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手足之情

秦默勒住馬,在圍住林子的高高柵欄前立定,身旁立著宇文澈,宇文淵則在離二人有一定距離的地方。し

他神情從容地盯著麵前茂密的樹林,眼中目色清冷。

宇文澈瞟一眼遠處的宇文淵,看回他,眉毛微皺,“皇兄,宇文淵不是能吃虧的人。方才你讓他在眾人麵前出了個洋相,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我擔心……他在這一輪定有後招,皇兄務必要小心。”

秦默微一勾唇,眼中帶著平靜無波的涼薄,“無妨。他若真有後招,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聲音中沒有半分的不安。

宇文澈瞥他一眼,無奈地撇了撇唇,“皇兄可真是山崩於頂而不色變啊。罷了,皇兄都這般冷靜,我還有什麽好擔憂的呢?”

秦默側頭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也是擔心我,放心吧,我會小心些的。”

宇文澈眼眸一亮,唇角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這就好!不過我想,以皇兄的本事,宇文淵在你麵前也占不到什麽便宜。不過……”他忽然身子朝秦默這邊一傾,露出些許佻達的笑意道,“皇兄,我待會可不可以跟著你啊?”

秦默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跟著我作甚?”

宇文澈手一攤,“這騎射大會我年年參加,都有些膩了,偏生母後還不讓我退出。好不容易今年你來了,你就讓我跟著你嘛。”

秦默唇角笑意加深了些,“難道跟著我就有意思了?”

宇文澈頭點得跟搗蒜似的,“當然了。方才皇兄的騎術和箭術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所以這一輪,我想跟在皇兄身後近距離看看皇兄的神威。”

宇文澈並不是功利心重的人,每年參加騎射大會也不過是遂了皇後的心願,早已覺得這每年一度的騎射大會有些無聊了。方才見到秦默射出滿環的箭術,不由大開眼界,所以才向秦默提出這個要求。

秦默收回目光,淡淡道,“那麽,你就跟著吧。”又看宇文澈一眼,“萬一宇文淵真想出什麽後招,有你在,我也能輕鬆不少不是?”

宇文澈明朗地笑笑,一臉“那當然”的神色。

這時,籬笆已經被內侍打開一道缺口,正是參賽者進入林子的入口。

隻聽得內侍一聲哨響,很快,三十匹駿馬爭先恐後地奔入了密林當中,四下分散開來。隨著馬蹄聲消失在林中的各個角落,所有參賽者的身影也隱入林中消失不見。

這片密林有專人打理,林中樹木長勢參天,又有不少長青之木,所以雖是冬日,一眼望去仍是枝葉繁茂,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枝葉縫隙傾灑下來,林中視野敞亮不少,灰塵在陽光下起舞,若不是耳邊時不時響起的達達馬蹄聲,倒是處冬日賞景的好去處。

秦默不如其他人那般那麽著急,慢悠悠地騎著馬在林中晃著。

宇文澈跟在他身邊,見他這般“優哉遊哉”,不禁奇道,“皇兄,你怎麽都不著急啊?你就不想拿第一名?”

秦默看他一眼,“我一開始都沒想過要參加這次比賽,你覺得我對第一名會有興趣?”說話間,正好有一隻野兔從林間急速穿梭而過。秦默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弓,隻聽得“嗖”的一聲,箭離弦而出,正中那隻奔跑的野兔。

“皇兄不是說對第一名不感興趣麽?”宇文澈同秦默並轡而行,策馬上前,看著秦默伸手一撈,便將那野兔的屍體裝入了馬背後方掛著的褡褳中。

秦默將弓重新背到背後,“是不感興趣,但也不能做最後一名不是?”

