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大床、薄白的稠被、芬芳的熏香,還有那搖曳的燭光,多麽舒適爽心的房間,可是房間裏的費納希雅卻無法安穩,緊鎖的眉頭、凝重的眼神,舉措地撫弄著禮裙的裙邊,慢步來回在深色的地毯上,時不時地駐足沉思。

“丫頭,今天你好象失眠了……”老人的聲音又在費納希雅的耳邊響起,“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哦?漢斯,你也為我擔憂嗎?”費納希雅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意識封閉,那個隨時都喜歡跳出來調侃自己兩句的和藹老人正嚴肅地關注著自己。

“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或許當你煩惱的時候,我可以讓你舒心一點。”老人又恢複了樂嗬嗬的態度。

“局勢已經很奇妙了,暗影教會今天晚上又出現了,不過,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好象這些暗影教徒們已經淪落到靠接受他人雇傭來過日子的地步。”少女手心一攤,一團被吸吮掉黑暗力量的金屬粉末簌簌地飄落在地毯上,“這像這樣,一盤散沙。”

“你是指暗影教會已經失去了控製?”老人沉默了。

“表麵上是這樣,而事實上,這一年多來,我也確實沒有再聽說大陸上的暗影教會出現過有組織的行動。”費納希雅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輕鬆還是緊張,慢步到窗台前,撥拉開窗簾,遠望這座混亂而自由的城市,“起碼我可以肯定,大陸上已知的暗影教會已經失去了組織性,大量的暗影教徒就如同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在各地漂泊,倘若北大陸無法安身,那這個混亂的南大陸就是他們最好的苟延殘喘之地。”

“哈哈,你還在猜測阿斯羅菲克帝國已經滲透到混亂群城來了?”老人的笑聲中有點奇怪,好象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少女這個判斷。

“至少和阿斯羅菲克帝國有關係,尤其是現在,我覺得阿斯羅菲克帝國和暗影教會已經出現問題了,怎麽會那麽沉靜呢?光輝教會也是那麽安靜……還有光明、黑暗神域、那些驕傲的神們、神使們,無論光明或黑暗,都沉寂著,一切都好象中止了……”

“你累了……我的孩子……”老人歎了口氣,聲音消失在少女的意識中。

“或許一切才開始……”費納希雅自言自語地笑著,解開了頭上了絲帶,朝床走去。

身體在冰涼的海水裏慢慢下沉,一塊晶瑩的冰晶晃蕩陪伴在身邊,藍色海水泛著白色的波瀾光紋,到處都是水的世界,那麽安靜、空曠。

我是死了嗎?為什麽還可以感覺到身體很冷很冷,還有茵蒂克絲,為什麽我還能看見她躺在冰裏,好象在和我說話,她在說什麽?在原諒我,還是憐憫我?

身體慢慢失去知覺,頭腦麻木而迷糊,少女覺得靈魂正一絲絲地從身體裏分解、滲透、融化在海水裏,水附著身體的感覺也慢慢變得模糊而不真實起來……

還是這片虛無的世界,遍地的花朵、飄舞紛飛的花瓣、雜亂的花香以及除了腳下的大地所有觸手無感的東西,花在不斷新生、枯萎、凋零,和煦的微風卷起一片虛榮的繁華生機,溫暖的陽光也顯得那麽多餘。

少女一身金飾白裙,恬靜地坐在花叢中,微笑著看著這夢中的一切,回憶著夢最開始的那個片段,她知道,那個人又要來了,在約定的氣氛中帶著約定的身份到來,一個給予了自己第二次新生的人。這一切,都預示著最為重要的事情將借助這個夢而到來。

遠方閃過耀眼的光芒,一個金飾白袍的老人出現了,天空中的花瓣紛紛避讓,微風吹出一條花之走廊,為那個滿麵慈祥的老人開道。

“漢斯……”費納希雅絲毫不在意自己服飾已經發生了變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姿勢,“選擇這樣的夢境,是不是還有話需要對我說?”

