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離開江南的範圍開始, 這裏一路上都算不上太平,因為戰亂的緣故,大量的流民聚集起來, 從而導致了匪患等等問題, 這些土匪根本就不講究什麽留下錢就能放人的事情,而是直接把人殺了, 錢和身上的所有糧食都擄的一幹二淨, 甚至有些人會將衣服都扒走,留下死的及其難看的屍體在路上。

而路過的人們像是見怪不怪了, 甚至根本無人去給這些被劫殺了的人收屍。

這樣的情況越往北走越嚴重一些, 桑池這些年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了,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時間長了, 見到的多了,竟然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狀況。

“前麵這夥人應該已經殺了不少人,你看他們手中的刀,那種凝固起來的暗紅色是殺人之後沒有來得及及時清洗,以至於血跡凝固在了刀背上。”其中一個手中攥著刀柄的士兵說道。

這次跟著桑池過來的幾十個軍士都是先前公主府中的府兵, 因此桑池對他們也比較熟悉,見到此人這麽說,倒是猜到前麵這夥人應該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照你這樣說, 這夥人也許會劫我們?”桑池冷靜地問道。

“他們的武器比我們差,而且我們身上一看就帶著不少糧食, 這些人是真的亡命之徒, 為了一口飯吃什麽都不在乎的, 所以他們如果真對我們動手, 也不算太奇怪。”這次說話的是這次帶隊出來的一名校尉,當然,這位校尉是新政權成立之後改建了軍製之後才有的,比杜將軍和江將軍這兩位校尉出身的將軍並不是一回事。

這位校尉姓陳,年紀大概三十出頭,是原先府兵中的一名小旗官,平日裏行事比較穩妥,所以作為這次出行的護衛領隊,跟著桑池一起出來了。

“陳校尉,如果他們真的衝過來了,不用客氣,直接用火器,”桑池說道,“我們不能繼續在路上耽誤時間了,現在的情況瞬息萬變,對我們來說,以最快的速度達到目的地才是最重要的。”

陳校尉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於是帶著人將桑池和幾個醫生小心翼翼地護在了中間,朝著前麵有劫匪盤踞的地方去了。

到了近前的時候,桑池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似乎是在判斷這一票如果做成了能不能賺到大的,但是她並不打算就這麽被動挨打,於是直接叫來了陳校尉,低聲說道,“咱們就不用等他們是否動手了,這些人最近這段時日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們將他們幹掉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陳校尉頓時明白了桑池的意思,於是說道,“桑池姑娘你們幾個小心,我這就帶人過去。”

為了路上的安全,這次出門的時候,桑池的隊伍中人人都配備了火器,甚至還帶著不少的補給彈藥,雖然重型的火器並沒有帶過來,但是麵對這些連刀都卷刃了的山匪,這些最基礎款式的火器就已經足夠了。

陳校尉離開的時間並不長,大約一刻鍾之後,他手中拎著還在冒煙的火器,帶著十幾個護衛打扮的人一臉輕鬆的回來了。

“桑姑娘,這些人果然隻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我們隻是兩輪齊射,就將他們徹底殺死了。”陳校尉神態輕鬆地說道。

“不過是山匪而已,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夷人大軍的戰鬥力到底如何,這麽長時間了,我們似乎從來都沒機會跟夷人真正交手。”桑池有些擔憂地說道,“也不知道我們的這些武器是否真的能夠克製夷人。”

她常年在外麵搜集情報,其實對這些新型武器所代表著的先進技術沒有那麽清晰的概念,在這點上她遠遠不如青岫和芙蕖,白芷最近一段時間倒是也開始學習這些新東西了,桑池原本打算也趁這個時候多看看書的,沒想到直接被楊明心抓了壯丁,現在隻能在路上風餐露宿。

戰爭年代不比平時,現在連想住客棧都沒有哪家是願意開門的,因此晚上休息也隻能找見破舊的空屋子,勉強睡在地上了。

好消息是這一帶的人很多都逃難去了,因此這樣的空房子非常多,根本不用擔心晚上沒地方睡的問題。

……

這一邊,桑池匆匆忙忙地趕路,生怕耽誤了時間,楊明心這裏反而熱鬧非常,因為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準備時間之後,選官考試終於就要開始了。

