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試藥(已修)

村民轉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秦默見洞中沒什麽線索了,抬步剛要出去,突然覺得前麵地上有什麽在閃閃發光,不由眉頭微蹙。

他走上前彎了腰,伸出兩指在地上一摸,然後將指頭放在眼前仔細觀察著。

火把的微弱光芒下,他看到手指尖上閃爍著幽微的淡綠色,眼中閃過一抹沉思之色,手指互相摩擦地撚了撚,然後又將手指尖放到鼻端嗅了嗅。

這一聞,眼中沉思之色更濃了。

公儀音站在洞中,心事重重地從村民身上收回目光,抬頭卻見秦默突然停住腳步立在原地,心中微詫,走上前看向他道,“怎麽了?”

秦默拍拍手拍掉手中粉末,轉頭朝公儀音笑笑道,“沒什麽,走吧,我們先出去。”

兩人出了洞外,等了一會,洞裏的村民終於被捕快們全部抬出了洞外。

竇文海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為了在秦默麵前表現表現,來回奔波指揮倒也耗力不少,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抬手擦了擦汗,長長舒了一口氣。

村民被捕快們抬出來後靠在了山洞外壁上,排成長長一排。

竇文海一邊擦著汗,一邊低了頭看著並排靠坐村民們。

明燦的陽光照射下,這些村民一個個雙目緊閉,呼吸平緩,絲毫看不出不適的跡象。甚至臉頰處還呈現出淡淡的紅暈,看上去再健康不過了。

看著村民們的模樣,竇文海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很快又掩了下去,抬了頭看向秦默,麵露為難之色,“秦寺卿,這……這麽多人,恐怕有些難以弄下山啊。”

秦默看了地上的村民們一眼,又看了看略顯陡峭的山路,負手在在原地,一言未發,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將村民運下山下山才好。

公儀音見他為難,皺了皺眉,走到那些村民麵前蹲了下來,又拿起其中一人的手腕認真診起脈來。

脈象的確沒什麽問題,平穩有力,既看不出虛弱的跡象,又看不出中毒的跡象,可是為什麽會一直昏迷不醒呢?

公儀音狐疑地皺了皺眉,轉頭朝村民麵上看去,希望能看出幾分端倪。可是陽光下的村民麵容沒有絲毫異常,就像陷入了沉睡中一般。

她歎一口氣,剛要將手中那人的手腕放下,突然覺得那人的手指似乎動了動。

公儀音一驚,抬頭朝那人看去。

卻正好瞧見那村婦緩緩睜開眼朝公儀音看來,陽光灑在臉上,麵上神情有些迷糊,眼中帶著朦朧薄霧,帶著深深的疑惑。

見有人醒了過來,公儀音一喜,轉頭看向秦默,驚喜地叫道,“九郎,你快過來,有人醒了。”

聽見公儀音的呼聲,秦默收回沉思的目光,快步走了過來。

此時,那村婦已經悠悠醒轉,雙眼朦朧地看著他們,目光中滿是狐疑。打量了秦默和公儀音許久之後,終於沙啞著開了口,“你們……你們是誰啊?我這是在哪裏?”

公儀音一怔,以為這村婦有些被嚇到了,忙放緩了語氣開口道,“大娘,你不記得我們了嗎?我們昨天見過的。”

那村婦眼中的疑惑之情更重了,又仔仔細細看了秦默和公儀音幾眼,肯定地搖著頭道,“我……我沒見過你們……”她轉了目光四下看了看,遲疑道,“我……我這是在山上?我怎麽來山上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見此情形,秦默不由皺起了眉頭,眼中幽深霧色轉濃,不知想到了什麽。

公儀音心底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剛要說話,另一側卻又有動靜傳來。

她趕忙轉頭望去。

隻見其他人不知為何竟也紛紛醒轉,一個個睜開眼睛狐疑地打量著四周。

見此情況,秦默似乎猜到了什麽,麵色微微沉了沉,走到一位婦人麵前蹲下身子,沉聲道,“香娘,你知道芸娘在哪裏嗎?”