老人終於走到費納希雅麵前,華貴長袍、體型壯偉、儀態慈祥、神色肅穆,除了那花白的批肩散發,此人並不能單純以年紀來衡量身份。

“希雅芙妮婭,你又忘了我們的約定。”老人微笑了一下,又恢複了嚴肅,“隻要在這片神的夢境裏,我就是光明主神吉爾伽美什,你的父親,你我的身份就要成為規矩,這也是你新生為神的覺悟!”

“您的女兒確實是阿爾托莉雅、希妮愛蓮娜、希雅芙妮婭……”費納希雅紅了下臉,優雅地站起背過身,撫弄著身前一縷黑發,言語輕淡,“您知道我不是……”

老人哈哈大笑,說道:“或許在你那個世界是這樣的,不過,這是神的世界。除了你的靈魂,你還有什麽?精神力、軀體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還有你的知識,所有這一切都是新生的希雅芙妮婭,我新生的女兒。”

“就算是吧……”費納希雅無法辯駁,她無法找到更有效的理由去回擊這個給予自己第二次新生的老人,“但是,也因為我的意識是個凡人,也就不能稱之為真正的神。”

“倘若以前我也會這樣認為,不過這就是命運,注定我的女兒將要重新跨越一段曆史來主導這個世界,就好比我隻能算依附在光明之心上的主神意識,然後在合適的時候和你重逢。來吧,我的女兒,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麽……”

吉爾伽美什雙手一攤,空中出現了一大塊金色的光團,光團慢慢從中間開始淡化,最後變成了一個金色的畫框,中間析出一個個奇怪的字母。

費納希雅略一回頭,臉色一驚,有點舉措地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真要把創始神的預言碎片給我?”

吉爾伽美什微笑道:“我早說過,你是命運注定的新生之神,隻要時機合適,這個世界的秘密就會為你敞開,我所保留的創始神預言碎片就會由你繼承。”

“難道是因為我入睡前的話?”費納希雅有點哭笑不得,“那不能說明什麽。”

“當你能夠思考到那一步,就已經足夠了,來吧,看看這些東西……”吉爾伽美什上前拉起費納希雅的手,走到了浮現的創始神預言片段前。

“災難來自於秩序的混亂……混亂來自於力量的分裂……”費納希雅艱難地讀出這段殘破的語句,神色迷茫。“這……需要我來解釋嗎?”

“是的,但不隻是解釋,以預言去引導你的方向,去尋找剩下的預言殘片,就是你的命運。”

吉爾伽美什揮了揮手,那團金閃的文字化成一縷金光融進了費納希雅的身體,然後轉身朝遠處走去,身體消失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隻有一絲清晰的聲音在空中回蕩,“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生活的一切都由你自己掌控,好自為之……”

反複念叨了幾遍創始神預言碎片,費納希雅慢慢露出了微笑,身體發出金色的光芒,化成星星點點的金色顆粒分散、稀釋、消失……

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

這個漢斯……不,應該是“我的父親”,就這樣消失了嗎,還是繼續沉睡到光明之心裏了?費納希雅在意識裏呼喚了一陣,並沒有出現任何反映,知道引導教習了自己一年多時間的吉爾伽美什的神識已經隱去了,現在,才是自己真正的生活開始。

也許是自己這一年的思維改變恰好迎合了創始神預言內容,從自己剝奪因哈姆的神使力量那一瞬間開始,就注定自己已經踏上了實現預言的第一步,看似巧合,其實真的就如同命運一樣,不論光明和黑暗力量,都會回到統一的秩序裏,失散的神力也將全部回收,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要破壞這連綿數千年來引起諸神戰爭的基礎,無論是戰爭還是和平,都擺脫神力的束縛,把分裂的信仰和力量重新歸還給創始神。

找這樣看來,自己之前所做的打算也是對的,必須找到黑暗大陸,首先終止這諸神戰爭發起地的行為,目前局勢已經有了新的變化,作為阿斯羅菲克帝國在大陸的前行力量暗影教會已經發生了奇怪的散亂,那這些流失的暗影信徒對大陸必然造成秩序上的混亂,還是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吧。至於光明和黑暗神,反正他們現在也找不到我,就不用去理會,而那場搶奪光明之心的鬧劇,可能也是這創始神預言中的必然開局罷了。

