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沒吃醋,我生氣了

見到宇文淵這陰鷙的眼神,公儀音心中驀地湧上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種求而不得的滋味,以宇文淵的性子,一心中定會十分不爽,想來他一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不知道他會不會又想出什麽幺蛾子來?公儀音這般想著,不由自主盯著宇文淵離去的背影看出了神。

殿外無邊夜色清涼,宇文淵離去的身影漸漸隱入其中,可身上給人的那種陰沉和戾氣的感覺卻絲毫沒有散去,讓人心中忍不住一陣發寒。

公儀音怔怔地占著想著心事,直到秦默清朗如月色皎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音盯著看了那麽久,宇文淵有那麽好看?”

她驀然從飄遠的思緒中回過神,看向秦默,待看清秦默微眯的眼瞳時,頃刻間便反應過來。

秦默這是吃醋了!

想到這,不由“噗嗤”一笑,目光四下一掃,見無人注意到這邊,抬頭笑意盈盈看著秦默道,“怎麽?阿默莫不是吃醋了?”

秦默麵色未變,神情依舊淡如清風,拿眼睨一眼公儀音道,語聲清涼,“我沒有吃醋,但我生氣了。”

他如此坦蕩蕩說來,倒讓公儀音怔了神,有些哭笑不得。想到他方才就有些反常的表現,斟酌著語氣試探問道,“阿默莫不是在怪我方才不該去偏殿?”

秦默抬眼定定看著她片刻,才從鼻中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很快,他的目光從公儀音麵上移開,落到正殿當中忙碌的衙役身上。

有的人在忙著檢查食物酒水,有的人在忙著盤查北魏使團,人人都在各司其職,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清涼的夜風從殿外徐徐吹入,吹動秦默下垂的衣擺,也吹來公儀音身上獨有的馨香,讓他有些微晃神。

公儀音見他神情怔怔,不知他在想什麽,咬了咬下唇剛要繼續開口,卻見秦默抬了步伐,朝旁邊走了幾步,在殿內佇立著的那根金玉裝飾頗為華麗的柱子後站定,低垂著頭,神情淡淡。

公儀音眉眼一凝,也抬步跟了上去。

她眼風四下一掃,發現有這根柱子當著,其他人很難再看到他們的舉動,不由心神一動。想了想,伸出嫩白的小手晃著秦默的胳膊,聲音清脆嬌俏,“阿默,我知道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再生氣了。我也是怕宇文淵暗地裏什麽手段,你囿於身份會吃虧,放心不下這才去偏殿查看情況的。”

她柔弱無骨的手握著秦默的胳膊,手臂也緊緊顫在上麵,有柔軟的觸感透過衣料傳來。秦默低頭看她,正好看到她一閃一閃亮晶晶的眼神,似落滿漫天繁星,不由心中微動,眼中神色波動了幾許。

半晌,他幽幽開口道,“那後來我叫你收手回宮,你為何還是不聽話?”

公儀音撅噘嘴,似有些委屈,小眼神覷著秦默,可憐巴巴道,“都發生命案了,你還叫我在府中被動地等著消息,你說我能安心嗎?何況這死的人還是北魏使團的人,萬一宇文淵借題發揮怎麽辦?我得親自看著些。”

“你明知道宇文淵會親自過問此事,還要參與,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待著,就不怕他對你的覬覦之心更甚?”秦默對她注目許久,嗓音冰涼。

公儀音啞了聲,很快,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我這不是有你嗎?有你在,宇文淵就算再覬覦我也沒用。”說著,手下動作未停,一邊晃著秦默的胳膊,一邊可憐兮兮地凝視著他。

秦默抓住她四下亂動的小手,眼神中的光芒似戲謔又似一本正經道,“阿音,你倒是相信我。”

公儀音展顏笑得燦然,眸中帶著點點瑩然笑意,仰著頭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有秦九郎出馬,沒有什麽搞不定的事。”

她給秦默帶著高帽,卻見秦默的表情似乎還是沒有鬆動,不由有些泄氣。忽而眸中閃過一抹靈動,揚了揚細長如柳的秀眉道,“再說了,阿默,有我從旁協助,你破案的速度肯定會加快的!你想想明月夜的案子,想想薛公的案子。你難道不覺得,沒有我在旁邊激發你的靈感,破案時都沒那麽順手了嗎?”

