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很晚了,克雷迪爾把露易絲送回海格埃洛的官階後正在幾名萊依索魯軍官的陪同下返回旅館,卻在半道上遇見了大隊朝旅館方向開去的萊依索魯官兵,而正麵方向也走來了一隊萊依索魯軍,為首的軍官正是海格埃洛的衛隊長莫洛。

“克雷迪爾將軍閣下,因為城裏混進了帝國軍的奸細,為了安全起見,海格埃洛閣下邀請您回我軍指揮部官邸安歇,他已經征求了亞裏亞子爵小姐的意見!您和亞裏亞子爵小姐的衛隊成員我們也會妥當保護的!”莫洛一揮手,二十多名士兵就圍住了克雷迪爾的戰馬,而一直跟隨克雷迪爾的幾個萊依索魯軍官也當即握緊了武器。

麵前的高大青年是大陸上目前僅有的兩位光明神使之一,在傳言中其戰鬥實力甚至比那位齊格飛還略高一籌,麵對這樣的人,莫洛心裏實在沒有把握能否有效阻止對方前進。眼睛落在對方正在摸索著劍柄的左手,莫洛雖然表麵還很鎮定,其實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克雷迪爾看了眼四周,隻見附近跑過的一隊萊依索魯官兵也調轉了方向,在莫洛等人的後麵又排起了幾道人牆,武器盾牌豎立,把大街攔腰封鎖得死死的。

風雪呼嘯,少數幾匹戰馬噴著響亮的鼻氣,焦急地原地踏著馬蹄,似乎強壯的身軀也無法忍受這接近零下三十度地寒冷氣溫。

兩百多名萊依索魯士兵就這樣靜靜地包圍堵截著克雷迪爾。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亞裏亞小姐和我的部下必須安全!替我感謝海格埃洛閣下的關懷,明天一早,我再去見亞裏亞小姐,今天晚上就勞煩貴軍守護了。”克雷迪爾臉上的冷笑隱去了,手悄悄離開了左腰側的佩劍,拉住了焦躁不安的戰馬。

艾麗瑟瑞娜雖然會魔法,但對手畢竟是幾百上千的萊依索魯軍,甚至還有海格埃洛直轄的共和國中央魔法軍團地魔法師。而自己那些衛隊士兵在這樣的數量和質量前更是不堪一擊,為今之計隻有等天明見過艾麗瑟瑞娜再說。克雷迪爾遙望著旅館方向,發現那邊的街區似乎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火把的光亮穿透了黑夜裏的雪霧,估計在那邊一帶參與“保護亞裏亞子爵小姐”的萊依索魯軍不下千人,隻好按下了內心地衝動。暫時答應了海格埃洛這還算客氣的“邀請”,不過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也很直接,言下之意,如果晚上出了什麽事情,自己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請將軍閣下隨下官前往!”莫洛鬆了口氣,這才發現後背已經全濕了,寒冷的氣候一下又將身上的汗水凝結起來,感覺內衣冰涼一片。

通往艾麗瑟瑞娜住宿旅館的幾條大街上戒備森嚴,來回都是以整齊的對形跑步巡邏的萊依索魯官兵,以旅館為圓心的街區起碼圍繞了不下兩個大隊地正規野戰軍團士兵和部分城內守備軍。甚至還有一個小隊規模的萊依索魯軍魔法師,一聲聲口令在黑夜風雪中傳遞。支支火把照亮著大街每個角落。

艾麗瑟瑞娜披著一襲厚厚地禦寒毛領外袍站在二樓房間的陽台上,看著下麵大街來回擁擠。但陣容嚴整地萊依索魯軍。

四周的黑夜裏反饋回一股股實力不俗的精神力波動和魔法氣息,艾麗瑟瑞娜知道這是共和國有名的中央魔法軍團的精銳,如今海格埃洛已經抱定了主意要把除自己和克雷迪爾以外的人全部控製住,以牽製自己的行動。

