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光明曆2772年2月2日,蘭姆斯會戰的半個月前。

卡傲奇帝國雷茲多尼亞,帝國皇宮。

寒氣未散,但初春的淺淺暖意已經首先在皇宮的禦花園裏醞釀而出,耐過最為苦寒的日子的花台紛紛伸展出點點嫩綠的新芽,仍然膽怯而羞澀地展示出被寒冷禁錮折磨後的生命力。

草坪已經翻出新綠,三三兩兩的宮女在皇宮內的道路上穿梭,迎著燦爛的朝陽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生活,皇宮一派寧靜肅穆,還因大部分皇家禁衛軍的出征而少了很多刻板,顯得更加祥和。

皇太後寢宮旁的草坪上,一群女官和宮女正簇擁著這座皇宮裏身份最為高貴的兩位女人在休憩,享受難得的暖陽天氣。

“尤菲米婭,讓宮女們帶皇太子去曬曬太陽,別老是摟著蓋著。你身體也剛剛恢複,再像上次那樣暈倒就不好了。”菲麗羅爾笑看著尤菲米婭,對對方那顯得太過“貪婪”的母愛既覺得欣慰,也覺得略有不妥,因為按照帝國皇家的規矩,一位皇後是沒必要去親自擔負太多的養育責任,更多的,還是要保持一種儀態。

尤菲米婭警覺地看著走來的兩位宮女,身體微微側過,有意拒絕了這個善意的關懷,對著菲麗羅爾用著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母後,我也可以帶蘭斯佩魯修曬太陽地!”說著。趕緊輕輕掀開兒子頭部那厚厚的禦漢頭罩,暴露在陽光下,小家夥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的溫暖,小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還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嗬嗬,那我就不勉強了……”看到兒媳那種對親生子迫切而惶恐的母愛,菲麗羅爾忽然有了種強烈的感動,對尤菲米婭成為皇後的最後那點不滿和心結也隨之消失。

露出了開心地微笑。在宮女的圍繞下,尤菲米婭開始抱著孩子散步,菲麗羅爾則坐在椅子上溫和地觀看這對母子緊緊相依,腦子裏回想著二十多年前的日子。

被尤裏美若達一番暗示嚇出一身病的尤菲米婭幾乎用了兩個月才勉強恢複了健康,事後尤裏美若達追悔莫及,天天在皇宮照顧。把之前的話全部換了個說法這才讓驚恐不安的尤菲米婭輕鬆下來,而菲裏羅爾表麵上也不計較她們母女在皇太後寢宮地單獨相處。隻是本著以前費納希雅所暗示過的忠告以及這段時間以來的一種預感對拉得維希爾一家提高了警惕。

“尤菲米婭,今天你母親怎麽沒來了?”菲裏羅爾看了眼天,對這兩個月每到這個時候尤裏美若達都會進宮的行為養成了習慣,但現在已經臨近中午,尤裏美若達的影子還沒見到,於是心裏有點奇怪。

“這個……她說父親這幾天身體不好。”尤菲米婭望著遠方的皇宮大道,心裏也有點擔心。

“哦……這樣啊,那我再派人去問候一下。”菲麗羅爾點點頭,抬手招來了一位女官。

“母後啊。我聽說……聽說您派人去保護我父親了……”尤菲米婭想起些事情,有點緊張地看著皇帝的母親。抱著孩子的手舉措不安地揉著繈褓外的綢布。

“嗯,前段時間多有外臣幹擾宰相。宰相大人剛從前線回來,皇帝出征所遺留下的國事也繁雜,他操勞之後需要更多地時間靜養,所以……”菲麗羅爾漫不經心地解釋著,“這是我替皇帝做的安排,不會讓他感到不適地。”

“是其他貴族來看父親吧……”尤菲米婭低下頭,不再問什麽。

“啟稟皇太後陛下,稅務大臣貝蘭斯伯爵求見。”一位宮廷伺應官這時走來。

“讓他進寢宮見我。”

他怎麽來了?菲麗羅爾略微遲疑了下。做了個手勢,起身朝寢宮走去。留下尤菲米婭繼續在草坪休息曬太陽。

老貝蘭斯伯爵非常謹慎地跟著女官從回旋式走廊來到類似空中花園樓閣的皇太後寢宮第三層,那裏是菲麗羅爾最喜歡呆地地方,也是菲麗羅爾少有的個人愛好施展之地。

輕輕捏出一根花枝,一聲清脆的聲音過後,還留著白汁的嫩條就被菲麗羅爾以有礙觀瞻的觀理由點給清除了,菲麗羅爾以緩慢的步伐依次走過那些圍繞搭架在金屬欄柵邊的花台,精心修飾著屬於她的美麗世界。

菲麗羅爾身後地老貴族還是那麽恭敬,對已經快三十分鍾沒有任何態度的菲麗羅爾表示出了極大地耐心。

“貝蘭斯伯爵,回帝都複任也有段日子了,身體可好?”菲麗羅爾終於滿意地捧著一束還隻能算得上花蕾的花朵回過了身,對著老人坐了個邀請入座的手勢,“聽說你兒子還沒有下落……”

“微臣能得以複任,全賴皇太後陛下恩澤,臣感激……臣之子去年初為帝國征戰南大陸,已是皇帝陛下厚愛,其生死已不在臣的擔憂之內。”老貝蘭斯低著頭,回答得很是古板,但他心裏知道,其實兒子正在銀狼,隻是各種原因限製根本無法相見。

“實話說,這根本不值得驕傲,皇帝和大臣們對你的誤解應該得到最公正的處理,希望你繼續以國事為重。”菲麗羅爾看著這位帝國朝廷內少有的清廉大臣這副漠然拘謹的態度,心裏也有點不忍,“不知你今天來有什麽事情?”

