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南大陸愛恩法斯特王國王都瑞林斯堡。

城外的平原上圍繞著無數的軍營營帳,由二王子亞克西指揮的愛恩法斯特王國最精銳的烏爾沃勒第一、二軍團共計一萬三千名官兵虎視耽耽地把這座城市死死盯著,而城內的王都衛戍軍團七千官兵也在統領將軍巴蒙霍特夫的率領下站在了兩位發起逼宮政變的王子一邊。

就在近半個月前,當三弟的南征軍對混亂群城的拉文斯坦城發起攻擊的時刻,亞克西終於接到了兄長斯道普的秘密信函,於是他親自帶領烏爾沃勒第一、二軍團主力以最快的速度急行軍突然出現在王都城下,控製了王都所有對外聯係,而城內的衛戍軍團也在斯道普和一班大臣的策反下控製了王宮。

國王萊西德暴跳如雷,可他手上除了那千餘人的王宮禁衛外幾乎對這樣的逼宮毫無反抗,不過十幾分鍾,就在大兒子斯道普的冷笑下被“請”進了寢宮。同一天,城內的絕大多數貴族和大臣都遭到拘禁,各國外交使館也被嚴格控製。

暗中都不滿意這場南征軍事行動的部分貴族和大臣迅速站到了斯道普和亞克西這邊,再加上前宰相馬爾讚被釋放出獄,一群擁戴大王子斯道普的人開始著手控製全國的權利,一道道以大王子名義頒布的緊急公文被送往了王國各地城市,不過一個星期,愛恩法斯特王國絕大多數城市都默認了這臨時的權力控製中樞,同時,三王子卡文特斯被斯道普宣布剝奪其王子頭銜,還派出使者前往南征軍通知羅卡裏奧斯將軍停止一切軍事行動並押解卡文特斯回國。

就在王宮的後花園裏,坐在輪椅上的斯道普在二弟亞克西的保護下和一群大臣在商議事情,而卡傲奇帝國駐瑞林斯堡外交總領事波菲力男爵也被邀請參加。

雖然長期的癱瘓讓這位瘦弱的男子看起來還是那麽弱不經風,但現在,就在他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上,一種強烈的自信展露無疑,像是壓抑了許久一樣充滿了爆發力。

“殿下,臣已經切斷了南征軍的所有補給,而且已經集中南方幾個城市的守備軍共計一萬人在邊境候命!”

被斯道普重新恢複宰相職務的馬爾讚有點不安地看著麵前這個一夜之間掌握了王國最高權力的青年,從對方那透著隱隱殺氣的眼神中看到一種發泄式的狂妄,忽然心裏有點害怕,因為就在這幾天,大批以前經常鄙視冷落斯道普的卡文特斯貴族黨羽被逮捕處死。

他是看著對方長大的,以前很喜歡這個沉靜的孩子,很清楚對方從小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一個很聰明的人,可惜因為身體的殘疾,長期在旁人冷眼嘲諷和父母冷漠表情下長大,心裏肯定會有壓抑的自卑,一旦有了這樣翻身機會,肯定會出現爆發性的發泄,不過看來,這些發泄行為已經超過了限度,這不符合對方平時思考問題的方式。

偷偷看看一邊有點得意的卡傲奇帝國總領事波菲力,馬爾讚有種不好的感覺,總覺得這政變也發生得太順利了,尤其是七千衛戍軍團,幾乎根本沒有任何猶豫考慮就忽然成為了斯道普的力量,難道這裏麵沒有什麽玄機。

“宰相大人,馬上緊急征召兵員,現在羅卡裏奧斯將軍的回話還沒到,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雖然卡文特斯是個窩囊廢,但他手上畢竟還有四萬南征軍,羅卡裏奧斯將軍也一直對父王很忠心,他的態度不好把握,你懂嗎?”斯道普側頭看看自己的二弟亞克西,見對方露出絕對信任的表情,心裏就感到很舒服,於是對著馬爾讚下達了命令。

