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無事獻殷勤

公儀音眼中湧上一抹淡淡的不喜,眼神涼淡定定地看著鍾靈珊,並不說話。

鍾靈珊被她看得起了幾分怯意,小手攥著身前的衣角,不知公儀音作何感想,一時間有些後悔方才的提議了。

要知道,雖然自己同重華帝姬相處得頗為愉快,帝姬的性子很溫厚,但她畢竟是帝姬啊!她既知道自己對韓宇的心思,自己方才那麽說,不是拉著她去打掩護了嗎?換作正常人也會生氣,別說是她是身份尊崇的帝姬了!

這麽一想,額上頓時沁出了一層汗,小心翼翼抬眼覷著公儀音,正準備說些什麽圓回方才的話,卻聽得公儀音清清冷冷開了口。

公儀音原本是有些生氣的,但轉念一想,戀愛中的人大抵如此單純吧。這麽一想,不由又心軟了幾分,看著鍾靈珊帶著怯意的目光開了口,“多一個人做向導自然是好的,就是麻煩韓郎君了。”說著,轉身往韓宇看去。

靈珊,既然你看不清韓宇的真麵目,我就來助你看清楚!

韓宇見公儀音居然答應了,不由心下大喜,但麵上不顯,依舊是一副溫雅的模樣,彬彬有禮欠了欠身子道,“女郎客氣了,女郎是客,來了冀州鄙人自然是要盡地主之誼的。”

公儀音恨不得一口“呸”他臉上去,這人的臉可真大,又不是來找他的,這麽自來熟地說什麽盡地主之誼,簡直是沒臉沒臊。

她意味不明地睨韓宇一眼,爾後看回惴惴不安的鍾靈珊,唇角勾出一抹淺淡笑意,“靈珊,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呢?”

鍾靈珊見她仍然帶著清淺的笑意,一顆心落回了實處,想了想不好意思道,“額,我還沒有想好。”說著看向韓宇,“阿宇,你有什麽建議嗎?”說話間,雙目緊緊凝視著韓宇,眸中水波蕩漾,說不出的婉轉動人。看在公儀音眼裏,麵色又沉了幾分。

韓宇麵露思考的神色,溫柔地看向公儀音道,“最近深澤縣新開了一家珠寶鋪,喚作凝碧閣,之前靈珊一直說想去的還沒來得及去,不如趁此機會請女郎一起去看看如何?你們女孩子家家應該喜歡逛珠寶鋪吧。”

公儀音心中冷笑連連,明知她是來查案的,還帶她去珠寶鋪?這是準備用金錢攻勢了?不過……凝碧閣?同建鄴那家是同一家分號?

“郎君和靈珊決定就好。”公儀音垂眸掩下眸中的不屑,淡淡道。

鍾靈珊麵露驚喜之色,抬眼望向韓宇,眸中柔情似水。她曾經跟韓宇提過一句,沒想到他竟然一直放在心上,不由輕靈開口道,“好啊,無憂,我們去看看。”

一行人說定,喚了小二進來結賬。

韓宇想在公儀音麵前表現,自然是搶著付賬,公儀音冷眼看著他的惺惺作態,什麽也沒說。出了天香樓,韓宇提議,“今日天氣不錯,凝碧閣就在前頭不遠處,不如我們走著去如何?”

鍾靈珊有些微遲疑。

她同韓宇一般都是私底下見麵,如今堂而皇之走在街上,萬一被父親手下的人瞧見了該如何是好?剛要拒絕,卻對上韓宇泠泠望來的眼神。

似乎猜到鍾靈珊的心思,韓宇精致的眉目一眨不眨地看著鍾靈珊,眸色輕漾間帶起一抹濃濃的失望之色。

鍾靈珊頓時就心軟了。阿宇這般為自己著想,甚至還體貼周到地拉上無憂作陪,自己若是拒絕豈不是會傷了他的心?忙點了點頭應下。

公儀音在一旁冷冷看著,心思微動。

這個韓宇,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如今她的身份不過是個帝姬府的門客,雖然得寵帝姬府上的門客地位比一般女子來得要高,但怎麽也敵不過冀州刺史之女的身份才是。

韓宇這般對自己百般殷勤獻好,究竟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她可不相信韓宇是被自己的外貌所迷惑。對他這種人而言,感官的享受絕對越不過實在的好處。

