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真相大白

身後房間門也應聲拉開。

黑影哆嗦著身子轉身一瞧,隻見重華帝姬穿戴整齊地從房中走出,神情涼淡如今晚的月色,唯獨那雙明澈的眼眸,墨瞳如黑曜石一般透亮,顯出令人心驚的美來。

她款款行到人群中被包圍的那人麵前,目光在她麵上一頓,唇畔微勾,露出頰邊似有若無的兩個小小梨渦,尖巧的下顎微微一抬,清泠的語聲在寂靜的夜裏響了起來,“芳若,我們果然沒有猜錯。”

清冷月色自雲層中傾灑而下,斜斜落在那人的臉上。

容長臉蛋,眉目清秀,那樣熟悉的眉眼,不正是孔氏身邊貼身女婢芳若?!

秦默上前兩步走到公儀音身側,朝她溫柔地笑笑,然後麵無表情地瞟了呆若木雞的芳若一眼,“既然真相已經大白,便請府裏所有人來看看這起鬧鬼事件背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麽吧?”

他頓了一頓,聲音依舊淡漠,“至於你苦苦想要揭露的真相,我們自然也會公諸於眾。”

說罷,看一眼人群中領頭的莫子笙,道,“子笙,帶她去前院正廳,不要讓她甩出什麽花樣來。”

莫子笙應一聲,上前來將芳若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然後帶人壓著她去了前廳。

秦默又看一眼兩旁耳房中聞聲而出的阿靈阿素和其他清淮院伺候的那四位女婢,吩咐道,“阿靈阿素跟著殿下,其他四人去找人通知府裏的各主子,就說香雪園和清芷院鬧鬼一事已經查清楚了,請他們去前廳集合。”

女婢們不敢怠慢,應一聲去了。

公儀音看向秦默會心的一笑,眼中一抹靈動的火花,“果然我們的推測沒錯!”

秦默點點頭,亦是笑著道,“阿音最近的斷案能力是越來越高了。”

公儀音“嘻嘻”一笑,“名師出高徒啊。”說著,挽上秦默的胳膊,“走吧,我們也去前廳。”

一時間,府中各處紛紛掌燭亮燈,恍如白晝。

府內各主子在女婢們的通知下紛紛趕來了前廳,好多人都是香甜的睡夢中被人叫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等了一會,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因此事與三房關係不大,因此此事來的人都是二房之人。二老太爺,秦彥瑾、孔氏、秦箏、秦奕,以及秦彥瑜一家人。

各人依次入座,鬧騰了一會,廳內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二老太爺眯了那雙渾濁的眼眸,看向公儀音和秦默道,“阿默,殿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默,你不是已經回建鄴去了麽?”

秦默負手立於廳中,朝二老太爺行了個禮道,“二祖父,我白日其實並未回京,這隻是我同阿音想出來的抓住那裝神弄鬼之人的一個法子。”

“這到底怎麽回事?”二老太爺皺了眉頭不解道。

為了避免走漏風聲,秦默和公儀音的這個請君入甕的計謀並未讓他人知道,是以在場眾人大晚上被人叫醒請到了這裏,又見秦默和公儀音這架勢,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秦默清俊一笑,不急不緩開了口,“其實前些日子香雪園和清芷院鬧鬼之事,的確是真的。隻是……這鬼,自然是有人裝神弄鬼假冒出來的罷了。我今日上午同您說的那些,隻是為了麻痹幕後之人才說出來的話。為的就是讓這裝神弄鬼之人自己露出馬腳。”

“怎麽個自己露出馬腳法?”聽著秦默的話,二老太爺的眉頭越皺越深了。而孔氏的麵色則變得十分難看,好在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場中的秦默和公儀音身上,無人注意到她。

“在說明這點之前,我想請大家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此人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營造出香雪園和清芷院鬧鬼的假相?”

秦默話音一落,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不解其意。除了孔氏的麵色有些難看之外,秦彥瑾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神情一僵。

公儀音的目光在眾人麵上一掃,很快定格在了秦彥瑾僵硬的麵容之上,微微一勾唇角,語聲清冷道,“二叔父似乎想到了什麽?”