見公儀音這幅眉飛色舞自賣自誇的模樣,秦默頗有些忍俊不禁。緊蹙的眉頭一舒,曳了眼尾看著公儀音,眸中流光飛舞,唇微翹道,“你倒是不謙虛。”

公儀音瞥了嘴,露出一副慘兮兮的神情,“最重要的是,不在延尉寺之後,我見你的機會少了許多,心裏頭總有些空落落的。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正大光明待在你身邊的機會,你忍心這麽殘忍地剝奪麽?”

明明他們前幾日都見過麵,哪有公儀音說得這麽慘?

不過,明知公儀音是在故意哭慘,秦默還是忍不住心軟了,眉目一舒溫聲道,“罷了,既然都來了,這次就算了,下次可千萬別這般莽撞了,明知宇文淵對你虎視眈眈,還巴巴地自己湊上來。”

見秦默答應了,公儀音展顏一笑笑盈盈應下了,“放心吧,下次一定不會再讓你擔心的。”她這一笑,似夜色中悄然盛放的花朵,愈發襯得美目盈然,容顏嬌媚。

秦默心中微歎。難怪宇文淵對阿音念念不忘誌在必得,不說性子和能力,單輪容貌,她也足以讓每個男人動心。不過更難能可貴的是,她身上這種美極卻不帶侵略性的感覺,讓秦默與她相處時,每每感到十分舒適。

他看一眼殿外如漆黑幕布般罩下的深濃夜色,道,“時辰不早了,阿音,你就先回重華殿歇著吧。明日你會回帝姬府嗎?還是繼續待在宮中?”

公儀音想了想道,“就睡今夜一晚,明日便回去了。”

“大概什麽時辰?”

“用過早膳之後吧。”公儀音歪了頭估摸著道,父皇這幾日太忙,應該不會留她吃午膳才是。

“那好,明日案情若有什麽進展,我會再派人去帝姬府通知你。今日你就先回宮歇著吧。”秦默心疼地看著公儀音略顯疲憊的神色。

“好。”公儀音點頭應了。累了一天,的確想休息了,遂不再同秦默客氣,笑了笑,轉身準備帶著阿靈阿素回重華殿,卻正好見到荊彥麵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見他麵上肅然的神情,公儀音知道怕是事情有異,下意識停下了腳步,一眨不眨地盯著荊彥,不知道他會帶來什麽樣的消息?

荊彥低頭想著心事,突然覺得麵前站了個人,停下腳步抬頭一看,見是公儀音,不由一怔,“無……無憂?你還在啊?我以為你回宮了。”

“正要回宮。”公儀音點點頭,關切問道,“查得怎麽樣了?可有什麽線索?我看你麵色好像不太好。”

荊彥麵色沉重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道,“很奇怪。宗雲飛席上的酒水和食物當中,並未檢查出任何毒素來。”

“酒盞、酒壺和餐盤中呢?”秦默接口問道。如果沒在食物和酒水裏,就很有可能在盛放這些的器皿中。

“也沒有。”荊彥抿了抿唇,眉眼間一抹憂心忡忡的神色,抬眼看著秦默狐疑道,“我們仔細檢查過了,酒盞裏,酒壺裏和餐盤中都沒有發現鼠莽草毒的存在。”頓了頓,他不解道,“九郎,真是奇了怪了,怎麽到處都查不出毒素來?莫非宗雲飛並非是通過食物攝入而中毒的?”

公儀音聞言亦是詫異,想起上次薛逸海中毒之事,微眯了眼眸推測道,“會不會是同薛公一樣,也是被人用毒針刺到方才中毒身亡的?”