又是征兵令?馬爾讚覺得這次逼宮已經不像是兵諫那麽簡單,好象斯道普想要完全鏟除其他勢力一樣,這不是個好現象,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隻好惶恐點頭。

“大哥,要不我帶我的兩個軍團南下逼迫一下羅卡裏奧斯?”亞克西嚴肅地站在斯道普一側,露出殺氣。

“不用……羅卡裏奧斯已經沒了補給,能不能堅持到你過去他還不知道……”斯道普笑了一下,“安德羅妮也不會放過他的,我們征兵的目的雖然是防備萬一,但主要還是防止安德羅妮倒吃我們一手。”

見長兄如此胸有成竹,亞克西自然不再多言,幾個大臣也默默點頭。

“殿下,我卡傲奇帝國皇帝陛下要外臣轉達我國的態度。”一邊守侯以久的帝國領事波菲力終於說話了,“我國希望殿下能盡快穩定解決國內的局勢,在不影響兩國正常貿易下促進新的關係發展。”

“哦……帝國皇帝陛下也很關心我國啊……”斯道普心裏哼了一聲,臉上露出微笑,“不知道貴國皇帝希望我們能有什麽新的關係?”

波菲力用眼睛看了看四周,故意咳了聲,隻見斯道普一擺手,包括亞克西在內的所有人都退出了花園。

“殿下這次行動可是得到我卡傲奇帝國皇帝陛下的全力支持,皇帝陛下也希望貴國能在殿下的領導下更加繁榮。”波菲力露出了驕傲的神色,語氣有點傲慢,“如果不是我代表皇帝陛下給巴蒙霍特夫將軍許諾提供三十萬銀幣的私人回報,他的七千衛戍軍團兵力會那麽配合殿下您嗎?”

“有什麽條件嗎?不會就真的希望我來做國王那麽簡單吧?”

斯道普皺了下眉頭,他知道這次能夠成功,確實還是依靠了對方這樣的手段,自己國家的大臣個性他是最清楚不過了,長期以來就養成了接受費爾提蘭商業自治領賄賂的習慣,如今再接受帝國的賄賂很正常。

“很簡單!斷絕和萊依索魯共和國的外交和貿易關係,揮軍擊滅銀狼軍團!”波菲力眼睛裏露出精光,“為此,我帝國可以出麵調解殿下個人和費爾提蘭的矛盾,讓他們不對殿下的行為有所抱怨並繼續支持貴國的軍事行動。”

“還是要我南征不是嗎?你應該知道我是反對這點的……”斯道普冷笑了一下,把頭扭向了一邊,“如果不是因為擔心父王會繼續擴大軍事行動,我也不會幹出這些事情。”

“不,萊西德國王陛下的南征是針對混亂群城的海德堡勢力,我皇帝陛下隻關心銀狼問題。”波菲力絲毫沒在乎斯道普的嘲諷,“銀狼是萊依索魯共和國暗中扶持的,如果他們站穩腳了,再加上和貴國發生戰鬥的恩怨,肯定會對殿下不利,而且萊依索魯早就在窺視混亂群城,銀狼成功也就是萊依索魯成功,這裏麵的厲害殿下應該可以看得出來。”

“你要我轉移南征的打擊對象?”斯道普迅速明白了對方的真正用意。

“是的,不需要貴國繼續南征,隻是利用貴國的實力在南方壓製威脅混亂群城,聯合那裏的城邦一起對付銀狼。”波菲力點頭。

“這個我會考慮的,就請回報貴國皇帝陛下,感謝皇帝對我的支持,等皇帝生日慶典的時候,我會派代表前去的。”

斯道普露出有點疲憊的神色,表示話題結束,然後閉上了眼睛。波菲力得意地笑笑,就邁著輕鬆地腳步走了。

斯道普又張開了眼睛,厭惡地看了眼那快消失在花園盡頭的身影,然後吃力地把僵硬的身體挪動了一下。

“扶持我一起對付萊依索魯?難道你們真的願意看到我統一南大陸?”斯道普看著蔚藍的天空,心裏澎湃,“無論是卡傲奇帝國、銀狼、萊依索魯還是海德堡……所有的人都不能阻止我的願望,我要把南大陸全變成愛恩法斯特王國領土!”