“臣複任稅務大臣已達三月,按皇帝陛下囑托進行春季稅收統計,督辦軍需,但目前有些問題實在令臣困惑……”老貝蘭斯這才想起今天來的重要目的,趕緊起身說到。

“這不用找我吧,拉得維希爾公爵身為宰相,皇帝不在,這些國事匯總處理總是由他負責的。”菲麗羅爾笑了,不以為然。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老貝蘭斯伯爵神情古怪。

“等等……你們都下去吧!”菲麗羅爾從對方臉上表情裏看出了點名堂,趕緊打斷了對話,招手退下了四周的女官,“有何不敢,難道這帝國還有第二位稅務大臣可以幹擾牽製你嗎?”

老貝蘭斯咳嗽了兩聲,用很低的聲音把這段時間的公事簡略說了下,隻見菲麗羅爾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到後來已經控製不住起身焦慮地來回走動。

就在新年節過後,老貝蘭斯在總理各郡中央稅收清單的時候忽然發現了大量的缺口,不光原有的稅收數額出現了大量減損,甚至從去年開始就被皇帝強行收回帝國中央朝廷管理的地方封爵領地稅收也出現了嚴重的數額下滑或是隱瞞,甚至直接以各種借口拖延。

長時間和稅收財政打交道老貝蘭斯對各地的曆史稅收情況是了如指掌,皇帝嚴厲控製地方封爵領地稅收的指示更是他的重要責任,所以疑惑之下派官員暗中查訪,結果發現那些地方貴族不光私扣地方稅收,更是暗中囤積各種軍需物資,就連皇帝經過幾次貴族清洗折騰後嚴格限製的貴族私兵規模也開始死灰複燃般暗中增加不少。

更讓老貝蘭斯起疑的是,他在下屬官員的上報消息中得知帝都附近幾個郡的守備軍都有集合的跡象,一些地方駐紮軍團和新編軍團也突然開始就地私自征集軍需。

“臣發現,這些地方貴族大都同朝內大臣有密切來往,所以這稅收誤差想必內中有巧,臣隻是略查就發現諸多異相,所以才來向皇太後陛下匯報。”

“貝蘭斯伯爵,這帝國的中央稅務是皇帝親自調整擬定的,如今戰事繁忙,國家軍需開銷日益加重,你當全力以赴,你用快報將此事送達皇帝,其他的我自會留意!”菲麗羅爾歎了口氣,隨手將花放在了桌上,也不等老貝蘭斯行禮,就獨自走進了走廊。

“傳皇家禁衛軍副統領查希爾子爵、帝都衛戍軍團麥其特斯進宮見我!”回到房間的菲麗羅爾心裏越來越不安,情急之下喚進了一名女官。

拉得維希爾公爵府。

投過書房的窗戶,拉得維希爾看見了官邸大門外的皇家禁衛軍。那些“禮貌而嚴肅”的禁衛軍以維護宰相官邸安全為由幾乎十二時辰保持著高度戒備,所有進出官邸的人,無論身份尊卑都會記錄在案。

“哦……皇太後不愧是仁德聰慧啊。”

拉得維希爾苦笑了一聲。轉身朝沙發走去,尤裏美若達趕緊端上果茶。

“老爺,皇太後是擔心你被不軌之徒影響……”尤裏美若達小心翼翼說著,一邊偷偷觀察丈夫地臉色,“女兒現在身體剛剛好,今天我還沒有去看。”

看了妻子一眼,拉得維希爾閉上了眼睛,“不軌之徒影響?嗬嗬。除了皇帝陛下,這個帝國我已經影響了近二十年,有些習慣是該到了改變的時候了。”

“老爺,不要繼續了……”尤裏美若達突然抓住了丈夫的手,神色慌張,“我們女兒已經是皇後了。我們什麽都不缺,不要聽那些人的,這些和我們無關!”

“無關嗎?也許是吧,但有些事情已經不在我的控製之內,皇帝陛下這幾年所做的,已經讓所有支持我的人畏懼,克列斯塔也在煽動對我的敵視,或許皇帝陛下現在正需要一個最大地機會達成他的心願。大軍敗北之日,就是我拉得維希爾家衰亡之期……”

“啊……老爺,這仗還沒打完。怎麽就判斷皇帝陛下必敗?萬一皇帝陛下得勝而回,你後方治理有功。不就什麽都不計較了嗎……”尤裏美若達的表情越來越急。

“得勝?嗬嗬……如果是幾個月前,國內貴族還對他報有希望。這全力支持之下,他未必一敗塗地……看看這幾個月,前方消耗如水流逝,征催兵員糧餉的聖旨是每日必到,稍有偏詞柬言的貴族大臣哪個有好下場?我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不錯了……不過時間也不多了,他們已經控製了相當的國內駐軍和領地,送給皇帝陛下地補給軍需每日減少。估計再過幾天,就沒有一枚銀幣、一塊麵包、一名補充兵送到前線了……”

“他們把皇帝陛下的大軍放棄了……”尤裏美若達身體一軟。失神般呆看著書房的掛鍾,“蘭斯佩魯修才幾個月大……他怎麽當這個皇帝啊,還有我姐姐,她一定不會答應的,她已經在懷疑了。”

“也許我們也被放棄了……這些貴族,他們肯定猜到我會顧慮很多,但有些事情從先皇駕崩之日開始就注定了,也無法永遠隱瞞的……”拉得維希爾臉部的肌肉在微微抽搐,“這個帝國,從皇帝陛下東征開始,就不是我一個人有能力去維護了,那些貴族已經在做其他的選擇,無所謂對錯。”

尤裏美若達咀嚼著丈夫的話,突然露出非常驚恐的表情,身體不停地顫抖,聲音也變了,“難道……難道先皇是你們下毒……他們在威脅你,把所有責任都加在你身上!”