荊彥搖搖頭否認了她的推測,“我們方才已找他周圍的人仔細盤查過了,那些人在宗雲飛倒下之時,都在同旁邊的人說著話,沒人有這個時機接近宗雲飛。”

“那這麽說的話,這毒究竟是下在哪裏呢?”聽荊彥這麽解釋,公儀音也越發不解起來。既不是通過食物攝入,又不是被人用毒針紮中,那還有什麽辦法是可以讓人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毒的?

她期待地看向秦默,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麽想法。

卻見秦默眼中亦是一片幽深,眉頭微擰,似乎亦沒有什麽頭緒。

公儀音蹙著眉頭想了一會,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而一陣困意襲來,不由以袖掩麵打了個嗬欠。

秦默見她這幅困意連連的模樣,開口道,“好了,你先回宮歇著吧,明日若有進展的話我會派人再通知你的。”

“也好。”公儀音的確困得快睜不開眼了,也不可氣,朝秦默和荊彥點頭示意了一下,帶著阿靈阿素離開了雲光殿。

秦默一眨不眨地目送著她走遠了,方才轉回目光看向荊彥,沉聲吩咐道,“再仔細檢查一遍,務必不能遺漏任何地方!”

荊彥應是,自下去安排了。

夜深露重,一夜無話。

翌日。

公儀音陪安帝一起用過早膳,見安帝心情還不錯,趁機提出了想要協助調查的請求。

安帝一愣,不解道,“重華,此案事關北魏,宇文淵必然也是要親自過問的。他昨日才提出求娶你的要求,你再同他頻頻碰麵,會不會不太好?”

公儀音笑笑,示意安帝不用擔心,“父皇,我是怕他借機引發什麽事端來。您日理萬機朝政繁忙,自然不可能一直關注著此案,有重華看著,也算是給宇文淵一個警示,讓他不敢輕舉妄動。至於求娶之事,我相信也不是這短暫的相處不相處就能改變宇文淵的想法的。”

她識趣地沒有問安帝是否會答應宇文淵的求娶。因為此時,過多的話語反而會擾亂安帝的心緒,隻有讓安帝愈發覺得自己懂事乖巧,才會更加憐惜她。雖然她心知安帝答應宇文淵求娶的可能性不大,除了為她,看在南齊的份上,答應宇文淵的聯姻請求也並非是百利無一害之事。

雖然宇文淵應允了十年不起戰爭的條件,但此時北魏執政的還是北魏炎帝,且後宮中皇後和貴妃一派又鬥得如火如荼,貴妃有宇文淵作為後盾,皇後之子靖王宇文澈卻也是深得皇帝器重,尤善領兵,掌握了朝中半數軍權。因此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保證哪一派勝出。

若此時貿然將公儀音嫁過去,若最後得勝的是皇後一派,不光公儀音在北魏的處境會很尷尬,作為與宇文淵聯姻的南齊在同北魏邦交時,地位亦會十分不利。

公儀音知曉這其中的利弊,所以並不沒有太多擔憂。隻是凡是多做準備都是好的,所以才有方才一說。

安帝聞言沉吟不語,片刻抬了頭看向公儀音,眸中滿是心疼憐愛之色,“重華,你若是男子,這南齊的江山朕就不用愁了。”

公儀音不好意思一笑,開口寬慰道,“父皇,您就放心吧,太子有才有能,三兄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幾位皇兄在,您沒什麽可擔心的啦。”

安帝聞言微歎,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想了想,答應了公儀音的請求,“也罷,北魏狼子野心,你就替朕看著些。秦默此人心思縝密,有他在旁看著,朕也放心些。”

公儀音微微一笑應下,爾後起身告辭,帝最近朝中事務繁多,果然沒有留她。

她回了重華殿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帶著阿靈阿素出了重華殿。

不知為何,今日起床時有些疲憊,雙腿走起路來都有些綿軟。公儀音便讓人叫來了軟攆,坐上軟攆往宮門處行去,阿靈和阿素則在軟攆旁邊不緊不慢地跟車走著。

今日天氣不錯,清高氣爽萬裏無雲,偶爾有舒爽的風吹來,拂過公儀音的麵頰。她愜意地坐在軟攆之上,微眯著眼眸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寧靜時光。

忽然,身側的阿素小聲提醒了一句什麽。

公儀音墨瞳微狹將目光轉向前方,卻見不遠處也有一行人朝宮門的方向走去,遠遠看去,領頭之人似乎正是公儀楚的,不由麵色一沉。

還真是冤家路窄!