花園裏隱隱傳出一陣虛弱的狂笑,是那麽震顫和刺耳。

九月六日,混亂群城,拉文斯坦城。

這座要塞式城堡在經過幾個月連續爆發的幾次戰鬥後早變得殘破不堪,曾經堅固的城牆搖搖欲墜。海德堡曾經搬光了城內的所有東西,而銀狼撤退時又毀掉了大部分城防設施,如今的拉文斯坦城根本就不能稱之為城堡,就好象一個殘破的大院子坐落在丘陵山地之間的平原上。

城內的前城主官邸幾乎成了空架子,卡文特斯在入城當天就動用了大量人力來修複這座建築,相比那些隻能駐紮在城裏空蕩蕩的街道上的第一軍團士兵,他這樣的自我享受行為引起了很多官兵的暗中不滿。

可如今這位取得第一階段勝利的王子卡文特斯正目光呆滯的坐在空曠的房間裏發楞,一群軍官都低頭不語,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臉色肅穆,筆挺地站在頹廢的王子麵前。

“殿下……現在需要您做個決定了……”羅卡裏奧斯把一封來自國內的緊急公告丟到了卡文特斯身上,“國王陛下已經被拘禁了,您也被大王子殿下宣布剝奪王子頭銜,現在命令我將您押解回國,已經快一個星期了,您還沒考慮清楚嗎……”

“不……我是父王的兒子……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國王……你們沒有資格剝奪我的權力……沒有權力……”卡文特斯全身都在顫抖,英俊的臉早就在不斷的驚嚇中扭成了怪異的表情,一頭漂亮的短發也變得如雞窩一樣亂糟糟的。

“殿下……您還不明白嗎?現在大軍已經失去一切對外聯係了,東麵的海德堡一直久攻不下,看看這城內,上萬的傷兵無法得到救治,難道您要看著他們都死去嗎?”

周圍幾個軍官,看到卡文特斯這樣的摸樣都露出怒容,其中兩個人忍不住就要上前拿下對方,羅卡裏奧斯趕緊揮手阻止了部下的行為,一邊還在勸告對方。

就在一個星期前,就在羅卡裏奧斯強攻東麵海德堡防線多日不下的時候,從國內來的緊急公告把一個驚人的消息帶到了南征軍裏,有關大王子控製王都、國王萊西德被軟禁以及南征軍補給被終止的流言迅速在幾萬大軍裏蔓延,本打算一鼓作氣拿下海德堡的官兵們都如同瀉了氣的皮球一下都軟了。

盡管羅卡裏奧斯采取了很多手段來激勵士氣,希望能盡快拿下海德堡得到補充後再回軍討伐斯道普,但是底氣明顯不足的官兵們在幾天來的進攻中的表現一次不如一次,裝備精良的南征軍每次都是稍微受點阻礙就馬上後退,結果大量的傷亡都是在撤退中自相踐踏或是被海德堡軍的偷襲騷擾中遭受了。

而就在兩天前,一個更壞的消息幾乎把本就難以維持的軍心降到了最低點。就是本被南征軍打敗南逃的銀狼軍團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兵力補充,兩個軍團一萬餘人的銀狼軍突然繞到了拉文斯坦城西麵,一舉擊潰了負責擔任後方掩護的五千蒙特羅德堡聯軍,並占領了蒙特羅德堡最東邊的城市米裏留斯城,這是和拉文斯坦西邊唯一聯係的據點,這樣一來幾萬愛恩法斯特王國南征軍就成了孤軍,北邊是桑可拉山脈,東邊是幾萬海德堡同盟軍,西麵是一萬銀狼軍,甚至拉文斯坦城南邊的呂克根勒堡邊境森林一帶也突然出現了五千的呂克根勒堡軍。