聽到秦默的聲音,公儀音側目一看,見他麵前之人正是昨日所見的香娘,忙起身也走了過去,半蹲在秦默身側,一眨不眨地盯著香娘等待她開口。

不想香娘的回話卻讓公儀音一顆心不住往下沉。

她說,“你們是誰?”

如果說之前那個婦人不記得他們還情有可原,但香娘這話卻讓公儀音徹底怔住。

香娘昨日與他們打過那麽久的照麵,這才過了一天,怎麽可能不記得他們?!難道是被天心教的人抓了,一時嚇傻了?

公儀音勉強定了定心,語氣盡量更緩更柔和道,想幫助香娘回憶起來,“香娘,我們昨日去過明隱村,你還記得嗎?

香娘皺著眉頭狐疑地打量著他們,良久,還是一臉疑惑地搖搖頭,“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是誰啊?”

公儀音淡然的笑容僵在嘴角。

她直起身,同秦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的神色。

腦中的一個猜測呼之欲出。

這些村民,居然失憶了!

“找到人了嗎?”這時,身後的林中遠遠傳來謝廷筠和荊彥焦急的聲音。

公儀音轉身望去,見他們二人帶著人馬朝這邊匆匆而來。

荊彥行到他們跟前,看一眼地上的村民,麵露驚喜之色,“找到了?沒事吧?!”說著,轉頭向公儀音和秦默看來。

見兩人麵色不大好,不由怔了怔,“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公儀音走到他和謝廷筠身側,壓低聲音道,“這些村民好像失憶了。”

“什麽?!”荊彥大吃一驚,目光投向那些滿麵疑惑和警惕的村民們。

“怎麽會這樣?”似乎感到自己方才的聲音大了些,荊彥壓低了聲音不解地看回公儀音和秦默。

公儀音便把方才的事情同荊彥和謝廷筠大概講了一遍。

荊彥越發驚訝起來,“這麽說,他們一醒來就不記得我們了?”

秦默麵色沉沉點了點頭。

“那……那現在怎麽辦?”荊彥遲疑著道。

“先帶他們下山吧。”秦默吩咐道,說著,看向一旁低垂著頭若有所思的竇文海,“竇縣令,麻煩讓捕快們先將這些村民帶下山吧。”

竇縣令聽言,忙抬頭應了。

那些村民雖然不記得秦默他們,但是對穿了官差服的捕快們還是頗為信任,順從地跟著捕快們一道往山下走去。

“我們也走吧。”荊彥頗有些無奈,抬步走到秦默身側道。

秦默卻默然不語,示意荊彥噤聲,自己則抬頭向遠處的山巒看去。

陽光下,群山起伏,薄霧繚繞,反射出熹微的光亮,似一塊散發出光芒的巨大寶石。

秦默久久看著遠方,麵上神情淡然而平靜看不出任何端倪。忽然,他耳廓微微動了動,目光犀利地朝左側一處望去。

荊彥一直狐疑地注視著他,見他突然轉了目光,不由也跟著望去。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卻見那處樹林除了被風吹過的樹葉和枝幹發出沙沙的聲響之外,並無任何異樣。

秦默收回目光,眼中閃過一抹深意。他轉頭看一眼荊彥,示意他先等等,然後出聲喚住了同村民一道下山的竇文海。

“寺卿還有何吩咐?”竇文海笑著轉身看來。

“這些村民雖然找到了,但之前那些無故失蹤的村民卻仍然沒有著落,越拖下去他們就越危險。依我看,竇縣令不如先帶著這些村民下山將他們好生安頓好,我帶著我的人再在山上找找線索。”秦默淡淡道。

竇文海一怔,似乎沒想通秦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因此遲疑著沒有答應。

秦默輕而易舉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睨著他道,“怎麽……竇縣令想一起?”