“……”拉得維希爾張開眼睛,死死地看著妻子,並不說話。

“我的女兒啊……”尤裏美若達捂住臉,失聲哭了起來。

二月五日,雷茲多尼亞的居民一大早就發現整座城市都封閉了,一隊隊衛戍軍團巡邏兵帶著惶恐的表情在街道上實行戒嚴,商鋪關閉,行人驅趕回家,就連那些整日沉醉在小酒店裏的酒徒們,都恢複了清醒躲回家裏。大街上除了來回奔馳的軍人外,幾乎再也看不到一個平民,幾十萬民眾仿佛都被禁錮一個巨大的監獄裏艱難地喘息著。

皇宮,皇太後寢宮。

“啟稟皇太後陛下,留塞利德郡、科尼查爾郡、達斯亥姆郡三郡的守備軍團以及各郡新征集的新兵日前已經匯合開進到雷茲多尼亞以東一百裏的馮科爾多城,據說是軍務副大臣哈肯伯爵奉皇帝陛下及宰相大人的命令進行新軍團的分拆編組!”皇家禁衛軍副統領查希爾跪在菲麗羅爾麵前,麵露緊張。“新軍團的編組是皇帝親自下達的命令,也正是宰相和軍務省的人在負責,隻是他們不開往塞維納郡的集中地編組,反而在帝都附近匯合,臣以為不得不防!”

“臣認為恰恰相反,近幾月帝都附近各郡軍備物資大多集中在馮科爾多城待運,隻因運輸馬車往來遲緩才至於遲遲無法送達各地,各郡新兵訓練數月依然無法領取軍備,軍務省此番調動,估計是為盡快完成皇帝陛下的新軍團編組而臨時做的集中安排。”衛戍軍團的麥其特斯的表情有點不以為然,“如今帝都人心恐慌,民眾議論紛雜,臣恐戒嚴效果適得其反。”

“嗯……還是小心為好,但也不可過激猜忌。麥其特斯,宰相官邸的情況如何?”菲麗羅爾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好,但情緒還算平靜。

“回皇太後陛下,這幾日拉得維希爾公爵依然閉門不出,據說病情有所加重,各部官員多有探望,臣已登記在案。”麥其特斯恭敬地送上一封書卷。

尼根隆得公爵,卡赭萊子爵,哈肯伯爵,莫蘭特侯爵……名單上都是熟悉的貴族,這些都是近幾年來少有的沒有被皇帝計較過的帝國貴族,也是拉得維希爾貴族集團的核心人物,而且除了那個已經退養的尼根隆得公爵外,其餘個個都是現在掌握著帝國中央軍政大權的重臣,菲麗羅爾看著寫滿了大貴族名字的書卷,心裏犯起了狐疑。

“皇太後陛下,宰相拉得維希爾公爵大人剛剛出城了,據說是統領各部官員前往馮科爾多城巡查新軍團編組事務。”一個禁衛軍高級軍團喘著氣跑進了房間,大頭大汗淋漓跪到了菲麗羅爾身前,“皇太後隻命令臣保護公爵官邸,所以無法阻攔宰相大人外出。”

“啟稟皇太後陛下,尤裏美若達伯爵夫人進宮了,邀請皇後陛下攜皇太子殿下出宮春遊。”一位女官也走進了房間。

心裏地疑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理解。這接連出現的消息讓菲麗羅爾更加措手不及。

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在房間裏焦急地走著圈。

“馬上派人攔住皇後和皇太子,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出宮!麥其特斯,衛戍軍團全力戒備,並快馬通知西庫維納郡的提裏波斯將軍,命他把防守南方邊境的大軍調回帝都!”菲麗猛一回身,以極為嚴肅的表情下達了命令。

帝國的現有野戰軍團幾乎大部分都被帝國皇帝帶去東征,而最後一支直接受帝國皇帝親自節製地國內野戰集團就駐紮在與羅蘭德王國、費爾提蘭商業自治領相鄰的西庫維納郡。總兵力不過五個軍團三萬餘餘人,雖然兵力不是很多,但這五個軍團都是皇帝親自挑選的精銳老牌,總指揮也是菲麗羅爾的表弟提裏波斯子爵。

“皇太後陛下,這……不妥吧,皇帝陛下曾親自下令提裏波斯將軍務必嚴守南方邊境。防止銀狼威脅,沒有皇帝陛下的禦旨下達,提裏波斯將軍是不可能帶軍回帝都的……況且如此命令,恐怕會引起不必要地猜忌,畢竟這宰相出城也是公幹……”

“糊塗!提裏波斯身為帝國邊境領軍統帥,防守邊境固然重要,但如今局勢蹊蹺難測,萬一帝都有個閃失,守那邊境還有何用!”菲麗羅爾大怒,“我馬上親筆書寫信函。務必幾日內送到!”

“是……是……”麥其特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從沒見過這個平時慢條斯理慣了的皇太後會如此光火。但同樣擔憂這樣直接逾越皇帝的命令是否真有用處,畢竟帝都外地駐軍的調動權都在皇帝的手裏。而軍務省的此番動作也是符合皇帝之前下達的命令。

“查希爾,馬上封閉內城,皇家禁衛軍嚴守崗位!麥其特斯,衛戍軍團加強外城防禦,非我手諭,任何官員、貴族都不許出城!”

“遵皇太後陛下懿旨!”

兩位貴族將軍同時領命退出。

當天,留守帝都內城以皇宮的兩個皇家禁衛軍聯隊三千五百人以及一個皇家禁衛騎士聯隊一五千人傾巢出動,不光是皇宮內的戒備加強了幾倍。就連本應該由衛戍軍團負責地內城防禦也被皇家禁衛軍接管了。同一時刻,八千人的帝都衛戍軍團也匆忙展開了防禦。除去城內地必要巡邏隊外,其餘兵力全部上了外城城牆。

入夜了,菲麗羅爾在皇宮正殿連續接見了部分非拉得維希爾派係的貴族大臣,這才帶著疲憊地身心回到寢宮。

“皇太後陛下……”

一位身穿紫紅色宮裙的漂亮貴婦在女官的引領下走進房間,恭敬地低身行禮。

“哦?妹妹……是不是很失望,沒有帶尤菲米婭出宮?其實宮裏的禦花園依然比外麵粗糙的風景更適合放鬆你們的心情……”

