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明月,璀璨的星辰。

浪花拍打得礁石上,激起綿延不斷的聲響。

近岸的海浪中,一個什麽東西在不住地浮沉,緩緩地往陸地移動。

一個光溜溜的腦袋從海浪中掙了出來,又很快沉了下去。

許久,亞當終於走到了淺水區域,一下站了起來,懷中還抱著昏迷的銀鈴,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海水浸泡得變了形。

抱著銀鈴,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攀上了沙灘。

穿越地中海,他是靠走的,走過了整個地中海。

血族不需要呼吸,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把臉露出海麵,更不能飛行——他不知道天空中有多少伊甸園的飛機在搜索,也不知道太空中有多少間諜衛星再拍照。

一旦露麵,後果難以意料,所以懷抱著銀鈴墮入海中之後,他隻能靠走,徒步走過海底,穿越整個地中海!為此,他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將銀鈴放在沙灘上,他自己也癱倒在一旁,頭忍不住往更北的地方望去——那是依琳所在的地方。

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第一城市,遲早要將那裏夷為平地,救出依琳!亞當想著。

此時,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一個月沒吸血,這對血族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銀鈴已經徹底陷入昏迷,早在剛剛啟程不久,她就開始因為缺血而陷入瘋狂,幸運的是亞當製住了她,強拉著她前行。

爾後,缺血的情況越發嚴重,銀鈴直接陷入了昏迷——好在亞當身為血族始祖,有沉睡兩千年的經驗,短時間的缺血還不能夠讓他完全散失理智,能抱著銀鈴在深海繼續中前進。

翻過身,亞當注視著銀鈴清麗脫俗的臉。

此刻,她就好像睡著了一樣,隻是沒有呼吸——沒有呼吸對於血族來說並不恐怖,在清醒的時候呼吸也不過是一種習慣罷了。

輕輕捋了捋銀鈴額前的秀發,亞當凝視著那秀麗的臉龐。許久,他才艱難地站了起來,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海浪、沙灘、礁石,前麵沒有路,擋在眼前的是一片峭壁。

再次將銀鈴抱入懷中,亞當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峭壁邊上。

放下銀鈴,他開始徒手在堅硬的岩壁上挖掘。

亞當急需要血,銀鈴也是。他不可能帶著銀鈴一起去尋找血源,這不現實。但把銀鈴留在這裏他又不放心,畢竟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在日出之前趕回來。

伸出指甲,岩石對他來說就好像豆腐一樣軟,每一把挖下去,都能摳出許多,上麵還沾著血。

亞當的皮膚並不如他的肌肉般有力。劇烈的摩擦很快讓他十指鮮血淋漓,好在鮮血本來不多,也沒有什麽流失的餘地。

許久,他終於在岩壁上憑空挖出了一個深洞,將銀鈴放了進去。

為了保險起見,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將幾滴血灑落在銀鈴口中。

“讓她變成二代,即使遇到什麽特殊情況,也會好一點吧。”

走出洞外,亞當猛的張開翅膀飛上了天空。

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煙霧男爵的正確性——半人形態,飛起來真的很累。

如果抱上銀鈴的話,也許他根本沒辦法飛,之前能飛得那麽輕鬆,那是因為身體處於完全狀態。現在對這接近虛脫的身軀來說,飛行是一種極大的負擔。

奮力拍打著翅膀,亞當飛越了峭壁。峭壁上,是一片樹林,茂盛的鬆樹林。

“這裏是哪裏?”

亞當隻知道往北走,但這具體是哪裏,他卻完全不知道。

“巴爾幹半島?法國?意大利半島?”亞當低聲呢喃,說出了一些前世的地名。

不過,是哪裏都無所謂,曆史已經改變,無論是哪裏,結果都是一樣的。這裏不會存在前世的政府機構,都是全新的人和物。

亞當咬著牙,朝著前方飛行著,許久,他終於看到森林的邊緣,遠處,一個巨大的小鎮,已是燈火寥寥。

“就到哪裏去找找吧。”

找什麽呢?

這個小鎮裏也許生活著安分守己的民眾,他們不是強盜,也不是戰俘,隻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家,但他們必須為亞當貢獻一些鮮血。

而且為了保密,亞當必須殺了他們——如今的亞當終於明白,自己的真實身份不過是個負累,不但誰也不買賬,還個個想開刀。

走過的每一步,都必須抹去痕跡,隻有當自己真正掌握了血族秘術之後,才可以表露身份——屆時,這個世界上將不會再有什麽東西能阻止他的步伐。

也許,除了上帝。

伊甸園的父用詛咒將亞當逼到了絕境,揭示給亞當的真相讓他看清了這個醜陋的世界。

如今,他又將義無反顧地邁向深淵,沒有退路,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依琳正在等著他。在他身後,還有一個願為他付出生命的小女孩正在冰冷的洞穴裏守候。