她心中存著幾分疑惑,對韓宇的一舉一動愈發警惕起來。

韓宇收回望向鍾靈珊脈脈含情的目光,溫潤地向外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請。”

北地的寒冬帶了幾分刺骨的寒意,但好在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暖暖地灑在人身上,照得人都慵懶起來。鍾靈珊和公儀音並肩走著,一個帶著豆蔻少女的清稚單純,一個帶著神秘女郎的清冷嬌媚。明明兩人年紀相仿,可身上的氣韻卻是截然不同。

韓宇看著身側的兩人,細碎的金色陽光覆在她們長長的睫羽之上,似蝴蝶般微微地抖動著,看得他的心裏也癢癢起來。

他的目光在兩人麵上流離,最後定格在公儀音潔白如玉的臉龐上,心中湧上一絲難以言表的狂喜。

上蒼待他著實不薄,他要瞌睡,便給他遞來了個枕頭!

鍾靈珊是不錯,身份地位同他相當,長得也算清麗,但就是讓他提不起太多興趣。他們一起長大,鍾靈珊又成日像個小女孩似的黏在他身旁,對他而言早已沒有了男女之間的吸引力。可是他又不能把話挑明了說,因為他知道,父親絕對會讓自己娶鍾靈珊為妻,哪怕鍾誌柏並不待見自己。

所以他一直在為此苦惱,最後隻得開導自己,既然妻室不能讓自己做主,那就隻能把主意打到妾室上了。以他的身份,在冀州也算是個地頭蛇了,普通人家的女郎自然看不上,所以一直沒找到合心意的,沒想到今日卻踏破鐵鞋無覓處!

這容貌,這身段,還有她身上那種清冷如雪的氣質,直叫人看得心癢癢。這樣冷冰冰的女郎,光是想想她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的模樣,韓宇心中就一陣熱流噴湧而上,恨不得將她立馬納入懷中才好。

更何況,她的身份更是恰到好處。

若是士族女子,定不會送到帝姬府做門客,說明她本身出身並不高,給自己做妾剛剛好。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重華帝姬和主上既然能派她來冀州協助查案,說明對她頗為器重,最近父親很有可能調往建鄴,若是能得到主上最寵愛的重華帝姬的青眼,還愁父親不能平步青雲嗎?

韓宇樂滋滋地想著,仿佛已經看到一條康莊大道擺在了自己眼前,不由翹起了唇角。

公儀音敏感地感到韓宇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眸色一沉,抬眼直直望向韓宇,聲音清冷地沒有一絲起伏,“郎君一直盯著我,可是我臉上有什麽不妥?”

韓宇一怔,壓根沒料到公儀音會這般直愣愣地問出來。

鍾靈珊也是一愣,狐疑地朝韓宇看去。

韓宇頗有些尷尬,就算他方才看著公儀音出了神,她也不至於這般不給自己台階下吧?一時臉上笑容僵住,不知如何作答。

公儀音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接著方才的話清清冷冷道,“郎君還是好好看路吧,以免被什麽石子絆倒可就不美了。”她的聲音清泠動人,哪怕是這般咄咄逼人的口氣都不讓人生厭。

聽出她話語中的譏諷之意,韓宇閃過眼中一絲不悅,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很快調整好情緒,扯出一抹笑容道,“宮女郎誤會了,我方才是在看街邊的店鋪。”

“哦?”公儀音意味深長地睨他一眼,半是自嘲半是嘲諷道,“看來是我看岔了,對不住。”

她這麽硬邦邦的語氣,便是單純如鍾靈珊也起了幾分疑心,狐疑的目光在韓宇麵上遊移片刻。

韓宇心中咒罵一句。他雖然看上了公儀音,但鍾靈珊這邊也不能讓她看出了端倪去,否則到時候兩邊都沒落到好處,可就得不償失了。

忙擠出一抹笑意岔開話題,“宮女郎客氣了。”說著,坦坦蕩蕩地看回鍾靈珊。

見他如此神情,鍾靈珊反倒起了幾分自責的情緒。阿宇對自己那麽好,還特意找這個機會帶自己去凝碧閣,自己怎麽可以懷疑他呢?

