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自古多情空餘恨

北魏,睿王府。

炎帝立秦默為太子的聖旨已下來,整個睿王府中都籠罩著一種沉重而詭異的氣氛,府中人人自危,大氣也不敢出。

宇文淵自下朝後便將自己鎖在書房中,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宇文淵的書房,生怕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唯獨一人是例外。

碧舒。

她在宇文淵的書房外焦急地踱著步,玲瓏鳳眼偶爾抬頭望一眼緊閉的房門,眸中滿是焦急和不安。

她在宇文淵身邊十幾年了,可以說是一路陪著宇文淵走過來的,自然知道他的野心和抱負。如今眼睜睜看著自己經營多年的計劃毀於一旦,哪怕她不是當事人,這種滋味也並不好受。

更何況,她也擔心宇文淵會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

碧舒是宇文淵身邊的得力心腹,見她在宇文淵的書房外徘徊,其他人也不敢上前相勸,隻默默走遠了些,生怕會牽連到自己身上來。

時值盛夏,天氣炎炎,碧舒在門外站了一會,已是滿頭大汗。可房中卻依舊沒有任何聲音傳出,隻有死一般的沉寂,這讓她愈發擔憂起來。

猶豫了片刻,終於鼓足勇氣,抬手在門扉上敲了敲。

房中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碧舒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開了口,“王爺,是奴婢。王爺將自己關在房中,奴婢實在是擔心……”

她一麵說著,一麵凝神聽著房中的動靜。

一片死寂,唯有樹上蟬鳴蟲躁,讓人的心情也跟著燥熱起來。

就當她快要放棄之時,裏頭終於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嘶啞的嗓音,“進來。”

碧舒一喜,小心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中窗戶緊緊關閉著,沒有一絲風漏進來,顯得悶熱無比。雖然有陽光透過紗窗透進房中,卻愈顯得燥熱而憋悶。

碧舒進了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書桌後的宇文淵。

他眉眼緊皺,側顏輪廓似有幾分清瘦,看得碧舒心中無比心疼,隻是她沒法將這種心疼表露出來,隻躬身行到宇文淵麵前行了個禮,“奴婢見過王爺。”

宇文淵沒有看她,隻轉頭望向窗外,眼神縹緲而無神,仿佛透過窗外的景致看向的是虛無的遠方。

“找本王有事嗎?”他的聲音也是輕飄飄的,恍若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碧舒猶豫了一瞬,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宇文淵終於轉頭來看她,神情不明,隻幽幽道,“你這是做什麽?起來吧。”

碧舒並未起身,隻抬了頭,一眨不眨地望著宇文淵,鄭重開口道,“奴婢知道王爺現在心裏苦。”

宇文淵略帶譏笑地勾了勾唇,並沒有回話。

碧舒心裏顫了顫,還是鼓足了勇氣繼續道,“奴婢知道奴婢並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但奴婢跟在王爺身邊十幾年,看著王爺痛苦,奴婢心裏也是無比難受。王爺,如今煜王雖然被立為了太子,但他能不能在這個位子上坐得安穩,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聽到碧舒這番話,宇文淵眼中神色凝了凝,定定地打量了碧舒一瞬,忽然起身繞過書桌,走到碧舒麵前親自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看著宇文淵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碧舒心跳一滯,受寵若驚地在宇文淵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隻是依舊垂著頭,臉頰通紅,不敢看宇文淵。

宇文淵眼中微有異色,指了指書桌前的椅子道,“坐吧碧舒。”

碧舒略帶驚惶地抬了頭看向宇文淵,連連搖頭道,“王爺,奴婢不敢。”

“叫你坐你便坐吧。你自己都說了,你在我身邊十幾年了,本王對你的信任和器重自然與旁人不同。”宇文淵淡淡道,繞過書桌依舊坐了回去。

碧舒不敢再推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背脊挺得筆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宇文淵,心中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宇文淵淡淡覷著她,唇角一抹捉摸不透的神色,“碧舒,你方才那話是何意?”