揮手撤去了房間裏的宮女,菲麗羅爾帶著苦笑看了眼麵前的尤裏美若達,心裏有種說不出地難過。因為下午她又陸續收到了不少秘密情報,一些最害怕的事情已經慢慢露出了真實地本態,而眼前的妹妹,正是這一個事件的邊緣參與者之一。

“大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尤裏美若達心裏大跳,額頭出現冷汗。

“算了,該來的總會來……拉得維希爾外出公幹,必定擔心你一個人在家,留在宮裏陪尤菲米婭和蘭斯佩魯修也行。”菲麗羅爾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心裏慢慢騰起一絲怒火,但又不得不控製住情緒,“其實,我也阻止不了什麽,也保護不了多少人,相信你會比我更懂得珍惜尤菲米婭和蘭斯佩魯修的未來。”

“大姐,拉得維希爾他……他沒有針對您和皇太子殿下。”尤裏美若達艱難地說著,“帝國還是帝國,帝國皇帝依然是維克薩爾森皇室的血脈……”

“他一個拉得維希爾有什麽資格去替曆代先皇選擇!”菲麗羅爾終於忍不住了,猛然起身。

“……”

“這個帝國的皇帝正在前線努力奮鬥,但你的丈夫,僅僅因為受了點委屈,就被那些貪婪的家夥給煽動了!他需要多大的理由來解釋他的行為?為了帝國?還是順應了那少部分人的利益?”菲麗羅爾的眼睛濕潤了,無力地走到床邊坐下,“如果這一切都是被迫的,那我真得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好讓我能領會他的衝動由來。”

“大姐,皇帝陛下禦旨如山,生殺由他,難道他就沒做錯過嗎?”

“大膽!皇帝縱有千般不是,也是帝國的支配者,為帝國操勞終日也未必過得比你們舒坦!這麽多帝國貴族,哪一家不是享受皇帝的恩澤,為了那點點利益的損失就大逆不道,就指責皇帝的國策,這是帝國貴族的所為嗎?綱常法紀何在!”

“那皇帝陛下就沒私心了??為了一個費納希雅,殺了那麽多的忠良……”

“住口,要不是你們百般勾心,一個費納希雅何以混淆大局?拉得維希爾他們又何嚐不是借此女鏟除異己!”一聽到費納希雅這個名字,菲麗羅爾就有著說不出的心疼。

那位溫柔聰慧的少女,在很長段時間裏都是菲麗羅爾的心結,在她眼裏,帝國皇帝雖然高高在上,但麵對費納希雅依然黯淡無光,倘若不是一些事情,她還真希望這個帝國的皇後會是費納希雅這樣的女子,隻是可惜……

“可能大姐還是覺得尤菲米婭不配做這個帝國皇後吧……”尤裏美若達露出冷笑,態度比開始冰冷了許多,“費納希雅擾亂大陸,煽動異教,詆毀光明,這樣的人誘惑皇帝陛下,難道也是帝國之福?就連她死了,也惹得到處血腥,皇帝陛下更是為了一女東討海格埃洛,遷怒大臣,以至於兵敗在即……”

“誰給你說的皇帝會失敗!?”

“大姐,實話說了吧……皇帝陛下已經失去了支持,大軍補給瀕臨中斷,可能此時已有敗陣戰報送往這裏……”尤裏美若達麵無血色慘笑起來,“帝國貴族依然尊大姐為太皇太後,蘭斯佩魯修為新的帝國皇帝,海裏赫科爾斯必須退位。”

“胡言亂語,尤裏美若達,你聰明一時,居然也看不清這些!?蘭斯佩魯修才幾個月大。皇帝之名有什麽意義?國家大權還不是被叛逆者把控,被貴族玩弄股掌之間,照你說來拉得維希爾也是被迫,那他又有什麽力量保全自己!”菲麗羅爾已經沒有力氣了,說完這句就躺到了**,“他把你送進宮裏,估計也是為了勸說我,不過。他地算盤未必能如意,看著吧,提裏波斯的大軍已經接到了我的密函,南方大軍指日可待,野心注定要毀滅!”

“大姐,此事無論成敗。尤菲米婭一無所知,他是蘭斯佩魯修的母親,也是皇帝陛下的妻子,她所受的痛苦不比我們少……相比之下,大姐其實比我和拉得維希爾更能安保周全。”

說完,深深行了個禮,就走出了房間。

時間,可能不夠了,提裏波斯就算接到信馬上動身,到達帝都起碼都是半個月以後了。而馮科爾多城的貴族叛亂軍隻需要三天就可以開到城下。難道真要讓一個兒子去奪屬於他父親的位置嗎?

豪華房間布設在菲麗羅爾地眼裏全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慢慢眼角升起一絲血色。接著蔓延到整個視線,到處一片猩紅。耳朵裏嗡嗡作響,似乎聽見了刺耳的號角聲和撕殺。

皇帝陛下,我能挽救一切嗎?您生前所擔憂的一切如今已經變成了事實,我們的兒子海裏赫科爾斯以神聖的口號履行曆代先帝統一大陸心願地同時,終於把他們逼到了絕境,也把他自己放到了懸崖邊,而我們兒子的兒子,已經成為了這場利益與權利之爭的犧牲品。

“來人!”菲麗羅爾突然站了起來。喚進了一名皇家禁衛軍軍官,“馬上招稅務大臣貝蘭斯伯爵進宮見我!要快!”