“亞裏亞小姐,他們派人傳話了,克雷迪爾將軍已經跟隨他們去海格埃洛的官邸安歇,讓您放心住在這裏。”巴斯騰帶著愧疚地神色在艾麗瑟瑞娜身後說著,一邊還看了眼身邊的另一名同伴波列斯。結果兩人都低下了頭。

估計這是他們最窩囊地一次外出行動,做為銀狼軍北大陸最高指揮克雷迪爾將軍和銀狼自治領議政院副議長亞裏亞子爵小姐的衛隊指揮官。居然在幾分鍾內就失去了對部下的控製,三十多名衛隊士兵被“客氣”地扣押,甚至連克雷迪爾本人都被海格埃洛故意隔離開。不過海格埃洛還是給了一定的麵子,就是他們兩位衛隊指揮依然保持著相對自由和武器佩帶。

這一切,其實都是海格埃洛衝著亞裏亞子爵小姐身為一名弱女子的表相而展開的行動,克雷迪爾將軍的實力其實完全可以擺脫這些,但他擔心亞裏亞小姐,所以放棄了一些打算。巴斯騰和波列斯心裏同時想著一點。

“你們下去休息吧,沒事的,海格埃洛不會把你們怎麽樣。”艾麗瑟瑞娜冷笑了一聲,反而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轉身走回了客廳。

他想逼我承認什麽嗎?哼,自以為是的家夥……不過目前自己確實也不能做什麽,因為一個“隻會普通魔法的女人”是不可能逃脫那麽森嚴的包圍圈的,不然不光克雷迪爾肯定會懷疑,也變相證實了海格埃洛的想法。

唉……自找的麻煩啊。艾麗瑟瑞娜合衣躺在**,回想起晚餐後依次和露易絲、海格埃洛的對話內容,覺得心累得緊。

管他的,等明天找機會見了克雷迪爾再說吧!艾麗瑟瑞娜一揮手,臥室的房門就自動關上了。

大陸光明曆2771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大雪,晚,遙遠的卡傲奇帝國帝都雷茲多尼亞城。

明天,就是舊年最後一天,也是又一年新年節的開始,不過因為帝國戰時特別法令的生效,就連這座位於帝國大後方腹地的龐大都市也被迫收斂了許多,再加上異常寒冷的天氣,城市大街上行人稀少,昔日繁華的商鋪早在日落前就早早關門,可能除了皇宮裏還在準備著新年節的內部簡單慶典以及城市某些高層建築和內外城牆城門懸掛了巨大的儀仗長旗外,整座城市都顯得冷清了許多。

幾十年來最為寒冷的這個冬天在這座龐大的城市上空同樣肆虐散播著漫天風雪,甚至程度比其他地區更大。街道兩側少行人的地方積累著厚厚的大雪,如同給大街裝飾上了兩道清晰可見的雪白色的厚厚邊條,負責巡邏的帝國軍士兵雖然在鎧甲內穿戴著厚棉衫,但依然感覺冰冷刺骨,如果太長時間握著長戟的某個位置,就會覺得粘上了,似乎動一下連皮膚都會扯下來。

帝國皇帝帶著全帝國最為精銳的幾十萬大軍遠在幾千多裏之外萊依索魯共和國,各種渠道匯集而來的戰報幾乎每天都會在城市的各個大小酒館裏成為市民們談論的話題,也成了這次新年節最打煞氣氛的重要因素。

熱熱的果茶、濃烈的純果子酒都無法驅散人們心裏的忐忑和冰寒,因為就在這幾天,帝國皇帝在前線前段時間發布的帝國動員令已經傳回了帝都,再加上不好的戰報消息,人們開始懷疑這個冬天是否會成為一場噩夢的開始。

驕傲的卡傲奇帝國軍在前幾個月裏連續遭受了兩次重創,官兵死、傷、被俘、潰散總數高達近十萬人,而戰果幾乎為零,皇帝的惱怒是可以理解的,但與曆史上幾次大戰相比,帝國軍的連續失敗讓許多老人們都擔心不已,因為這北大陸兩個國家的戰爭在以前是沒有出現這樣的一邊倒情況。