三人心思各異間,凝碧閣已經到了。

一踏進店鋪,公儀音就確定這間店絕對是建鄴凝碧閣的分號了,因為店內的擺設同建鄴那間如出一轍。按珠寶首飾的類別分門別類陳列,既方便顧客挑選,又減輕了店中小二的工作量。這樣超前的陳列方式,整個南齊她也隻在凝碧閣見過。

鍾靈珊卻是第一次來,不由眼睛都直了,瞪大眼睛好奇地四下張望著。

店裏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一見三人的裝扮便知來了大主顧,忙不迭迎了上來,“三位客官裏麵請。”

“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首飾都拿出來瞧瞧。”韓宇闊氣道。

小二笑笑,側身指著身後的展示櫃台向韓宇解釋,“這位郎君,店裏所有的珠寶首飾都已經展示出來了,您可以自行觀賞。若有您看得上的,請叫小的一聲,小的立馬過來給您拿出來細看。”

他這麽一解釋,公儀音才發現這裏的擺設到底與建鄴的凝碧閣有幾分不同。這裏的展示櫃都用碧紗隔板罩住上了鎖,若是要拿出來看,還得請小二來開鎖才行。這麽做的原因,大概是為了防盜?

建鄴士族多,士族多重顏麵,自然不會作出偷盜之事自降身份。而冀州平民百姓為多,難免不會有一兩個順手牽羊之人。

公儀音越發起了好奇之心。如此因地製宜又頗具心意,這凝碧閣的老板還真是經商奇才啊。

聽了小二的話,韓宇麵露一絲尷尬,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什麽破規矩,行了行了,你先退下吧。”說罷,掛上笑臉看向公儀音和鍾靈珊,“靈珊,宮女郎,你們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鍾靈珊點頭“嗯”一聲,拉著公儀音看了起來。

凝碧閣的珠寶首飾還是一如既往的精致新穎,鍾靈珊目不暇接地一件件看去,簡直每一件都想要才好。可到底韓宇在身旁,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最後千挑萬選挑了一支碧璽石墜流蘇簪和一對羊脂玉絞紋嵌寶手釧出來。

韓宇倒是豪氣,大手一揮,“小二,把這些包起來吧。”說著,又看向公儀音,“不知宮女郎可有看上的?”

公儀音淺淺一笑,“郎君客氣了,我暫時不需要。”

韓宇一急,似乎沒想到公儀音這麽不給她麵子,剛想著怎麽開口勸勸才好,鍾靈珊卻先開了口。

“無憂,你沒有看上的嗎?我覺得都挺好看的啊?”

公儀音看著她單純清澈的眸子,心中湧上一種濃濃的恨鐵不成鋼之感。她見過單純的,沒見過這麽單純的,韓宇這明顯是在給自己獻殷勤,難道她都沒有看出來麽?

想到這裏,心中微動,有意提醒她,便微微勾了唇角假意打趣道,“靈珊,韓郎君可是特意為了你才來這裏的,你挑得盡興就好了,我就不用了。”

方才她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樣,現在忽然這麽一笑,恍若花樹堆雪,冬雪初融,美得不可方物,直把韓宇看呆了去,心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半晌也沒回過神來。

鍾靈珊臉紅了紅,卻似沒聽出她話中的含義,囁嚅著否認道,“沒有啦,你是客人,自然是要讓你盡興才行。”

見她這般不開竅,公儀音簡直無話可說了,恨不得衝上前去把她搖醒才是。

鍾靈珊還眨著大眼睛望著她。

公儀音咽下心中的鬱悶,“我此次前來查案,多扮男裝,首飾什麽的怕是用不著,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

鍾靈珊這才作罷,韓宇也不好做得太過,也沒再出聲。

小二將包好的首飾交給韓宇,韓宇叫身後跟著的仆從付了錢,三人剛要出凝碧閣,迎麵卻跨進來一人。

韓宇腳步一頓,看著來人打招呼,“江監軍,好巧!”

監軍?

公儀音心中微動,也停下腳步朝來人看去。韓宇打招呼的男子三十歲出頭,身材勻稱頎長,容貌亦是俊朗,一身棕褐色窄袖騎裝穿在身上頗有幾分軍人的硬朗之氣。

“阿宇?靈珊女郎?”被韓宇稱作江監軍的男子似乎與他們頗為熟稔,笑著同兩人打招呼,目光掃過韓宇和鍾靈珊,最後落在公儀音麵上,麵露狐疑之色。

“這位女郎是……?”