他,不能在這裏倒下。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卻薄如蟬翼,已不容許再去憐憫他人。

別無選擇。這一路,隻能往前,不能回頭,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必須義無反顧。

沒有猶豫,亞當猛地張開翅膀,朝著小鎮滑去——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昔日的伊甸園王者。

虧欠別人的,必須還回去,這個世界虧欠自己的,必須討回來。何等的幼稚,卻又無可奈何。

風中,亞當冷笑著,心中無限地淒涼。

深夜的小鎮,燈火寥寥,青苔石道上沒有人煙。偶有幾個聲響,也是屋頂的野貓在打鬥和家犬的吠叫聲。

亞當飛近小鎮,四處頓時傳來家犬的嗚嗚聲。

動物沒有高智商,甚至沒有自我意識,但對於危險,它們比人更加敏銳。

很明顯,這些家犬都知道亞當不是一個它們吠得起的角色,那危險的氣息下,幾隻遊蕩的狗已經遠遠地逃開。

“找哪家下手呢?”亞當悄悄降落在黑磚房頂上,開始了罪惡的俄羅斯輪盤。

這些房子看起來和北非風格有很大的出入,是徹底的西歐風格。大多是黑色的屋頂,有著東方一樣的傾斜角,但平鋪的卻不是瓦片,而是磚石。

漆成黑色,估計是因為色料的缺乏,畢竟五顏六色的漆也不是隨便就有的。不過卻也給整個小鎮添上了一絲肅穆。

亞當收起翅膀,蹲在房頂上四處打量著,忽然注意到遠處山丘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屋燈火還亮著。

“就它吧。”亞當張開翅膀,悄悄地飛了過去。

這是一個不大的山丘,腳下圍上了大範圍的木圍欄。房子很大,起碼看起來比小鎮上的大。有兩層高,占地數百平方米。

與小鎮上的房子一樣,牆麵通白,黑色屋頂。牆麵上脫落的漆和缺乏打理的庭院,特別是庭院裏那幾棵枯木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亞當悄悄降落在房頂,倒掛著從窗戶的縫隙往內眺望。

屋內是一個很大的空間,點著無數的蠟燭,平排開來六張病床。

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床,包了很多白色繃帶的病人在呻吟,一股讓人不舒服的藥味和汗臭味彌漫著整個房間。

一位白袍、戴著口罩的醫生正在來回走動,身旁跟著一個護士裝扮的人。

“醫生?”亞當有點訝異。

在他的記憶中,使用全白色的物品是為了保證衛生。白袍口罩,這些都是近代醫生才會使用的東西。看這個地方的發展情況,應該還沒有進入近代文明,但卻已經出現了這種醫療意識。

更驚訝的是,他居然在給病人吊血瓶!這是近代西醫啊!

那醫生檢查完一個病人的傷口,歎了口氣,站起來揭開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張年輕的臉孔。

看起來三十不到,麵色溫和,一對八字眉看起來是個比較軟弱的人。

“沒事了,再吊兩瓶血就可以了。還好搶救及時,要不然按照這裏的醫療條件,恐怕……今晚要比較注意量體溫,避免感染發燒。”那醫生對護士說。

按照這裏的醫療條件?意思是不是說他還見過更好的?不是說伊甸園的技術不外傳嗎?難道說西歐的土著發展出自己的醫療技術了?

那醫生留下護士守夜,自己提著蠟燭徑直走出了走廊外。

在病房裏麵點那麽多蠟燭是一種奢侈,事實上這棟房子除了這間病房之外,其他所有的地方一概是黑漆漆的。

這種漆黑的環境,自然是最適合亞當這種夜行生物了。

一個翻身,亞當輕手輕腳地從一旁的小窗遁了進去,像個蜘蛛人一樣四處躲閃著跟到了醫生的身後。

狹小的走廊中,亞當遠遠的保持著距離,躲在角落、轉角處的陰影中尾隨著。醫生卻全然不知,隻是拿著蠟燭緩緩地走在前方。

下了樓梯,醫生走入了地下室,直到一個木門前停住。

這是一個紅色的木門,看起來所用的木材十分厚實,並且還釘上了大號的鋼釘,與這棟房子裏的其他房門又很大的區別,應該保存著些什麽重要的東西或者秘密。

忽然間,那醫生左顧右盼了一下,從腰間抽出一個牛皮水袋,打開蓋子,將裏麵的**往自己的嘴巴裏麵灌了進去。

不住地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喝得很歡,許久,才停了下來,伸手抹去嘴角殘留的一滴鮮紅!

一股微弱的血腥味朝亞當的位置擴散了過來。頓時,亞當瞪時睜大了眼睛,立即驅動自己的洞察術,眼睛瞬時變得通紅。

“十五代血族,一百五十歲,羽佳,體0,魂0,靈0。有意思,居然是血族,一個行醫的血族?有趣!”亞當微微眯了眯眼睛,臉色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