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我想讓她死

“你說什麽?”蕭染大駭,瞠大了眼睛望著蕭玄錚,“怎麽可能?我壓根就不認識這個叫什麽傅啟榮的人啊。”

蕭玄錚無奈地抿了抿唇,“你認不認識他不重要,重要的事,他認識你,並且,對你起了興趣。”

昨日從他朋友那聽到這個消息時,蕭玄錚也是詫異萬分,想不通自家妹妹怎麽會被高瓊麾下的人看上了,又想起蕭染對秦肅的一片深情,頓覺頭大。

原本他是想著派人打探清楚詳細信息再告訴蕭染的,隻是今日一番談話下來,他發現蕭染對秦肅的感情,比自己想得還要堅定不移,隻得臨時改變了主意。既然兩人最後不可能走到一塊,那不如……趁早打消了蕭染心中殘留的僥幸吧。

蕭染拚命回憶著這幾天的事情。

因為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她已經很久不曾出過門了,隻有前兩天實在憋得煩悶,才帶著綠綺和碧綃出去走了走,難道……那個什麽傅啟榮就是這個時候見到自己的?

如果早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就算爛在府中也不會出門了!

蕭染心中一頓懊悔,可更多的,是慌亂。她無措地抬頭看向蕭玄錚,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阿兄,你這朋友的話,可……可靠麽?”

聽得蕭染明顯帶了哭腔的話,蕭玄錚心中亦是心疼。

士族重文輕武,願意參軍之人多為庶族,他派去打探傅啟榮消息的人還未回來,但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這個傅啟榮,定然不是什麽溫文爾雅之輩。一個隻會打仗的粗人,怎麽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可是……事情若真到了那個地步,父親和祖父就算再寵阿染,為了闔族利益著想,也定然不會拒絕這門婚事的。

蕭玄錚看著蕭染,重重歎一口氣,“他似乎是聽傅啟榮身邊的人親口所說,因同我關係好,所以趕著來告訴我,所以我想,應該是**不離十了。”

蕭染緊繃的身子突然軟了下來。

她眼中噙著淚花,無措地看著蕭玄錚,沙啞著嗓音道,“阿兄,我……我不想嫁給什麽傅啟榮!阿兄,你幫幫阿染,我不想嫁給他!”

見蕭染情緒激動,蕭玄錚忙拍著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安靜下來。

待蕭染情緒穩定些許,他想了想開口道,“我已經派人去查這件事的始末了,若果有此事,我一定會想辦法的,阿染暫且放寬心思。不過依我看,高……永帝剛登基,朝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傅啟榮應該不會這個時候提出求娶請求。”

蕭染低垂著頭,聽了蕭玄錚的話,心中卻依舊一片蒼涼。可她知道,現在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不願蕭玄錚太過為難,勉強抬頭朝他擠出一抹笑意,點點頭道,“好,謝謝阿兄。”

蕭玄錚也擠出一抹笑意,又寬慰了蕭染幾句,這才離去。

蕭染目送著他走遠了,關上房門,背抵在門扉之上,眼眶中一直在打轉的淚珠終於忍不住,潸然而下。

門外月色清輝不減,可蕭染心中,卻滿心寒涼。

這個除夕,注定不是個平靜的除夕夜。

南錦太始元年正月,曆經了三皇子逼宮和高瓊叛亂的建鄴漸漸從一片混亂中恢複過來,百姓們又開始了正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街道上逐漸恢複往昔的熱鬧繁華。

也許對百姓來說,誰當君王並不重要,他們隻希望不再有戰亂,隻希望能安居樂業便好。

而南錦的朝堂之上,氣氛卻仍有些冷凝。

高瓊身著龍袍,端坐於龍榻之上,他身側那位立著的紅衣內侍已換成一個陌生的麵孔。前朝安帝的貼身內侍劉邴在聽聞安帝駕崩的消息時,在殿中撞柱身亡,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殿中的大臣們排成兩列,低垂著頭,大多是前朝舊臣。

一則高瓊在前朝之時便在大臣中發展了不少心腹,這些大臣在他扳倒公儀氏統治的過程中出了不少力,不管高瓊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在這種時刻,他絕不能做出過河拆橋的舉動。

二則他如今根基剛穩,還有很多問題亟待解決。因此隻找借口殺了幾個衷心於前朝和安帝的舊臣,其他未反對於他的大臣們便暫且留下了。

話雖這麽說,許多大臣心中還是惴惴不安。高瓊的性子還未摸透,他們自然不敢多說一句,深恐禍從口出,惹禍上身。

高瓊神情肅穆,目光幽深地掃下麵的臣子一眼,沉聲開口道,“如今朕初登大寶,國中一切百廢待興,日後還需要各位愛卿一起努力才是。”

“臣等勢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大臣們表忠心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大殿中響起。

