,也開始了她的計劃。

到羅蘭德王國來,除了接受某些特殊內容的使命外,也是因為聽了羅尼斯大主教的某些預感。當她發現費妮的能力居然比傳說的光明神使還要強,就萌發了強烈的好奇,這樣一個神秘女孩如果能直接幫助光輝教會,那是不是可以一掃教會裏的汙濁之氣,重新統一在政治分割下逐漸散亂的大陸信仰,去迎接暗影大軍的挑戰。而假婚可以把費妮逼到一條死路,自己正好就可以引誘對方以後的選擇。

蕾菲娜忽然發現自己特別無恥,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是太憤恨這個世界的陰暗?還是本身就是這世界陰暗的一份子?她發現自己已經變得和那些政客們沒有什麽兩樣。

“費妮小姐,我很抱歉,我一直認為您不該是那種選擇獨自隱埋生活的人,您的能力應該用來對抗暗影大軍!我堅持您繼續這樣下去,就是為了讓您在矛盾中突出……”蕾菲娜輕聲地說到。

“那就可以默認暗影教會所做的一切?倘若你在薩西尼亞就早點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光輝教會和羅蘭德國王,或許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你一直把民眾的困苦看得那麽重,可為什麽還要選擇如此的方式!”費妮無力地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就像個被人捏在手裏的機槍,一次又一次地向無辜的民眾射擊。

一直默默旁聽的齊格飛說話了:“費妮小姐,其實我可以理解祭司大人的苦衷!這個大陸其實從來就沒有寧靜過,我們信仰著同一個神明,但就算是在同一位神的照耀下我們還是在彼此廝殺,如果無法團結大陸,那毀滅我們的將不是黑暗帝國,而是我們自己!犧牲是再所難免,如果必要的犧牲可以換來最大的利益,那剩下的人們就可以享受到更多的快樂生活和更長的和平日子。”

荒謬!無數的人在瘟疫中死去,幾千人在驚天動地的爆炸中粉身碎骨,居然就是為了讓一些君王大臣震撼一下,所謂團結的力量就建立在無數屍骨之上!費妮冷笑起來。

“費妮小姐,或許你並不了解這個凡間大陸的事情,但是為了這些平凡的生命能更多的生存下去,希望您能看遠一點。”蕾菲娜鼓起勇氣輕聲說到。

“哦?那我倒想聽聽蕾菲娜姐是如何看待今天的事情!”

已經不敢在去相信這個城府深沉的光明神使了,她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陷入對方的思維布局裏去了,而這一切,居然和維克多的某些觀點有著驚人的相似,就是都想利用自己的能力去統一大陸。這已經背負了智慧女神交代的事情,神域裏隱藏的危險在召喚自己,甚至還有令人發瘋的情感糾纏,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蕾菲娜穩了一下情緒,咬著牙說道:“但現在的問題是暗影教會又再次出現了,目標就是想製造更多的混亂,我們所能做的,就是阻止他們破壞羅蘭德王國的穩定和保護您的安全,至於其他方麵,我們管不了!最痛的結果可以讓這些前來開會的國家明白一些事情。”

齊格飛也點點頭,補充說道:“我們也可以趁機摸清這此暗影教會的實力,如果可能的話,等他們的實力暴露後再消滅不遲,尤其是今天出現的那個大塊頭,那絕不是普通的暗影信徒。”

黑暗神使!?心裏一驚,那個夜晚和黑暗神使尤裏特戰鬥的畫麵又出現在腦海裏。

“行了……你們出去吧,讓我想想……”

費妮疲憊地擺了擺手。等到齊格飛和蕾菲娜一離開,費妮就癱軟地躺在了長椅上。

按照他們兩人的觀點,其實就是要自己處於觀望的態度,等著暗影教會在賴斯特大鬧一番,隻要不傷及羅蘭德王國的國家安全和大陸局勢穩定,任何犧牲都可以接受。自己能做什麽呢?難道就這樣眼看著無數無辜的生命被所謂的偉大理想所吞噬?那這換來的大陸和平又能維持多久呢?還是自己不夠成熟、覺悟太低了?