皇帝無能?不,這不能想象,假如皇帝真得無能,那前些年各地貴族反叛或是抵觸中央朝廷的局麵和國家財政出現重大危機時他已經頂不住了。

是敵人太龐大了?不,這也不能做為理由,卡傲奇帝國的軍力是全大陸最強大的,無論是人口、經濟還是官兵素養、裝備,都是全大陸一等一的檔次,況且還有盟國,就算是以前的老盟國希洛王國在波麗亞門塔郡主之死事件後最終退出了同盟。但帝國及其米亞斯王國聯盟依然是強大地,因為他的對手萊依索魯共和國的外交關係更為糟糕,不光以一場兩位高級軍務執政官陣亡的可恥戰敗得罪了比斯科迪聯合王國,還直接和越來越強大的銀狼自治領交惡,甚至因為對光輝教會殘餘信徒的不屑和打壓,讓希洛王國及其福斯那頓光輝教會對它的態度始終不太樂觀,重建在福斯那頓的新光輝騎士團依然擁有上萬地精銳兵力。

唯一的分析,就在那位和帝國皇帝唱對手戲的海格埃洛身上了。一年多前的皇帝生日慶典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在各國廣為流傳。除了那位傳奇人物費納希雅外,帝國皇帝和海格埃洛各自精彩的表現成為了兩個敵對國家各自炫耀地內容。兩位優秀的男子接下來的日子裏都宣布費納希雅是他們的妻子,然後各自帶軍對峙,現在走到了這一步,不能不說這兩個早就預料到會有一戰的國家都變相地把這場戰爭變成了處理個人問題的機會,而海格埃洛顯然在謀略上要勝過他們的皇帝半籌。做為普通民眾也隻能如此私下大膽評估了。

權利者的個人麵子一旦和國家利益結合起來,那爆發出的非理智和瘋狂將是前所未有的,不管是帝國還是共和國,都將在這場戰爭中流盡鮮血,而最大地收獲者,估計就是費納希雅一力維持壯大的銀狼,這點,就連酒館裏地女侍們都清楚。

帶著這樣的惶恐和歎息,本應該氣揚得意地帝國居民們隻能龜縮在酒館裏,祈禱這個寒冷的冬天不至於讓兩個國家的指揮官繼續瘋狂下去。不然最終的悲慘結局還是要分擔在兩個國家最普通的百姓身上,而現在。帝國方麵已經首先出現了征兆,根據帝國皇帝的總動員法令。在帝國的各個行省已經展開了大規模的征兵工作,年滿十八地男子,隻要不是家庭必需勞動力,都必須入伍。

希望萊依索魯共和國也好不到哪兒去……許多老人都在心裏僥幸地想著。

對這個冬天所開始的一切擔憂未必隻來自普通市民,在帝國宰相拉得維希爾公爵地府裏,一位老人正處在更為壓抑的氣氛中。

客廳內的壁爐裏烘烤著優質的木炭,暗紅色調的名貴地毯讓房間的視覺也更加溫暖,和外麵的冰天雪地相比這豪華的房間又是另一番天地。

加熱的果茶靜靜地立在桌上。散發著絲絲白氣和迷人的清香,但躺坐在沙發上閉著雙眼的老人卻無動於衷。四周放著無數的卷軸,有空白待寫的,有各地送來的公文,有前方的軍情,亂七八糟堆砌在視線可以到達的任何角落裏,這樣的風格,顯然和這裏的主人平時的嚴整作風有點背道而馳。

“老爺,還不休息嗎?”

