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費納希雅的身份暗示下,克麗絲終於做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決定,就在她的臥室裏,一張秘密的航海圖被手繪了出來。圖上標注的那塊吸引光明大陸的無數學者和光輝教會神職人員究其一生都無法獲知真實存在位置的黑暗大陸、那個坐落在迷惘之海深處的阿斯羅菲克帝國版圖。而費納希雅從這個時候開始,把黑暗大陸正式稱之為安德偉特黑暗次大陸。

費納希雅按照克麗絲的手繪地圖和口頭解釋判斷,黑暗次大陸的位置大概位於卡萊島東邊稍稍偏北的大海中,大概緯度應該和安德偉特南大陸相當,而且麵積也比南大陸大點。

從距離上看,克麗絲隻能以阿斯羅菲克帝國海軍的大型三桅方帆戰艦需要連續航行兩個月才能從黑暗次大陸最西邊的港口抵達卡萊島的例子來打了個比方。根據安德偉特的世界地理長度標準,這個世界所謂的“裏”的長度略少地球世界的“公裏”,而阿斯羅菲克帝國海軍的大型三桅方帆戰艦海上時速大概為十五裏,向西航行平均時速為十裏,那兩個月的航程距離就應該接近一萬五千裏,拋去航程中因為補給所耽誤的時間和航程,那黑暗次大陸距離卡萊島起碼不會少於一萬兩千裏。

兩個月的航行、上萬裏的航程,幾乎已經是這個世界的航海術所能達到的極限距離,更何況克麗絲還特別指明之所以光明大陸一直無法找到黑暗次大陸的原因除了因為距離太過遙遠,更重要的還是因為黑暗次大陸周圍一片被稱為“迷惘之海”的海域,在這片白霧茫茫的大海上充滿了詭異的黑暗氣息以及大量的海市蜃樓,會讓幾乎所有曾經偶然尋找到這裏的光明大陸海船迷失方向而陷入補給消耗一空的絕境,或是因為承受不了黑暗氣息的侵蝕而昏迷死亡,最終成為漂泊在迷惘之海上的死船。

就連阿斯羅菲克帝國海軍本身,除了擁有這片海域的詳細地理標注和專門培養出的領航員外,也必須在通過迷惘之海的時候進行非常充分的準備,不然同樣也難逃這天然的黑暗屏障所蘊涵的危險。

黑暗次大陸的陸地大概形狀類似一個梨,四周分布著幾大島嶼群,其中最大的島嶼“匹克茲島”位於黑暗次大陸以南大概三百裏,島嶼總麵積幾乎有北大陸羅蘭德王國的薩西尼亞平原的那麽大,連同匹克茲島四周的小島群構成阿斯羅菲克帝國唯一一個海外行省,黑暗次大陸極其周遍的島嶼構成了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行政版圖。

黑暗次大陸的陸地地貌比較豐富,但資源相對貧乏。次大陸西南大部分為高海拔山地,幾條大河由此發源,並分別經過大陸中央的森林從大陸北、東海岸入海,其間中下遊的河流分支形成了黑暗次大陸北部和東部的大片河網平原。西麵和南麵為地形複雜的山地、叢林、沼澤、平原混合地帶,其中幾條主要山脈蘊涵極為豐富的金、銀礦產,而西南的高海拔山地也出產質量極高的寶石。除此豐富的貴金屬、寶石類礦藏和木材類資源外,黑暗次大陸的其他金屬礦產比較缺乏,尤其以鐵、銅為甚,而且由於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的人口接近一千五百萬,其中大陸人口一千一百萬,周遍島嶼人口四百萬,所以僅僅依靠北部和東部的平原地區也長期存在著穀物、肉類糧食產量過低的狀況,隻能通過大量海上捕魚來維持國內的食物供應。

阿斯羅菲克帝國首都為格蘭德諾城,這座全帝國最大的港口城市坐落在黑暗次大陸北部沿海的三角洲平原上,東麵緊靠大陸最大河流圖爾魯河,人口九十多萬。此外稍大的城市還包括大陸西方的著名金銀礦提煉地山地之城羅茨林德,人口四十萬,還有南方另一大港口姆貝基特城,人口六十萬,以及最大的海外城市,匹克茲島的匹克茲港,人口五十萬。幾乎每一個大城市都相當於安德偉特大陸上幾個城市的規模,就連所謂的中小城市的人口也大都在十到二十萬之間,更不用說那多如牛毛的小鎮。一個長期相對穩定的獨立環境讓阿斯羅菲克帝國擁有著超越光明大陸任何一個所謂大國的數倍國力,如果不是因為某些特定的資源缺乏和距離原因,不然阿斯羅菲克帝國可能在第一次諸神戰爭的時候就拿下世界了。