聽到公儀音的話,眾人紛紛轉了目光朝秦彥瑾望去。

秦彥瑾眉眼間閃過一絲慌亂,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麽。你們繼續說吧。”

公儀音勾了勾唇角,“既然二叔父還沒有想到的話,我來提醒提醒您吧?”她頓了一頓,清冷的語聲在廳中悠悠回蕩,“現在香雪園早已荒廢,裏頭並沒有再住人。但據我所知,以前香雪園裏是住過人的,裏頭的主人,名字正是叫做香雪。”

這麽多年過去了,重新聽到香雪的名字,秦彥瑾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和回憶的神色。孔氏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老一輩的人都是知情人,唯獨秦箏和秦奕這些小輩卻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因為當年香雪難產而亡之後,因香雪園不詳,不僅園子被封,便是香雪這個名字也成了府裏的禁忌。

公儀音轉了目光看向秦奕,皎潔如月的眸光在他麵上微微一轉,“阿箏和阿弈許是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我來告訴你們吧。”

她飛快地看孔氏一眼,很快開口道,“香雪是二叔父從前的妾室。”

秦箏和秦奕瞪大了雙目,不解地看向公儀音。

公儀音接著道,“隻是……多年前她分娩之時,因為難產身亡。死後香雪園被封,她的名字也再無人提起。”

秦彥瑾有些幹澀地開口道,“此事與香雪又有何幹係?”

“是啊。”孔氏眉眼略有些慌張,也跟著附和道,“這都是過去之事了,難不成香雪還能變成鬼魂回來不成?”

公儀音似笑非笑地看孔氏一眼,卻不出聲,隻轉目看向秦默,

秦默會意,接著往下說,“之所以會提到香雪,因為此人裝神弄鬼的動機,就是為了揭露出當年香雪死亡的隱情。”

“你說什麽?”秦彥瑾一驚,瞠大了雙目緊緊盯著秦默,“香雪之死怎麽會有隱情?她不是……她不是難產而亡的麽?”

“這件事,我想還是由她親自來說更為合適。”秦默淡淡道,轉身看向廳外,“子笙,將人帶上來。”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莫子笙帶著芳若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芳……芳若……?”秦箏最先驚叫出聲,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孔氏更是瞳孔一縮,朝身後一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陪她來的竟然是院中的其他女婢,而芳若卻不知去了哪裏。如今,她卻出現在了這裏……是不是說明……?

孔氏神情複雜地盯著緩緩被人帶進來的芳若,眼中噴出憤怒的火花來,似要將芳若麵上燒出一個洞來。

莫子笙帶了芳若在秦默身旁站定,朝眾人行了個禮。

“九……九兄……為什麽……為什麽芳若會出現在這裏……?難道……香雪園和清芷院鬧鬼的事情……是……是芳若弄出來的?”秦箏難以置信地問出了聲。

“正是。”秦默語聲涼淡,卻如同一顆小石子投入了熱油鍋中,場中一下子沸騰起來。

聽到秦默這斬釘截鐵的回答,孔氏一下子沒站穩,朝後踉蹌了幾步。幸得身後女婢快速出手攙扶住了她。

孔氏穩住身形,一臉控訴地看向芳若,語聲中帶著哽咽和失望道,“為什麽……芳若……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芳若卻隻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公儀音也不理孔氏,隻看向眾人道,“我先來說說前段時間香雪園鬧鬼一事吧。據說,有人聽到了香雪園中夜裏經常傳來女子的哭泣聲,還有人從牆上的漏窗中看到過院中有白衣黑發的女鬼飄來飄去。這些……其實都是假象。”

她看向一旁的阿靈,阿靈會意,手中端了個托盤走了上來。

眾人的目光紛紛往托盤中看去,隻見裏頭什麽都沒有,隻擺了幾個竹製的哨子,一時有些不解,忙詢問似的看向公儀音。

公儀音拿起一支竹哨在眾人麵前一亮,“這幾支竹哨,是我和阿默在香雪園的荼蘼花架上看到的,隱藏在綠葉中,若不仔細看壓根發現不了。”

她將哨子遞給阿靈,阿靈接過來放在口中用力一吹。隻聽得廳中響起一聲淒厲而綿長的哨音,在這樣森森的夜裏,倒頗有幾分像女子淒慘的哭泣聲。

公儀音示意阿靈退下去,然後掃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這些竹哨以特定的方向安放在了荼蘼花架上,哨子口正對著夜風起的方向。因此,晚間的風一吹,這些竹哨就會響起尖銳綿長的哨音,哨音吹散在空中,遠遠聽去,再加上以訛傳訛的渲染,自然讓人覺得像是女子在夜裏哭泣一般了。”

她頓了頓,瞟一眼麵無血色的芳若,接著道,“至於那白衣黑發的女鬼,就更簡單了。”她看一眼神情慌張不安的孔氏,“二嬸母,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香雪園門上的鑰匙應該是您在保管,是嗎?”

