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瑞帝猛地睜大了眼睛，片刻之後，他的目光帶來絲絲質疑，進而冷笑：“朕的將士，用鮮血換來的土地，又何須爾等承認？夏娃女王真愛說笑。”
這完全是在抬高價碼。
任何人都知道，占領對方的土地容易，但隻要得不到對方的承認，戰爭就不會結束。
一場無法結束的戰爭，占領的土地也不過是個拖累罷了。越大，就意味著越難防守。
何況西方有亞當那樣的強力戰力，這是周帝國所望塵莫及的，現在那些個占了土地的諸侯可都巴望著能夠就此結束戰爭將已經到嘴的肥肉吞下去。
期盼亞當的承認更甚於期盼同瑞帝正式的冊封。
夏娃麵不改色，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同瑞帝。
“這事情，亞當知道嗎？朕可是聽說他已經派出過特使前往秦國，索要這些土地了。贏老頭似乎對這件事情還很不開心呢。”同瑞帝輕輕哼笑，用手指輕輕滑過白玉桌麵，意味深長地說。
他什麽都知道，他調動不了諸侯，他無法解決諸侯之間的矛盾，他裝作不問世事的樣子，哪怕西方打亂，他也沒有親自下令對西方發動進攻。
對西方的進攻，而今看來倒像是那一群投機分子一樣的諸侯自把自為的事情。
可是高坐在正陽宮的寶座上，他其實什麽都知道，他甚至知道秦王與西方談了什麽。
夏娃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像是欣慰，像是對對手的讚歎。
“東方的皇帝，果然是明君啊。”
“朕無法做千古武帝，明君，談不上。隻是對這眼皮底下發生的事情還是略知一二的。既然你們想談，那便拿出誠意開誠布公地談。像承認我大周已經占有的土地，這種條件根本就不能稱為條件。”
“那隻是見麵禮，算是我們給陛下的見麵禮。”
“你還沒告訴朕，亞當知道這件事嗎？”
“我可以決定，他不會反對。”夏娃淡淡地說。
“既然如此，這份見麵禮，朕就收下了，權當讓你們看看朕的誠意。”同瑞帝捋著長須點頭。
這算是得了便宜賣乖嗎？
老狐狸！夏娃在心中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表麵上卻恭敬地回道：“那就謝謝陛下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開始談正事吧。你們說要和談，怎麽和談法？你們給朕什麽樣的條件？”
夏娃的目光悄悄望向一旁姬允的全息圖像，說道：“陛下不先聽聽我們的請求？”
“請求？也好。”同瑞帝點了點頭，神情動作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轉變，隻有上天才知道他的那副心思已經轉了多少個彎。
“我們希望，讓我們現在處在貴國境內的部隊，安安全全地離開貴國。”
“這點不難。”
“請陛下聽完。”
“說。”同瑞帝也瞟了姬允一眼。
“我的意思是，讓我的部隊，安安全全地離開，步行著離開。”
同瑞帝緩緩仰起身子，眼睛微微眯了眯，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許久，他才說道：“你們想要那具僵屍？”
“是。”夏娃很是幹脆地回答道。
“那具僵屍，究竟是什麽？”同瑞帝淡淡地問道。
夏娃沒有作答。
正陽殿內的空氣忽然被沉默所吞噬，兩人對視，寸步不讓。
姬允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不住來回，似乎也因為這氣氛而有點不安。
“父皇！”
同瑞帝伸手製止了姬允，不讓他說話。
他緩緩地靠在龍椅上，細細思量著，半晌之後，才打破沉默道：“是將臣吧。朕聽說，女媧在找他。”
“陛下既然知道問不出來，又何必多問呢？”
“問不出來，就隻能猜。”
夏娃無奈地笑了笑：“同瑞陛下，我們的要求就是這麽多了，現在，請陛下開出你們的條件吧。”
誰知同瑞帝竟然緩緩站了起來，拂袖道：“此時，就此作罷。”
“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夏娃驚問道。
“你們的條件很模糊，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有什麽目的。所以，這事情沒有達成協議的可能。況且，讓你們橫穿國境，我大周顏麵何存？女王也是一方霸主，必然懂得這個道理。”
“哦？”夏娃緩緩舒了一口氣：“還請同瑞陛下先聽聽太子殿下的看法吧。”
“太子？”同瑞帝的目光緩緩掠到姬允身上。
“父皇！”姬允連忙拱手道：“此乃絕佳機會！”
“什麽機會？”同瑞帝問。
“造福萬民的機會！”姬允下跪，高聲喊道。
這一喊，同瑞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量著什麽。
想必，他還從未見自己的孩子這麽激動過。
“父皇，先前兒臣已經與夏娃陛下交涉過，他們願意用技術換取他們所要的。”
“技術？”同瑞帝冷笑了起來，指著映出姬允身影的球道：“就用這種東西？也未免太小看我大周了！我大周有道法三千，還不至於需要這種旁門左道！”
“夏娃陛下，請讓我和父皇單獨談談好嗎？”
“如你所願。”夏娃微微點頭，轉身便走。
等到夏娃出了大殿門，姬允才開口，說道：“父皇以為，君王應該以什麽為畢生使命？”
“我大周皇室，自然是以統合諸侯，擊敗西方為至高使命！”