費納希雅身體一轉,一套雪白的禮群出現在身上,那是褪去了寶石粉末後的原色,看起來永遠那麽一塵不染,清雅脫俗。

今天是大陸曆年三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愛之女神愛絲拉達姬祭祀之日,按照安排費納希雅要帶小托羅夫特去城堡外的市區遊玩,不過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暗殺的事件,費納希雅有點擔心那個安德羅妮會在全城展開戒嚴。

先來到領主辦公室,看見安德羅妮早在批閱公文,一身漂亮禮服的小托羅夫特正靜靜站在母親身邊,而剛才經過的大廳在一夜之後也打掃得更加清潔,就好象根本沒發生任何事。

“費納希雅小姐,昨晚睡得好嗎?不知道那房間準備得是否合您心意?”安德羅妮放下手中的書卷,略微困倦地扭了下腰,眼睛看了看身邊的兒子,對著費納希雅露出了微笑。

“謝謝夫人,很好。”費納希雅禮貌地行了個禮,側目又看到了小托羅夫特那一臉的急迫的樣子,知道對方已經按耐不住了。

“本來我是打算今天在全城舉行愛之女神祭祀慶典的,不過昨天晚上的事情……”

安德羅妮漫不經心地打開一封公文,隻是用眼睛餘光偷偷觀察兒子的反應。果然不出所料,已經聽出點話頭的小托羅夫特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和焦急,但又不敢開口辯駁,一張臉陰晴不定。

這孩子,以前就算是新年節,隻要自己說不能出去,他絕不會有任何不滿的表情,現在居然那麽著急失望。安德羅妮得意地繼續說道:“不過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算什麽,今天的慶典照樣舉行,費納希雅小姐,就麻煩您今天照顧小兒了。”

安德羅妮的表情還真怪,好象故意逗兒子一樣。不過看到小托羅夫特的臉色在聽了這句話後又大放晴天,費納希雅也很高興,也佩服安德羅妮的沉穩氣質和作風。

並沒有任何衛兵跟隨,看來安德羅妮已經是全心把兒子托付給自己了,這可不是好現象。費納希雅領著興奮的小托羅夫特剛一走出城堡,就看見護送衛兵全部退了回去,知道今天自己不必擔心有人騷擾散心了。

一輛馬車飛快地奔到城堡門前,費納希雅感應到了熟悉的精神波動,微一扭頭,剛好看見車窗簾子打開,一個青年男子正探出頭把一封信遞給衛兵。

“啊!美麗的費納希雅小姐,真是遺憾,這愛之女神祭祀之日無法和您相約,看來,和美妙的愛情相比,我還是無法抵擋金錢的誘惑啊!”

探出頭的因哈姆繼續用那種玩世不恭的調侃語氣對著走過馬車的費納希雅笑到,車門也打開了,幾個坐著的銀狼成員對著費納希雅點頭示意。

“嗬嗬,因哈姆先生還是在金錢和美酒兩者間取舍吧。”費納希雅回眸一笑,就領著小托羅夫特走到了大道上。

熙熙攘攘的海德堡領居民們成對地行走在寬敞的街道上,兩邊的大部分生產作坊都關了門,所有的商店都擺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三三兩兩的青年男女都擁在商店攤位邊指指點點。雖然混亂群城是個盛產寶石的地方,但來自費爾提蘭首飾加工作坊的精巧首飾還是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眼睛。

這畢竟不比繁華的北大陸王國城市,所以海德堡的愛之女神節日慶典更多的隻是像一種勞動休息日,忙碌慣了的居民們隻是把天當成了公開的談情說愛日,除了大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多了幾倍,此外,城市的麵貌並沒有多大改變。

大街上的青年男女們都吃驚地看著美麗非凡的白裙少女帶著一位打扮體麵的大男孩在街上散步,小托羅夫特就好比天使的侍童一樣小心地跟在少女後麵,都暗暗讚歎這如天使下凡般的畫麵。

嗬嗬,安德羅妮還是不放心啊。微微回頭,隻見不下十個衛兵還是遠遠地跟在後麵的人群裏。費納希雅知道這些衛兵肯定事先得到女領主的吩咐不準靠近妨礙,不過這樣也好,有這些人在附近監視,自己倒可以省很多心。