尤裏美若達,帝國皇帝海裏赫科爾斯特封的帝國伯爵夫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拋棄了她那身比較有特點的嫵媚風格的裙裝打扮,居然穿著一身特別莊重素雅的貴族宮裙,麵帶著宛如賢妻良母般的微笑慢慢走進了客廳,甚至對丈夫的稱呼,也一改二十多年來的習慣,變得特別含蓄溫柔。

女兒尤菲米婭已經是卡傲奇帝國的皇後,外孫蘭斯佩魯修長大後注定就是這個帝國的新一代皇帝,麵前的丈夫也走到了事業的最頂點,身為帝國宰相並成為了帝國的少數幾個擁有實權的大公爵,自己還能奢望什麽虛幻的榮光呢?過去的一切不幸似乎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就得到了救贖,撫平了內心的委屈傷痛。

尤裏美若達覺得自己知足了,從年輕時代開始就和大姐菲麗羅爾進行的較量終於還是被自己掌握了最終的勝利果實,雖然遺憾還是有的,因為大姐菲麗羅爾這個帝國皇太後的身份永遠無法動搖,但這個帝國又有哪個女人能和她自己現在的狀況更讓人羨慕的了?所以,夠了,從此將過著平靜的尊貴生活。

但眼前,尤裏美若達卻再也無法真正得安心了,因為丈夫拉得維希爾在二十多天前從前線返回了帝都就是這個樣子,閉門不見任何前來到訪的貴族,整日把自己鎖在書房或是躺在客廳沙發上養神,這讓尤裏美若達開始隱隱覺得有什麽問題,但身為帝國宰相的妻子,尤其是拉得維希爾這樣的人的老婆,她一般是得不了什麽真實情況的,也不知道丈夫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才如此消沉。

無意中在外聽說了前線的軍情,尤裏美若達這才知道了全部經過,丈夫因為戰事失禮,再加上屢次勸戒帝國皇帝的軍略部署而得罪了一些人,並最終被皇帝解除了前線指揮權,“趕”回了帝都。

老爺是不是還想不通被皇帝陛下解除軍權的事情?尤裏美若達想著。她並不懂軍政國家大事,她的小聰明放在那些宮廷把戲或許是遊刃有餘,但對目前的國內外局勢卻是一知半解,所以她隻能理解自己的丈夫還在發悶氣。

“尤裏美若達……”拉得維希爾慢慢張開了眼睛,露出了難得的笑,伸出了手,“過來,靠著我。”

“老爺……”尤裏美若達忽然有點感動,因為二十多年來,她其實和拉得維希爾除了格式化的夫妻關係和家庭生活外,根本就沒有什麽真實的感情,這丈夫突然流露出的溫情讓她久冷而偏激過度的心瞬間出現了融化感動的跡象。

“我們結婚有二十五年了吧……”拉得維希爾擠出了一絲微笑,把妻子摟在了身邊,摸著四十四歲的妻子依然青春如舊的柔順頭發。

“二十六年了,老爺。”尤裏美若達笑著糾正了丈夫的錯誤,把頭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我們都老了……尤裏美若達。”拉得維希爾苦笑了一聲,渾濁的目光死死地看著遠處牆上的掛鍾,“當年安得魯斯宰相公爵大人舉薦我為宰相並把你嫁給我的時候,我才三十六歲,你當時也才十七歲,如今我們的女兒也成了母親,真是光陰如箭啊!”

二十多年前……那時自己幾乎在家裏哭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不得不嫁到新任的帝國宰相拉得維希爾家,隨後的日子裏,除了女兒的前途和自己的那種心願希望得到伸張的強烈心情外,所有的一切都是恍惚的,想來真是一場夢啊。尤裏美若達心酸了一些,身邊的丈夫突然變溫柔的態度讓她覺得很是愧疚。

“老爺,你想多了。皇帝陛下還是很重視你地,畢竟我們的女兒……”尤裏美若達實在找不出什麽可以安慰的話,隻能照搬他人的眼光看法來平靜丈夫如今的心態。

“她已經是帝國皇室家的女人了,她的兒子也是未來的帝國皇帝,我們是外戚,外戚是什麽你懂嗎?”拉得維希爾冷笑了一聲,“假如尤菲米婭不是皇後,或許我們還可以相安無事。一旦成為皇室外戚,我這個宰相就會引起很多地注意,不光是皇帝陛下會擔心些事情,就連我的那些支持者也會堤防我,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當時不讚同尤菲米婭成為皇後的原因了吧……”

“老爺,你怎麽能這樣說。難道我們家尤菲米婭還會反過來對付他的親生父親嗎?不可能!尤菲米婭是我一手帶大的,她最聽我們的話了!”尤裏美若達有點不高興了,把身體離開了丈夫,頭偏向了一邊,習慣性地冷笑又出現在臉上,“不就是解除了一次軍權,又沒有讓你從宰相位置上下來,看你就嚇成那個樣子,傳出去還不被那些貴族大臣們笑死!”

