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悶的秦宮由於來了西方的客人而顯得格外熱鬧,不過這熱鬧卻隻是屬於秦國人的,胖子是絲毫開心不起來。

坐在主客座上,舞蹈、歌謠、器樂獨奏,節目一個接一個地上,看得胖子的眼皮直打架。

被喊來陪伴的幾個秦國的重臣在一旁醉醺醺地行酒令,玩到興頭上更是直接光了膀子全然不顧形象。

秦王也跟他們玩到了一塊去了,對於胖子的沉默他們就好像看不見一樣。這讓胖子覺得這所謂的招待根本就是走走過場,秦王現在根本就是吃死他了。

敖順隨時都可能再出現,就目前的情況來講,除了秦王宮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危險的。不能離開秦王宮,就意味著拿秦王沒轍。

現在秦王還不和他具體談,想必是還在拖時間,等於是在向胖子施加壓力以備抬高條件。

不過就算抬高了又怎麽樣呢?胖子無法離開這裏,除非有人接替胖子的職務,否則這次的任務便是執行不下去了。

“哎……”他歎了口氣,感覺自己的好日子剛剛開始似乎就要到頭了,低著頭,眼睛悄悄往殿外瞄:“東西方的距離對高階血族來說應該是很近的吧,亞當殿下還不來救我嗎?”

想著,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就算亞當來了又能怎麽樣呢?除非亞當能和敖順談妥,否則自己就好比變成了廢人一樣隻能跟在亞當身邊,哪裏還能執行什麽任務啊?

“難道是白天血族沒辦法出來?這麽緊張的時刻他們就不能花點錢用上藥水嗎?看來還是要等到晚上才能知道具體點的消息了。”

正當胖子想著想著,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人跌撞到了他懷裏。

“醒醒!睡什麽睡啊!過來一起玩啊!哈哈哈哈,現在雖然有點火藥味了,但起碼也還是使節。難得來一次,說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秦國沒度量呢!”秦王提著酒壺將一個女人推過來,撞得胖子滿懷。

“算了,擔心也沒用!”胖子看了一眼自己懷中的東方美女雪白的胸脯,色上心頭,當即沒有了先前憂心的模樣,雙手開始不老實起來了。

殿外,巨大的屋頂木梁間,兩隻蝙蝠躲在陰暗的地方冷冷地看著。

“這胖子還真玩得開啊。”

“玩不開又能怎麽樣呢?這說明他很聰明。”藤蔓悠悠地說。

大白天的,一隻蝙蝠在烈日下飛了過來,擠到兩隻蝙蝠身邊。

“藤蔓大人,我回來了。”

藤蔓伸長了毛茸茸的蝙蝠頭往外張望:“沒其他人和你一起來?”

“沒有。”

“你把消息送給煙霧大人了吧?”

“送了,煙霧大人讓我等等,他要回報給黃昏殿下。後來又告訴我讓我先回來……”

“就這樣?”藤蔓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就這樣。”

“沒有援軍也沒有撤退的命令,黃昏想幹什麽?”藤蔓咬了咬牙齒。他可以說是新君王當中性格最好的,但對上強大的北海龍王敖順,黃昏的態度還是讓他感到憤慨:“煙霧大人沒交代什麽嗎?”

“煙霧大人讓我們留在秦宮,在亞當殿下有新的命令之前,不要離開這裏。”

藤蔓沉默了一下,目光緩緩轉向大白天在**樂的胖子:“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好像他一樣,多好啊。”

