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公主還是公主, 皇上還是皇上,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個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了。”桑池的臉上也露出了感慨的神情。

其實說起來也僅僅是過了一年而已, 天下大亂, 一切曾經的秩序都被打破,而她的生活也因為跟著楊明心的緣故, 徹底改變了原本的軌跡。

按照慣例, 公主身邊的女官都會在公主嫁人之後繼續跟在公主的身邊,或者是嫁給一個小官吏之類的角色, 總之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而去了江寧之後,桑池在這一年之間經曆過的事情,比她之前的十幾年經曆過的還要多,而且她也不再隻是一個小小的女官, 而是真正能夠做實事的官吏。

雖然女官也帶著一個官字,可說白了也就是高級宮女罷了,名頭雖然好聽,但是在那些妃嬪眼裏,其實什麽都不是。

“你的變化也很大。”崔衡在桑池小的時候見過她幾次, 也跟她偶有書信往來,對桑池還算是熟悉,隻是這一年多沒有見麵也未曾聯係, 他確實感覺到桑池現在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變得不同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 ”崔衡心中雖然感慨, 但很快就將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去, “你們一離開江寧, 公主……不對,是主理就給我來了消息,大致說明了你們這次來到這裏要做的事情。”

他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來,遞給了桑池,“這是主理先前給我耳朵信件,讓我弄清楚皇帝的位置,並且配合你們將皇帝劫出來。”

“主理果然早就想到這些事情,”桑池展開信件認真看了看,發現楊明心早在半個多月之前就已經將全部的計劃都告知了崔衡,“所以現在皇帝的位置確定了嗎?”

“早就確定了,他的位置在我這兒不算什麽秘密,”崔衡神色輕鬆地說道,“我已經通過幾個線人聯係上了皇帝,並且這幾日一直都保持著信息來往,皇帝大約猜到了我代表的不是世家,也知道寒門應該是沒本事將探子在世家潛藏這麽久,素所以他大概是能猜到我身後代表的是哪一方勢力。”

其實在走之前,楊明心就對桑池說過,楊竟宗對她倒是沒有那麽排斥,這點在他專門將梁承月送去江寧就能看出來,至少他在這個方麵是很信任自己的。

桑池將這件事情記在心裏,於是說道,“看來她說的對,皇帝就算是猜出了我們是從哪兒來的,背後是什麽人,大約也是願意跟我們繼續合作的。”

崔衡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想把皇帝從他被軟禁的地方弄出來很簡單,但是想讓他成功出城很難,你們跟陳大人見過了?”

“見過了,陳大人說隻要我們能夠把楊竟宗弄出來,就願意將兩千殘軍交給我們調遣,到時候衝出城門問題不大,出城之後,我們有的是辦法將楊竟宗帶走。”桑池很篤定地說道。

她在離開金城之前,安排洛靈丘繼續進行招兵買馬的工作,並且將整個金城下轄的村子都轉化成為自己的助力,這些人雖然不多,武器也不強,但是他們對附近的環境非常熟悉,最符合進行遊擊戰的標準。

“你既然有把握,那我自然是相信的,這次將皇帝劫走之後,我會跟著你們一起走,”崔衡說道,“如今世家的消息沒什麽好探聽的了,之後就是硬碰硬的打仗,有沒有我這個暗探,也沒什麽區別。”

最主要的是,他現在更想去江南看看,早就在世家聽說了現在江南的很多事情,崔衡心中早就期待不已了。

這些年世家的腐朽他看在眼裏,如果有機會的話,他自然是不願意再留在這裏。

“那是自然,咱們一起去江南。”桑池笑著說道。

韓杉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默默將黃姨娘的屍體抱進了棺材裏麵,因為她發現自己什麽都聽不懂。

桑池注意到的時候,韓杉甚至已經無聊到給死去的黃姨娘重新梳了頭發,還真有些入殮的樣子了。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天賦……”桑池一時間不知應該如何評價。

不過她已經跟崔衡說好了接下來的計劃,皇帝的位置已經弄清楚了,接下來要操作的事情就是如何將他弄出來,桑池和韓杉並不方便進入皇帝被軟禁的地方,因此被崔衡安排了接應的工作,在皇帝被弄出來之後,她們兩個人負責將裝著皇帝的棺材送去棺材鋪。

