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將軍現在大概完全沒心情去考慮進城得事情,畢竟昨天晚上楊明心對他說了那麽多,對他的世界觀也是很大的衝擊,於是楊明心突然發現,今天不管是白長史還是白老將軍,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有些神遊物外的感覺。

反而是青岫好像暫時不糾結這件事情了,今天表現的跟昨日沒什麽區別。

趕路的時間自然是無趣的,楊明心繼續畫著圖紙,雖然在這樣顛簸的轎輦上畫圖對眼睛的傷害是很大的,但是考慮到之後很多年大概也不會有電子產品來摧殘自己的眼睛,楊明心幹脆放心大膽地在紙上畫著自己記憶中的一些機器。

作為一名專業跟社會學相關,跟理化生告別了七八年的普通文科生,她現在完全是在憑借自己的印象和一些想象成分在繪製這些圖,但是她很難確定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能製造出來。

“公主,您畫的東西越來越奇怪了。”青岫在一邊說道,“這個東西是什麽啊?”

原本應該是白長史坐在她身邊隨侍的,但是她現在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幹脆就到後麵自己的小轎上坐著,於是青岫便上了轎輦侍候。

“這是一種車,跟我們現在坐著的轎輦和馬車都不同的車,”楊明心看著自己並不太精細的大作,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學理科,“我畫的不是很好,到時候製造出來,你就能看出是什麽東西了。”

“公主,你之前畫的那幅圖,奴婢專門解了一柄鐮刀和一把錘頭,放在一起也沒看出什麽來……”青岫有些委屈的說道。

難怪這家夥黑眼圈那麽嚴重,原來晚上不睡覺研究這些東西去了。

楊明心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兩者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青岫依舊帶著懵懂的眼神看她,而楊明心則是徹底不打算解釋了。

馬車在官道上行進的很順利,正如同她之前的猜測,無論江寧境內是否存在真正的山匪,這些“山匪”們都不敢對楊明心的轎輦產生什麽想法,江校尉領著的五百府兵將楊明心的轎輦前後包裹在其中,這樣一股力量哪裏是尋常的山匪能夠對付的。

其實大部分所謂的山匪,不過就是些拿了武器的尋常人,有的稍微學了三拳兩腳的功夫,有的幹脆就是普通人,別說殺過人,甚至連血都沒見過,頂多殺過雞和豬。

這裏時江南內陸地區,那種在邊塞城市更為常見的馬賊在這裏是很少見的,畢竟這個時代馬是一種價格昂貴的動物,尤其是對於內陸地區的人來說。

而楊明心手下的軍隊雖然是府兵,卻有不少是在戰場上拚殺過的老兵和精銳,對於這些殺過敵見過血的人來說,那些山匪不過就是烏合之眾罷了。

“公主,前麵就快到了。”傍晚時分,江校尉策馬從最前方返回來報告消息,楊明心掀起簾子,遠遠看到了一座城市的輪廓。

“地方官員已經在迎接了?”楊明心問道。

“回公主,江寧刺史已經差了人過來稟報,說是一眾官員都在城門外迎候。”江校尉乘上了一份拜帖。

楊明心叫青岫將這份名單收好,轉身對江校尉說道,“還是跟餘杭那時一樣,一會他們拜見過之後,都請到我的別院來拜見,一應事宜你跟白長史商量一下。”

“是,屬下告退。”江校尉騎著馬去後麵尋找白長史,而楊明心則遠遠看著江寧城的城門,外麵已經隱約能看見一些黑色的小點,大概都是迎候在城門之外的官員。

“公主,今日官員拜見可要設宴?”青岫問道。

“不必了,但是一應賞賜要交給他們。”楊明心並沒有心情跟這些官員們應酬,而且她一直是以為外祖求醫問藥的名頭出來的,無心與官員交際才是正常的。

青岫在轎輦即將到達城外時,將轎輦上的簾子打開,方便楊明心跟官員們對話。

身為大燕長公主,她的品級相當於正一品官員,楊明心並不打算“屈尊降貴”的下轎去跟這些官員說話,畢竟京中的王公貴族都有些自己的傲氣在,看不起下麵的地方官才是正常的。

她要扮演好現在這個平陽長公主的身份,就得拿捏住那個矜持中帶著幾分不屑的氣度。

青岫倒是沒什麽想法,隻是老實打著簾子,一轉身看見楊明心的神情從剛剛的放鬆隨意,甚至有些慵懶,突然變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突然有些想笑。

不過她做了這麽多年貼身宮女,麵子上的功夫是學了十足的,因此哪怕心中已經在笑,臉上恭敬的神情依舊紋絲不動。

楊明心看著下麵跪下行禮的官員們,江寧刺史意料之外的比較年輕,看上去三十出頭,而他身邊的幾個官員則都比較老成,起碼有四十多歲,後麵跪著的幾個,看服色應該是知府和知縣們,年齡參差不齊,跟餘杭沒什麽區別。

“起來吧。”楊明心很客氣的說著,“本宮此次前來隻為給外祖尋醫問藥,諸位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她第一次用到了“本宮”這個自稱。

下麵的官員說了幾句表忠心的話之後,便算是結束了這場匆忙的拜見。

楊明心的轎輦從城中穿過,繼續往修建在山下的別苑前行,而那些官員們也紛紛上了自己的轎子,遠遠跟在一群護衛著的府兵身後。

江寧城中,百姓們被官兵攔著,好奇的圍觀著乘坐豪華轎輦進城的楊明心。

而楊明心也在悄悄觀察這座城市的百姓們,居住在城中的百姓日子過得應該還算不錯,至少身上都穿著完整的衣裳,女子也多有一兩件飾品,站在近處圍觀的人們雖然都不算健壯,但也能看出吃得飽飯。

附近的商鋪秩序井然,商鋪類型也很多,楊明心隻是用目光隨便掃視著,就看到了好幾家飯莊。

轎輦拐過一條街道,一家綢緞莊出現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