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 扶風郡現在的情況實在不算好,路邊躺著的貧民們身上都裹著破爛的衣服,這個季節不算很熱, 但許多人已經是□□著小腿和雙腳, 顯然是已經衣不蔽體了。

眼下扶風郡的百姓隻怕日子都過得極其艱難。

隻是城中還處在權力傾軋之中,他們想要再過上好日子, 隻能等這幫人徹底離開才行。

好在桑池早就聽楊明心說過, 皇帝出逃之後不會在長安周邊的城市停留太久,因為夷人大軍就在附近, 對於他們來說是很危險的。

“看樣子, 城裏情況很糟糕。”韓杉也在打量著外麵的情況,“界麵上的鋪子應該都關門很久了,我看到一家店鋪的門口掛著鎖,那鎖上已經有了蜘蛛網。”

韓杉的視力很好, 桑池自然是信任她所看到的那些場景,於是說道,“如今已經是這樣的情況,那麽事情就不能再拖延了,今晚就給這個家夥用上藥, 然後我們離開這兒。”

扶風郡的百姓們已經等不起了,他們的生命已經開始受到威脅,每拖一天, 都有可能導致一個無辜的百姓餓死在這座城裏。

韓杉自然明白了桑池的意思,於是從懷中摸出了藏好的藥物, 然後悄悄地灌進了柳將軍的嘴裏。

這是加快他清醒速度的藥物, 隻不過起效不會那麽快, 想要讓他在今天就能醒過來, 這個時候就得服用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在城中的街道拐了個彎,而跟隨著的士兵們卻沒有跟上來,想必是已經到了柳將軍的住處。

桑池和韓杉一起把柳將軍扶了下來。

“柳將軍今夜先安頓在這裏,等明日,我會請皇上身邊的太醫來為將軍診治。”說話的還是那個高主簿,桑池抬頭看了看,發現這裏以前應該是某位富商的宅院,整修的比較富麗。

“高主簿放心,我們一定照顧好柳將軍。”桑池還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隻是看著沒有那麽恐懼了。

高主簿看在眼裏,確認這兩個村婦膽子很小,想必不敢亂來,於是叫了幾個士兵守在門外,之後便自行離開了。

作為這隻軍隊臨時的管理者,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向自己的主子交接。

桑池和韓杉看著他離去,心中略微鬆了一口氣,然後一同將柳將軍扶進了屋裏。

宅院中再也沒有別人居住,兩人將柳將軍的房門關上之後,便隨便找了一間屋子,觀察附近沒有人在暗中偷聽之後,便開始商量這幾日在城中的行動。

按照之前在宿州時候的計劃,進入了扶風郡之後,桑池應該要跟扶風的線人接頭,但是這種接頭兩個人一起去並不好,很容易被發現問題。

於是桑池盤算了一下,說道,“今晚那位柳將軍就會醒過來,我們兩個很容易被他懷疑,所以一會兒找機會從這裏溜出去,之後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發信號跟人接頭。”

當初這位柳將軍是被陳校尉打暈帶走的,很難說他在路上到底有沒有醒來過,到了村中會不會是在裝作沒有清醒。

因此桑池並不敢拿自己跟韓杉的安全去賭,在成功進入了扶風郡之後,她們兩個需要的就是第一時間離開危險區域。

好在此時已經是深夜,門外守著的那幾個士兵本身就是昏昏欲睡的狀態。

桑池燒了一些熱水,又從富商的宅子裏找到了兩壺好酒,這才將藥物放在了酒裏,並且給那幾個士兵溫上了。

“這是解毒的藥,一會兒為了讓他們信任我們,這酒我們肯定也是要喝的。”桑池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酒溫熱之後,兩人便端著找來的盤子和碗,推開了院門。

走的時候桑池就看過了,這個院子其他的大門都是從外麵用鐵索拴住的,隻有後麵一個門開著,外麵的圍牆很高,想要直接翻出去,對於她們兩個的身手來說並不現實,如果從院牆上跳下去的時候受了傷,後麵的事情都會變得很麻煩。

所以走大門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各位軍爺,我們收拾廚房的時候從灶台下麵找到了兩壺好酒,想著此時天色尚還有些嚴寒,便溫了送過來。”桑池的臉上帶著靦腆地笑容,“之後也許要在這院子住一段時間,還望各位軍爺多多照顧。”

她端著酒碗,率先喝了一口,“這一碗算我敬你們的。”