小托羅夫特偷偷看了看四周成雙成對走過的青年男女,又望望前麵輕挪小步而行的費納希雅,突然紅著臉衝上幾步,用手死死挽住了白裙少女的手臂,然後側著頭傻呆呆地看著對方。

這孩子……費納希雅一楞,本想把手抽出來,周圍的人那麽多,過分的動作肯定不好,於是微笑著用手摸摸對方的頭,朝人比較少的街道上走去。

“托羅夫特……你今天怎麽了?”

費納希雅露出了嚴肅的表情,高貴威嚴的氣勢迅速讓小托羅夫特放棄了糾纏,紅著臉連退幾步,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己。費納希雅知道自己的表情讓對方有點畏懼,心裏有點過意不去,於是趕緊換上了笑容說道:“你不是要玩嗎?想去什麽地方玩?”

搖搖頭,一臉的茫然。

可憐的孩子,擁有這裏最高的身份,卻連玩都不會。費納希雅歎了口氣,越來越同情這個孤單的小托羅夫特,她認為剛才對方的行為,隻不過是一時的孩子氣,她不太相信這個時代這樣年紀的男孩會有早熟的行為。

小托羅夫特正不知所措,忽然一扭頭,好象在附近看到了什麽,一臉興奮之色說道:“費納希雅姐姐,你等等我!”

“啊!你去哪裏!?”

費納希雅還來不及反應,小托羅夫特已經一路小跑朝街道盡頭而去,幾個尾隨的衛兵趕緊跑了過來,錯過費納希雅身體的時候都抱歉地回頭笑著。費納希雅理解地點點頭,然後隻好站在原地等待小托羅夫特回來。

“費納希雅妹妹!”

一個熟悉的女聲在附近響起,隻見好幾天沒見的艾依梅挽著一個高大青年在朝自己招手,難得一次看見她艾依梅穿著淡紅色禮裙,身邊的高大青年帥氣而嚴肅,不過麵孔和精神力波動很熟悉的樣子,那可不是謝斯塔啊。

“費妮……費納希雅小姐……”艾得力克小心地挽著裝扮成自己女朋友的妹妹艾依梅,一臉興奮地朝費納希雅而來。

“艾得力克……”眼前出現的青年比以前看起來更成熟、帥氣,一種軍人的獨特氣質一身普通傭兵裝扮都無法掩藏,看到這兩兄妹手挽手親熱的樣子,費納希雅突然想起了近兩年前和他們初次相遇的情景。

“哈,費納希雅妹妹,看我們打扮得像不像?”艾依梅晃了晃身上的裙子,一副得意的樣子。

“是啊,像極了,如果謝斯塔看見了,不知道有多傷心,看你們挽得那麽近!”費納希雅微笑到。

艾得力克的臉一下就紅了,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看來這個注意一定又是艾依梅出的。費納希雅收住玩笑,對著艾得力克說道:“齊格飛大哥還好嗎?”

“齊格飛將軍很好,他讓我轉達對您的問候!”艾得力克的回答有點讓人感到意外,似乎熱情之中還帶著一絲陌生的客套。

難道他們還在介意自己故意把他們引導到萊依索魯共和國去?還是介意自己無意中在影響著銀狼的發展?時間在改變自己的同時,也改變了故人,也改變了彼此間的友誼和距離。費納希雅有點傷感,她發現自己始終還是沒有完全擺脫那些矛盾的心態。

街道一頭出現了幾個好象是銀狼成員的神秘男子,艾依梅微微一笑,就離開兩人朝那些神秘男子走去,隻留下艾得力克陪著費納希雅聊天。

“銀狼全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現在你來了,正好可以發揮你的特長。”

費納希雅和艾得力克並肩緩緩朝小托羅夫特去的方向走去,一邊小聲地交談著。艾得力克似乎很關在意費納希雅現在的說話態度和語氣,幾乎是全神貫注著聽著,眼睛就沒離開過對方的臉。

