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趙諶誅殺折可求之時,林寶正在後麵取酒!

不過林寶仍舊砍到了那驚人的一幕,之後他心驚肉跳,躲在了保和殿的一角!

等到趙諶從皇宮裏離開,康安接管禦營,並且在保和殿中發現了林寶!但是康安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林寶!雖然林寶也算是折可求的親信,但是往日裏林寶和趙諶的關係似乎也很好!於是康安將林寶暫時關押在了乾清宮中,隻等趙諶回來處理他!

“陛下饒命!”此刻林寶身體瑟瑟發抖,看到趙諶進來,他急忙跪倒在了地上。

“你有何罪?”趙諶淡淡的道。

“陛下,我不該跟隨折可求逆賊,不該聽從他的命令!”林寶急忙道。

“你跟隨折可求?你聽從他的命令?此話怎講?”趙諶道。

“當日我隻是一個落魄書生,是折可求的兒子折彥文找到了我,讓我閹割之後入宮!我聽從他們的命令進入了皇宮之中,在宮中,不論陛下做些什麽,我都要稟報給折可求父子!陛下,我有罪!還望陛下恕罪!”林寶惶恐的道。

林寶此刻確實是異常的恐怖!他從去年的十月份來到皇宮,到現在也很長時間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天天和趙諶在一起,他以為自己對於趙諶已經十分的了解!在他看來趙諶隻是一個昏君,除了表麵上氣質不錯之外,其他方麵一無是處!他認為趙諶隻會打獵,隻會做木匠,他以為趙諶溫和軟弱,不堪一擊,卻沒有想到自己看到的完全都是假象!他也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當日夜裏看到趙諶誅殺折可求,趙諶麵色不變,他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知道自己完全看錯了趙諶!此時此刻,他不敢有絲毫的隱瞞,將自己做過的事情通通都說出來!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趙諶道。

“還有老母在堂!還有一個妾室,一個兒子,不過我閹割之後再也無臉去見他們,隻是想著以後可以大富大貴再去見他們!”林寶道。

“很好,你沒有隱瞞我!”趙諶點了點頭。

趙諶已經令人查探林寶的情況,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

“陛下如此英明,奴婢怎敢隱瞞陛下?”林寶磕頭道。

“英明嗎?隻怕在你的心中,我隻是一個昏君吧!”趙諶笑道。

“以前是奴婢瞎了眼,心中才會有那樣的想法!從今以後奴婢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了!還望陛下恕罪!”林寶道。

“當日我曾經說過要給你童貫、梁師成、楊戩那樣的地位,你還記得嗎?”趙諶道。

“陛下,奴婢萬萬不敢有這樣的奢望!隻要能夠不死,奴婢已經感激至極!”林寶道。

“你先起來吧!”趙諶道。

“陛下若是不寬恕奴婢,奴婢絕不敢起來!”林寶哭泣道。

“放心,我不會殺你!”趙諶沉默了片刻,道。

“啊!”林寶的臉上露出了驚喜交集的神色!

趙諶仔細思考,他覺得這林寶雖然跟隨折可求,但是當時隻是因為折可求勢大!林寶本人倒是乖巧的很,算是一個標準的小人!這樣的小人自然也有他的用途!

事前他決定處死林寶,不過此時此刻真正掌握大權,心中想法已經發生改變!他決定暫時先讓林寶活著,看看以後有沒有能夠用到的地方!

林寶已經站了起來,有些忐忑不安的道:“陛下,今後奴婢去哪裏辦事?”

趙諶道:“你仍舊跟著我吧!”

趙諶說完不再理會他,大步進入了乾清宮中!

到了乾清宮中,趙諶發現又有一人跪在地上!這人長的老實巴交,身子也是瑟瑟發抖,正是趙諶的木匠師傅王樸!

“陛下恕罪!”王樸看到趙諶進來,也急忙跪下磕頭!