“我是宰相,尤菲米婭是皇後。我不是宰相,她依然是皇後。而且以後還是皇太後!我們的處境對她來說沒有直接影響,這個道理你不懂?”拉得維希爾也懶得去糾正妻子現在的態度。因為他也習慣了,“皇帝陛下已經有能力掌握這個國家的一切了,他的聖旨至高無上,所有的大臣,貴族,外地封爵都必須無條件執行他的命令,分擔他的錯誤……”

“老爺,你……”尤裏美若達扭頭看見了丈夫眼睛裏突然冒出了幾絲陰森和深怨的憤怒之色。心一下打了個冷顫,不知道丈夫現在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老爺。尼根隆得公爵、哈肯伯爵、卡赭萊子爵三位大人來看您了。”管家出現在客廳門前。

“就說老爺要休息了,請三位大人明日再來吧。”尤裏美若達趕緊搖頭。

“不!請三位大人去我的書房,我隨後就來!”拉得維希爾兩眼放光,枯瘦地身體似乎一下就充滿了力量,呼地一下就坐直了,“尤裏美若達,你先休息吧,明天進宮看看尤菲米婭和蘭斯佩魯修。”

“……”尤裏美若達楞了,被丈夫這突然改變的態度嚇了一跳,隻好慢慢地、溫順地低下頭,“是地……老爺。”

“宰相大人!”三位帝國貴族一看拉得維希爾一身睡袍走進書房,都同時站了起來。

“哦……三位大人不在家好好修養準備過新年節,今天來看我有什麽事啊?”拉得維希爾看了眼神情落寞的前帝國軍務尚書尼根隆得公爵,似乎猜出了什麽,但表麵上依然是漫不經心地那種疲憊感。

“宰相大人從前線遠歸,實在勞累,我等前來看望問候公爵大人。”帝國軍務副大臣哈肯伯爵笑著行了個問候禮,一邊還看著身邊的同伴。

問候?哼……拉得維希爾對這三位共事以久的老朋友的個性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所以對哈肯伯爵這番說辭根本就不相信,隻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閉目養神,“不會這麽簡單吧,都是老同僚了,有什麽話直說,我現在耳朵還頂用。”

“宰相大人,我等對大人被皇帝陛下遣返回都甚感不公,決定上書皇帝陛下,為宰相大人正名!”帝國農務副大臣卡赭萊子爵陰著臉,神情很是憤慨。

“不必如此,皇帝陛下自會事後公斷,為人臣子的應該遵從才是。”拉得維希爾淡淡說著,但臉上卻在微微顫抖。

“宰相大人也不用如此忌諱太多,那南線戰局變化當時本在宰相大人預測之內,隻是皇帝陛下不聽大人之言,才落得幾萬精銳覆沒,想來大軍東進之時,我與宰相大人都苦諫皇帝陛下多日,但依然無果,這戰敗之責強加於宰相大人,實為不妥!”同樣以畏戰的理由早被皇帝解除了軍務尚書職務地尼根隆德公爵麵色冰涼,眼睛裏帶著無盡惋惜心痛之態,“想那克列斯塔從萊依索魯歸來,輔助皇帝陛下剿滅陰謀叛逆貴族,居然平步青雲當了軍務尚書,還被提升到了侯爵,如今跟隨皇帝陛下遠征,極盡讒言,誹謗朝內大臣,皇帝陛下一心東進,必然有所忽略。”