韓宇四下瞧了瞧,見周圍無人,方才壓低聲音靠近他道,“江監軍,最近冀州村民失蹤的事你可知道?”

那男子點點頭,眼中狐疑之色更甚,。

“這位便是與延尉寺秦寺卿奉皇命一道來查案的宮無憂宮女郎,重華帝姬府上的門客,極善斷案。”韓宇神秘兮兮道。

“郎君謬讚了。”公儀音淡淡回了。

韓宇笑笑,又指著那男子向公儀音介紹,“這位是我父親的同僚,冀州監軍江一哲。”

江一哲朝公儀音行了個禮,公儀音也淡淡回以一禮。

江一哲好奇的目光在公儀音身上停留片刻,麵露驚訝之情,“宮女郎年紀輕輕便擔此重任,實在讓我等男兒汗顏啊。”

“郎君說笑了,不過是蒙殿下看重,實在是慚愧。”公儀音答。

“不過……”江一哲對她似乎有些興趣,“素來隻聞男兒做門客,沒想到女郎這般的嬌客也會拜入殿下門下。”

“無憂出生貧寒,下有弟妹,上有高堂。幸得殿下廣納賢才,不拘泥於性別,無憂才得此安身立命之所。”一個女子做門客,或多或少會讓人產生懷疑,所以公儀音老早就想好了說辭,此時張口即來,倒顯得可信不少。

“佩服佩服。”江一哲忙躬身誇讚道。

“江監軍來凝碧閣,也是來挑選珠寶飾品的?”韓宇笑著打趣。

江一哲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韓宇的說法。

韓宇眉頭一挑,半真半假道,“前幾日父親還在同我提起,說江監軍一表人才卻一直未曾娶妻,還想給您介紹幾個合適的女郎呢。若不是我沒有小妹,估計父親都想招江監軍為婿了。”

江一哲垂了頭,耳根處似有紅暈浮起,“阿宇,你就別拿我逗趣了,若你真有小妹,我哪裏配得上。”

“誒——”韓宇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江監軍太過客氣了,父親一向對你讚賞有嘉,我本人也是一直以江監軍為榜樣啊。隻是這麽看來,江監軍這是有了心上人?”

江一哲輕咳一聲,沒有明確回答,隻笑著含糊了過去。

他二人在此你來我往地寒暄,公儀音倒樂得清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二人,也趁機理出不少思緒來。

冀州位於建鄴附近,因而州郡兵是由中央派遣的官員直接統領,如果說韓宇的父親韓震是冀州州郡兵的頭兒,那麽這個江一哲就是朝廷派來監督韓震的官員了。隻是現在看來,這韓震和江一哲的關係似乎不錯啊。兩人走得如此近,江一哲當真還能對韓震起到監督作用麽?

鍾靈珊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倒把公儀音晾在了一旁,頗有些過意不去,忙插話道,“韓宇,要不你同江監軍先聊,我和無憂自己逛逛便是。”

“不了不了。”江一哲擺手,“阿宇,好好盡地主之誼才是。”

“是是是,那我們改日再聊罷。”說著,朝江一哲拱拱手告辭。

江一哲入了店內,三人則踏出了凝碧閣的店鋪。

公儀音不想同江宇多待,又見日頭漸漸西斜,剛要出聲告辭,忽然目光落在遠處煙霧繚繞連綿起伏的山巒之上,心神一動。

“靈珊,那處是什麽地方?”她伸手一指。

鍾靈珊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恍然一笑道,“那裏是城郊的臥龍山,是由連綿起伏的群山組成。”

“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韓宇眸光波動些許,“宮女郎這是要去爬山?”

“倒也不是,隻是覺得那山的形狀頗有幾分意趣,想到山腳看看。而且這山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臥龍?”公儀音抿唇微微一笑。

因為韓宇的加入,鍾靈珊總有幾分虧欠公儀音的意思,見她難得有感興趣的,忙應道,“好呀,反正臥龍山離此處不遠,坐車很快便到了。這名字的由來,好像是因為群山的形狀很像一條酣臥在那的巨龍,才因此得名。”

她轉身看向韓宇,“阿宇,你若是有事便先回去吧,我和無憂一起去便是。”

韓宇微微蹙了眉,語聲卻依舊溫潤,“哪能讓你們兩個嬌嬌女郎獨自去城郊,既然宮女郎有興趣,我便同你們一道吧。”