原來康安捕捉了林寶之後,心想王樸也是誘惑趙諶“墮落”的罪魁禍首之一,於是將王樸從家裏捉了過來,帶到了乾清宮中!王樸也已經知道了皇宮中發生的事情,知道自己成了折可求的“從犯”!折可求大逆不道,已經被誅殺,他王樸作為從犯隻怕也沒有什麽好下場!因此他心中也是十分的恐怖!

“起來吧!這是做什麽!說起來,你還是朕的老師呢!”趙諶哭笑不得。

這個王樸一看就是真正的老實人,這樣的人隻是因緣湊巧參與到了折可求事件之中,他自己本身都沒有意識到會成為“從犯”!對於這樣的老實人,趙諶是真的不打算追究!

“陛下,小人教陛下木工,害的陛下成了天下人口中的昏君!小人罪該萬死!”王樸仍舊不起來,道。

“好了,你起來,我饒了你了!從今以後我是不會跟著你學習木匠了,不過皇宮裏麵若是需要桌椅板凳,或者需要其他木工活計,我仍舊會去找你!你還算是朕的老師,朕偶爾想你了,也會將你叫到皇宮中來!”趙諶笑道。

“啊!這是真的?”王樸難以置信。

“自然是真的!你先起來吧!”趙諶道。

當下王樸站了起來,林寶在一旁羨慕不已,他知道自己和王樸不同!王樸是沒有什麽壞心思,他則是有壞心思,因此趙諶對王樸和對他的態度完全不同!

林寶在羨慕的同時也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命,他暗暗總結教訓,覺得自己之所以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主要是沒有識人之明,沒有看出趙諶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心中發誓,這一次是跟定趙諶了,再也不會做出三心二意的事情來!

“康安,折月如怎麽樣了?”趙諶在乾清宮中站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

趙諶剛剛進入皇宮,康安已經前來拜見,這一路他都跟在趙諶的身旁!

“陛下,她正在坤寧宮之中!陛下說將她打入冷宮,隻是現在皇宮裏隻有這麽幾座宮殿,也沒有專設的冷宮,於是末將將她囚禁在了坤寧宮!”康安道。

“帶我去見一見她!”趙諶道。

康安猶豫了片刻,帶著趙諶朝著坤寧宮的方向而去!

本來康安是想要勸諫趙諶,讓趙諶不要迷戀女色!大婚之日,嶽飛讓趙諶誅殺折月如,當時趙諶就沒有答應,現在趙諶剛剛回到皇宮,立刻就要見折月如,康安心中不能沒有這樣的懷疑!不過康安和嶽飛又大不相同,嶽飛性格直,他覺得應該勸諫的事情立刻就會說出來,康安則是揣摩皇帝的心思,若是皇帝不喜歡,他便不會說出來!

※※※

坤寧宮門口站立著十餘位侍衛,這些侍衛看到趙諶到來,紛紛跪下磕頭!

趙諶也不說話,隻是大步朝著坤寧宮裏麵走去!

康安思考了一下,則是留在了外麵!

剛剛進入坤寧宮,趙諶便聽到了一陣琴聲!

琴聲悠揚,隻是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

趙諶停了下來,等到琴聲落幕,他才繼續往前!

在前方的一個房間之中,一個白衣女子正盤膝坐在琴前,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鬟則是陪在她的身旁!

聽到了外麵的響動,白衣女子抬起頭來,她容顏絕美,隻是臉色無比的蒼白,看起來稍稍有些憔悴!

“陛下!”白衣女子怔了怔,眼中露出了異常複雜的神色,有悲傷、有痛苦、有矛盾、有仇恨!

隻是她終究選擇跪在了地上,迎接趙諶的到來!

“外麵的事情你知道了?”趙諶淡淡的道。

“是!知道了!家父叛亂,大婚之日試圖弑君,因此被陛下誅殺!”折月如銀牙輕咬,過了一陣,道。

“其實他並沒有弑君!他隻是處處壓迫朕,心中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而已!他是想要讓朕成為一個傀儡,將來好取代朕成為中原皇帝!朕早有誅殺他的打算,隻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從去年到今年的大婚,這才有了機會!”趙諶道。

折月如跪在那裏不言不語,但是雙眼卻已經紅了!