二月八日。一個驚人的消息終於讓卡傲奇帝國居民們得到了他們猜忌以久,但又不得不惶恐認同的事實。以帝國宰相拉得維希爾公爵為首的帝國貴族聯盟在位於雷茲多尼亞一東一百一十裏的馮科爾多城召開了帝國貴族聯合會,怒斥帝國皇帝的高壓統治、聽信奸臣讒言以及各種暴虐行為,並公開上書帝國皇太後,要求皇太後下懿旨剝奪海裏赫科爾斯的帝國皇帝之位,轉由蘭斯佩魯修繼位,集體舉薦海裏赫科爾斯的叔公、年渝八十地蓋烏斯親王攝政,並停止提供對萊依索魯戰場的所有補充運輸,貴族聯盟號召令同時送往全帝國各郡。會議結束後,從馮科爾多城集合整編地兩個貴族私兵軍團以及六個新編成的新野戰軍團共計五萬人朝雷茲多尼亞前進。

二月九日,帝國皇太後斷然拒絕這樣地貴族擁兵逼宮借口,並令各郡帝國駐軍鎮壓叛變,但大多駐軍不是公開響應貴族聯盟,就是默然不做任何表態,擁兵觀望,前往雷茲多尼亞增援的帝國軍僅僅隻有幾個老皇室封爵臨時組成的一個聯隊,而包括幾個親王在內的皇室外地封爵居然全部縮頭回避,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二月十一日晨,以前帝國軍務尚書為總指揮的帝國貴族反叛聯盟八個軍團抵達帝都雷茲尼亞克,要求進城迎接新皇帝,但被菲麗羅爾一紙書信加以痛罵。當天下午,帝國反叛貴族聯盟開始發動第一輪強攻,但被守城的帝都衛戍軍團依靠堅固的城防擊退。

二月十二日夜,衛戍軍團總指揮部發生猛烈地魔法爆炸,正在緊急召開軍事會議的衛戍軍團統領將軍及其幾位聯隊長全部身亡,菲麗羅爾臨時任命皇家禁衛軍副統領查希爾子爵兼任衛戍軍團統領一職。

二月十四日夜,又有帝國反叛貴族聯盟控製地魔法師混入皇宮,企圖裹抰皇太子蘭斯佩魯修及皇後尤菲米婭,但被堅守崗位的皇家禁衛魔法師發覺,皇宮裏混亂一夜,禁衛軍傷亡慘重,擊斃叛亂魔法師達三十人之多。

二月十七日,反叛貴族軍繼續發動全麵進攻,衛戍軍團防禦混亂,外城東門首先失守,近三萬反叛貴族軍一擁而入。查希爾不得以隻能放棄其他外城城防,皇家禁衛軍及部分衛戍軍團預備隊退進內城繼續防禦,殘留在外城的近五千衛戍軍團官兵與幾倍的反叛軍展開巷戰,損失慘重,後退無路。入夜,外城混戰達到最國軍,許多重要城區都出現了大火,除兩千衛戍軍團官兵被俘或投降生還外,近三千人戰死。反叛貴族軍繼續進攻內城,部分反叛貴族私兵開始在外城展開掠奪。

到處都是平民的哭喊和士兵的狂笑,這座雍容華貴的千年帝都所積累的財富讓那些從沒有來過雷茲多尼亞的偏遠貴族們眼紅嫉妒,慫恿下的貴族私兵更是把“沒收奸臣家產”的命令給無限製地擴散到了無辜平民身上。整個夜晚,外城都被大火照亮,曾經自豪光榮的帝都居民眼睜睜地看著“無數野蠻的外地鄉巴佬”把他們的漂亮庭院毀於一旦,幾乎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而搬不動,諸如雕像或是巨大的油畫,也被反叛士兵砸成了粉末或是付之一炬。

皇太後寢宮的最高點,是更為寬敞華麗的花園式天台,幾位女官宮女默默地站在四周,帝國皇太後菲麗羅爾帶著冷漠的表情注視著南方。

這裏的夜晚不再黑暗,南方的火光是如此的明晃耀眼,一隱一現的橙黃光芒甚至直接照亮了皇城的外牆。初春的夜風寒冷刺骨,但菲麗羅爾卻能感受到外城那火光衝天中的煩悶炎熱。

龐大的帝都正在經受自幾百年前一次大火後更為慘痛的人間悲劇,華麗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鮮血和屍體,沒來得及撤進內城、不願意投降的少數衛戍軍團官兵和皇家禁衛軍的零星抵抗還在繼續,手無存鐵的普通民眾的一座座豪宅被反叛士兵們敲開,掠奪、猥褻、殘殺在每條街道上都那麽露骨。而多達一萬五千人的反叛貴族軍還在朝著內城的城牆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企圖在天亮前徹底攻進皇宮。

遙遠的撕殺聲到達菲麗羅爾的耳中的時候,已經模糊稀釋到了風聲中,年僅四十八歲的帝國皇太後菲麗羅爾淚流滿麵。

走到鋼琴前,菲麗羅爾顫著手摸上了琴鍵,早已是熟透於心的曲譜卻在此時怎麽也無法從腦子裏和諧地灌輸到指尖,失去正常節奏和音準的琴音幹澀沉重。

四周的宮女都默默低著頭,眼看著她們最為尊重的帝國皇太後迷陷在絕望的掙紮中,而對自己的前途,她們一無所知,也不敢去猜測。

“啟奏皇太後陛下!”

一個滿身都是黑灰和血漬的高大軍官衝上了天台,那身漂亮的金甲已經出現了一些破損,身後的披風更是被大火燒成了爛布條。

手一重,幾個琴鍵同時被菲麗羅爾按下,發出了刺耳的震顫。

“有什麽事嗎。查希爾子爵……”菲麗羅爾沒有回頭,隻是身體微微發抖。

查希爾閉上眼睛,痛苦地表情表露無遺,臉上**了幾下,單腿跪地,“皇太後陛下,叛軍進攻內城的兵力已經增加到近兩萬人,皇家禁衛軍損失慘重。衛戍軍團已經崩潰,臣請放棄內城,退守皇城。請皇太後陛下,皇後陛下以及皇太子殿下從皇宮迷道出城,北上米亞斯王國,臣誓死保護皇宮。不讓叛軍得逞,待皇帝大軍西歸平叛,叛軍必遭嚴懲!”

逃走!?對……逃走!自己已經過世的母親就是米亞斯王國的王室公主,米亞斯王國的現任國王博克萊門特二世就是自己地舅舅,隻要保護尤菲米婭和蘭斯佩魯修不落入反叛貴族手裏,他們的陰謀就不可能得逞!