這次考試的規則非常簡單,考生可以從六門科目中選擇三門自己擅長的科目進行考試,沒門科目的考試卷子完全相同,統一考試結束之後,會根據考生們的成績劃分名次,以一比三的比例進入麵試環節,等到麵試環節的時候再根據麵試和筆試的綜合成績擇優錄取。

每個崗位招錄多少人,並且需要考核哪幾門課程,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掛在了城中最顯眼的一塊布告板上,隻要是想參加考試的人都能夠第一時間清晰地看到。

整套考試的流程都是楊明心設計的,等到她將所有的規則填補完畢之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直接照搬了後世公務員考試的規則。

但這是她能夠想到的最公平公正的考試方式了。

於是在四月初十這天,考生們紛紛聚集在了自己所在城市的考點外,等待著考試的開始。

因為這次考試中所有的崗位都是男女不限的,所以被征用來當做考試場地的書院外麵久違的集中了上百名女性,這些女性有的打扮的比較精致,看著像是有錢商人的家女兒,有的則打扮的非常簡素,甚至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幾層補丁,整個人也處在營養不算良好的狀態,看上去麵黃肌瘦。

不過大家都是為了考試來的,因此在考試開始之前,除了認識的人相互小聲的交談幾句,其他人都在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書冊,準備進考場前再努力一把,說不定能夠有好運氣。

楊明心站在遠處,看著書院前熱鬧的人群,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一年多之前,她也是那群站在考場門口看書的考生之一,隻是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到一年多之後,她已經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不過此時不是什麽悲春傷秋的時候,楊明心和難得有時間出來看看的芙蕖在人群外聽了一會兒,發現有不少人都在擔心江南之外的戰亂情況。

古代雖然說消息比較閉塞,但那隻是傳播的速度比較慢,並不代表所有的消息不會傳播出來,因此他們知道仙子外麵成了什麽樣子是很正常的。

楊明心裝作也是來考試的書生,用麵紗蒙著臉,一邊裝作在看書的樣子,一邊悄悄聽著身邊幾個看上去二十多歲書生的議論。

“我的三叔最近剛從長安城附近逃出來,還沒到宿州城,但是已經很近了,他給我傳了消息過來,說起了最近外麵的事情,我久居江寧,倒是沒想到外麵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聽聞最近很多地方的百姓都被山匪洗劫一空,也不知道我叔叔會不會碰上他們。”其中有人非常擔心地說著,“隻是我現在要去考試了,也沒辦法接應他們。”

“算了吧,你不過是個讀書人,就算是出城接應了,遇見那些山匪不還是沒辦法,放寬心好好考試,這樣你的叔叔來到這裏還能有人照拂他。”那人身邊的朋友們紛紛安撫著,楊明心聽了心中頗為無奈,現在外麵的情況她不是不知道,隻是軍隊的武器還在修理之中,暫時無法大規模派兵出城,新招募來的士兵也才剛剛開始進行訓練,她自然也不願意讓那些新兵送死。

這個階段是最難熬的一段時間,看著江南之外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暫時無力救援,楊明心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於是她聽完之後就叫上了芙蕖,坐在一處僻靜的茶樓中,一邊喝茶,一邊說起了這件事情。

“現在外麵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到處都處在戰亂之中,”芙蕖也是聽到了剛剛那人所說的那些話,頗有些感歎地說道,“也不過是一年的時間,這個天下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楊明心將一杯茶灌進了自己的肚子裏,然後抹幹淨了嘴角的茶漬,這一路走過來,她倒是漸漸平靜下來了。

“這隻不過是壓倒破屋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楊明心放下茶杯,“大燕這麽多年一直任由世家大族緊緊把持著地方勢力,以至於百姓的死活根本就沒人在意,哪怕這次鄭江流和世家都沒打算造反,但凡再遇上幾場大災,這些已經被壓迫的徹底沒了活路的百姓們遲早也是要揭竿而起的,若是他們真的不需要改變的話,又如何會響應我們的號召呢?”

說白了,她隻是在正確的時間做了一件百姓需要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