把裝束整理了一下,費妮就朝戴林梅莉爾公主的寢宮走去。

“哎呀!立華,我正要找你呢!”戴林梅莉爾正在花園裏精心準備節日的慶典宴會工作,一看費妮居然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臉都笑開了花。

“嗯,來看看你。”費妮情緒很不好,“聽說今天晚上你要去參加廣場的夜晚狂歡慶典?”

“是啊!到時候父王和母後都要去,你也跑不了!”戴林梅莉爾笑著說到。

又想起了暗影教會的事情,可又不敢明著把這件事情說出來,難道自己還敢阻擋國王的安排,於是趕緊說道:“如果可能的話,你今天晚上哪也別去,就呆在宮裏!”

戴林梅莉爾奇怪地看著費妮那緊張的摸樣說道:“為什麽啊,我很久沒陪他們出去走走了。”

“因為……因為我想今晚你陪我在宮裏玩!外麵人太多,而且我不習慣和那些貴族大臣在一起!”費妮一咬牙,做了個決定,她準備優先保護戴林梅莉爾,其他的已經不考慮那麽多了。

戴林梅莉爾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紅暈,害羞地說道:“我還以為什麽呢……以後有的是時間,也不急今天啊……”

這個死丫頭,想什麽呢!費妮頭都要大了,又不好發作,隻好忍著繼續說道:“就聽我的,今天晚上不出宮,如果可能,你也勸勸國王陛下不要出宮,我們一起在宮裏遊玩就可以了!”

“嗬嗬,你是不是怕我們不安全啊?其實有你帶著那麽多禁衛軍來保護我們沒問題的!”戴林梅莉爾笑著一邊指揮幾個宮女將鮮紅的地毯鋪開,一邊說到,“那好吧,我今天晚上不出去,但是我可擋不了父王和母後,我就說身體不舒服,要你陪我,總可以了吧!”

總算是說成了件事情,簡直太麻煩了。差就就想把真相告訴戴林梅莉爾,但又想到可能驚動暗影教會而帶來的更大麻煩,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修依特接到了費妮的命令,要求他代替費妮負責今天晚上的護衛國王、王後安全的工作,猜想著這個上司肯定是被戴林梅莉爾脫住了,心裏就暗笑。

本來自己今天輪休,還和卡萊麗約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去廣場觀看慶典節目,這一下全成了泡影,於是趕緊趕往卡萊麗的小酒吧,想把約會取消的消息告訴對方順便傳達戴林梅莉爾公主的邀請。

酒吧裏已經坐滿了修依特的同事,這些禁衛軍官一看修依特進來,都發出了捉弄的哄笑,弄得正在吧台上準備飲料的卡萊麗不好意思,趕緊低下了頭。

“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不是說了今天晚上再見嗎?”

卡萊麗把一盤水果拚盤遞給了修依特,讓他給某桌送去,修依特尷尬地放到了一邊,說道:“卡萊麗,可能今天有點變化了,我剛接到立華秦大人的命令,要我負責今天晚上的廣場警戒任務,而且要我通知讓你今天晚上進宮去陪戴林梅莉爾公主殿下玩。”

卡萊麗略微失望了一下,但是又露出了輕鬆的微笑,說道:“沒事兒,我今天晚上就去陪戴林梅莉爾公主殿下,你安心工作吧。這個給你!”

說完,一個用很多貝殼做的手鏈遞到了修依特的手心。

修依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根據安德偉特大陸的風俗,戀愛的男方送女方禮物表達的是愛意,如果女方主動送禮物,則表示正式接受男方的示愛。

這個小插曲居然被幾個偷偷旁觀的禁衛軍官給看見了,於是在一陣更為熱烈的哄笑和拍手聲中,修依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