“馬上派人接出皇後、皇太子還有尤裏美若達,你把皇城防禦交親信指揮。你親自護送她們去米亞斯王國!”菲麗羅爾站起了身,“快拿紙筆。我給米亞斯王國國王陛下寫信!”

南方似乎傳了不和諧的聲音,巨大而沉悶。就連遠在皇宮深處的皇太後寢宮都能感受到空氣中那一陣壓縮震動。熟知軍事的查希爾子爵知道,這是反叛貴族在攻擊無果後開始窮凶極惡地動用投石機發射火彈攻擊了。

將信小心收入懷裏,查希爾站起來,也顧不上什麽禮數,當場拔出了武器,“皇太後陛下,請隨臣下去吧!”

“查希爾,為了防止皇城守軍崩潰。我就不走了,你一定要保護好皇太子……”菲麗羅爾又恢複了她以往的溫和笑容。平靜地表情似乎顯示她正準備去參加一次盛大的例行宮廷舞會,將要和那些貴婦們去探討花藝、音樂或是舞蹈。

“皇太後陛下!菲麗羅爾堂姐!”查希爾都急了,又跪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著,“請您務必出城,臣弟誓死護衛堂姐及皇太子周全。”

“我要是走了,這裏會提前崩潰,你們也走不遠的……把她們也帶上,出城分頭躲避。”菲麗羅爾看了眼身邊的幾個女官和宮女,抱歉地笑笑。

眾女官和宮女齊齊下跪,哭成了一片。

“皇太後陛下!那就恕臣無理了!”查希爾臉色一變,握著武器就朝菲麗羅爾走去,一邊狠瞪著幾個宮女,“你們馬上準備陪皇太後出城,如有慌亂不聽指揮者,格殺勿論!”

“查希爾,你敢!”菲麗羅爾身體急退,手裏赫然出現一根銀發針,死死地抵在脖子上,“你敢違抗我的旨意,你也想謀反嗎!?”

“……”查希爾收住了腳,默然低頭,幾秒鍾後,含淚跪別。

天已經蒙蒙亮了,但血腥的戰鬥在繼續,隨著內城城牆的崩塌,戰鬥已經蔓延到了皇城,而防守最後一道防線的皇家禁衛軍隻有區區一千多人還在頑強抵抗,絕大多數皇家禁衛軍官兵不是和對手在內城街道上血戰到死,就是有組織地退進皇宮進行最後的防禦戰。

皇城的中心廣場上,一千五百名皇家禁衛騎士和少數皇家禁衛魔法師靜靜地排列成隊,這裏每一名士兵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地,對著皇家有著無比的忠誠,如今他們,已經放棄漂亮地戰馬成為防守皇城最後的中堅力量。

慢慢走過這些高大英俊地士兵,菲麗羅爾始終帶著微笑。讚許、勉勵、愧疚,諸多本想說的話都在無言的微笑中送到了士兵們眼裏。

“皇太後陛下,叛軍已經快要打到皇宮了,請皇太後、皇後陛下和皇太子殿下退進寢宮,這裏臣等可以應付!”接替查希爾擔任最後防禦總指揮的是位年輕的貴族聯隊長,也是皇室的成員。

“姓什麽?”菲麗羅爾看著眼前有點陌生的年輕聯隊長,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文傑列斯·格拉喬夫!”聯隊長激動中挺起了胸膛。

“多大了?”

“回皇太後陛下,今年二十九歲!在皇家禁衛騎士團任職十二年!”年輕的貴族軍官漲紅了臉,似乎為自己還不到三十歲就成為聯隊長而感到羞愧,所以特別強調自己的資曆。

哦,和海裏赫科爾斯一樣大的孩子……菲麗羅爾點點頭,轉身麵向了宮門方向。

撕殺聲已經分外清晰,一陣陣或淒慘或憤怒的叫聲不斷穿透高大的宮牆,在廣場上的士兵間回旋。

“叫他們撤進來吧,然後給外麵的叛軍發話,就說皇宮將在正午時分開放,叫他們不要做無謂的流血了,我是帝國皇太後,我說的話一定算數。”

菲麗羅爾說完,帶著微笑和僅剩下的幾名不願意離開的女官朝皇宮深處最為恢弘高大的一座宮殿走去。

那座在黎明的灰暗中隱現的宮殿,就是菲麗羅爾的丈夫、前帝國皇帝克勞斯特的寢宮。

“春天了,又是兩個多月沒去打掃,不知道花台上的花是不是又長亂了。”菲麗羅爾走在最前麵,步調穩重,就如同她平時前往先帝寢宮做清潔一樣。

身後的幾位女官邊走,邊捂著嘴痛苦,雖然努力壓抑情緒,但哭聲依然傳進了菲麗羅爾的耳裏。

“沒事的,他們再猖狂,也不會在皇宮裏亂來的,畢竟這裏的新主人還需要人伺候,帝國的宮廷禮儀是需要人去傳授的……”菲麗羅爾回頭看了眼跟隨自己到最後的女官,深呼了口氣,“走吧,時間不是很多。”

半個時辰後,皇宮外的喊殺聲逐漸停止,最後殘餘的五百皇家禁衛軍步兵退進了皇宮,和一千五百名皇家禁衛騎士組成了最後的皇宮防守兵力,但他們的對手也停止了進攻,因為一份來自帝國皇太後的懿旨讓反叛貴族們清醒了頭腦。畢竟這是皇宮,不到萬不得以,在皇宮裏爆發血戰是說不過去的,而他們的借口,也不過是“勸說”皇太後,而並非武力奪取最後的權力。

二月十七日,正午,皇宮大門徐徐打開,兩千皇家禁衛軍以整齊的在宮門內的大道兩側站立,就好象迎接皇帝歸來的儀仗一樣華麗威風,但每個士兵都緊閉著眼睛,無法接受這最侮辱身份地開門儀式。因為那些“身份卑劣的叛軍”個個帶著“愚蠢而貪婪的目光”一隊隊從大道開進皇宮,霸占了平時隻有光榮的皇家禁衛軍才有資格站立的位置。