“好。既然諸位愛卿都表了態,那麽大家都來提提意見,如何更好地讓我們的國力富強起來?大家都知道,如今北魏在北邊虎視眈眈,雖已同我們簽訂了協議,但難保不會伺機來犯。”高瓊說完這句話,便目光炯炯地等著大家開口。

他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替當年高氏一族翻案,然後便是忙著清理前朝餘孽,因此直到現在才有空聽取大臣的意見。高瓊為人極為自負,也看不起平庸的炎帝,自然想大戰拳腳,成為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先開這個口。

高瓊臉色沉了沉,目光一掃,點了一人,“鄒愛卿,你來說說看。”

被點到名的是宗正寺寺卿鄒柏,他身子一抖,訕笑著抬起頭看向高瓊,“回陛下的話,微臣身為宗正寺寺卿,所管乃天子宗族事。因此微臣以為,如今陛下前朝已定,該立後將後宮整飭一番了。”

鄒柏話音剛落,他便敏感地感到高瓊的臉色又沉了沉,不禁心中打起了小鼓。

高瓊稱帝之後,將四皇子和兩名未成年的皇子軟禁了起來,又將安帝後宮所有嬪妃趕至了西山清月庵中帶發修行,唯獨留了皇後陸妙容在宮中。雖說此舉有可能是為了取得陸家的支持,但他還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聽說的流言蜚語。

傳言說永帝和皇後陸妙容是少年相識,且互相有情。更有傳言說,皇後是永帝安插在後宮的內應,安帝突然駕崩一事,與其脫離不了幹係。不過這些都是暗地裏的傳言,自然沒有敢當著永帝的麵質問出聲。

如今看永帝這臉色,莫非……傳言當真屬實?

鄒柏心中忐忑不安,額上已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戰戰兢兢地等著高瓊回話。

高瓊冷笑一聲,直勾勾盯著鄒柏,“如今朝中未定,朕沒有心情談立後一事。”

鄒柏唯唯諾諾應了,不敢再多說。

見鄒柏碰了壁,其他人也知道立後一事怕是高瓊的逆鱗,亦不敢再提此事,隨意找了些無關痛癢的意見提了。

高瓊雖然很不滿意,但也明白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又問了些人,見眾人再無話可說,神情不悅地宣布退朝。

群臣口呼萬歲,目送著高瓊出了太極殿,這才三三兩兩散去。

高瓊走出太極殿,腳步一頓,想了想,往長秋宮而去。

因安帝嬪妃都已遣散,整個後宮顯得蕭條不少,一路走來,除了零星走過的宮婢內侍,再不見他人。

到了長秋宮,門口伺候的宮婢見高瓊過來,慌忙行禮。

一人就要開口通報,被高瓊製止了。

他留了內侍在宮外,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抬步進了長秋宮。

在他登上皇位之前,他從未進過長秋宮。那個時候,他是臣子,而她是皇後,兩人的身份注定了他沒有辦法走進這座宮中最輝煌的宮殿。而現在,他已成為君王,終於有資格踏入這座宮殿,隻是心中的情感,頗有幾分五味雜陳。

正殿中隻有兩個宮婢在候著,他認得,是陸妙容的貼身宮婢。

高瓊擺擺手製止了兩人的行禮,壓低聲音問道,“皇後呢?”

“回陛下的話,皇後在內殿。”

高瓊“嗯”一聲,緩緩踱步進了內殿。

皇後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目光望向窗外,神情似有幾分悵惘,不知在想些什麽。

高瓊在殿門口頓住,呆呆地望著她的側顏。

陽光灑在皇後的身上,讓她的五官有一瞬間的模糊,容顏雖看不真切,但身上那種哀涼的氣息卻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這麽多年過去,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花樹下淺笑倩兮的阿容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或許也已回不到當初。

高瓊忽然覺得一陣疲累湧上心頭。

這時,窗旁的皇後似乎聽到了動靜,轉身望來。見是高瓊,她先是有一瞬間的怔愣,繼而浮上一個端莊而雍容的笑容,起身下榻朝他走來。

高瓊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皇後。

她的身姿端莊而輕盈,每走一步都仿佛經過了精巧的計算,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麵上的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仿佛帶了一層假麵,眼中神情更是籠了一層深霧。

“陛下。”

皇後行到跟前,朝高瓊盈盈一禮。

高瓊伸手將她扶起,“阿容在朕麵前,又何須多禮?”