跟隨東進的蒙特羅德堡一萬聯軍已經在幾天的驚嚇中潰散得隻剩下不倒三千人,而經過連續損失的南征軍如今也隻剩下不到五萬人,其中有一萬名傷員正在拉文斯城裏掙紮,物資短缺,軍心渙散,軍官和士兵之間的摩擦日益激烈,尤其是為了爭奪僅有的物資,卡文特斯直屬第一軍團的禁衛軍聯隊和其他部隊發生了激烈的打鬥,雙方都有上百人傷亡,要不是羅卡裏奧斯親自帶兵進行阻攔,估計一場內部火並就會把南征軍提前毀掉。

“不!我們還有希望!我們往西衝出去,衝回國!”卡文特斯突然咆哮起來,臉上的青筋暴露,一顆顆大汗從額頭和脖子上泌出,“我還有幾萬大軍,銀狼算什麽!”

“殿下,難道您還指望您帶著大軍輕鬆回到邊境就能得到補給嗎?那裏已經有兩個新軍團一萬人在等著您……而且身後的幾萬海德堡軍也不會放過您的……”羅卡裏奧斯忍住憤怒,他知道這個敗家子對軍事是一竅不通,完全隻顧自己,絲毫不考慮幾萬官兵的死活,“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下官遵照大王子的命令,暫時把您拘押,然後和海德堡、銀狼談和,等大軍回到瑞林斯堡再說……大王子再怎麽說也是您的兄長,是不會對您怎麽樣的……”

“你要逮捕我?你這是造反,我才是大軍的總指揮!你沒有這個權利!”卡文特斯衝到羅卡裏奧斯麵前,死拽著對方的身體,發瘋一樣吼著,“我命令你!馬上全軍向西進攻,打回國去!”

幾個軍官再也忍不住了,上來幾下就把卡文特斯從羅卡裏奧斯身邊拉開,然後緊緊地抓住,一邊看著上司的眼睛。

“馬上把王子殿下在這裏照顧好……拘押第一軍團禁衛軍聯隊的所有軍官,派人給偷偷給西麵的銀狼軍團送信,就說我南征大軍決定議和並取消一切軍事行動回國,希望他們能放出退路,不然我南征大軍必定全軍冒死進攻突圍,倘若我軍覆沒,就是愛恩法斯特王國全國總動員第二次南征的開始,他們也是被海德堡強拉進來的,應該知道這個厲害。”羅卡裏奧斯冷冷地看了眼被架著還在嚎叫的卡文特斯,一邊對著身邊的副官下達了命令,“殿下,您就暫時委屈一下,等回到國內一切解釋清楚了就好辦。”

說完,也不再聽對方是怎樣的歇斯底裏,獨自走出了官邸。

隨後,包括第一軍團其他人在內的王國軍部隊都開始了行動,這些平時被禁衛軍聯隊官兵欺淩的平民官兵們都惡狠狠地把占據拉文斯坦城內僅存幾處完好居民建築的禁衛軍駐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沃爾特的小隊是第一時間響應羅卡裏奧斯將軍命令的部隊之一,就在接到命令那一刻,沃爾特帶領經過連續傷亡的小隊士兵馬上衝進了一處禁衛軍營地,那裏,是維爾海姆中隊的軍官駐地,一座小居民房。

“沃爾特,你反了你!居然敢對禁衛軍長官無禮!”維爾海姆的臉都白了,看到麵前十多個熟悉的麵孔,背上隻發涼。

“行了,維爾海姆,你的日子該過了!”沃爾特傷心地看了看身後參與的十多個夥伴,心裏在流淚。三十多個來自卡歐那鎮的同伴,如今隻剩下十多個人,其他的人都在戰鬥中陣亡,那些死去的熟悉夥伴都是因為麵前這個禁衛軍中隊長軍官在前線故意刁難造成的,在前幾天的戰鬥中,維爾海姆以督戰軍官的身份強製命令沃爾特的小隊在前線不準後退,結果被海德堡軍的追擊部隊包圍。