“費納希雅小姐現在一定很辛苦吧。”艾得力克半天才說出一句。

“是啊,現在我還是海德堡領主聘請的家庭私人魔法老師,嗬嗬。”費納希雅絲毫沒在意對方的謹慎態度,“應該說對你們有利,起碼不用以後過多依靠海格埃洛,相比之下,他才是最危險的。”說著,費納希雅站住了腳,嚴肅地看著艾得力克,露出一絲擔憂,“還記得羅蘭德的事情嗎,那一切都是他事先故意鬧出來的,現在他又在支持你和齊格飛,不要太相信他了。”

“謝謝,齊格飛將軍、我、還有銀狼已經被拋棄了無數次,以後再多一個海格埃洛也無所謂。”

艾得力克輕鬆地舒了口氣,語言冷淡。雖然他很激動能再次看見費納希雅,可對方的成熟和穩重讓他無法適應,那個天真懵懂的費妮似乎真的死了,眼前的費納希雅完全就是另一個人,一個有著表麵上的友誼但感覺很陌生的人。想著一年多來無數的掛念後再次出現的費妮,心情卻是另一番滋味,過去的單純友誼似乎已經不存在了,難道自己在在在乎一年多以前被神所拋棄的感覺嗎?還是自己依然不自覺中在計較對方神的身份。

這個艾得力克,一年多不見,城府深了那麽多……費納希雅覺得氣氛並不是很好,也打住了話,將頭扭向了街口,因為她已經發現遠去的小托羅夫特的精神波動又折返而回。還沒有來得及和艾得力克暫時告別,就看見一大團比人還大鮮花束出現在視線裏,一路歪歪斜斜朝自己而來。

小托羅夫特雙手扶捧著一大堆的鮮花,數量之多幾乎一人無法完全抱住,一邊走還一邊在掉,身後幾個衛兵好象也被牽連了,幾乎每個人都抱著大堆的花朵,氣喘籲籲地跟在小托羅夫特後麵。

“費納希雅姐姐!您看……”

鮮花團從中分開,一個小腦袋擠了出來,一臉笑容地看著費納希雅,當眼睛無意中盯見了旁邊的高大英俊的艾得力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迅速變得特別陰冷。

他是誰?為什麽會和姐姐在一起?為什麽姐姐一臉的不開心?難道他在欺負姐姐?小托羅夫特頭腦一熱,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冒上心頭,一把將鮮花撒在地上,幾乎想都不想就拔出了背上的黑劍。

“我以海德堡托羅夫特家未來領主的身份,要求你馬上離開!”

和年齡不相稱的陰冷語氣從小托羅夫特的口中發出,後麵的幾個衛兵一聽話音不對,都紛紛拔出武器,將艾得力克圍在中間。

“您可能搞錯了,尊敬的少爺大人……”艾得力克冷笑一聲,轉身就朝街道另一頭走去。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費納希雅會留在海德堡擔當領主家的魔法老師一職,加上艾依梅等其他銀狼成員所說的費納希雅安排貿易的事情,在他看來這不過是費納希雅在繼續利用銀狼的行為,他認為費納希雅隻是單方麵為海德堡謀取利益。

“你站住!”小托羅夫特第一次被人如此看不起,一個急速閃身就擋住了艾得力克的身體,用劍指著對方的身體。

這孩子幹什麽,好象艾得力克是他仇人一樣,可能他誤會了剛才自己的表情。費納希雅一見氣氛莫名其妙的僵了,趕緊說道:“托羅夫特,快讓開,他是我朋友!”

他怎麽會是姐姐的朋友?難道他是姐姐的心上人?小托羅夫特楞了,心裏更是有種鬱悶無法發泄,手中的劍依然沒有放下,語氣更加冰涼地說道:“你也是個劍士吧,那拔出你的劍,從我這裏走過去!”

“無聊!”“乒!”