“哦哦~~~我已經二十七年沒有回來了。”一個身穿帝國皇家親王禮服、老邁地幾乎全靠旁人攙扶才能走動的老貴族在一大群得意洋洋的貴族簇擁下顫顫巍巍地走進了宮門。

“蓋烏斯親王殿下,您走好,這可是您以前的家啊。”反叛貴族聯盟頭目之一、帝國農務副大臣卡赭萊子爵親自扶著老親王,一臉媚笑。

“是啊……不過真是件殘忍地事情,沒想到回到雷茲多尼亞要廢那麽多的周折,嗯……海裏赫科爾斯皇太子怎麽沒來啊,我離開雷茲多尼亞的時候。他好象才一歲多……聽說皇帝陛下病了,有奸臣把持朝政,我們可要好好處理一下。”

基本上可以算是老年癡呆的蓋烏斯親王還一直以為這個帝國的皇帝是侄子克勞斯特,而他口中地海裏赫科爾斯還是以前的小皇太子,甚至對目前發生的一切也完全沒有真實感覺,隻當是回家看看一樣興高采烈。

突然被同僚拉出來的蓋烏斯成為了反叛貴族集團的領袖。本做為貴族領袖的拉得維希爾反而成為了普通的參與者,但反叛號召卻是由他發出。如今的拉得維希爾兩眼無光,呆呆地看著兩旁臉色蒼白的皇家禁衛軍,心裏很不是滋味。

自己的妻子,尤裏美若達估計還在皇宮裏,陪伴著女兒和外孫等候著這個帝國最為荒謬地一次帝國貴族反抗行動,而反對的對象,卻是他地女婿,這個帝國的正統皇帝海裏赫科爾斯。

看看煽動並以前皇帝之死逼迫自己謀反地卡赭萊眾人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拉得維希爾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盡頭。這場叛亂,無論成功失敗。他都隻是棋子,那些順從了二十多年的帝國貴族終於在這一天徹底拋開了自己。

“宰相大人。這勸說皇太後和皇後的事情可能還必須您出麵。”哈肯伯爵眉飛色舞,仿佛他已經坐到了比以前更為高貴的位置上。

“親王殿下,皇太後陛下正在先帝寢宮,她要您和眾位大人在皇太後寢宮裏等候。”一位軍官從宮內跑來。

“哦?先帝寢宮?好象父皇的寢宮早就是皇兄在住了,母後也過世多年,哪有什麽皇太後啊,應該是皇後才是,你這說法恐有不妥……”

老親王稀裏糊塗兀自說著。其他人都沒當一回事,隻是簇擁著繼續朝遠方那如空中花園般的宮殿走去。

輕輕地用毛巾拂過已經擦了好幾次的臥室家具。直到雪白地毛巾上再也看不到一絲灰色,菲麗羅爾這才滿意地結束了有生以來最為認真的清掃工作。

天氣明媚,房間、陽台地窗簾大開,昏暗的臥室沐浴在明亮的日光中,露天陽台上,花台裏的鮮花早已經過了精心的修剪,剛澆過的清水還凝結在綠葉上,依依不舍般在溫暖的陽光中堅持著最後的冰潔。

捧起枕頭,放在臉上,深深地呼吸著,似乎在體會那久違的丈夫氣息,閉上眼睛,靜靜地笑著,耳邊仿佛又出現了丈夫那略顯刻板但含蓄柔和的語音。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也許從此我們不再寂寞地各自守著一半天地。菲麗羅爾用枕頭捂住了臉,眼淚無聲地滲透進枕頭,像是為這個地方留下最後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

“以後,你們要常來看看這裏,保持清潔。”菲麗羅爾滿意地笑了,把枕頭放回了原位,起身朝房門走去,但又舍不得地在出門前再次回身靜靜看了一遍房間,幾滴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女官們沒有跟隨,隻是全體低身跪在了走廊上,唏噓哭泣聲成片,其中一人把一個塞滿了棉花的精致嬰兒繈褓舉過頭頂。

“他們應該等不及了,他們多想讓蘭斯佩魯修成為他們的皇帝,成為他們的領袖啊……”

菲麗羅爾很細心地把繈褓抱在懷裏,就好象真得是自己的孫子一樣帶著慈祥的笑容朝宮殿大門走去。

穿過一列列全副武裝的反叛士兵,菲麗羅爾始終帶著高傲的微笑,莊重的儀態讓那些本興高采烈的反叛貴族們都略略低頭,不得不對著依然在身份上是這個帝國最高貴的女人。

每個人都死死盯著菲麗羅爾懷裏的繈褓,尤其是卡赭萊和哈肯這兩人,幾乎恨不得馬上就搶到手。而那個老親王,居然沒在場,因為年邁的他已經在進寢宮不久就按照習慣午睡了。

緊緊護住繈褓,讓任何人都看出什麽破綻,隻當是小孩子正睡得香。來到寢宮最高處,菲麗羅爾站在金屬圍欄邊,帶著微笑看著遠方千瘡百孔的城市街區,不再有任何恐懼的表情。

“大人,我們搜遍了全皇宮,沒有發現皇後陛下!”一位將軍小心地走上天台,對著一群發呆的反叛貴族匯報。

女兒不在?拉得維希爾站在角落裏,眼睛裏的光猛閃,臉上出現一絲冷笑,但是任何話都不說,隻是把身體轉向了另一麵。

“皇太後陛下,現在帝國大軍已經全部效忠新皇帝蘭斯佩魯修陛下,請您帶皇帝去正殿舉行加冕儀式吧,並讓您的兒子海裏赫科爾斯馬上返回帝都。”哈肯迫不及待地走上幾步,笑嗬嗬地說著,似乎這幾日的血腥撕殺是為了迎接新皇帝而特地做的華麗演出。

“哦?皇帝還需要加冕二次嗎?皇帝正帶著幾十萬大軍在前線血戰,這幾十萬人同時回來要很長時間的。”菲麗羅爾摸著繈褓,沒有回身。

“哈哈,皇太後陛下真是見忘啊,帝國貴族聯盟公告早就送達您手上批閱了……如今帝國貴族一心效忠新帝,帝國光輝重放光芒!”卡赭萊子爵更是搖頭晃鬧,得意非凡。

“無恥!”菲麗羅爾猛然回身,怒視著四周的帝國貴族,“你們曾經是何等的光榮尊貴,帝國曆代先皇所賦予你們的身份外衣被你們肮髒的手撕成了魔鬼的裝束……你們貪婪、醜惡,當眼前的一切已經無法滿足你們的時候,就連這個國家的皇帝都敢去侮辱!你們野心披掛著冠冕堂皇的借口,什麽為帝國民眾著想?”