此時,大殿內春色滿園。

……

兩天後,敖順在蒼茫的南極洲停住了腳步,回望北方。

有人跟蹤,而且是高手,這他是知道的。

對方一直都和他保持距離,但始終都會多多少少讓他偶爾感知到,可是過去的兩天裏他卻絲毫沒有覺察到對方。

“難道幽泉老龍手下的馬仔技術又提高了?”他喃喃自語道,隱約覺得盯著自己的人已經離開,或者亞當已經被發現……

也許他應該回去尋找亞當,但是他又不敢冒險。一旦被發現幫助亞當獲得強大的力量,對他來說可是萬劫不複的事情。

猶豫了許久,他最終朝著北方飛去。

此時,大不列顛夏娃的行宮中,正是一片歡樂的場麵,夏娃政務繁忙,交代了下屬之後便回第一城市去了。一堆的惡魔正在行宮中飲酒作樂,將整個行宮搞得好像狗窩一樣。

一片混亂之中,格雷一個人喝著悶酒。

“哈哈哈哈,格雷,幹嘛呢,老是板著臉你就不累嗎?魔界可沒有酒喝,你不知道我多想念第一城市的酒,他們是釀得越來越好了!”帕斯搖搖晃晃地拿著酒瓶走了過來,撲通一聲坐在格雷的身旁。

“我倒想問你,一幫人大吵大鬧,不累嗎?”格雷給自己斟了半杯酒一口喝完,饒有深意的望著帕斯。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下,四周的惡魔們依舊不斷起哄,整個大殿裏鬧哄哄的。

許久,兩人相視一笑,帕斯挪了挪屁股靠過去,把碩大的腦袋俯到格雷的耳邊,悄悄問道:“看出了什麽?”

“博朗峰行宮,可能出了大問題了。”

“大問題?”帕斯的眼睛轉動兩下,壓低聲音問道:“能有什麽大問題,亞當現在局勢穩著呢。三巨頭,耶和華表麵不管不問,其實內心肯定是向著他的。撒旦雖然不理不睬,其實還是顧念亞當的舊情。就剩下一個女媧,礙於另外兩個的態度也不好隨便動手。哪裏來的大問題?”

說著,帕斯端起酒瓶又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他要是甘心就這樣,肯定四平八穩。但如果他不甘心呢?”格雷的目光注視著前方,淡淡笑了笑。

“你是說……”

“本來以他血族始祖的力量,是無論如何無法達到今天的程度。血族本身隻是一個詛咒的產物,耶和華賜下詛咒,本是為了讓他痛苦,力量不過是副產物。而熾天使……那是天界的守護,耶和華賜予的力量目的本身就在於戰鬥。如今這詛咒的力量卻成了他的立足資本,已經大到能和烏利爾抗衡的地步了……”格雷頓了頓,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聽說,他的力量因為吞噬了月石的殘片而大幅增長,才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可是吞噬月石殘片卻有副作用。”

“你懷疑他再次吞噬月石殘片?”帕斯猶豫著問。

“還用懷疑嗎?亞當是甘心拿著月石殘片不吞的人嗎?他的心很大,從伊甸園的時候便是如此。如果他真的甘心,當初便不會帶著我們衝破雲端來到這裏了。最重要的是心這東西,大了就小不回去。”

“可是吞多一塊月石殘片並沒有多大的作用,而且他求什麽呢?”

“一塊自然沒什麽用,如果是二十四塊呢?”格雷笑眯眯地問道。

“二十四塊!?”帕斯猛地一激靈,酒醒了:“可是……可是如果他真這樣做的話,女媧恐怕不會放過他!要知道一旦他得到極強的力量,破壞了整個世界的格局,到時候第一個受損的就是女媧!”

“別激動,別激動好嗎?”格雷連忙壓低聲音,又將帕斯的酒瓶口塞到他嘴裏堵住他的口,小聲說道:“我們都知道,兩千年前他之所以忤逆耶和華的意願,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妻子女兒。如今他的妻子還在撒旦手裏,他所求的事情隻是成功了一半。難道他敢忤逆耶和華,就不敢對抗撒旦?”