“此言不差,這克列斯塔以前也是宰相大人親手提拔而起,封爵數百裏,如今掌握兵權藐視同朝,甚至詆毀宰相大人,此人必定有所圖!”哈肯伯爵本以為尼根隆德的位置會轉移到自己地身上,誰知道才過了一段時間,就被流亡歸來的克列斯塔、一個曾經的外地封爵給占有了,心裏最是不平衡。

“那是皇帝陛下的意思,有什麽不對嗎?這朝廷官員職務,本就是輔佐皇帝陛下處理國政,陛下願意選擇誰委以重任就可以選誰,沒有什麽理由可言,諸位大人多心了。”拉得維希爾回答得很是平靜。

“宰相大人,聽說你還沒回到帝都的時候又給皇帝陛下寫了建議,覺得皇帝陛下會聽嗎?”熟知軍事的尼根隆得突然問了句。

拉得維希爾長呼了口氣,慢慢搖,“能否勸住皇帝陛下未知,隻求陛下都多分聖心去考慮周全。”

“宰相大人,你我統兵多年,倘若換做你我繼續執行皇帝陛下冬季東進方略,勝算如何?”尼根隆德又冷言到。

“敗……”拉得維希爾慘笑一聲,“就算沒有海格埃洛,待風雪過後,我十幾萬帝國大軍能堪戰者不足七、八成,而敵軍主力養精虛銳待我入境首占天時之利;萊依索魯本土雖廣為平原,但河流眾多,水勢複雜,春季化雪草原更是泥濘不堪,敵本土作戰,熟悉環境,兵員物資補給便利,不迎頭對抗也可以各大城鎮間遊走與我軍交錯而戰,其再占地利之便;米亞斯王國雖為我帝國同盟,但兵力較少又遠離本土,兵心士氣必不如我帝國官兵穩固,若損失稍大,必有懈怠後退之心,而海格埃洛雖兵力隻及我中央大軍一半,但多是其多年來親統精銳,將領也是其一手提拔,軍心穩固,敵又占人和之優!”

“如此三利海格埃洛盡占,為何皇帝陛下依然固執東進!?”尼根隆得激動地握緊了拳頭,“寒冬風雪裂地,我十幾萬帝國官兵以肉軀於天相搏本是殘忍之事,還要與敵人死戰,若必敗無疑,多少帝國官兵埋骨他鄉無人問,皇帝陛下若再次氣極進行第三次動員,民心不說,這軍費、人力何來?國內必定又是天翻地覆!”尼根隆德痛心疾首。哀歎不已。

“燎原之勢已成,宰相大人還要猶豫嗎!?”卡赭萊猛地站了起來,瘦小地身體居然做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皇帝陛下若大敗,又不知多少帝國貴族會被他遷怒受責,輕的剝奪爵位抄家沒籍,重的難保難保!這帝國皇室的維克薩爾森家還不是我們諸多帝國貴族先輩擁戴而起的,憑什麽他維克薩爾森家皇帝一人消耗揮霍。讓我等捐肉貢血!?”

“放肆,卡赭萊子爵大人不知道你所說的是大逆不道嗎!?”拉得維希爾臉色驟冷,張開眼睛射出陰冷的目光,死死地看著激動地同僚。

“哼,宰相大人現在何以如此說,想當年先皇帝陛下的事……”卡赭萊子爵也陰著臉。不再是恭順的態度。

幾個人都同時身體一顫,回想起了幾年前先皇帝中毒的事情,尤其是哈肯伯爵和拉得維希爾的臉色更是難看。

“當時為了帝國極其各帝國貴族家的前途,我等不得不借助光輝教會……”尼根隆得為某個曆史事件地非直接參與者首先發言了,“本以為皇帝陛下會稟承曆代皇帝陛下的英武為帝國開疆辟土,而事實上皇帝陛下也確實是我帝國少有的武勇之君,隻是……”