克麗絲說到最後,也就費納希雅最關心的問題,就是有關黑暗神域,這座被黑暗次大陸人民奉為聖地的地方居然位於西南群山深處一座陰森的山穀沼澤地中,那裏中年黑霧嫋繞,人畜難以生存,被沼澤地圍繞的山穀中央是一個更為深不見底的懸崖深穀,外麵山穀裏彌漫的黑霧就是從這裏麵冒出的,全黑暗次大陸隻有少數魔法修為極高的人才能忍受這裏的黑暗力量侵蝕抵達到懸崖深穀邊,並代表所有的黑暗子民往深穀裏傾倒祭品。

一直到深夜,長達幾個時辰的講解才結束,費納希雅終於疲憊地舒了口氣,把所得來的知識進行了仔細劃分篩選然後對著地圖默習了好幾遍,這才露出感激的微笑說道:“克麗絲公主殿下真是記性太好了,那麽多的東西都能說得如此詳細。”

“嗬嗬,這可是我的家鄉,哪能不熟悉啊!”克麗絲也笑了,微微扭了下發酸的脖子,把筆放到了一邊,“現在局勢還不好說,我二哥索萊恩畢竟還是正統即位的帝國皇帝,其實約修亞從本質上說隻能是個反叛者。”克麗絲歎了口氣,對這場阿斯羅菲克帝國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內戰表示極大的無奈,“而且索萊恩現在掌握著整個大陸,雖然周遍的島嶼在埃格哈德數十年的精心拉攏布置下已經和他站到了對立麵,表麵上索萊恩已經被包圍在大陸上,但他的實力依然很大,大陸人口幾乎是海外島嶼領地的三倍,兵力和資源雄厚,埃格哈德想要指望返攻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埃格哈德現在還能有希望嗎?除了約修亞在他手上,難道他有其他的途徑可以獲得和索萊恩相抗衡的條件?”費納希雅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靜靜地看著克麗絲,她隱隱知道對方肯定還有什麽在瞞著自己,而且這個隱瞞的秘密就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埃格哈德隻有這一片片的島嶼,他憑什麽來和索萊恩打長期消耗戰?”

“這……”克麗絲的眼神裏露出遲疑,牙齒咬住嘴唇,好半天都沒有開口。

“除非……除非他有外來的物資援助,不然,就算他能夠把控製領地內的百姓都組織成軍隊,還是無法和索萊恩對抗的!”

費納希雅雖然表情有點嚴肅,但心裏歎著氣,她知道克麗絲的身份畢竟是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長公主,對光明的立場肯定報著敵視的態度,雖然現在自己和對方占在了同一戰線,但她相信克麗絲還是很顧及自己上強大的光明神力和並不明確的立場。

“這……這是我阿斯羅菲克帝國的最高秘密,隻有當代皇帝陛下、極少數皇室重臣和暗影教會長老議會的少數高級長老才知道,就連我這個皇帝妹妹都不知情……”克麗絲終於狠下了一條心,於是準備把謝克特茲三世臨死前偷偷告訴她的有關阿斯羅菲克帝國幾百年來最大的海外秘密告訴對方,“費納希雅小姐應該很清楚費爾提蘭吧,這個幾百年前諸神戰爭後突然出現的富裕之地,這個名義上是卡傲奇帝國的屬地但實質已經是獨立領地的費爾提蘭商業自治領,其實就是我阿斯羅菲克帝國皇帝恩準在光明大陸進行貿易控製的海外領地。”