“你是叛徒!弟兄們殺了他!”維爾海姆大吼一聲,身後的幾個禁衛軍軍官都拔出了武器,想要把麵前企圖逮捕自己的平民官兵都嚇退。

“放下你的武器!”一聲大喊從門外傳來,隻見沃爾特的上司阿爾伯特帶著更多的士兵趕了過來,一邊看著維爾海姆的瘋狂動作,一邊青著臉說著,“維爾海姆,現在大軍的最高指揮是羅卡裏奧斯將軍,你必須聽候命令,馬上武器,跟我到指定地點集合!”

看到更多的人來了,維爾海姆一下就軟了,乒的一聲手上的武器落地,一下就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哭著說道:“阿爾伯特大人,你一定要保證我的安全,這個沃爾特想要公報私仇!”

“你害怕什麽?我的維爾海姆騎士大人,你不是經常要求我的部下必須聽命令嗎?現在該你個人表現一下了,我們也是執行命令而已。”

阿爾伯特冷笑一聲,他厭惡地看著這個平時對自己恭敬有加的禁衛軍騎士軍官,知道就是這個人百般刁難除自己之外的所有部下,結果他的中隊在戰鬥中傷亡慘重。

“請看在您爺爺和卡文特斯王子殿下的關係上保護我,不然他們肯定會殺了我的!”維爾海姆絕望地被幾個士兵拖出了房間,一邊還在慘叫。

等到維爾海姆被拖出了房間,阿爾伯特這才回過頭對著沃爾特搖著頭說道:“沃爾特,我知道你咽不下這口氣,我也很難過你的小隊同伴,但他畢竟沒有被宣判有罪,所以你絕不能動他。”

“動他?我還嫌髒了我的劍……”沃爾特厭惡地吐了口口水在地上,把武器插回劍鞘,然後忐忑地說道:“中隊長,現在我們被包圍了,可能要突圍,但是很多人都有傷,現在大家的士氣很低,希望您能找上麵多撥點治療藥,不然……”

“我知道……但是現在傷員很多……第一軍團因為是卡文特斯直屬軍團的緣故,和其他部隊的關係不好,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提出要求可能……”阿爾伯特為難地歎了口氣,偷偷摸了摸右肩鎧甲下的傷口,感覺很疼,但又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傷勢,隻能強忍,“比起其他軍團,我們參戰的次數還是很少,所以很可能我們第一軍團會被安排為這次突圍戰斷後的部隊,希望到時候大家奮勇殺敵!”

“放心吧……”沃爾特默默地回頭看看那些同伴,一種哀傷冒上心頭,他不知道未來幾天後這些同伴還有多少能夠活著回國,“希望中隊長大人也能保重自己,好回到家人身邊……”

“謝謝……希望你也能幸福……”

阿爾伯特在幾個月內和沃爾特的朋友關係發展很快,兩人在私下都放棄了軍官等級身份,各自交談著自己的心事。長期浸泡在商人和富翁圈裏的阿爾伯特很少有知心的朋友,如今有了這樣一個樸實的朋友心裏很感動,也把自己為什麽參加軍隊的原因告訴了對方,尤其是還提到了米希奧蕾,甚至一些信的內容也讓沃爾特分享,他開始習慣把自己對心上人的思念捆綁在深厚戰友友誼裏麵,希望對方能體會他的感受。