“那就多謝郎君了。”公儀音展顏一笑,果不其然看到韓宇的目光又深沉了幾分。

一行人上了身後的牛車往城郊駛去。

臥龍山離深澤縣並不遠,出了城門再行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菱香荷香和夏秋冬春將車簾掀起,請了幾人下來。

公儀音舉目一眺,見眼前重疊山巒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頭。山上樹木枯黃,顯出幾分寒冬的蕭瑟之感。最靠近他們的山峰有一條山路蜿蜒至頂,山頂上修涼亭幾座,除此之外並無他物。

鍾靈珊走到她身側介紹道,“可惜現在已是初冬,萬物凋敗,若是春夏過來,山上鬱鬱蔥蔥十分清爽,走到山頂的那座亭子上還能俯瞰深澤縣的美景。”

公儀音麵上顯出幾分雀躍,“真的?那豈不是風景很好?”

“女郎若有興趣,可以改日登山一觀,可惜今日城門將閉,而且夕陽快落山,若登山去也看不到什麽美景了。”韓宇接口道。

公儀音點頭應了一聲。

她今日不過是來看看地形,並無打算同韓宇他們一道登山。因為在中丘縣的時候天心教的據點就設在深山之中,深澤縣極有可能也是如此。

“那後麵的山峰也可以登麽?”公儀音指著遠處的山峰問道。

鍾靈珊看了一眼,搖搖頭道,“那裏的山巒綿延數百裏,叢林密布,少有人進去過。所以百姓們登山一般就隻爬前麵這幾座山峰了。”

又是深山老林?公儀音心中微動,假意好奇道,“官府沒有派人進去勘測麽?我看那裏森林密布,應該是種植木材的好地方才是?”

鍾靈珊看韓宇一眼,“我記得父親曾請韓都督派士兵進山勘測過,可是那林子裏有不少猛獸,那一次士兵傷亡不少,父親向……向朝廷遞了折子請求支援,可是沒有得到回應,便就此不了了之了。”

公儀音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這把戲,不是同中丘縣如出一轍?都是深山老林密布,都是官府不曾勘探。如此一來,深山裏簡直成了一個獨立的王國,誰知道裏頭隱藏了多少見不得光的秘密?

她的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瞥見她的神色變化,鍾靈珊以為她是以為自己方才的話而心有不悅,忙補充道,“那個……許是主上日理萬機還沒來得及批示罷了。”

聽到鍾靈珊這話,韓宇的眉眼動了動,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公儀音麵上頓了頓。

公儀音朝鍾靈珊笑笑,示意她不必太惶恐。鍾靈珊這才舒了口氣。

“來城郊走這麽一遭,覺得心情都爽朗不少。”公儀音終於斂了幾分周身的冰冷氣韻,淺笑著道。

韓宇一喜,趁機獻殷勤,“改日女郎若是有空,我們可以選個風朗雲清的日子來此登山望遠,也別有一番意趣。”

“是啊。”鍾靈珊點頭附和。

公儀音若有所思地看鍾靈珊一眼,她的神情明媚,笑得心無芥蒂,不由心中微歎。

鍾靈珊這樣的性子,若是放在宮裏,怕是活不過幾天吧?罷了,本不想卷入這是非之中,但難得她一顆赤子之心待人,自己還是找機會提點她幾句吧。

“多謝了。今日時辰不早,靈珊,我們也該回去了吧?”

鍾靈珊和韓宇以公儀音的要求為準,自然沒有異議。

回了深澤縣城,韓宇同他們分了手,從車上下來之後目送著他們的車輦離去,眸中一抹深濃的興味。

“查得怎麽樣了?”良久,他招手喚來身後仆從相問。

“郎君,已經派人去查了,您回去就該有結果了。”

“好,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同郎主提起,否則後果你們知道的!”韓宇冷冷吩咐。

“是!”身後兩名仆從神色一凜,齊聲應諾。

回府的車攆行得飛快。

鍾靈珊坐在車廂內,手裏拿著方才在凝碧閣買到的首飾,一臉喜不自勝的神色,滿是小女兒嬌態。

看來她陷得不淺啊。

見她這幅樣子,公儀音頗有些頭疼,心中思索著該如何向鍾靈珊揭發韓宇的真麵目,順手挑起了窗簾向車外望去。

這時,車外有個招牌從她眼前一閃而過,引起了她的興趣。

若是沒看錯的話,方才那招牌上寫的是,“楊柳風”。

她深思一動,忙招呼鍾靈珊過來,“靈珊,那裏是楊柳風嗎?”