果然是這樣……黑暗次大陸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少錢,有了錢去控製光明大陸的物產貿易流通,一方麵控製各國的經濟命脈,一方麵把黑暗次大陸缺少的物產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阿斯羅菲克帝國,幾百年的處心積慮就是為了發動一次命運注定的諸神戰爭,想出這個方法的皇帝真是有高瞻遠矚啊!費納希雅越來越佩服這個國家的堅韌毅力,為了一個信仰不犧派遣一批人在光明大陸活動幾百年、曆經十幾代人來做一個準備。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埃格哈德利用自己控製的帝國海軍已經完成了對索萊恩的封鎖,如今費爾提蘭這條補給線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裏,所以他才會這麽大膽狂妄公開宣布索萊恩的皇帝身份為非法的。”費納希雅笑了,她認為埃格哈德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做得比較漂亮,圍而不攻,然後另行發展自己的實力,等到實力足夠後依靠費爾提蘭的支持完全可以把索萊恩致之死地。

“本來是這樣的,不過索萊恩的海軍實力還是有的,雙方都在爭奪進入迷惘之海的費爾提蘭秘密運輸船隊,好幾次都發生了直接海戰,現在費爾提蘭已經放棄了海上運輸,改為通過南下混亂群城,然後通過這裏的跳板把物資輸送到埃格哈德手上,不過,因為您的出現,現在……”

克麗絲尷尬地笑笑,她想說的就是因為費納希雅和銀狼軍團前段時間那場胡鬧顯然打亂了埃格哈德和費爾提蘭的部署,現在埃格哈德隻能通過秘密占領混亂群城南方沿海城市和煽動愛恩法斯特王國南征來達到完全控製南大陸的目的。

費納希雅也樂,她沒想到自己被卡文特斯稀裏糊塗地嚇到混亂群城以及自己拉著銀狼軍團和海德堡的合作居然會讓埃格哈德如此大膽,於是笑著說道:“埃格哈德以為斷絕了索萊恩的外來物資補充就可以達到他的目的,隻是他沒想到現在混亂群城的局勢也讓他陷入了補給困難的地步,所以他必須加快侵略南大陸的計劃,嗯……這樣的戰略也確實很聰明……不過,這一萬多裏的距離,他怎麽指揮這裏的侵略軍,難道完全授權給洛菲?”

“是啊……洛菲是他的最主要心腹,如果我沒猜錯,這一切計劃其實都是洛菲提供的意見,所以派他來指揮這一切是很正常的。”克麗絲想想說到,“因為距離原因,其實這裏所發生的一切是無法及時傳達到萬裏外的匹克茲島,遠距離魔法傳送也無法實現那麽長距離的傳送定位,就連我們帝國和暗影教會常用的暗黑蜂龍也無法飛躍這個距離,現在我們又控製了這裏海軍,所以埃格哈德在未來兩個月內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所以隻要把消息控製得好,十天後到達這裏的第二近衛軍軍團是察覺不出這裏其實已經被我們控製了。”

“第二近衛軍軍團?”費納希雅吃驚不小,她預感到這個名稱所帶來的危險遠比昨天晚上說服菲斯列投靠克麗絲的風險大了幾倍,“應該是埃格哈德以擁戴約修亞當皇帝的名義組建的心腹軍團吧?”

“是啊,人數高達八千人,而且指揮官也是他的心腹,不太容易爭取過來……”克麗絲有點擔心卡萊島的第八軍團和那些數量稀少的海軍艦船能否阻擋這八千精銳的士兵和護航的強大海軍兵力。

“其實也不難辦……”費納希雅仔細想了想說到,“到時候讓他們的指揮官上岸,然後……”

克麗絲仔細地聽完,也隻好點頭同意,但又有點不放心地說道:“費納希雅小姐,那約修亞怎麽辦,就算我們控製了這裏並保守了秘密,也救不出他啊。”

“嗬嗬,你還擔心這些?有兵有船直接打回去得了!”費納希雅有點得意自己策劃參與的這場軍事獨立,她覺得自己已經在朝阻止最終戰爭又邁進了一步,“銀狼現在不是正在控製混亂群城沿海嗎?隻要雙方合作,你不需要像洛菲那樣攻占那裏就可以得到大量的物資補充,憑借索羅商會的實力,要維持你救回約修亞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我不知道你說的艾得力克和第十七軍團指揮官施瓦茨會不會接受我這個建議……”克麗絲有點擔心下午送出去的信件能否被交戰雙方采納,“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是啊,艾得力克現在肯定正和第十七軍團打個你死我活,突然接到停戰的消息肯定心裏有所不滿,再加上現在自己和艾得力克在一些立場見解上的模糊對立,很難說艾得力克會心甘情願地接受黑暗帝國的要求。費納希雅聽了也變得沉默了很多。

“你說的很對,如果放在以前,連我都無法相信……”費納希雅用微笑緩和了一下房間裏的壓抑氣氛,“我去說說看……”

剛說完,費納希雅就站了起來,然後朝門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克麗絲輕聲叫住了。

“費納希雅小姐,我想問你個問題……”克麗絲有點忐忑,“你為什麽要這麽幫我和約修亞?難道僅僅是因為茵蒂克絲的緣故?”