第二天晚上,一封來自愛恩法斯特王國南征軍臨時最高指揮羅卡裏奧斯將軍的敵人信件到了拉文斯坦城以西的米裏留斯城裏,收信人隻寫著銀狼最高指揮收。

這座隻有幾萬人的小城在一次衝鋒進攻後連同城裏堆積如山的物資都落入了銀狼兩個軍團的手裏,經過秘密補充的一萬一千人銀狼官兵個個興高采烈地圍在營地的吃喝聊天。

就在銀狼第一、二軍團狼狽地突圍南遁入呂克根勒堡境內森林的時候,知道情況緊急的艾得力克終於按耐不住了,親自帶著兩個聯隊兩千五百人的援兵從陸路一邊沿途和當地統治者交涉,一邊強行軍趕到呂克根勒堡以北邊境森林和兩個軍團八千五百多人的殘部匯合,經過緊急重新編組後才算恢複了兩個軍團的戰鬥力。

就在打算返回海德堡和安德羅妮共同防守的時候,一封來自安德羅妮的秘密信件送到了銀狼軍營,安德羅妮終於把她的真實作戰計劃展示了出來,要求銀狼兩個軍團從呂克根勒堡邊境森林裏機動西進,繞過拉文斯坦城偷襲蒙特羅德堡領地的米裏留斯城,占領這座愛恩法斯特王國大軍的後方物資臨時集結地,切斷對手的後方補給線。

這個計劃讓艾得力克震驚不已,他現在才算真正知道了安德羅妮的狡猾,原來對方一直讓愛恩法斯特王國軍產生了錯覺,以為銀狼是被海德堡犧牲的棋子,不光是讓銀狼被迫演了場真實的潰敗,還讓幾萬愛恩法斯特王國軍絲毫不考慮後方的防守全力東進,結果後方隻剩下幾千戰鬥力很差的蒙特羅德堡聯軍防守。

出於盡快完成戰爭的目的,艾得力克同意了這個計劃,並連夜率領緊急休整後的軍隊展開了進攻,並在九月二日當天成功占領米裏留斯城,切斷了愛恩法斯特王國軍的退路,而隨後艾得力克又聽到了傳言,聽說愛恩法斯特王國內部出現了問題,東邊的愛恩法斯特王國南征軍已經發生了混亂,而安德羅妮的另一封信件要求他務必阻止愛恩法斯特王國軍回國的軍事行動。

如今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了,安德羅妮的並不是隻想擊退愛恩法斯特王國軍了事,她早就做好了全殲對手的打算。愛恩法斯特王國在經過這樣的巨大損失後,肯定要恢複很長一段時間,而類似蒙特羅德堡這樣的反對安德羅妮的聯盟也會在這場戰爭後一敗塗地,安德羅妮可以在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裏帶著她的軍隊橫掃混亂群城北部,然後一點小小的甜頭去彌補她的同盟者。等愛恩法斯特王國緩過勁來,混亂群城北方已經大局已定,實力比以前更為強大的海德堡將迫使愛恩法斯特王國和其他混亂群城城邦接受現實回到談判桌上。

羅卡裏奧斯的信讓艾得力克有點為難,按道理,自己完全可以拒絕這樣的和談要求,現在自己通過繳獲的戰利品得到了大量補給,士氣高漲,而羅卡裏奧斯的部隊則一天不如一天,東麵還有幾萬海德堡同盟軍在緊逼著,隻要自己一個“不”字,就可以完全解決這幾萬人。

但艾得力克已經知道了正是安德羅妮對外故意暴露了銀狼參戰的秘密,很明顯,安德羅妮希望銀狼從此以後死心塌地地和她站在一起,幫她統一混亂群城,恢複埃拉西亞王國的基業。但這樣一來銀狼遲早還是有一天會被安德羅妮逼到絕地,不是被迫接受對方的全麵控製,就是被消滅。

“艾得力克大人,您看我們怎麽回話……”科爾諾威特經過治療後的身體還很虛弱,但是依然在前線指揮著戰鬥,而且比任何人都顯得狂熱,“下官個人建議拒絕,這愛恩法斯特王國受費爾提蘭商人的挑唆,目標不僅僅是海德堡,本身也包括針對我們,如果放過他們,說不定他們還會來打第二次。”