劍光一閃,隻見艾得力克握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拔出的長劍已經走過了小托羅夫特,走向了遠方目瞪口呆的艾依梅。小托羅夫特手上的黑劍已經不在了,抬頭望去,隻見黑劍正打著旋在空中徐徐下落,又撲哧一下沒入一邊房屋的草屋頂上。

好快的劍法,艾得力克一年沒見居然劍法進步那麽多!費納希雅望著遠去的艾得力克想著,又看看小托羅夫特一臉的驚恐,知道對方此刻的自尊心受了嚴重打擊。

手一招,屋頂上的黑劍飛到了費納希雅手中,輕輕走過去,遞給了小托羅夫特。

“我以後要保護費納希雅姐姐!誰也不能欺負姐姐!”小托羅夫特咬著牙,眼睛裏露出了罕見的厲色,隱隱中透露著陰森的殺氣。

又是那種殺氣!費納希雅心下一驚,大男孩這樣急速地氣質改變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再想想安德羅妮那些古怪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呆在海德堡是否明智,一種隱藏的擔憂出現在腦海裏。

“你們帶托羅夫特少爺回城堡吧……”

費納希雅輕歎一口氣,轉身朝艾得力克消失的地方走去。身後留下一行呆立的人和一地散亂踩碎的鮮花……

某座旅館裏,艾得力克、艾依梅、因哈姆以及幾個老銀狼成員正默默地坐在一起,沒有一個人說話,因為就在剛才,艾得力克私自代表齊格飛否定了費納希雅提供的那套發展方案,而就在剛才,因哈姆才和銀狼代表從海德堡領主辦公室裏出來,女領主安德羅妮十分爽快地已經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哥哥,這樣不好吧……”艾依梅看到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目前最理想的局勢,可艾得力克似乎對費納希雅產生了深深的排斥心理,這很不正常。

“艾得力克先生,請恕我冒昧說一句,我是個商人,我從頭到尾都認為費納希雅小姐在這件事情上對銀狼的所作所為有利無害,為什麽您還那麽執著呢?如果可能的話,我倒很希望能和費納希雅小姐發展一下除了生意以外的一些關係。”因哈姆還是一副老樣子,正經中總要夾雜點油腔滑調。

“因哈姆少爺,銀狼很感激當初布蘭特老爺的照顧,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布蘭特商會在費爾提蘭並不自由,銀狼也再次暴露,如果有什麽閃失,我們兩者都會同時覆沒。”艾得力克想了下說到。

一道金芒,眾人驚訝中出現了費納希雅的身影,隻見白裙的少女一臉肅穆,一股強大而威嚴的神力波動從身體表麵緩緩釋出,房間裏的每個人都被這樣的氣勢深深壓製在座位上。

“艾依梅、艾得力克、因哈姆留下,請其他先生都暫時回避一下。”費納希雅在傳送進房間刹那已經聽見了艾得力克的話,一種不得不說點什麽的衝動出現在意識中,她忍住情緒,用一種含蓄而壓抑的微笑環視了一下房間裏的人。幾個銀狼成員互望一下,都識趣地走出房間。

“艾得力克……以前的那個人已經死了……”費納希雅的目光落在艾德力克的臉上,高貴的神情一下征服了這個越來越倔強的英俊男子,讓對方低下了頭,“這個世界,不僅僅存在你個人的恩怨,如果可能,我可以幫助你毀滅掉費爾提蘭的每一寸土地!”

“銀狼和布蘭特商會本不是我關心的東西,但有些事情你們永遠都無法預料,如果可能,我可以把這些事情和整個大陸聯係在一起,現在,我需要你放棄一些念頭。”費納希雅決定好好給這個已經有變得有點盲目自負的老熟人一點教訓。

“尊敬的費納希雅小姐,您真是個天使,您的話讓我很迷糊,或許我太平凡了,不過,我倒願意相信您有更為偉大的使命,哈!你們慢慢聊,我去喝點酒!”因哈姆嬉皮笑臉地看了一眼一臉窘迫的艾得力克,然後轉身朝房門走去,一邊回頭看了看了費納希雅,對著少女真摯地點點頭,表示絕對相信對方。

這個因哈姆,真是個聰明的家夥。費納希雅直覺上覺得對方已經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心裏覺得有點欣慰,估計對方通過今天上午和安德羅妮的秘密商談,已經多少猜出了自己所關心的那批貨物內容。