鍾靈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點點頭好奇道,“是啊。無憂也知道楊柳風?”她清澈的眸子落在公儀音臉上,眸中寫滿了不解。

一個遠在建鄴的帝姬,居然也聽過楊柳風的名號?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公儀音輕笑一聲,“來冀州的路上聽人說過,我們還見過楊柳風的洙妙呢。”

“洙妙女郎?”鍾靈珊眉頭一挑,興致勃勃道,“長得怎麽樣?是不是貌若天仙?”話音一落,又自言自語道,“不過你自己就長得這麽好看,別的女郎再漂亮也越不過你吧。”

公儀音不好意思地笑笑,並未正麵回答,隻道,“靈珊不知道麽?洙妙一向都是蒙麵的,所以我並未看到她的全貌。”

“是哦。”鍾靈珊應了一句,“阿宇跟我說過。”

來了!

公儀音眉目一動,順著她的話道,“韓宇還跟你說這些啊?”說著,挑了挑眉,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他去樂坊看別的女郎,你也不吃醋?”

鍾靈珊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阿宇也是被人拉過去的,若是不去未免太不合群,我不會為這點小事吃醋的。”

聽到她這麽說,公儀音簡直想把她的腦袋看看裏頭究竟裝的是什麽,這壓根不是吃不吃醋的問題,而是一個男人的品性問題好嗎!也不知韓宇究竟給鍾靈珊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讓她死心塌地到如斯地步。

這麽看來,自己是不能旁敲側擊了,一定要讓鍾靈珊親眼看到韓宇的真麵目她才會死心吧!

想到這裏,不由有些頭疼。

隻是眼下還是破案要緊,鍾靈珊的事情隻能暫時先放到一邊了。

回了刺史府,同鍾靈珊告過別後,公儀音徑直回了薜荔院。歇了一會,見離晚飯時辰還有段時間,便隻身拐去了秦默他們住的菖蒲院。

推開院門進去,正好看到莫子笙從其中一間房中走了出來,見是公儀音,莫子笙的臉不知為何紅了紅,似乎有些羞見公儀音的模樣。

見他如此,公儀音先是一愣,很快明白過來,莫子笙這是剛剛同秦默匯報完她的行蹤出來呢!

莫子笙朝公儀音行了一禮,臉紅紅的匆匆退下了。

公儀音推門而入,秦默正坐在房中的幾前看著什麽。

“阿默!”她眸色一轉,徑自走到秦默麵前坐了下來。

“回來了?”秦默淡淡抬眼,溫聲道。

“嗯。”公儀音往他手中的畫卷瞟去,“你在看什麽?”

“方才子琴那裏送來了附近山脈的地形圖。”

“這麽巧,我方才也去看了。”公儀音起身挪到他身側坐了下來,目光好奇地往他手中畫卷看去。

“我知道。”秦默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溫柔的目光落在公儀音麵上。

公儀音睨他一眼,“子笙事無巨細都同你說了吧。”

秦默不置可否地笑笑,“似乎……阿音又給我招來了一朵爛桃花?”

公儀音哀嚎一聲倒在他身上,“別提了,我都快替靈珊愁死了,偏偏她怎麽也不開竅。阿默,要不你給我出個主意?”

秦默伸出修長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天心教的事還沒有眉目,你倒操心起別家女郎的感情來了?”

公儀音“嘿嘿”一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秦默懷中繼續窩著,“我這不是瞧著她投緣嗎?怎麽著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裏跳吧。”

“我派人查查這個韓宇,到時給你出個主意出來。”公儀音一撒嬌,秦默就沒了轍。

“就知道你有辦法。”公儀音在他懷中蹭了蹭,目光落在幾上,“這臥龍山有什麽貓膩嗎?”

“光從圖上看不出什麽,我準備過幾日去實地看看。”

公儀音微微直了身子,看著那幾上的地形圖,“咦”了一聲,“難怪這些山脈叫臥龍,原來這麽一看,還真的是條臥龍蜿蜒的模樣。”

秦默“嗯”了一聲,“聽說你們今日還去了天香樓和凝碧閣?”