“也許吧……”費納希雅沒有回頭,臉色平靜,“不管約修亞能否真得當上皇帝,我隻希望這所謂命運注定的戰爭不要發生,僅此而已,能否被你理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一定要辦到……”

舒了口氣,頭都不回地走出了房間,隻留下克麗絲在房間裏思索著這番話。就在當晚,幾乎所有的卡萊島的軍民都看見從城堡官邸的天台上騰起一團金光,然後飛速地朝西而去。

第二天一早,克麗絲就來到了位於卡萊島城堡官邸內的阿斯羅菲克帝國第八軍團臨時指揮部。

“長公主殿下!卡萊島和附近島嶼停泊的帝國海軍已經宣布完全聽從您的指揮!現在這一帶已經沒有埃格哈德和洛菲的人了!”

菲斯列做夢都沒想到不到十五個時辰局勢會發現如此戲劇性的變化,如今卡萊島周遍的島嶼駐軍在帝國第十軍團指揮官布裏西特將軍的號召下宣布聽從克麗絲長公主的指揮,並迅速清除了當地的洛菲指派的人員和控製了所有的海軍船隻,並按照克麗絲的指示開始將兵力陸續安排集中到卡萊島。

“好……菲斯列,現在我任命你為卡萊島最高軍事長官兼卡萊島臨時總督,負責一切軍事和民生事務……”克麗絲看看右眼前這個忠誠的年輕將領,決定把最大的擔子交到對方手上,“我要帶魔龍去混亂群城一次,這段時間裏你要好好履行你的職責,有什麽情況用暗黑蜂龍通知我,注意關押的洛菲,不要讓他出現意外,等我回來後在詳細審問他!”

年輕的將軍一個立正,激動地接受了克麗絲的任命,然後帶著一大群軍官把對方送到了官邸天台上,在那裏,魔龍泰倫克已經精神抖擻、躍躍欲試了……

就在昨天夜晚,阿斯羅菲克帝國第十七軍團指揮官施瓦茨終於做了個重要決定。他把傷兵和全部遠距離攻擊武器全部留在了營地裏配合港口外海軍假裝對巴得瑞克堡維持包圍的態勢,而自己連夜帶著剩餘的兩千五百步兵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展開了急行軍,並在第二天中午匆匆趕到了北方邊境,和那裏殘留的八百兵力進行了會合,他打算親自指揮這些部下給銀狼以迎頭痛擊,徹底解決後顧之憂愁,然後乘船撤到海上的島嶼,就算洛菲最終會治他臨陣脫逃的死罪,他也必須盡可能多的保全部下的性命。

而艾得力克看到黑暗帝國軍如此不知疲憊的趕來,也萌發了誘敵深入全殲的打算。他知道對方如此通宵強行軍的說明了對方現在正麵臨腹背受敵的壓力,開戰後肯定會不顧死活地硬衝。他打算把最精銳兩千兵力布置後方組成口袋,然後利用前麵的兵力慢慢把對方吸引到口袋裏,最後依靠五百精銳騎兵包抄後路,完成包圍。雖然對方的兵力不下三千人,但經過自己連夜的輪番騷擾和對方通宵的疲憊行軍,其實戰鬥實力已經大打折扣。再加上昨天晚上又一支一千兩百人的步兵聯隊從溫布爾堡趕到,使自己的可用兵力又增加到了五千人,隻要指揮不太糟糕,要打敗對方還是沒問題的。

對此,連夜趕到銀狼指揮部的費納希雅也沒能阻止艾得力克的部署,艾得力克雖然相信她的話,可以對麵的黑暗帝國軍卻因為還沒有收到信件還繼續著戰鬥的念頭,甚至艾得力克在開戰前連續派人把費納希雅的話轉交給對方,可對方的指揮官卻以造謠的理由給予堅決的回絕,戰鬥不可避免要發生。

“費納希雅小姐,現在不是我的態度如何,而是他們!”艾得力克嚴肅地騎在馬上,指著對方密密麻麻的士兵露出冷漠的殺氣,“如果你去給他們說他們的長公主殿下已經宣布停戰,他們會相信嗎?請原諒我如此抵觸你,這是戰爭,他們比我更想看到鮮血!”