“假如我以神的名義,讓你放棄這些想法,或許你會不甘心,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不要堅持固執的想法!以後合適的話,我會向你解釋這一切。”費納希雅微笑著說完,就雍容大方地坐到了一張椅子上,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艾得力克有點驚恐地看著費納希雅那神秘的笑容,那種遙遠不可及的身份差距和威懾讓他感到無法阻擋的壓力,似乎正把他所有的私心都提出了胸腔,然後攤在地上讓人唾棄,是那樣的讓人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尊敬的費納希雅小姐,就讓我假設您是神……”艾得力克終於激動地站了起來,上前幾步,突然曲膝跪了下去,一邊的艾依梅也趕緊從椅子上起身蹲在了艾得力克身邊。

“請原諒我對您的冒犯,就如您所的那樣,如果銀狼注定要為神來犧牲一切,這將是我們的榮幸……”艾得力克現在徹底地醒悟了,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齊格飛會那麽心甘情願地跟隨費妮經曆那麽多複雜的事情,他發現自己也漸漸融入了神的精神世界,去領受前所未有的偉大使命。

“嗬嗬,艾得力克,艾依梅,你們不要這樣嘛!”

費納希雅突然變得調皮起來,剛才那位嚴肅高貴的女神似乎一瞬間就消失在空氣中,房間裏隻剩下一位俏麗清純的小女生。

三個人都站在了一起,露出開心的笑容,兩年前的相遇仿佛又回到了人們眼前……

距離混亂群城遙遠的北方,安德偉特南大陸最肥沃的水網平原——謝羅拉鬆河平原。

南大陸最大的河流、謝羅拉鬆河從東北邊的阿那托山脈上流淌而下,向西、向南、又向東,在平原上劃了個巨大的彎曲弧形向東南而去,而終年積雪的阿那托山脈之北,就是廣袤的沙漠,沙漠之北連接著費爾提蘭大陸橋。在這片被彎曲河道包圍的平原上水網密布,一座巨大的城市被無數農田和小河流包裹在中間,這就是南大陸最大的城市、愛恩法斯特王國王都瑞林斯堡。這座城市內外集中了全愛恩法斯特王國十分之一的人口數量,三十餘萬的常住人口規模甚至超過了北大陸部分王國的大城市。

這裏沒有高大的城牆,也是全安德偉特大陸唯一一座沒有城牆保護的王國都城,因為這裏從建國開始就沒有受到過戰爭的威脅,那怕是幾百年前的諸神戰爭也從沒有波及過這座城市,附近廣闊的平原為城市規模擴大提供了天然條件,尤其是北大陸的動亂,給這裏帶來了更多的流動人口。

城市偏北的最大城式建築就是瑞林斯堡,王都的名稱其實就是以這個宮殿來命名的。一千多年前,愛恩法斯特王國不過是卡傲奇帝國的一部分,因為戰亂這塊僅僅以大陸橋和北大陸帝國本土相連的土地獲得了獨立,當幾百年前費爾提蘭出現以後,愛恩法斯特王國更是和卡傲奇帝國失去了地理上的聯係,遠離了北大陸政治圈的王國獲得了長期的穩定發展,雖然資源稀少,不過借助最南方的混亂群城貿易,愛恩法斯特王國的綜合國力還是排在了全安德偉特大陸的前三名,唯一不足的,就是它的軍備力量,因為長期的和平,它的軍隊規模是全大陸相對最小的。

不過現在,一場影響愛恩法斯特王國的爭論正在王宮大殿裏上演,這一天,是大陸光明曆當年四月一日。

“尊敬的國王陛下,卡文特斯王子殿下目前還在回王都的路上,這傳言不可信啊,還是等王子殿下回來後再做打算吧。”

說話的是宰相馬爾讚公爵,一個老實的老人,如果不是他的頭銜和一身華麗的官服,人們會誤認為這是一個鄉下的老農。這個僅僅以資深的貴族身份就在宰相位置上呆了三十多年的老人正以忐忑的語氣勸阻著王座上怒火衝天的國王萊西德。

“那群肮髒的、毫無秩序的、低劣的人,居然敢偷襲我愛恩法斯特王國禁衛軍和我的兒子!不能容忍!和平的日子已經把他們養得白白胖胖,天知道哪一天他們還會繼續做出點什麽事情來!”萊西德國王憤怒地打斷了老實的宰相,把眼睛望向了在下麵人群中一個普通人,一個身穿費爾提蘭商人服飾的老人,“包徹爾,以你所見,那個傳言的叫什麽安德羅妮的女子是否真是個邪惡的巫婆?”