竇文海被他看得有些發毛,迅速在心中權衡了一下利弊。

若是自己跟著去,萬一真碰上天心教的人,自己就有些難辦了。既然秦默主動給他提供了便利,自己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想到這裏,他忙堆起笑意道,“沒有沒有,全憑秦寺卿安排。”說完,又試探著問道,“那……秦寺卿可要留些捕快在上麵供您差遣?”

“不用了。”秦默道,“你都帶下去吧,我們就隻是勘探一下山上的地形,不需要這麽多人。”

竇文海笑著應了是,帶著縣衙的人一道護送那些村婦朝山下走去了。

等他們的身影走遠了些,秦默突然轉了身,當機立斷道,“快跟我來!”說著,一手牽住公儀音飛速朝前移動起來,前進的方向正是方才他望過去的地方。

荊彥皺了皺眉頭,雖不解秦默突然行動起來是因為什麽,卻絲毫沒有遲疑,轉頭與謝廷筠對視一眼,也飛速地帶著其他人跟了上去。

公儀音被秦默拉著飛速前進,走了一會便有些跟不上了。

感到公儀音的力不從心,秦默索性將她抱在懷中運起了輕功。公儀音微微平息了一下呼吸,定了定神問道,“阿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秦默腳下未停,雙目警惕地看向前方,低聲道,“方才暗處有人在監視我們。”

公儀音微微有些心驚,很快明白過來,抬頭看向秦默問道,“你是說……方才我們將村民抬出山洞的時候,天心教的人正躲在暗處看著?”

秦默“嗯”了一聲,雙目緊緊盯著前方剛才那人經過時留下的痕跡,腳下速度愈發快了起來。

公儀音愈發不解起來,“天心教的人到底在打什麽主意?為什麽要放了那些村民,又為什麽要在暗中監視著?”

秦默沒有說話,隻是臉上的神情愈發嚴峻了些。

突然,他腳下一收,朝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帶著人一道隱藏在密密的樹林之中,雙目緊緊盯著前麵的情形。

公儀音也凝神屏氣朝前麵望去,出了密林是一塊大的平地,平地後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山洞洞口,與方才他們找到那些村婦時的地形頗有幾分相似。

隻見方才秦默跟蹤的那個黑衣人在山洞前停了下來,然後舉起手指送到唇邊打了個呼哨。

很快,洞中快步走出另一個黑布蒙麵的黑衣人,看到來人後聲音冷冷問道,“如何?”

先前那個黑衣人點點頭,語氣亦是冷厲而不含一絲感情,“成功了,聖使可以放心用了。”

“好。他們有沒有起疑?”

“他們發現村民失憶了,但沒有發現失憶的原因。”

“你沒有被人發現吧?”洞中走出的那黑衣人十分警惕,雙目往先前那黑衣人身後的密林處掃了掃,一臉冷峻的模樣。

“沒有。”那人回答得斬釘截鐵,顯然對自己被人跟蹤的事實並不知情。

“好,跟我進來吧,詳細情況你同聖使去說。”洞中出來的黑衣人拿目光掃了掃他身後的林子,見沒什麽異樣,方才鬆了口。說罷,轉身走進了洞中,另一人忙跟了上去。

風拂過林間,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寂靜無聲。

等了一會,見洞中再無其他動靜,公儀音才微微鬆了口氣看向秦默,壓低了聲音頗有些震驚道,“阿默,難道青龍聖使在洞裏?還有,先前那些無故失蹤的村民該不會也在洞中吧?”

秦默緊緊盯著那黑黝黝的洞口,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沉沉道,“我猜……在那山洞裏的,或許不是青龍聖使,而是朱雀。”

“朱雀?朱雀聖使?”公儀音語帶訝異,不解地看向秦默,“你怎知天心教還有朱雀聖使?”