“海裏赫科爾斯這幾年做的事情,難道比他父親還少了嗎?削減封爵的法令比他父親還惡毒!看看,宰相大人,這就是您為了帝國未來所扶持起的偉大皇帝陛下!葉爾貝斯伯爵、皮特伯爵、威爾特斯侯爵……哦。對,還有蓋烏斯親王。皇帝陛下的親叔公,這麽多的帝國皇親貴族。在繼承奉獻祖輩的忠誠同時,他們得到了什麽?那個卑劣的費爾提蘭男爵所持有地財富本應該做為義務來分擔我們對國家的責任,但一個女人就讓他失去了做為皇帝應有地尊貴和決斷,這下好,軍費由我們帝國貴族出,但他為我們爭取了什麽?曾經偉大的光輝聖都教皇領地雖然成為了帝國領土,但事實上呢?我們沒有得到哪怕一座肮髒地垃圾山!那個克列斯塔卻獲得了整整六百裏的肥沃土地!”

卡赭萊子爵所代表的中低層帝國貴族是拉得維希爾集團的核心基礎,沒有了他們的支持。也許拉得維希爾根本就不可能在帝國中走到這一步,對這一點。包括老牌貴族的尼根隆德公爵和哈肯伯爵心裏都心知肚明。

“宰相大人,現在您女兒是皇後,您外孫蘭斯佩魯修繼承的也是維克薩爾森皇家的正統血脈,這皇帝由蘭斯佩魯修來坐也是正常地,並非謀朝篡位。海裏赫科爾斯此番若敗,兵力軍費耗損一空,再有所動,帝國民眾必定心怒,而宰相大人為國受責的委屈也必定引起帝國貴族和國民地同情,落難我帝國的光輝信徒對海裏赫科爾斯更是不滿,隻需宰相大人登高一呼,海裏赫科爾斯就必須退位,蘭斯佩魯修皇太子臨朝,您女兒做為皇太後和您輔佐左右,帝國必然中興!”哈肯伯爵幹脆就挑明了今天的來意。

“宰相大人,尼根隆得公爵世代為國,如今也落得個歸隱退休的下場,宰相大人如今在海裏赫科爾斯心裏已經不值一文,遲早他會所動,到時候您女兒也未必安然無事。”卡赭萊繼續添油加火,“克列斯塔隻是一外地封爵,雖當上軍務尚書,但朝內軍中根本無所依靠,尼根隆德公爵大人在位幾十年,帝國大軍八成將官為其門生,更是您宰相大人一一過目推舉,如今海裏赫科爾斯雖帶著所有精銳東進,但後方帝國大軍以及正在組建的新軍團依然由您負責,尼根隆得大人也可旁敲指引各地駐軍歸附新皇帝。而我帝國貴族許多家庭都和米亞斯王國以及希洛王國王室有姻親聯係,隻要上下一心,此事不難成功。”

拉得維希爾頭上出現了幾絲冷汗,這是他自暗殺掉前皇帝克勞斯特後第二次感到巨大壓力。其實他自認為是個忠於帝國皇家的傳統忠臣貴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帝國根本利益,不到萬不得一,是不會做出激烈舉動的,隻是當初先皇帝太過保守,而且奉行削減封爵得罪了廣大地層貴族,才招來了殺身之獲。

海裏赫科爾斯很聰明,也一直被自己寄以厚望,但如今,對方顯然已經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路,為了一個女人和自己的麵子慢慢把國家拖進了死地,也得罪了帝國大部分貴族勢力,就算自己還是忠誠於心,也不過是讓帝國貴族們多了一個清除的對象而已。

一想到自己今後可能和幾年前某些“頑固不化的貴族”一個下場,拉得維希爾就暗暗心驚。

難道真要再走一步嗎,讓這個帝國在幾年的時間裏連續換兩個皇帝?拉得維希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房內的幾人陷入了沉默,就等著拉得維希爾做出最後的決定。就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一個有可能決定卡傲奇帝國未來走向的想法正在拉得維希爾腦子裏忽進忽出,無法把握。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聲女人的驚呼,然後就聽見了清脆的瓶子打破聲,房間裏的人都同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