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好久不見(十八更)

蕭染心中想通,腳步也變得歡快起來,很快便在樓下和公儀音會麵了。

公儀音一見蕭染眼眶紅紅,一看便是哭過的樣子,心中明了,隻嘴上不說,朝她笑笑道,“都來了這裏了,怎麽過來送他?”

蕭染有些難為情地咧了咧嘴,“我怕我哭得太難看了。”

公儀音忍不住抿唇一笑。

她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自然很能理解蕭染的心思。

兩人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總恨不得把最好的一麵呈現給對方,生怕對方會因為自己的不好而減少了對自己的喜愛,難免有幾分患得患失。

殊不知,其實喜歡一個人,喜歡的是她的全部,難看也好漂亮也罷,都是這個人的一部分,對方自然不會介意。

不過……這樣的擔憂也算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吧,便讓蕭染慢慢經曆這個過程便是。公儀音想得透徹,也不多說,隻點點頭道,“放心吧,五兄一定會很快回來的,我看啊,你得著手開始準備繡嫁衣什麽的了吧?”

公儀音是帝姬,她成親乃招駙馬,自然不用自己親自準備。但其他女子又有不同。

普通民間女子的嫁妝大多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做繡活。大到屏風、床幔、小到鞋麵、手帕、荷包等,繡功越精致,就越能體現一個女子的心靈手巧,婆家和娘家也有麵子。

當然了,這些都是普通民間女子出嫁的情況。

如蕭染這類的士族女郎,自小是嬌養著長大的,自然有繡娘和女婢幫忙,不需要事事自己動手,隻是仍需要擇一些簡單的活計親自來繡,也算是一種誠心的體現了。

聽到公儀音這麽一說,蕭染的臉紅了紅,聲音低低道,“我的嫁衣母親和祖母很早便開始叫人準備了,到時候隻需要我在上麵繡幾個花樣便成。不過我想……我想……”說到這裏,蕭染的臉愈發紅了起來,聲音也細若蚊吟。

公儀音好奇道,“你想什麽?”

“我想替他繡些鞋麵帕子荷包之類的小東西。”

看著蕭染耳根泛紅一臉嬌羞的模樣,公儀音忍不住以袖掩麵笑了笑。

“沒想到你和五兄發展得竟然如此神速呢。對了……”想起方才秦肅說的那些話,公儀音忍不住露出一絲興致勃勃的情緒。“你可知方才五兄同我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蕭染好奇地抬目看向她。

“他說……”公儀音正準備將方才秦肅的話學給蕭染聽,眼角餘光卻瞟到有一輛車輦匆匆從她們身邊駛過,往城門而去。

原本公儀音是沒有放在心上的,可剛一收回目光便覺得那車輦有些熟悉。

她細細一想,忽然麵露訝然之色,轉身看向那車輦驚訝地出聲問道,“阿染,你看……那可是薛府的牛車?”

蕭染一怔,順著公儀音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臉上的笑意不由僵住。

公儀音說得沒有錯,那輛車輦,的確是薛府的。

這麽說……車內坐著的人……是靜儀?

兩人正訝然怔忡之際,見到那輛車輦在城門口緩緩停了下來。

隻見車簾被人掀開,從車廂裏走下來一位身穿素色衣衫的女子,看背影,竟果然是薛靜儀!

好些日子不見,她似乎清減了不少,腰身愈發顯得不堪一握起來。

公儀音看著她在城門口悵然地眺望了幾眼,又心神不定地走到城門處向守城的士兵問著什麽。

“她這是……想來送五兄的?”公儀音看回蕭染,詫異地問道。

蕭染的麵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神色,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薛靜儀了,此時再見,一時竟不知該以何種姿態去麵對她。

看出蕭染心中的不自在,公儀音善解人意地收回了想說的話,隻依舊朝城門處望去。

薛靜儀向那守城的士兵問了幾句,很快露出悻悻的神色,無精打采地轉身朝車輦處走去,想來是知道秦肅已經離開的事實了。

她行到車前,正準備抬步上車,卻忽然感應到了什麽似的,抬頭朝公儀音和蕭染這邊看來。

三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陽光逆照在薛靜儀的臉上,刺眼的光芒中,她麵上的神情看不真切,隻有那雙眼睛,帶著蒼白的冰涼,一眨不眨地朝公儀音和蕭染望來,寒涼如雪。