“這倒是。不然宇文淵可就高興了。”他手一攤,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這麽說,我也得加把勁了,不然最後的結果太難看,母後那裏可沒法交差。”說著,臉上那吊兒郎當的神情一收,目光變得迥然有神起來,銳利地盯著林子深處。

日頭漸漸西斜,落入林中的餘暉也變得暗淡起來。

第二輪比賽共兩個時辰,最後十五分鍾之時,內侍會在林子外擊起擂鼓,林中參賽者聽到鼓聲,便知道比賽時辰快到,是時候出林子了。

此時離進入林子已過了一個時辰,秦默和宇文澈的褡褳中都已裝了不少獵物。

宇文澈看一眼身後收獲的獵物,抬手抹一把額上的汗珠,燦然一笑道,“這次收獲不錯,應該能交差了。”

和煦的夕陽下,他笑得燦然若琉璃,齒如瓠犀,帶著絢然的瓷白,有種少年特有的清朗和明澈感。不知為何,看著宇文澈的笑容,秦默心中某根心弦仿佛被什麽輕輕撥動了一下。

他看向遠處逐漸下沉的夕陽,輕歎一口氣,眼中覆滿了交錯的光和影。

“好好的,皇兄歎什麽氣?”宇文澈不解地望向他。

“沒什麽。”秦默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噙著一抹笑意,“我隻是……有些羨慕你罷了。”

“羨慕我?”宇文澈吃驚道,“我有什麽好羨慕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秦默幾眼,見他不似在開玩笑,不由撓了撓頭,訕笑一聲道,“皇兄是在說笑吧,皇兄這般風度翩翩,又如此驚才絕豔,還有皇嫂那麽好的妻子,還有什麽好羨慕我的?”

“你說的的確是事實。”秦默點點頭,一本正經道。

宇文澈沒想到他會如此“坦坦蕩蕩”的承認,不由嗆了口氣,連咳了幾聲才緩過神來,“皇兄,你可真是……”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合適的詞來,隻得作罷。清了清嗓子道,“那這樣的話,皇兄羨慕我什麽?”

秦默笑笑,“羨慕你這般開朗的性子,在皇宮這樣的大染缸中,還能保持這麽一顆赤子之心。想來跟母後和父皇的教育方式得當也有關係。”

宇文澈一愣,呆呆地盯著秦默片刻,遲疑地點點頭開口道,“父皇和母後的確是一對合格的父母親。宮中的黑暗和互相傾軋,我不是不知道,隻是正因為如此,更覺得應常懷一顆通透之心才是。”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秦默的身世,不由恍然,明白秦默為何會突生感觸了。

秦默雖然在南齊的身份和地位並不低,但聽說秦氏主母並不待見他,當初還將他偷偷送往秦家培養暗衛的幽冥山中,讓他經曆了一段非人的磨難。再加上南齊士族大家規矩森嚴,秦默又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定然是秦氏一族的重點關注對象,想來並未享受過多少親情。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也不由暗了暗,沉默半晌方道,“若是皇兄當年……”話還未完,似乎覺得自己這麽說也無事於補,忙改口道,“不過現在好了,我們一家終於團聚了。”說著,有意讓秦默打起精神來,又笑著打趣道,“我看啊,自從皇兄回來之後,我在母後麵前可就失寵了。現在母後張口閉口可全是皇兄你啊。”

知道宇文澈是想逗自己開心,秦默也收起了方才一瞬間浮上心頭的傷感情緒,勾唇笑道,“那也沒辦法了。將我找回來的可是你,就算真有不滿,也隻能憋在心裏了。”

陽光下,兄弟倆相視一笑。

秦默心中那些從前的沉重過往,仿佛也隨之煙消雲散。

兩人正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忽然,宇文澈聽到不遠處有熟悉的聲音傳來,豎起耳朵一聽,臉色不由垮了下來,看向秦默道,“皇兄,這裏似乎沒什麽獵物了,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秦默心中跟明鏡兒似的,笑一聲道,“我們也獵得差不多了,我看……也不用急著趕來趕去了。”

“那……我們往回走吧。這裏已經到林子深處了,離入口太遠了……”

秦默還未回話,便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阿澈,一個半時辰都沒到呢,你就想回去?不會是知道比不過別人想自動認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