“對啊。”公儀音道,忽然想起今日看的戲法,便把最後一個戲法同秦默講了一遍,“阿默,你說這裏頭究竟有什麽奧秘?”

秦默淡笑不語,起身走到燭台旁掌了燈。暖橘色的燈光照在他素來冰冷的麵上,給他染上一層溫和光華,他回過頭看著公儀,目光清澈溫和。

“阿音是怎麽想的?”

“我本以為她逃出了箱子,可分明又聽到了箱子裏傳來的敲擊聲。而那箱子底下的高台不過半臂長,也藏不住人啊。”

“其實真相就在你眼前。”

“就在我眼前?”公儀音吃驚地重複一句,站起身仰頭看著秦默,房中燭火如流光般微微閃爍,在他麵上投下波動的光芒。

“你把你方才的兩個推測結合起來看看。”秦默循循善誘。

公儀音蹙了眉頭,在心裏將方才的猜測又過了一遍。

忽而腦中靈機一閃,壓抑地看向秦默,“難道說……那個女郎在箱子裏又不在箱子裏?”

她說得含糊顛倒,秦默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公儀音張大了嘴,久久未回神。

原來竟是這樣!

那個箱子底部的確有開合的機關,那個高台的確有一部分是鏤空的,但是表演的女郎並沒有完全出箱子,而是身體的一半站在了鏤空的高台中,另一半卻仍弓著身子躲在箱子裏。

因為男子插的劍多集中在箱子上部,如此一來便能完美避開,還能在男子敲箱示意的手舉起手輕叩回應。

一旦想通了這個道理,就發現其實並沒有什麽玄乎了。

正唏噓間,鍾誌柏派了人過來叫他們去前廳用飯。秦默收好幾上的地形圖,同其他幾人一起去了前廳。

席上,公儀音向鍾靈珊說起最後一個戲法的奧妙,她亦是驚訝得合不攏嘴,鍾誌柏和嶽夫人也是好一陣慨歎,席上氣氛倒也算得上融洽。

第二日,按照前一日安排好的,秦默幾人一道去了深澤縣縣衙。

聶全聽得人來報,趕忙出來迎接。

“幾位裏麵請。”

“不了,還請聶縣令派個人帶我們去失蹤百姓的家中走訪一番。”秦默道。

“報案的這些百姓,下官都有經手,不如由下官帶寺卿一行去如何?”聶全掛著大大的笑臉道。

“如此甚好。”秦默也不推脫,點頭謝過。

聶全帶他們首先去的是離深澤縣衙最近的一家,走過長長的狹窄小巷,失蹤百姓的家就在小巷的最盡頭。

他轉頭朝跟來的捕快示意一眼,捕快會意,上前扣了扣門。

“誰啊?”院子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深澤縣衙查案,請開門。”

很快,院門“吱呀”一聲被拉開,從中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來。她一臉警惕地看著麵前的眾人,帶了絲害怕道,“你……你們找誰啊?”

聶全分開捕快走上前去,和緩著聲音道,“阿嫗,我是深澤縣衙聶縣令,您還記得我嗎?”

那老嫗眯著眼睛看了聶全一會,轉頭朝院子裏吼道,“叟,快出來,聶縣令來了!”大聲叫完這話,她一把攥住聶全的手腕,顫抖著道,“使君,可是老嫗的兒子有消息了?”

聶全尷尬地笑笑,“還沒有,不過今日我們正是為此事而來。”

說話間,一個老叟也行到了院門處,狐疑地打量著一行人,待看清聶全,麵上狐疑之色退去,激動道,“使君,可是阿華有消息了?”

聶全指了指身後的秦默,“這位是建鄴來的秦寺卿,奉主上之命來調查阿華失蹤的這樁案子,寺卿有些問題想問問你們。”

那老嫗和老叟雖然不知道寺卿是什麽官,但聽到聶全話語中的主上,神情立馬肅穆起來,忙將一行人往屋裏請。

入了座,老嫗顫顫巍巍給幾人上了茶,“不知……這位使君有什麽要問的?”

“能否將你們兒子失蹤的經過同我詳細說一遍?”秦默淡淡開口望去。

那老叟定了定心神,開始說起那日發生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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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珊這個妹紙呢,主觀上並無惡意,隻是被保護得太好單純了些,夭夭對她還是不討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