“你的父親,你的兩個哥哥都已經被誅殺!你沒有話要說嗎?”趙諶道。

“陛下不如連月如一起誅殺吧!”折月如猛地抬起頭來,咬牙道。

此時此刻她的雙眼中已經滿是淚水,淚水一顆顆滴下!隻是她臉上的神情又無比的倔強,她也不伸手去擦掉那些淚水,任由淚水這樣流著!

“你父親有罪,兩個哥哥有罪,你並沒有罪,我為何要殺你?”趙諶道。

“父親大逆不道,按律當誅殺九族!我乃是父親嫡女,自然應當被誅殺!陛下莫不是見月如長的美貌,所以心中有了憐憫之心,要放過月如?陛下若是真的這樣做了,那隻能說陛下仍舊是昏君,過不了美色之關!”折月如也不知自己為何說出這一番話來!

或許她隻是想要激怒趙諶,讓趙諶把她誅殺!

“你雖然是折可求的女兒,但是你已經嫁入皇宮之中,朕已經頒布聖旨冊封你為皇後!女子一旦出嫁和父親便沒有關係,所以他的罪行不會涉及你!朕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置你,你就呆在坤寧宮中,若是有任何需要,就問那些宮女、侍衛們索要,若是他們辦不到,可以讓他們來找朕!朕先走了,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趙諶沉默了片刻,輕輕歎息了一聲,轉身朝著外麵而去!

看著趙諶的背影,折月如仍舊是跪在那裏,仍舊是不斷的滴淚,她沒有再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在她的心中,趙諶的形象一直在變化!一開始趙諶是一個昏君,極度的昏庸無能,每日裏隻會打獵、做木匠,乃是千古昏君的典範!後來在折府的花園之中,她第一次見到趙諶,趙諶給她的印象是溫和、多才!之後她心中慢慢接受了這個少年夫君,等到了春節之時,她心中憐憫趙諶,她覺得趙諶父母親人都被女真人擄走,趙諶很是孤獨,於是她不顧羞澀來到皇宮陪伴趙諶!等到大婚六禮不斷進行,她心中覺得越來越幸福越來越甜蜜,她想著自己進入皇宮之後可以勸誡趙諶,讓趙諶不再整日裏打獵做木匠,讓趙諶可以做一代明君!等到了大婚之日的深夜,她被外麵的慘叫聲、血腥氣驚醒,她惶恐到了極點,但是除了惶恐之外,她卻在擔心趙諶,害怕是皇宮中出現變故,趙諶遇到危險!誰知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告知自己的父親試圖弑君,被趙諶所殺!到了那個時候,她心中的趙諶形象已經完全碎裂,趙諶不再是溫和、多才,而是狠辣、無情!剛剛見到趙諶,她心中又有了恍惚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趙諶,趙諶仿佛是一個陌生人一樣!趙諶也不是少年,而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趙諶不需要她來憐憫,反倒是她需要趙諶來憐憫!

她在那裏跪了許久,眼淚將衣服都打濕了!

她的丫鬟本來有些害怕的躲在角落裏,此刻終於走了上來,道:“小姐,陛下已經走了,你快些起來吧!”

折月如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丫鬟道:“小姐,陛下沒有殺你,看來我們還能在皇宮裏呆下去!”

折月如苦笑,道:“我們呆在皇宮裏做什麽?父親、哥哥都已經死了,我雖然沒有被誅殺,但是我是逆賊之女,今後一輩子都會被關在冷宮之中!這樣活著還不如去死!”

丫鬟道:“小姐仍舊是皇後!陛下並沒有褫奪小姐的皇後身份!看樣子陛下仍舊喜歡小姐!小姐隻需要暫時忍耐,將來還會過上好日子的!”

折月如輕輕搖了搖頭,她目光有些迷離,過了許久,喃喃道:“父親怎麽可能對陛下有不臣之心?父親怎麽可能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陛下定然是誤會了,定然是這樣……定然是有奸賊蠱惑陛下,讓陛下誅殺父親……我一定要找到這奸賊,一定要為父親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