費納希雅也知道對方說的不假,確實時間太緊了,所有事件的變換安排都不得不屈服這落後世界的消息聯絡方式,她可以阻止一場殺戮,但永遠阻止不了敵對。她決定尊重艾得力克和施瓦茨,讓他們在一場無謂的犧牲後明白一些事情有時候未必需要太過於嚴肅的規則來左右,而代價,就是將有上千的生命在幾個時辰內被剝奪。

“費納希雅小姐……我知道你的苦心,但他們是黑暗帝國軍,如果真要有那麽一天我們不在是敵人,那我希望首先表現出誠意的是他們!而不是您一個人如此的奔波……這會讓我感到恥辱和愧疚……”

艾得力克緩和了下語氣,露出抱歉的尷尬笑容,然後離開了軍營。

這個瘋狂的世界,人比神還樂於對信仰的維護,難道隻有對方的鮮血才能讓自己的榮耀得到升華嗎?難道力量的平衡必須依靠戰爭才能實現嗎?費納希雅搖搖頭,走向帳篷外的戰馬,她要去觀戰,要去從血腥中體會這個世界人的思想,因為她可以阻止今天的戰鬥,但不能阻止大陸上每個角落的殺伐,如果自己不能適應這點,那神的精神覺悟可能永遠都無法體會出來,為此,她打算忍了。

兩軍對壘,整個戰場都除了戰馬的嘶鳴外沒有一個士兵發出聲響。經過昨天一天血戰的銀狼軍團的大部分新兵的麵貌都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膽怯,經曆了死亡搏鬥後的人們已經熟悉了這戰場的氣氛,使他們也開始邁入老兵的行列。

兩千五百名銀狼官兵列成了整齊的防禦陣型,執盾握劍的標準步兵和長戟步兵組成厚實的第一道防線,每個士兵都被分配到了一杆投槍,以爭取在對方衝鋒的時候給予致命的遠距離打擊,其後是幾百弓箭手,他們將在射擊完所有箭矢後變為步兵繼續戰鬥,步兵兩側是五百騎兵,這些並沒裝備沉重騎槍的騎兵可以很靈活地遊動在戰場的側麵,並找機會突進到對方的後麵,而陣列的最後是兩千名銀狼精銳老兵,他們將完成對敵人的最後壓迫式打擊。

和銀狼的防禦陣形不同,阿斯羅菲克帝國軍因為連續的損失已經沒有騎兵了,三千兩百多點的步兵全部都是標準步兵,缺乏弓箭,沒有後援兵,他們一來就排出了進攻用的三個方陣,組成前二後一的倒“品”字型,力求以最強大的正麵攻擊力把銀狼擊敗。

下午三時,嚴重缺乏睡眠和休息的帝國第十七軍團官兵發起了方陣式集團前進,在長達三百米的衝鋒過程中遭受了銀狼軍弓箭手的阻攔射擊,雖然有高舉的盾牌保護,可還是在幾分種內遭受了幾百人的傷亡才抵達衝鋒距離,當衝鋒前進到距離銀狼第一列步兵防禦陣地三四十米前的時候又遭受了強弩和投槍的近距離阻攔,還沒有開始真正的肉搏戰,帝國軍就已經傷亡了不下五百人。

慘烈的肉搏戰又開始了,發狂的阿斯羅菲克帝國士兵不顧身體的疲憊衝向了數量為自己兩倍的銀狼軍團士兵,用身體和盾牌撞開了對方的防線,強行切入了對方陣型,而銀狼士兵則在事先的戰術安排下緩慢朝後和兩翼退卻,一場正統的步兵攻防戰以一方極度的狂熱和一方極度的保守進行著。

施瓦茨已經看透了艾得力克的部署,但是他已經沒了選擇,他必須用最強大的殺傷來瓦解對方的戰術安排,他所指望的,就是手下士兵的高超單兵戰鬥技能,看到自己的部下已經順利地切開銀狼的陣形並引起對方的動搖,本來緊懸的心才稍稍安穩了點,他在想如果對方全是訓練有素的老兵,那自己這樣的進攻絕對是自殺。