“我不同意科爾諾威特大人的意見!”謝斯塔在軍官群裏站了起來,連續的戰鬥已經讓他的鎧甲出現了不少破損,可以看出來每次戰鬥他都是親自參與過,“安德羅妮明顯在利用我們,如果我們斷了愛恩法斯特南征軍的退路,就徹底把愛恩法斯特王國給得罪盡了!”謝斯塔有點歉意地看了看科爾諾威特,表示必須冷靜,他知道對方肯定是厭惡費爾提蘭的緣故才連帶著想把愛恩法斯特王國軍趕盡殺絕,“現在愛恩法斯特王國出現內亂,聽說他們的大王子掌握了控製權,那個人是反對南征的,如果我們能夠放過這幾萬人,說不定可以獲得對方的諒解,改善關係對我們以後的發展有利,一方麵也是遏止安德羅妮繼續對我們單方麵利用。”

不少軍官都默默點頭,連科爾諾威特也不得不表示接受,於是一群人都看著艾得力克,等對方下達最後的命令。

“如果費納希雅小姐在的話……估計她還是不會做出趕盡殺絕的決定。一個相對穩定的局勢遠比已成定局要好得多!”艾得力克把手一揮,所有的軍官都刷地一下站起來立正,“給羅卡裏奧斯將軍回信,允許他們繞過米裏留斯城回國,不過不許攜帶任何攻城武器,不然我軍一定死戰到底……並表示我銀狼是被費爾提蘭逼迫到如今地步,本無和愛恩法斯特王國交惡的意思,希望能夠體諒!”

九月九日,羅卡裏奧斯終於收到了銀狼的回複,在得知銀狼答應他的軍隊可以繞過米裏留斯城西退後,這個老將軍有點控製不住地攤坐在位置上擦著汗,好半天才喊出“感謝偉大的神”這句話。

經過一天的緊張準備,羅卡裏奧斯把損失最小的第一軍團經過進一步加強後留在大軍後麵負責斷後,而自己則帶領剩下的兩萬多餘官兵倉皇地放棄前線陣地和拉文斯坦城朝西退去,他要趕時間,如果一個星期之內無法通過米裏留斯返回國內邊境,他就會因為消耗光所有殘餘物資而讓幾萬大軍崩潰。為此,他把六千多傷員也遺棄在了拉文斯坦城裏。

九月十日,淒厲的號角在拉文斯坦城和海德堡交界處響起,得知對手大部隊開始西撤的三萬海德堡軍主力如潮水一樣朝西湧了過來。依托少許丘陵地形和之前就修好的防禦陣地,擔任前線陣地阻擊的愛恩法斯特王國第一軍團九千人拚命抵抗,連續打退了安德羅妮親自指揮的幾次進攻,並於當天夜晚撤回拉文斯坦城繼續進行第二階段防守。

九月十一日晨,海德堡軍開始強攻拉文斯坦城,不過幾個時辰就攻破了早就破爛的城防,一萬海德堡軍湧入拉文斯坦城展開巷戰,而近兩萬主力繼續西追早就西撤了兩天的愛恩法斯特王國軍主力,並指望在米利留斯城下和銀狼圍殲對手。

絕望的愛恩法斯特王國軍第一軍團的官兵們在各條街道上和兩倍與己的海德堡軍血肉撕殺著,這支大部分由老兵組成的軍團從上午開始一直和對方打到深夜,又打到第二天淩晨。不知疲憊的愛恩法斯特王國軍士兵依靠精良的裝備和強悍的單兵戰鬥力給海德堡軍造成了嚴重的傷亡。

九月十二日上午,拉文斯坦城的大部分街區都落入了海德堡軍的控製,而在愛恩法斯特王國第一軍團軍團長彭薩拉斯將軍指揮下的殘留兵力龜縮在城市的西北角,那裏聚集著六千多名傷員和最後四千多身體完好的官兵。