“尊敬的陛下,我以費爾提蘭商人的信譽擔保,海德堡的惡毒女領主安德羅妮已經背叛了我們,她的野心很大,如果可能,我可以判斷她一定在著手統一混亂群城,以恢複幾百年前的埃拉西亞王國,據說她的夫家托羅夫特家族其實就是埃拉西亞王國唯一殘留的王室分支。如果她的野心得到滿足,那對貴國來說,這一定是一個不亞於諸神戰爭的威脅。”

在擺脫了緩慢磨蹭的卡文特斯後,包徹爾用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提前趕到瑞林斯堡,半道上聽說海德堡已經單方麵中斷了和費爾提蘭所有的貿易協定,而且已經明顯扣留了他一直想要獲得的貨物,他決定要幫助卡文特斯解釋一些事情,順便煽動這位國王一下。

“包徹爾先生,好象我聽說是因為你和王子殿下為了找尋一個女子才帶隊南下的,而且隨行了大量的商隊,這遇見伏擊的目標應該不是針對王子殿下吧。”老宰相冷冷地說著,他知道這個費爾提蘭商人一向和卡文特斯關係不錯,卡文特斯堅持南下剿匪,肯定多少是受了這個人的挑唆。他知道卡文特斯的老毛病,不太相信以卡文特斯的膽量敢去幹剿匪的事情,除非是為了女人。

“馬爾讚公爵大人所言可能有點……太不夠人情了吧?商人依附殿下南下,還不是衝著貴國的軍威,並非強迫卡文特斯殿下護衛,這隻不過是卡文特斯殿下關懷我商人的仁慈之舉,難道大人還否認我費爾提蘭商人和貴國的血脈聯係嗎?”

萊西德當然不願意去否定自己兒子的行為,畢竟這是經過他同意的,再說他也看到了兒子南下給王國帶來的巨大商機,於是說道:“馬爾讚不必再去計較卡文特斯南下之舉目的如何,眼前海德堡覆滅我禁衛軍已成事實,至少也和他們脫不了幹係,為了王國聲譽,我決定討伐海德堡,並允許混亂群城其他城邦參與我大軍討伐行動,我軍不取海德堡一寸之地!”

包徹爾心裏暗喜,他知道自己一番挑唆已經完成了一件費爾提蘭長期以來都無法實現的目標,就是煽動愛恩法斯特王國發動對混亂群城的進攻,這也是費爾提蘭薩默斯特領主一直想要的結果,隻有這樣,南大陸的局勢才能符合費爾提蘭的利益,戰亂所帶來的商機遠遠超過和平穩定,而薩默斯特領主的長期計劃,也將在這場戰爭後得以發展。

他開始想象那個薩默斯特領主的秘密手下克裏斯汀小姐,那個神秘的魔法劍士,一場表麵上幫助銀狼傭兵團的行為居然幫助自己完成了這麽大的功勞,果然不愧是薩默斯特的秘密武器,看來以後要好好巴結才行。

老宰相馬爾讚失望地搖搖頭,退出大殿,轉身走向了宮殿另一座建築,在那裏,住著國王萊西德的大兒子、大王子斯道普殿下,一個從出生開始就不得不坐在輪椅上的王子,一個終身下肢癱瘓的聰明人兒。他希望能得到這位全愛恩法斯特王國最有戰略眼光的王子的幫助,以平息可能給國家帶來深厚災難的危機。

王宮大殿上的海德堡討伐命令下達了,就在當天,愛恩法斯特王國的巨大戰爭機器開始運轉,一張張征兵通告開始順著大道奔赴各地城市,不出一個月,數以萬記的大軍就將集合……

而對費納希雅來說,這樣的結果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還偏離了她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