公儀音看不清她的麵容,可這樣涼薄而料峭的眼神,讓她知道,她們和薛靜儀,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有些悵然地垂下眼簾。

罷了,有些人,注定隻是生命中的過客,既然無緣,便不要強求。

不想,餘光卻瞟到薛靜儀頓了步伐,很快朝她們這邊走來。

公儀音一驚。

她沒有想到薛靜儀居然會主動上前來找她們!可是……她想同她們說什麽呢?

公儀音有些心神不定地朝蕭染看去,卻見她麵上的神情也十分複雜,眼中流露出一抹同自己一樣的震驚之色,顯然也沒有想到薛靜儀居然會過來她們這邊。

隻是都已經看到了,自然不可能再避開。

公儀音和蕭染都沒有出聲,隻安靜地立在原地,看著薛靜儀帶著女婢,一步一步朝她們走來。

終於,她在她們麵前停住了。

公儀音幾不可聞地歎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中泄露一絲不該有的情緒,隻沉沉地打量著麵前的薛靜儀。

她的眉眼似乎比記憶中的單薄了幾分,帶著一種銳利的神色,涼而虛無,讓公儀音想起了嚴寒的冬日結在屋簷下的冰棱,刺骨的寒冷。

薛靜儀也直直地打量著她們。

三人都沒有出聲。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詭譎。

沉默了片刻,還是蕭染先開了口,“靜儀,好久不見。”素來清脆的聲線中染上一絲涼薄的沉鬱和無可奈何。

薛靜儀的目光落在她麵上,聲音亦帶了一絲尖銳,“好久不見。”

兩句話過後,卻又陷入了沉默。

公儀音無奈,隻得開口道,“靜儀是來……送五兄的?”

薛靜儀輕輕點頭,麵容上帶著些許蒼白,仿佛許久不曾見過陽光一般。正巧這時,有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的眼睫之上,她有些刺痛地眯了眯眼。

“你們也是吧?”薛靜儀側了身子避開直射下來的目光,緩緩開了口,鬢邊步搖上垂下的流蘇隨著她的舉動而輕輕晃動著,銀質的流蘇反射著太陽的光線,映得她的臉色,愈發地蒼白。

公儀音點頭,一時又不知如何將話接下去了。

薛靜儀卻是轉頭看向蕭染,沉沉打量了她一瞬,緩緩開口,“阿染也是來送義兄的?”她的語氣很平淡,卻帶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尖銳。

仿佛在問,你又是以什麽身份來送秦肅?

聽出了薛靜儀話中的敵對,公儀音不由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一事,心中訝然。

難道……薛靜儀還並不知道父皇給蕭染和秦肅賜婚之事?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薛家並非士族大家,薛公退隱已久,想來在朝中已經沒有什麽眼線了。再加上人走茶涼,薛公已死,隻留下薛靜儀一個女兒,薛家早已沒有了複出的可能,那麽從前薛公結識的那些人,大概也不會與薛府有什麽往來了吧。

如此一來,薛靜儀自然沒有什麽途徑知道這個消息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從秦肅口中得知。

但秦肅這幾日自顧不暇,忙著準備去前線之事,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功夫顧得上薛靜儀,說不定連此去涼州一事,也是臨時派人去通知薛靜儀的。那麽薛靜儀來晚沒能見到秦肅的原因也就說得通了。

公儀音能聽出薛靜儀的話外之意,蕭染自然也能,麵色變了變,浮起一絲尷尬。

她知道薛靜儀喜歡秦肅,也能感受到她的敵意。薛靜儀既然這麽問,那就說明她還不知道自己和秦肅被賜婚的事實了。

隻是,她到底是心善之人,一時竟不忍用這個消息來刺激她。

公儀音無奈地歎一口氣,不管怎麽樣,薛靜儀總歸會是要知道這個消息的,想到這裏,她沉沉開口道。

“靜儀不知道嗎?昨日父皇已經給阿染和五兄賜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