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鋒芒初綻

風從未關的房門處吹進來,拂起公儀音寬大的衣袖,半遮了她臉上的笑容,她此刻的風姿,讓房中的人有一瞬間的晃神。

公儀音緩緩走到雲意麵前,彎下腰來看著她,“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雲意,也是慣用右手的。”

方才她去扯皇後裙裾時,下意識伸出的就是右手。

雲意忙不迭點頭,蒼白的麵容上總算浮起了絲絲血色。

皇後眼中一抹異色稍縱即逝。她帶著一種審視的神情,定定盯著公儀音。

半晌,她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淡淡道,“本宮不知,重華竟有這般敏銳的觀察力。”

公儀音半垂了頭,臉上空清明朗之色退去,浮上一絲紅暈,帶了點小女兒的嬌態道,“母後過譽了。”

“那依重華之見,這凶手既然不是雲意,又會是何人呢?”

她這話問得有些強人所難,公儀音不過是個閨中女郎,如何能憑這些推斷出凶手是何人?

皇後隻是想看她出醜罷了。

公儀音臉上淡然神色不變,雙眼如明珠生暈,有動人的光華流轉。

她看向雲秀,“幫本宮把雲水左手衣袖撩上去一些。”

雲秀抖抖索索上前,顫抖著將雲水的衣袖朝上挽了挽,指尖不經意碰到雲水冰涼的肌膚,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忙後退幾步,大氣也不敢出。

眾人看著雲水露出來的手腕,紛紛瞪大了雙眼,房中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雲水細嫩潔白的手腕上,赫然留著五個青色的指印!

公儀音不似他人那般驚奇。

方才她靠近雲水屍身觀察時,便看到她手腕處若隱若現的青色痕跡,心中已有猜測。

她仔細端詳片刻,沉著開口,“母後,這手印頗大,顯然是男子留下的。據重華推測,必是凶手用右手抓住了雲水的手腕讓她不能動彈,再用左手拿匕首刺死了她。”

如此一來,雲意的嫌疑就算是洗刷掉了。

皇後盯著那青色的指印,沉吟不語。

公儀音知道她信了自己的話,但對於凶手的身份,卻仍無半分頭緒。

一陣困意襲來,公儀音以袖掩麵打了個嗬欠,決定不再同皇後賣關子。

皇後非良善之輩,重生前她便不喜她,重生後對她就更沒什麽好印象了,所以才這般說一半留一半,不過是想看看皇後幹著急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罷了。

她那嗬欠雖自認打得隱蔽,卻還是落入了皇後眼中。皇後不由一陣氣血上湧,怒氣沉沉道,“長秋宮中如何會出現男子?”

公儀音勾了勾唇角,懶懶道,“母後,這話你問重華,重華又如何知道?”

皇後被氣得夠嗆,公儀音卻不給她說話的時間,接著道,“您也知道,宮中貼身伺候主子的女婢房中,是不許留有利器的。所以這匕首,隻能是凶手留下的。”

“這不過是把普通的匕首,難道你還能從中看出什麽線索來不成?”查出凶手要緊,皇後勉強咽下心中的怒火。看著公儀音娓娓道來的模樣,心中愈發存了疑,攏在袖中的手指緊攥了攥。

公儀音淡笑,“我不能看出什麽,卻能聞出什麽。”

她頓了頓,“這匕首上,有木槿花的香味。”

宮中種植木槿花的地方並不多,隻在外朝西側的上林苑建章宮中種有一片。

“母後隻需派人去查一查,這幾日在建章宮中當值的羽林衛有哪些人,再查查這裏頭誰是左撇子,誰又跟雲水有糾葛,相信真相很快就能大白了。”

羽林衛隸屬光祿寺,平日裏戍衛皇城,負責皇城安危。巡邏地點多在皇宮的內外朝,並不涉內宮。

但若真想進入內宮,總是有空子可鑽的。

“不過,這些隻是重華的推測,若能抓到凶手最好,若不能,恐怕隻能報呈給延尉寺了。”公儀音說到這裏,朝皇後行了個禮,“重華還有事,便不打擾母妃了,先行告退。”說罷,施施然帶著阿靈和阿素出了房門,留下一臉陰翳的皇後在原地,看著她旖旎縹緲遠去的背影出神。

三人出了長秋宮,朝宮門走去。

公儀音行得急,阿靈想著事情,不知不覺間已落後公儀音幾步。

她抬頭看一眼前麵的公儀音,小跑兩步追上去,好奇道,“殿下,您何時會查案了?”

阿素也好奇地附和。

公儀音腳步頓了頓,側頭看她們一眼,輕笑道,“不過是看了些書,學以致用罷了。”

阿靈“哦”了一聲,倒是信了這話。殿下這些日子,的確迷上了刑典斷案的書,自己還好一陣納悶呢。

公儀音微微抬手,遮了頭頂耀眼的陽光,似有些倦乏地閉了閉眼。

若方才阿靈和阿素看來,便能看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濃重哀愁。

她為何會查案?不過是因前世秦默身為延尉寺卿之故,自己為了與他有共同話題,才拚命找來各種書卷閱讀,學習斷案知識。

好在她記憶力好,理解能力也不錯,不過短短幾個月,竟讓她學了幾分模樣出來。

可惜還來不及讓秦默見識見識自己苦學的成果,便……

公儀音放下遮在眼前的手,眯著眼看一眼天上白色的日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繼續低頭朝前走去。

身後阿靈絮絮叨叨的聲音傳來,約莫是自責她今日忘了帶陽傘,害得自己要在這烈日下疾行。

公儀音彎了彎唇。

適才生出的悵惘之情在阿靈的絮叨聲中煙消雲散,這一切,眼前的花花草草,身後的阿靈阿素,都真實得那麽可愛。

不遠處厚重的宮門已曆曆在望。

守門的衛兵老遠便瞧見了她,整裝肅穆朝她行了禮,又恭恭敬敬目送著她出了宮門。看著公儀音清貴窈窕的背影,心中頗有些納悶,怎麽覺得重華帝姬身上的氣質似有什麽不一樣了?

帝姬府的牛車停在宮門左側的宮牆陰影之下,馭車的牛正閑適地擺著尾巴。

這個時代馬匹金貴,多用於戰爭中。

除開皇帝出巡,尋常百姓出門多坐驢車,士族和皇族要好一些,如無要事,多乘牛車。

馭車的仆從見到公儀音出來,忙從車轅上跳下笑著迎了過來。

“殿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