姬允緩緩搖頭，道：“君王承天恩，以牧民為己任。”
這一說，同瑞帝頓時沉默了。
這是書中明明白白寫著的真理，可是姬允在這時候提起，是什麽用意呢？
“統合諸侯，擊敗西方，我們能得到什麽？”
同瑞帝不說話。
“不過虛名而已。”姬允接著說道：“君王的本分，應該是牧民，代諸神而牧萬民。”
“那，西方能有什麽條件有利於我大周萬民？一紙協議？就地停戰？”雖然提出的是質問，但看得出同瑞帝的目光中透著讚賞，對於一位皇帝來說，最開心的不是擁有更大的國土，不是萬年的名聲，而是擁有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而相對於土地的大小，同瑞帝更在乎統治時間的長短。
“姬允可曾想過，今天能締結協議，明天就能撕毀協議。今天，這夏娃肯孤身犯險來與我朝和談，必然是遇到了難以對付的事情。正因為他們在乎那僵屍，便更是不能將那僵屍給他們。要知道，我們是西方唯一的敵人！與虎謀皮之事，如何可為？”
“父皇！”姬允再度深深叩拜：“請聽姬允一言。”
“說。”
“姬允此次西方之行，見聞甚多。不知道父皇可知道，亞當最在乎什麽？”
“繼續說。”同瑞帝淡淡哼了一句。
“亞當與那神龍撒旦乃是舊友，卻又是死敵。那撒旦俘虜了他的妻子，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而對土地，那亞當倒是沒什麽意圖。所以，我大周並不是亞當的頭號敵人，也並不一定要與亞當為敵。”
“那也隻是你所見，未必真切。”同瑞帝嘴上反對，心裏卻已經信了三分。
“況且，此次西方為了在我國境內的戰事，願意拿出任何條件。說起來，西方倒是有一樣東西，是兒臣想要的。”
“什麽？”同瑞帝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斯堪的納維亞第一城市的技術！”姬允說。
同瑞帝遲疑了一下，問道：“那東西，不過旁門左道，於我大周何用？”
“兒臣此行見識了技術的好處，雖然用於戰爭未必比得上那聖地修士，也比不過西方的巨人、血族，特別是亞當。在亞當麵前，那技術更是無所作為。但卻是牧民的良策。”
“哦？”同瑞帝將信將疑。
“三言兩語，父皇怕也難以明白，隻希望父皇能相信兒臣，這交易，於國有利。”
同瑞帝細細思索了許久，問道：“姬允可知道，那僵屍究竟是什麽？”
“知道。”說罷，姬允閉上了嘴巴，絲毫不解釋。
同瑞帝終究是鬥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問道：“究竟為何物？”
“父皇不知為好。”說完，姬允伸出手指，指天。
同瑞帝頓時恍然大悟，轉而問道：“確定此計可行？”
“請父皇相信兒臣！”
……
夏娃在正陽殿門口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焦慮。
四周密密麻麻的鐵甲士兵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許久，一個太監笑嘻嘻地從正陽殿內走了出來，恭敬地對夏娃說：“女王陛下，吾皇有請！”
“哦？”看那太監的神情，夏娃的心頓時安定了幾分。
快步入內，隻見同瑞帝依舊端坐在寶座上，原本板著的臉卻已經換上了祥和的神情。
“讓女王久等了。”
“同瑞陛下的意思是？”夏娃急切地問道。
“姑且，就化敵為友吧！”
……
不斷噴灑的煙霧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延緩了整個戰局的進程。
鮮血不斷濺起，慘叫聲此起彼伏。
戰機控製了天空，修士和士兵在煙霧彌漫的大地上廝殺，算起來，其實還是修士占據了優勢，卻也是失去了原本那種一擊製敵的銳氣，最起碼，失去了對戰場完全的控製權。
在這層層煙霧中，分別身穿紅、青、黃道袍的三個修士聚到了一起。
“該出手了。”為首的紅衣修士說。
“嗯。”另外兩個修士應和道。
這三個修士的長相可以說很一般，屬於標準的大眾臉，看過就忘，丟到人群裏再也找不回來的類型。手中的法器也是最簡單的飛劍，一身的道袍可謂平淡無奇，隻是紅黃青三色，便於區分罷了。
三個修士悄悄地繞過層層煙霧，朝著某一方向前進。
沿途，隨時殺了幾個偷襲他們的士兵，又殺了幾個還弄不清楚情況的修士。手腳利落，全然不像表麵看的那樣修為低微。
而且似乎絲毫沒有受到煙霧的影響，讓人極為不可思議。
不一會，他們站定。
遠處，一個僵屍搖搖晃晃地走著。僵屍的四周躲藏著幾個士兵。
這幾個士兵比起一般的士兵看起來更加健壯，使的匕首也極其鋒利。
不時有一些靠近的修士，往往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們幾個一同圍殺了。
看起來他們是在保護僵屍。
當三個修士靠近的時候，他們齊齊朝著這邊望了過來。
“他們看得到我們？”黃衣修士問。
“不奇怪，那第一城市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連鋼鐵也可以弄上天，在迷霧之中能看清對手，又有什麽好稀奇的？”
“那也沒關係，憑幾個士兵，怎麽可能阻擋得了我們！”
為首的紅衣修士緩緩地往前一步，對身後的另外兩人說：“現在戰事如火如荼，我們這時候動手最合適，完了立即離開這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