聽到高瓊話語中的那個“朕”字,皇後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幽芒,麵上的笑容卻依舊完美得無懈可擊。

高瓊扶著皇後在軟榻旁一道坐下,“這幾日朕事務繁多,沒有來看阿容,阿容不要怪罪朕才是。”

“怎麽會?”皇後淺淺一笑,“我知道陛下有很多事情要忙,隻是陛下不要累壞了身體才好。聽說陛下這幾日每每忙到三更才睡,隻恨不能替陛下分憂。”皇後意有所指道。

“阿容已經幫了朕很多忙了。”高瓊假意沒有聽到皇後的話,岔開了話題。

皇後笑容淡了淡,“這幾日宮裏冷清了許多,還真覺得有些不大習慣。”

高瓊笑笑,“朕的後宮就阿容一人,難道不好麽?”

皇後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我當然開心了。隻是……那幫子大臣怕是不會同意吧?”頓了頓,見高瓊沒有接話,皇後索性將話挑明了說,“陛下準備如何安置我?”

高瓊眉頭一皺。

當初他的確許了她後位,隻是真正坐上這個位置,才發現很多事情並非那麽隨心所欲。若他當真要立陸妙容為後,勢必會遇到許多的阻力。畢竟,兩朝為後的情況,在前朝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但他也明白,陸妙容不是好糊弄之人,隻得先拖一拖再說。

想到這裏,他堆出一抹笑意,深情款款地看向皇後道,“阿容在說什麽呢?朕自然是要封你為後的。”

陸妙容勾了勾唇,凝視著高瓊道,“是麽?我還以為陛下有了別的打算呢。聽說今日在朝堂之上,有人提起了立後一事,被陛下岔了過去。”

高瓊的眼色一沉。

方才早朝之事,居然這麽快就傳到了陸妙容耳中,看來……她在這宮中的勢力,比自己想得還大。這麽一來,不自覺對她生出了幾分忌憚之心。

隻是忌憚歸忌憚,高瓊當然不會表現出來,握住陸妙容的手道,“阿容可別多想,朕的後位,自然非你莫屬。隻是眼下朝中不穩,隻能先往後推一推了,相信阿容也能理解朕的苦衷。”

“自然。”陸妙容笑笑,一臉善解人意的模樣。她話已經帶到,知道不能逼太緊,否則弄巧成拙就難以收場了,遂轉了話題。

“對了,陛下若有空的時候,卻看看阿楚那孩子吧。”

聽到公儀楚的名字,高瓊眼中的幽深之色淡了淡,帶上一副慈父的口吻道,“阿楚她……知道她自己是朕的……?”

皇後搖搖頭,“自從那件事之後,阿楚的性子是愈發地內向了,我怕刺激到她,所以還沒有跟她說。陛下哪日若有空,我讓阿楚進宮來,我們好好跟她談談吧。”

“也好。”高瓊應下。對於公儀楚,他還是存了幾分慈愛之心。畢竟,這是他唯一的孩子,雖然從前關係算不得親近,但也算是看著她長大了。

不過想起公儀楚的遭遇,高瓊臉色黑了幾分,“那件事……阿楚還沒走出來麽?”

皇後搖搖頭,“阿楚自小便心高氣傲,出了那樣的事,自覺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來,要走出陰影,怕是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你說那件事,她是被公儀音設計的?”

聽到公儀音的名字,皇後眼中迸出一抹憤怒的火花,“公儀音城府極深,阿楚哪裏是她的對手?”

“可惜被她逃到了北魏。”高瓊聲音沉沉,語氣不明。“阿容,你說……朕若是給阿楚招個駙馬,會不會好一些?”

皇後一愣,“陛下看中了何人?”話音未落,又補充道,“阿楚性子極傲,陛下麾下的將領,她怕是看不上。”

“這個朕當然知道。朕聽說那謝三郎風評不錯,不知阿容意下如何?”

“謝廷笍?長得倒是風度翩翩,文采氣度也算是上乘。”皇後沉吟道。謝廷笍之前在建鄴的口碑僅此於秦默,如今秦默已不在,他也算得上是士族子弟的翹楚了。以公儀楚那種事事都要最好的性子,怕是也隻有謝廷笍能合乎她的心意了。

“陛下眼光自然是不會錯的。不如陛下找機會試探試探謝三郎的意思如何?”

“朕將自己的女兒下嫁於他,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放心吧,此事包在朕身上。”

“那我就替阿楚謝謝陛下了。”皇後溫聲道。

兩人又閑扯了一會,皇後又問,“陛下預備拿那些公儀氏的人如何?”

“阿容是說公儀謹和那兩個小皇子?”

“還有……長帝姬。”皇後緩緩吐出了那個名字。

四皇子和兩個小皇子如何,她並不關心,她關心的,是公儀姈的下場而已。公儀姈從前仗著得寵,明裏暗裏一直跟她對著幹,如今她終於失勢,皇後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

“那皇後的意思是?”高瓊開口問道。長帝姬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個無關痛癢的人物,他沒必要因為這個事而與皇後再起分歧,因此有幾分漫不經心。

“我想讓她死。”皇後沉了語氣,陰鷙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