潮湧而來的海德堡軍士兵最終還是分割了這群殘留的愛恩法斯特軍人,最後的巷戰在一片很狹窄的街區裏展開。無數身穿著灰色簡陋鎧甲的海德堡軍士兵像螞蟻一樣圍繞著身穿暗紅色鎧甲的愛恩法斯特軍士兵,並從幾個方向用武器刺穿對方的身體。

阿爾伯特指揮的中隊官兵隻剩下不到四十人,其中沃爾特指揮的小隊還有十一人,三十來人依托著一座高大房屋,用一切可以找到的東西阻擋著海德堡軍的圍攻,不過臨近中午,上百的敵人還是衝進了建築。

“中隊長!弟兄們頂不住了!”一個士兵握著鮮血淋淋的武器從外麵跑進來,一張年輕的臉滿是血漬和灰塵。

這群新兵從進入兵營開始,就在阿爾伯特的嚴格訓練下形成了新兵團體裏少有的強大作戰單位,而他的中隊也是堅持到最後一刻的唯一新兵中隊。看到部下那張略帶驚恐的臉,阿爾伯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就是我的軍人生涯……以如此的屈辱來結束這一切……門外走廊深處的戰鬥撕殺聲已經清晰入耳,阿爾伯特負傷的右手把武器從劍鞘裏拔出,輕歎了一聲,說道:“沃爾特小隊長還活著嗎,把他叫進來……”

士兵一楞,趕緊跑了出去,不到一分鍾,阿爾伯特就看見十多個自己的士兵在沃爾特的指揮下被一群海德堡的士兵給逼到自己門口的走廊上。勝券在握的海德堡軍士兵都沒有繼續上前了,他們用幾十個人從走廊兩麵緊緊包圍著這最後的十來個愛恩法斯特王國軍士兵。他們眼前的這群人給自己人造成了很大的傷亡,所以他們並不打算在這最後的勝利關頭再過多的去損失生命。

阿爾伯特走出房間,看了看敵人,輕聲說道:“我是愛恩法斯特王國軍第一軍團第二一一中隊指揮官阿爾伯特,是你們的最高長官……”

“中隊長……”

沃爾特和十來個士兵都預感到這最後的戰鬥終於到了,心裏的恐懼和絕望也隨之煙消雲散,一個個都慷慨激昂地看著身後被自己圍繞背後的上司,期待著對方發出最後的戰鬥命令。

“現在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保留你們的生命……”阿爾伯特慘笑一聲,擠開士兵,走到走廊中間,對著那群海德堡士兵露出嚴肅的表情,“我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希望你們能以對待真正的勇敢軍人那樣對待他們……”

說完,阿爾伯特突然把劍刃扭向身體,沃爾特等人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那把鋒利的武器瞬間就刺進了胸甲,一直穿透身體。

“中隊長!”幾個士兵都哭著衝上去抱住了阿爾伯特的身體,年輕的勇敢士兵終於在一群敵人麵前流下了眼淚,隻是這種悲傷不是對自己生命的留戀,而是惋惜這位一直以平等身份對待自己的尊敬長官。

沃爾特回頭看看最後殘留的九個卡歐那鎮同伴,歎了口氣,以最後的指揮官身份下達了投降命令,接著第一個把兵器丟到了地上,隨後就是一片金屬落地的聲音,十幾個士兵都放棄了抵抗。

“米希奧蕾……很遺憾……我無法給你最完美的形象了……就讓我帶走所有的恥辱……還有你的愛……”

阿爾伯特已經聽不見部下的哭喊,他覺得全身都冰涼,就好象浸泡在費爾提蘭郊外的小湖裏一樣那樣涼爽,四麵都是白蒙蒙的,又好象費爾提蘭外海上的晨霧,朦朧中他似乎看見米希奧蕾正站在遠處幽怨地看著自己,臉上是一種深深的失望,還沒等自己呼喚,少女轉身就朝遠方走去。

阿爾伯特用最後的力氣伸出了手,虛指著那個迷幻中的少女背影,不過幾秒,就失去了感覺,抬起的手臂耷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