孔氏機械地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猛地迸射出憤恨的目光,不甘地看向芳若。

見她這幅模樣,公儀音勾了勾唇,“看來,二嬸母的鑰匙都保管在了芳若那裏了。這就說得通了。”

“芳若手中本就有香雪園的鑰匙,要進入裏麵簡直是易如反掌。芳若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換上白衣,披散了頭發,潛入香雪園中。然後看到有人經過之時,便假裝在院中快速地走了走去。香雪園那一帶本就沒有多少路燈,再加上那淒厲的哨音,已經院中樹影重重的陰森感,自然很容易讓人看成是鬼了。”

公儀音看一眼眼神越來越死灰的芳若,“原本我還在想,這裝神弄鬼之人是不是從院牆上翻過去的,但是那日我無意間往鎖匙上一瞟,竟發現鎖匙上未落半點灰塵。香雪園年久失修,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照理鎖匙上應該滿是灰塵才是。之所以這樣,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有人是不是會打開那鎖匙進入園中。而那園子唯一的鑰匙便掌握在了芳若手中,她要進入,自然是易如反掌。”

“那……那清芷院鬧鬼之事呢?”秦彥瑾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沉聲問道

“至於清芷院鬧鬼一事,就更簡單了。”公儀音勾了勾唇角,臉上是自信飛揚的神采,一雙杏眸在滿廳燭火中熠熠生輝。

“當時我就在想,清芷院裏那麽多伺候的女婢,什麽人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又悄無聲息地離開,還不惹任何人懷疑呢?後來我轉念一想,也許……這人壓根就不用從外麵進入清芷院內。因為……她自己就是清芷院裏的人!”

“我不知道二嬸母具體看到了什麽,但根據芳若今天的伎倆來看,她應是先用石子敲擊窗戶,等到二嬸母醒了之後,再帶上麵具,將臉貼到紗窗上嚇唬二嬸母。”

孔氏沒有承認,但她麵上尷尬而憤怒的神情還是間接承認了公儀音的話。

公儀音見自己猜對了,接著往下說,“二嬸母受到驚嚇,尖叫出聲,芳若便趕忙將麵具摘下塞入寬大的袖中,然後裝作聽到二嬸母驚叫聲的模樣,急急忙忙進到了屋子裏。所以,不管是二嬸母後來再去窗邊查看,還是其他女婢聽到聲音起來的時候,都已經找不到任何蹤跡了。”

“二嬸母,我說的沒錯吧?你兩次夜間尖叫後,都是芳若第一個進入房中的是嗎?”

孔夫人此時再不出聲就有些說不過去了,陰沉著臉應了一聲。

“至於那帳幔上的蔻丹汁水,也隻是一個簡單的把戲。從芳若服侍二嬸母睡下,到二嬸母醒來這段時間,並沒有進入到二嬸母的房中。所以那蔻丹汁水隻可能是芳若在二嬸母睡著之後偷偷弄到帳幔上的,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出了門,讓小女婢在門後守著,隻等著二嬸母醒來之後看到那紅色印記尖叫出聲,她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般急急忙忙趕去便是。”

聽著公儀音的娓娓道來,在場眾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又是震撼又是不敢相信。

“在將嫌疑人鎖定了芳若之後,我們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便想出了一個請君入甕的法子。據我推測,芳若之所以選在這幾天實行這些把戲,是因為我和秦默來了。她知道秦默擅長斷案,所以想讓秦默在查這鬧鬼案的過程中將當年那樁冤案大白於世。可是,白日秦默卻突然 辭行,隻留了我一人在此。她心中無法,知道若我走了,當年那樁案子便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了。我猜,她心裏想著若我能親眼見到那鬼,我和阿默必然會重新調查此案,所以才鋌而走險夜探清淮院,並準備依葫蘆畫瓢嚇嚇我,卻不想被我和秦默抓了個正著。”

公儀音說完這些話,看了莫子笙一眼,莫子笙點點頭,從芳若的袖中掏出一個麵具來,展開一看,正是一個製作精巧的皮質麵具,麵具被塗成了慘白的顏色,眼睛處挖空,眼睛下方卻塗著鮮紅的顏料,遠遠望去就像血淚一般,好不滲人。嘴角處還點了一顆黑痣。

秦彥瑾的目光落在麵具嘴角那顆黑痣之上,身形晃了晃。

“除了今日被抓了個現行外,我們還在芳若房中搜出了添加了迷幻劑的香料。想來她夜間在二嬸母房中染上這香,使二嬸母產生些許錯覺,這樣這張麵具的恐怖效果就更加逼真了。”

公儀音不急不緩說完這些話,目光淡淡地落在芳若身上,“芳若,你可認罪?!”

芳若抬起眼睛看她一眼,眼中毫無波瀾,卻隻不出聲。

公儀音歎口氣,“證據確鑿,你認不認罪都已經無所謂了。隻是,你若不開口,誰能將你表姊的冤情公諸於眾?!”

聽到公儀音口中的“表姊”二字,芳若的身子猛地一抖,原本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的眸子終於綻出了憎恨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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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猜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