艾得力克的臉都白了,他看到自己如此精心安排的防禦陣形還沒有真正發揮威力就遭到了分割,對麵前的黑暗帝國軍戰鬥力又有了更深的認識,不過既然戰鬥已經開打,他也沒有什麽退路,雖然身後是費納希雅那憂鬱而無奈的眼神在注視著自己,但他為了盡可能多的保證部下生存也必須全力以赴。

臨時從後麵待命的部隊裏抽調出一個大隊的精銳老兵加入了前麵的戰鬥,才勉強保持住了陣形不被瓦解,阿斯羅菲克帝國軍以極快的速度朝前衝擊著,慢慢幾百步兵已經突過了防禦。

被突破的銀狼前陣開始朝兩側分開,失去阻礙的帝國軍開始朝艾得力克的中軍衝鋒,不過這此他們遇見的是訓練有素的銀狼精銳,一千五百步兵排成緊密的方陣開始迎頭壓上,幾百帝國軍如同撞在了一堵厚牆上的浪花一下飛濺分散,一千多殘存的帝國軍被來自三個方向的銀狼軍擠壓在狹窄的範圍內。

施瓦茨手上還有一千名士兵的方陣沒有動用,他痛苦地看著部下在三麵攻擊下死傷慘重,但又沒有辦法,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帶著部下上去,很可能讓那戰場上還沒有出動的銀狼騎兵給斷了後路,他開始後悔為什麽開戰前拒絕了艾得力克的停戰建議。不過他也沒辦法,畢竟艾得力克所說的克麗絲長公主正要和銀狼談判的消息是對方單方麵傳言的,自己再沒有得到真正的消息前,是絕對不能違法帝國軍規的,哪怕就是死,也必須保全帝國軍人的榮譽。

“準備吹號,我們也加入進攻……”

施瓦茨看看天色已經不晚,知道這是自己在光明大陸最後的一天,當看見代表步兵兵種前進的旗幟舉起後,他拔出了武器。

“將軍,有信件!”一個士兵拿著一隻汗水淋淋的暗黑蜂龍從南邊跑了過來。

施瓦茨趕緊拆開,越看臉色越凝重,原來對手在中午的話是真的,克麗絲在第八軍團指揮官菲斯列的支持下已經接管了洛菲的全部指揮權,要求自己馬上和銀狼停止戰鬥,等候最新的命令。

淒厲的號角吹響了,沒有加入進攻的一千阿斯羅菲克帝國軍排成了防禦陣形,而那些陷入包圍的帝國軍也開始朝還沒有封閉包圍的南邊退去。

“費納希雅小姐,他們撤退了……”艾得力克冷笑一下,準備下令騎兵提前出動,把麵前這千把人的帝國徹底封鎖包圍吃掉。

“不!艾得力克!他們肯定接到了克麗絲的信,請相信我!”費納希雅一把拉住了艾得力克的手,嚴肅地搖搖頭,她已經尊重了艾得力克最開始的決定,但現在事情已經開始出現了轉機,她不能讓所有的努力都前功盡棄,“如果你不想讓銀狼就這樣和阿斯羅菲克帝國軍一直打下去,就停止攻擊。”

艾得力克已經知道了黑暗帝國軍的後續兵力情況,思索了一下隻好點頭,也下達了後退命令,然後獨自一人走向了後方的營地。

戰場上的雙方士兵都奇怪地聽見了各自的撤退命令,剛才還在瘋狂撕殺的人們都如同被從頭澆了一身的冷水般瀉了氣,尤其是那些銀狼新兵,不少已經殺紅了眼的銀狼士兵幹脆脫離的隊伍盲目衝向了正在阻止後退的帝國軍,不過這些可憐的家夥瞬間就被斷後的帝國軍給消滅了。

一場數千人的戰鬥很快就拉下了帷幕,雙方後撤後的戰場上鋪滿了屍體和鮮血,總計一千一百人的阿斯羅菲克帝國軍在半個時辰內戰死,而銀狼軍團也有五百多人送了性命,從附近森林裏被血腥的氣息吸引的烏鴉和禿鷲開始在天上盤旋,期待著大地上的人們消失後的那場豐盛晚餐。