“殿下,可要行慢些?”阿素小聲道。

既然遇上了,公儀音也沒想著避開,想了想淡淡吩咐道,“無事,繼續往前便是。”

因著公儀音坐軟攆,而公儀楚卻是步行,所以公儀音一行人很快就追上了公儀楚。公儀楚感到有人從身後趕了上來,轉身睨了眼睛一瞧,正好見到軟攆上笑意淺淺的公儀音,心中騰地冒起了一團火。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趕上來走在她身側的公儀音,聲音狠厲道,“重華!”

公儀音側頭看她一眼,淡淡勾了勾唇,“阿姊啊?好巧。阿姊也是出宮嗎?”

公儀楚陰沉著目光在她身下的軟攆上打量一瞬,皮笑肉不笑道,“重華真是會享受,連出個宮這麽幾步路的距離也要坐軟攆。”

公儀音微微一笑,隻當沒聽出公儀楚話中的嘲諷之意,淡淡道,“是啊,今早陪父皇用早膳時父皇就說了,咱們是帝姬,身為帝姬就得有個帝姬的樣子來,不要做出些自降身份的事情來。”

公儀楚也不笨,很快聽出了公儀音的話外之意,麵色驀地陰沉了下來。

公儀音這是借此在諷刺她昨夜在宮宴上獻舞而出醜之事!

恨恨瞪了她一眼,一口銀牙幾欲咬碎,眼睛裏似乎能噴出火來,對著公儀音怒目而視,隻是一時想不出說什麽來反駁,立在原地氣呼呼地心有不甘。

見她吃癟,公儀音越發笑得和婉起來,“父皇還特意說了阿姊,說阿姊也要學著些呢。”

聽得她這般冷嘲熱諷,公儀楚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聲便撲了過來,手揚起一巴掌就往公儀音臉上扇去。

隻聽得“啪”的一聲,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

公儀楚驀地感到麵上一陣疼痛傳來,不禁伸手捂住臉,目瞪口呆地看著公儀音道,“你……你居然敢打我?!”挨巴掌的人明明應該是她,為何最後卻是公儀音的巴掌扇到了自己臉上?

原來方才公儀音看出了公儀楚的打算,千鈞一發之際身子往後一仰,靈巧地避開了公儀楚的襲擊。爾後又當機立斷,反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她坐在軟攆上,身高上本就比公儀楚占據優勢,自然準確無誤地打中了公儀楚的臉頰。

“這一巴掌,是讓阿姊好好清醒清醒的。昨夜之事我還未找你算賬,怎麽?你這巴掌就敢直直呼過來?”

聽到公儀音提起昨夜之事,公儀楚有一些心虛。

本以為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又成功地遊說到了宇文淵幫忙,定然能讓公儀音好看。不想最後的發展卻脫離了自己的控製!也不知道宇文淵那邊會不會恨上自己?

這麽一想,心中愈發忐忑起來,連方才公儀音扇她巴掌之事也暫時拋在腦後了。

見公儀楚麵上憂心忡忡的模樣,公儀音很容易猜出了她在擔心什麽,勾唇淺淺一笑笑,看向抬攆的內侍淡淡吩咐道,“走吧,出宮。”

軟攆遂又朝前行去,漸行漸遠。等公儀楚回過神來時,發現公儀音一行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氣得恨恨一跺腳,扭頭轉身往皇後宮裏去了。

------題外話------

今天整行李手都廢了,隻能暫時碼這麽多了。

明天飛,後天休整,大後天開始然後終於可以恢複規律的作息了。

心累/(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