“嗬嗬,皇太後陛下可好好在宮裏修養,國家大事就放心交給臣等……”哈肯和卡赭萊同時上前,企圖去搶菲麗羅爾手裏的繈褓。

“皇太後陛下,皇後在哪裏?”拉得維希爾突然分開眾人,走到菲麗羅爾麵前,也擋住了哈肯等人。

“很安全……宰相大人,您女兒是個很稱職的皇後。”菲麗羅爾冷冷地看著曾經恭敬有加的帝國宰相,眼裏充滿了失望和憤怒。

“姐夫!姐夫!”

一個聲音響起。隻見被軟禁在皇宮裏地瓦得魯公爵連滾帶爬地跑上了天台。

“啊……大姐你還在啊……哦,皇太後陛下!”瓦得魯楞了一下,趕緊行禮。

眾貴族都對著這位如哈巴狗一樣的帝國公爵發出了嘲笑,隻見瓦得魯臉色一紅一青變換著。

“宰相大人,尤菲米婭皇後和二姐肯定是從皇家迷道出城了,我剛才已經看了那地方,有開啟的痕跡。”瓦得魯的聲音很低。

菲麗羅爾大驚,身體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後退靠在了金屬圍欄邊上。

瓦得魯的臉更加紅了,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大姐一眼,而一邊的拉得維希爾反而平靜得很,隻是四周的貴族都發出了驚訝地呼聲。

“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皇太子在就行了,嘿嘿。”卡赭萊陰笑著又走上幾步。

“嗬嗬。是嗎……”

菲麗羅爾看看天色,知道就算瓦得魯出賣了這些情報,尤菲米婭他們也走了半天多了,現在出發去追,未必能在尤菲米婭出邊境前趕到。何況沒人知道真正的出逃路線是什麽。

手一拋,繈褓劃出一道弧線朝卡赭萊飛去。眾人大驚,隻見卡赭萊腳下一個打滑,顧不得摔倒的危險雙手接住了繈褓。

“啊!”卡赭萊的臉由紅變白,由白變青,最後額頭上出現了大量的青筋。

“諸位。皇太子和皇後現在已經在最安全地地方,不久就會回到皇帝的大軍。你們的叛逆會得到最重的懲罰!”菲麗羅爾大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非常開心地看著眼前一群尷尬加恐懼表情的反叛貴族。

“嘿嘿,我們早就做了準備!”哈肯露出了凶態,“蓋烏斯親王,是先帝克勞斯特的叔父,是老皇帝戈赫諾辛的親弟弟,既然蘭斯佩魯修不願意做帝國皇帝,那由親王殿下來繼承皇位也是人心所向。”

“醜惡的嘴臉。其實你們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借口,用一個快要進墳墓的老人來為你們維護利益似乎並不高明……”菲麗羅爾早就猜出了對方有這樣地齷齪想法。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冷。

“嗬嗬,那也比你地丈夫和你的兒子要強,他們兩個,高高在上,卻把我們往絕路上推,高貴地帝國皇帝居然和我們這些低下的人搶吃的,實在令人遺憾啊!不過,既然事情也到了這一步,我也不妨再告訴您一個秘密,您丈夫的死,就是我們宰相大人代表帝國貴族給予的懲罰,他的愚蠢傷害我們為這個國家付出的忠城,但是更遺憾的是,您地兒子依然繼承了他的愚蠢,甚至比任何一代帝國皇帝更加愚蠢暴虐,這裏,恐怕還有您這位皇後或是皇太後地功勞吧?”

卡赭萊猖狂中將假繈褓撕成了四下飛揚的棉花和碎布,得意地閃開身體,把拉得維希爾暴露在眾人眼前。

無論對這個秘密知道與否,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沒人說一句話,眼前的事態已經讓這個被隱瞞了多年的陰謀失去了實際意義,因為從今天開始,帝國皇室的維克薩爾森家的命運已經走到盡頭。

“費納希雅當年說得果然沒錯……宰相大人,您真是個好貴族啊……很好……起碼我終於明白的真相,可以安心了,也不至於在地獄裏因為依然糊塗而失去了方向……”

眼睛一閉,菲麗羅爾說完最後一句,就帶著微笑朝後傾倒。

風似乎在努力拉扯下落的女子,但依然無法阻擋,呼嘯的風聲如絕望的納喊徒勞地從菲麗羅爾的衣裙上滑過,帶起如花一樣的裙擺翩翩下落。

一個人影從高聳的皇太後寢宮墜下,無聲地墜在了寢宮外的草坪上。

鮮血蔓延開,把新綠春芽都浸泡在純純的紅色中,華麗的宮裙所包裹的女人安詳地躺著,手裏似乎還捏著一東西,那是她曾經的丈夫在新婚時親自為她挑選的發針,一件造型古板的銀發針。

菲麗羅爾的臉上帶著微笑,那是充滿了深深遺憾、苦楚傷感的微笑,但又透出絲絲輕鬆,仿佛她再也不用遭受孤獨的折磨了。

一群被繳獲了武器的皇家禁衛軍們奔了過來,在離菲麗羅爾還有十幾米的位置放慢了腳步,然後一層層地圍了上去,把他們敬愛的帝國皇太後圍在了中間,沒有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