就在晚上,克麗絲帶著她那頭雄壯的魔龍降臨了,費納希雅和克麗絲在兩軍數千將士的注目中走到了一起,然後召集雙方的總指揮官在第十七軍團的指揮部舉行了一次特殊的停戰會議。

“克麗絲長公主,你的意思要我們接管這一帶的領地然後幫助你打內戰?”艾得力克饒有興致地看著地圖上標注的某片混亂群城領地,若有所思,“不過這個要求需要齊格飛將軍來決定,他才是銀狼的最高指揮。”說完,有點歉意地看看費納希雅。

費納希雅聽了很平靜,她就不打算成為銀狼的一分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穩定大陸局勢,如果可能,她可以去扶持任何一個勢力來完成這個目標,而對銀狼的關注,完全是基於以前的情感。對於艾得力克這樣的表情,費納希雅隻是微笑不語。

“但我可以保證,在接到齊格飛的指示前,所有銀狼軍團官兵都回以費納希雅小姐的意見行事。”艾得力克趕緊補充到,“我們會停止進攻,至於這些城邦……”

“您完全可以占領,為此我可以配合您!”克麗絲神秘而優雅地抬起手做了個姿勢,“我隻是希望基於人道和費納希雅小姐的關係,您能提供部分糧食和補給給我,當然,我會以正常貿易關係來對待的……”

艾得力克想了想,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妥,也就點點頭。

“艾得力克,馬上和北方索羅商會聯係,叫他們馬上南下這裏,展開中斷的貿易!”費納希雅想了想,又繼續補充到,“如果可能,和克麗絲長公主進行的就地物資貿易收入可以不交給索羅商會統一管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艾得力克一楞,他看到了費納希雅露出了一絲隱隱的擔憂,仔細想了下,一下明白了裏麵的道理,他也很不滿意索羅商會會突然中斷一個月的資金補充,雖然他明白這樣做有點違反和因哈姆的協定,但現在局勢很嚴峻,如果沒有一筆預備資金,很難保證在這段時間內銀狼軍團恢複實力的工作。

“我還可以承諾一點……”克麗絲露出真誠的目光,左手握住了費納希雅的手,“等局勢安穩了,我打算把南邊的海島城邦都劃給銀狼,包括卡萊島在內。”

嗬嗬,這可是個大蛋糕啊,看樣子艾得力克做夢都會笑醒!費納希雅欣慰地點點頭,她知道克麗絲這樣做意義就是為了表示阿斯羅菲克帝國將來可以放棄對光明大陸的侵略態度,這將給長期的敵對事態帶來新的曆史轉機。

艾得力克果然激動了,他突然站了起來,趕緊招來個軍官,命令他火速起草一封信件從海路轉交正在萊依索魯共和國的齊格飛。

“長公主殿下這樣做可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從會議開始就表情冷漠並一直沒有開口的施瓦茨將軍終於發言了,隻見他表情嚴肅,眉頭緊鎖。

“施瓦茨,難道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本公主的話嗎?”克麗絲的臉一下冷了不少,語氣中隱含著絲絲怒氣,“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被埃格哈德給操縱的結果,你的軍團已經遭受了重創,如果你想挽回你的榮譽,那就準備好去搭救皇帝陛下吧!”

“臣不敢,以後見了皇帝陛下,臣肯定要問清聖意!”施瓦茨趕緊站起來行了個禮,“討伐叛逆埃格哈德是臣的晝夜所想,請一定準臣為先頭。”施瓦茨絲毫不提和銀狼的未來關係,隻是一口一口皇帝陛下,“如果沒什麽事情,臣請回營照看部下。”說完,又恭敬地行了個禮後退出了帳篷。

真是個老阿斯羅菲克帝國軍人,還死抱著諸神戰爭理念不放。費納希雅心裏歎了口氣,她何嚐不知道艾得力克等人也是如此的念頭,看來要改變他們的想法還要花不少時間。

整個夜晚,費納希雅都忙碌在雙方營地的傷兵營裏,一邊為這些經過血腥殘殺的負傷士兵進行治療,一邊對著觸目驚心的場景暗暗落淚。無論哪方,當那些年輕的、垂死的小夥子蒼白的臉映入自己眼簾的時候,都會引起神經上的極度震撼和失落,柔和的神力可以去撫平這些人的傷痛,甚至是把他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可無法撫平她自己內心的傷口。