喝完之後,她便咳嗽了幾聲,像是不太會喝酒的樣子。

幾個守門的士兵見她喝了,又聞到了酒香,勾起心中的饞蟲,自然是不再客氣,紛紛端著酒碗喝了下去。

這藥的生效速度沒那麽快,幾人喝過之後便繼續在門口守著,桑池關上門,將沒完全咽下去的酒吐了出來。

“還行,我沒怎麽喝進去。”她用水漱了漱口,確定自己並沒有發暈的感覺之後,就知道自己提前吃下的藥物起效了。

“他們都喝了不少,應該會暈過去吧。”韓杉好奇地望著門的方向。

桑池一邊喝水一邊說道,“沒有那麽快,這種藥並不是那種話本裏傳能一噴即暈的蒙汗藥,以他們喝下去的劑量,想要睡過去至少要半個時辰左右。”

韓杉點了點頭,雖然對這藥物很好奇,卻沒詳細追問。

兩人趁著這段時間,將行李收拾妥當,並且定好了離開之後的路線。

剛剛在城中的時候,兩人觀察著路邊百姓的同時,也沒忘了注意逃跑路線,扶風郡隻是一座郡城,城市的麵積不算很大,雖然夜間視物不太清晰,但是近處的東西還是能看清楚的。

“時辰差不多了。”桑池一邊關注著時間,一邊看了看門外,剛剛接連聽見幾個士兵說胡話,此時應該是已經睡過去了。

韓杉走在前麵,小心觀察了一下情況,確認守門的士兵全都睡著之後,這才朝桑池的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上來。

兩人沿著漆黑一片的巷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後觀察附近的建築情況。

“這一帶都是獨門小院,估計這座坊主要是大戶人家居住的。”桑池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在應該是晚上要等我們來的緣故,坊門沒鎖,我們還是可以出去的。”

這種富人居住的宅院是最不適合躲藏的,因為此時應該沒剩下幾個人還在住在這裏,於是兩人避開了巡邏的士兵,從敞開的坊門離開,之後便沿著街道的隱蔽處,小心地躲藏著。

巡邏的士兵到了這個時間巡邏的頻率不算高,他們的照明設備也僅僅是火把而已,比較容易躲避。

沿著街道往前走了一段,桑池大概回憶了一下剛剛路過的位置,一邊咬牙從黑暗的角落中鑽了出來,非常確信地從懷中取出一根銀針,撬開了這家鋪子大門上的鎖。

來不及跟韓杉解釋太多,兩人迅速鑽進了鋪子,桑池趁著巡邏的人還沒回來,將鎖透過大門的縫隙原樣掛了回去。

“你還會開鎖?”等到確定安全之後,韓杉很是震驚地說道。

桑池無奈地將銀針仍在了桌子上,“隻能算是會一點兒,先前跟一個跑江湖的手藝人學過,但是隻學了皮毛,能開幾種最簡單的鎖,一路上我都在看這些店鋪門口的鎖頭,隻看到兩三家是我會開的,其中距離我們最近的就是這裏了。”

隻是剛剛時間太匆忙了,她都沒來及看這到底是家什麽鋪子,為什麽會用這麽便宜的鎖。

桑池能開的鎖,按照當初那個手藝人的說法,是尋常人家裏都不願用的鎖,幾乎是一撬就能開,因此這鋪子要麽是自信絕對不會有人偷東西,要麽就是根本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她抬起頭,甚至沒來得及環顧四周,就看到了一口停放在鋪麵裏的棺材。

好吧,難怪用那麽便宜的鎖,這東西確實不會有人偷。

這是家賣死人棺材衣物的店鋪,隻不過裏麵早就落了灰,想必是主家聽說長安城出事之後也不敢繼續留在這附近,於是早早便走了,這些棺材紙紮自然是帶不走的,於是就留在了店鋪裏麵。

“能找到一個棺材鋪也算我們運氣不錯,”桑池倒是不嫌棄這個,她一邊找到了蠟燭,一邊往鋪子的後院走,“來看看後院還能不能住人,至少這幾天我們都要暫時住在這裏了。”

韓杉看著鋪子中詭異的紙人還有棺材,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不過見到桑池一幅毫不害怕的樣子,倒是膽子也大了幾分。

兩人從鋪子走到了後麵的院子裏,看到的是混亂的院落以及勉強還能住人的房子。

這種街麵上的店鋪通常都是這個結構,前麵是鋪麵,後麵是供人居住的小院子,左右各三間屋子,其中兩間應該是用來製作棺材和紙紮的,沒有修外牆,反而更像是個棚子,左手邊的最後一間則是庫房的樣子,能看到裏麵堆著些木材。

右手邊的幾間屋子則能看出住人的痕跡,屋子門口掛著門簾,門窗上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