這工作不複雜,隻是讓皇帝躺在棺材裏,不知道楊竟宗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因為時間緊迫,並且崔衡早就開始籌備這件事情,此時又正好碰到黃姨娘去世,皇帝能夠混出去的最好辦法,就是換進黃姨娘的棺材裏麵,然後大搖大擺地出去。

隻是這中間到底是怎麽操作的,桑池就不清楚了。

崔衡在崔府中經營許多年,跟其他幾個世家府邸中的管事也很熟悉,因此他的許多路子,就算是告訴了桑池,桑池也聽不明白。

……

江寧城中,麵試總算是結束了,楊明心看著手中的單子,問起了那個商人的事情。

“那個商人最終麵試結果是第幾?”她一邊翻找著成績單,一邊問青岫。

“是第一,而且成績比第二名高很多。”青岫的臉上寫著心滿意足,“沒想到這家夥還真是有些本事,我還以為得帶他去見你了呢。”

楊明心對這個知道一條隱藏商路的朱旭也有些好奇,於是對青岫說道:“就算是第一名,也可以帶他來見我,他手上掌握的信息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青岫想了想,說道:“也對,現在考試已經結束,考試結果也都定下來了,這時候見他應該不會傳出太多流言蜚語。”

先前因為考試公平的事情,青岫和楊明心多少是有些顧忌的,如今倒是沒那麽多可擔心的事情了。

於是傍晚的時候,朱旭被青岫帶著,來到了楊明心的書房。

最近各類事務非常繁多,雖然大多數都不需要楊明心自己去處理,但是她需要操心的地方同樣也很多,將頭從一份圖紙中抬起來之後,楊明心看見一個高大的青年站在她的書房裏,神情有些局促,看上去很是緊張。

“哦,你就是朱旭吧,”楊明心環顧書房,發現青岫並沒有跟著來,於是問道:“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兒,青岫人呢?”

“青城長有事被叫走了,所以讓我自己過來,”朱旭尷尬地笑著:“所以您找我來有什麽事情嗎?”

楊明心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朱旭對青岫的稱呼,不過她如今確實是一城之長,負責的事情也很多,甚至都學會跟自己哭窮化緣了,城長該有的樣子也算是有了十之八九。

“算了,她那邊事情多,你先坐吧,我找你來是為了你所說的煤礦的事情。”楊明心示意他坐下,然後說道:“先前我隻是聽青岫說有這麽一條路線,隻是不知道你那裏有沒有詳細的地圖?”

“沒有地圖,我家世世代代走那條路,卻根本不敢留下任何的地圖記錄,就是怕被人知曉後會在這條路上劫我們,因此這條商路是我們一代一代人走著傳下來的,我十五歲之後便跟著父親走了第一趟商路,知道十八歲的時候,才真正將這條路記了下來。”朱旭的表情帶著幾分哀傷:“隻可惜我家中遭逢大難,礦場雖然在,卻無人開發,整個家族中就隻剩下我一個人還知道這條商路如何走了。”

如今這樣的戰亂世道,若是不幸生在了江南之外的地方,楊明心也沒辦法第一時間保證他們的安全,因此雖然心中無奈,卻也沒什麽好辦法。

“如今我們很需要這條路,你從那裏走過,應該知道那條路對我們來說不僅僅是運送礦石,更能將我們的士兵運抵那裏。”楊明心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你能帶人走一次那條路,並且將地圖詳細的測繪下來,當然,為了保證你的安全,這一路上都會有士兵護送你,就算是離開了江南一帶,你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雖然這種事情上不應該強迫朱旭,但是楊明心很清楚,在眼下的這種戰爭時期,她更需要的是盡快得到有利於己方的一切信息,並且依靠這些信息解救更多百姓,至於朱旭到底願不願意,心情如何,反而沒有那麽重要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既然我願意將這件事說出來,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而且我非常希望我的家鄉能盡快成為華夏的國土。”朱旭認真地看著楊明心,“我家人因為夷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少本事,想依靠我給家人報仇是不可能的,但是華夏不一樣。”

楊明心心中有些感慨,剛剛她甚至想過在朱旭不願意主動配合的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麽做,現在看來是自己太狹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