費納希雅到今天才發現,這一年多的時間在培養起自己逐漸冷淡平和的處事態度同時,一種真正女人的多愁善感也開始悄然鑽入了身體,自己開始像個成熟的女人一樣對著這些年輕的士兵散發著慈愛。士兵們那種崇敬而感激的表情似乎在把自己對傷者的關心解釋成一位女神天生具備的無上母愛,神高高在上的威嚴氣質變成了對凡間子民的垂憐。

最終還是沒能挽救回一位曾經跟隨過自己和齊格飛的軍官,當年輕的身體失去生命氣息的時候,費納希雅終於滴下了眼淚,強大的光明神力還是沒能實現生命的複蘇,自己所掌握的神的知識遠沒有達到起死回生的地步。費納希雅又想起茵蒂克絲,想起了那位冰封在冰晶裏的美麗少女祭司,她覺得好難過。

和銀狼士兵無論結果如何都表現出的無比熱情和崇敬態度相比,那些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傷兵們更多的是種警覺和害怕。當費納希雅用白魔法為那些普通體質士兵治療的時候,這些傷兵居然一個個緊張地縮到角落裏,好在費納希雅神力散發的和緩波動最終還是讓士兵們安靜下來,這些以死力戰銀狼軍團的阿斯羅菲克士兵第一次表現出像小孩子般的軟弱,靜靜地接受費納希雅的神力治療,他們突然發現其實光明力量也未必如傳說中那麽邪惡恐怖,那緩緩的、如同溫暖的微風在體內轉動的氣流將身上的痛楚一一化去,傷口開始愈合,一切都不比黑魔法治療差,甚至根本沒有黑魔法治療後常見的惡心副作用。

最後放不下呀不得不用黑暗神力為那些明顯接觸過黑暗力量的士兵進行治療,當她散發出人們熟悉的黑暗力量波動的時候,幾乎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軍營都沸騰了,激動的士兵第一次遇見如此強大的黑暗力量,尤其是對方那身為了表示親切而特地換上的銀黑色禮裙,讓崇拜黑暗的帝國士兵都以為遇見了黑暗女神,要不是剛開始發現費納希雅還會使用白魔法,這些士兵差點都跪下來行禮。

好不容易才把兩軍營地裏幾百號重傷員都處理了一遍,看看天,已經蒙蒙亮了。費納希雅走到營地外,發現克麗絲正靜靜地坐在魔龍身旁思考,看樣子對方也是一夜未眠。

“費納希雅小姐……真的很感激你……”克麗絲早就從傷兵營裏傳來的歡呼知道了費納希雅正用她的神力為大家治療,“如果不是因為……我真的相信您就是從黑暗神域裏出來的神……”

“黑暗神域……嗬嗬……如果可能……我會去的……”費納希雅笑了一下,接著臉色有點不自在,“不過我可不是黑暗神,隻是茵蒂克絲托付給了我一些東西……”

“不!知覺告訴我您就是偉大的神!”克麗絲有點激動了,她一下跪了下來,“如果您不是神,為什麽可以剝奪洛菲的神使力量?不……就算您是光明女神,但您神的憐憫沒有因為我們的信仰緣故而拋棄我們……”

是嗎……我可以做到這一點……可能因為我還不是神吧……不知道那些真正的光明和黑暗神們會怎樣來看待自己……費納希雅苦笑了一下,她發現自己正走向一個不倫不類的神的道路,這個道路甚至根本和那個預言沒有直接關係,自己是在違背創始神的意願還是重新在解釋預言內容呢?

但不管事情如何,反正自己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就算是自己這個外來者在重新創造一種信仰吧。費納希雅給自己打了一下氣,露出了愉快的笑容,走到魔龍前,用手去安撫對方,和這個聰明的魔性生物進行精神上的交流,而魔龍似乎也體會到了費納希雅身上神力所散發出的溫柔善意,一雙大眼睛變得特別清澈可愛,看起來也不那麽醜陋恐怖了,乖乖地用脖子把費納希雅輕輕圍住,像個小孩子一樣接受對方的安撫。

克麗絲吃驚地看著費納希雅如此迅速就和魔龍達成了某種溝通,也確信了某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