“奴婢……奴婢是覺得,一切尚未塵埃落地,王爺不應該就此放棄才是。”

宇文淵神情陰了陰,“父皇明顯偏愛宇文默,再者他既為嫡長,這太子之位自然坐得名正言順,父皇難道還能廢了宇文默不成?”

碧舒低垂了頭沉默片刻。

忽然,她猛地抬了頭,眼中迸出一縷奇異的亮光,聲音也變得陰冷起來,“如果……如果……煜王不在人世了呢?”

宇文淵眉頭一抖,深凝的目光定在碧舒麵上。

碧舒既然說出了心中所想,索性不再扭捏,點點頭接著道,“王爺覺得呢?若是煜王不在了,剩下的靖王和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碧舒是宇文淵一手培養出來的,武功文采,樣樣精通,乃宇文淵最得意的秘密武器之一。正因為如此,許多上不得台麵的行動,很多時候宇文淵都會派碧舒去做,這也造就了她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性子。

更何況她心中對宇文淵有情,自然是不顧一切想助他登上那個位置了。在她看來,隻要宇文默死了,這個位置還不是宇文淵的囊中之物?故而才有此計。

宇文淵眯著眼睛思考了片刻,眸色一沉,看向碧舒沉厲道,“據本王所知,宇文默武功並不弱,而且生性謹慎,要動他並不容易。”

碧舒麵露堅定之色,“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是人,就會有弱點,煜王一定也不例外。”

“那……”宇文淵頓了頓,望向碧舒的眼神似乎變柔了幾分,“此事事關重大,本王實在是想不出合適的人選去做。萬一失敗……”

碧舒咬了咬雪白的貝齒,似下定決心一般猛地抬頭看向宇文淵,“王爺若是相信碧舒的話,此事就交給碧舒來辦吧。”

宇文淵凝視了碧舒許久,終於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聲音愈發柔和起來,“碧舒,此事……本王也隻能相信你了。本王身邊來來去去那麽多人,唯有你,最得本王心意。此事不管成功與否,本王都希望你能活著回來。”他凝視著碧舒,似乎在凝望著他的整個世界,這一刻,他湛藍的眼眸中,似乎隻剩碧舒的身影。

碧舒癡癡望著宇文淵,心跳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這一刻,他們之間再無旁人,這一刻,王爺的眼中隻剩她,這樣的發現,讓她心中湧上一種欣喜若狂的感動。

愛情裏的女子總是盲目而一廂情願的,她們就如同飛蛾一般,奮不顧身地撲向那一團溫暖的火焰,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而碧舒,顯然就入了魔。哪怕宇文淵對她,其實並沒有任何男女之情。

自古多情空餘恨,有情總被無情傷。

離公儀音生下寶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公儀音也終於得以下榻,走出房門呼吸院中的新鮮空氣。

方才她已經舒舒服服沐浴過,因在自己院中,便隻著了一件輕薄寬大的衣衫,在阿靈的攙扶下在院中隨意走著。

此時已是盛夏,烈日炎炎,但好在聆音園中樹木綠植甚多,倒也不覺燥熱。

公儀音走到淩霄花藤下的秋千上坐下,望向阿靈道,“阿璟睡醒了嗎?”

阿靈展顏一笑,“方才婢子去看過了,小世子還在睡呢。”公儀音剛誕下兒子,秦默便請旨炎帝賜其世子的頭銜,炎帝也甚喜這個皇長孫,大筆一揮便準了,所以府中的仆從女婢都喚其小世子。

公儀音無奈一笑,“真能睡啊。”

阿靈笑嘻嘻道,“王妃,能睡是福呢。小世子這般好帶,定是心疼王妃呢。”

公儀音睨她一眼,“就你嘴甜。”

阿靈嘻嘻一笑,剛要答話,聽得院外有腳步聲傳來,不由循聲望去,卻見是秦默穿著朝服匆匆朝這邊走來。

“阿默!”公儀音麵露歡喜之色,站起來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