“青龍現在不在冀州,因此方才那兩個黑衣人口中說的聖使應該不是青龍。而阿軫說跟昨夜他交手的是個女子,極有可能是天心教中的另一名聖使。有青龍,自然應該也有朱雀了。”秦默沉聲分析來。

公儀音在心中將他的話過了一遍,很快也明白過來,心中又是詫異又是狐疑。

陽光從林中樹葉間投下來,照在秦默身上,他的周身漂浮著閃爍不定的光線,隱隱約約,朦朧間整個人帶上了幾分縹緲的仙氣。

麵上並無半分焦躁和心急之色,永遠那麽波瀾不驚。

“九郎,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荊彥在一旁聽到了兩人的討論,湊過來有些焦急問道。

“我和子笙先進去探探情況,你們在這裏候著,等我們出來再行動。”秦默輕輕說道,目光依舊落在那個幽黑的洞口。

“阿默,這太危險了。”公儀音一聽,不由擔憂出聲。

“是啊。”荊彥和謝廷筠也並不讚同,緊皺了眉頭盯著秦默,“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裏頭情況不明,這裏我和子笙的武功最高,我們進去才不容易打草驚蛇,否則很難全身而退。”說完,又看向公儀音,手伸出來覆在公儀音手背,柔聲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公儀音見此,雖然情感上仍舊不想秦默去冒險,但理智告訴自己這已經算是最周全的辦法了,遂遲疑著點了點頭。

“記住,我們若是沒有出來,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秦默又叮囑了一句。

“萬一……萬一你們遇到危險了怎麽辦?”雖然知道秦默和莫子笙的武功都很好,但為了以防萬一,公儀音還是又問了一句。

“放心吧,就算被發現了,我們也會將他們引出洞外的,到時你們再看我們的手勢行事。”秦默道。

見秦默神情淡然,一臉成竹在胸的模樣,公儀音便不再多說什麽,點點頭目送著他和莫子笙出了樹林,閃身進了山洞。

這個山洞的通道並不長,呈現一個倒過來的漏鬥狀。一進去便感到前邊有光傳來,隱隱還能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秦默看著莫子笙示意一眼,兩人緊緊貼著山洞壁往前挪去,很快便到了通道的盡頭。秦默隱在牆壁後,微微探了頭觀察著洞裏頭的情況。

洞中立著二十來個黑衣人,手中都拿著火把,火光將眾人臉上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山洞的最裏頭是被反綁著手的村民們,嘴裏也用布條堵住,不讓他們發出聲音來。

村民們和黑衣人的中間站著一個身材纖細的黑衣人,根據阿軫說的話,此人應該是女子無疑。而方才那個他們跟蹤的黑衣人正在同她說著什麽。

秦默看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沉色。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人就是昨晚同阿軫交手之人,天心教的朱雀聖使。隻可惜她也蒙著臉,火光下隻露出一雙清冷的雙眸,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先前那黑衣人匯報完畢,立在中間的朱雀聖使揮揮手,他忙退了下去。

“藥。”一道模糊的聲音在洞中響了起了,帶了些雌雄莫辨的沙啞。說話的人正是朱雀聖使,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費力掙紮的村民們,眼裏沒有半分波瀾。

聽到“藥”這個字,秦默的眉頭猛然一皺,顯然想到了什麽。

很快,有人拿了個小盒子上來,畢恭畢敬地遞給了朱雀聖使。

朱雀伸手接過,將手中的黒木盒子打開來。明滅光影下,秦默看到盒子中整整齊齊排列著二十四顆褐色的丸藥,泛著神秘的光澤。

村民們不知她手裏拿的是什麽,麵上紛紛露出驚恐的神色。

朱雀伸出纖細玉指撚起一顆丸藥,放在眼前端詳了麵刻。忽而抬起頭,冷冽的目光在坐在地上的村民麵上一一掃去,眼中泛起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看看……誰第一個試試這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