“對抗撒旦……”格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也隻有在這時候這個五大三粗的惡魔才會顯現出恐懼的神情。

“我猜,他現在一定是已經吞噬了月石殘片,處於休養階段。否則以他的性格怎麽樣都會出來和我們聚一聚的。我這個無歸屬的墮天使倒是沒什麽,問題是你。你固然會幫他,但也僅限於不直接危害到撒旦的情況下。如果萬一……”

格雷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拿著酒瓶沉默著,若有所思地晃著,一口幹完。

許久,帕斯才緩過神來,他緊緊拽住格雷的胳膊:“不行,這件事情不能不管!到時候……我怕……”

“你想怎麽管?”格雷反問。

“我……”帕斯張大了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怎麽管?帕斯力量強橫,可是他該怎麽管?殺了亞當?還是反過來幫著亞當對抗撒旦呢?

帕斯一咬牙站了起來:“不行,就算管不了,我不管如何都要見亞當一麵,說清楚。”

“是嗎?”格雷冷笑一聲:“惡魔也這麽有獻身精神,這我倒是第一次見到。”

“你究竟什麽意思?”帕斯低下頭一把將格雷揪了起來。

格雷緩緩將帕斯的手掰開,一字一句地說:“現在要見了亞當,你就必須把亞當封印。否則,就算到時候撒旦和亞當不成為敵人,你也會被女媧列入黑名單裏。你可想好了?”

“這……”帕斯的胸膛劇烈起伏,這顯示他的情緒有些不穩定了,許久,他咣當一聲癱坐下來:“到時候……隻要亞當和耶和華聯手……隻要他們肯救我……女媧……”

他越說越小聲,格雷在一旁不斷苦笑:“這話說得連你自己也不信了吧?這麽沒底氣。至高存在之間的戰鬥,那就是毀天滅地的事情。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候,誰也不會輕易開啟。這就是為什麽三足鼎立的格局能夠維持兩千年不動搖。這就是為什麽女媧居然要對耶和華妥協讓伊甸園族群落戶地球,這就是為什麽耶和華和撒旦之間要有千年之約……因為他們都知道,不能碰觸彼此的底線,否則就算勝,也是慘勝!而至高存在之間的勾心鬥角,往往死的就是低下的人……例如你。”

格雷說完,攤了攤手,似乎很為自己不屬於任何一邊而慶幸。

許久,帕斯低垂著緩緩轉過頭來,慢悠悠地問道:“這才是你不當惡魔的真正原因吧?不屬於任何一方,就不會被卷入任何一場戰鬥。隻要你不爭什麽,便可以一直這麽過下去……”

“可以這麽說吧。”格雷低聲幹笑:“不過我必須聲明,我不是怕死,隻是沒有找到值得我去死的意義罷了。”

沉默了好一會,帕斯低著頭,打了個長長的酒嗝:“運氣總是跟著我,可這麽多年了,我卻總是算不過你。越來越討厭天使了。這次,我可能要當個愚蠢的惡魔,需要你給我盤算盤算,可別太蠢才好。”

兩人端起杯子,心照不宣地一飲而盡。

是夜,一個惡魔和一個墮天使,昔日在雲端之上並肩作戰的兩人悄悄離開了夏娃位於大不列顛的行宮,緩緩地前往東南方向。

……

“咚咚咚。”

“請進。”黃昏坐在辦公桌前說了一聲。

門悄悄推開了,一個蒼老的身影走了進來。

“什麽事?”黃昏繼續透過第一城市的係統翻看各種資料,完全不看站到他麵前的人。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煙霧來了,煙霧並沒有壓製氣息,所以剛靠近黃昏便已經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黃昏殿下。”煙霧立在他麵前,釋放了一個靜音術將兩個人都籠罩在內,說道:“有件事想問你。”

“說。”

“秦宮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

“暫緩。”黃昏簡略地說出兩個字。

“暫緩?”煙霧深深吸了一口氣:“亞當殿下吞噬月石殘片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現在我們西方也確實沒有足以對抗敖順的人,不過這‘暫緩’究竟是你的意思,還是殿下的意思呢?”

黃昏緩緩抬起頭來,注視著煙霧說道:“你是在質疑我嗎?”

“不敢。”煙霧搖了搖頭,道:“隻是這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亞當殿下了,想求見一下他。”

“父親身體還沒複原,不方便接見。”

“連我也不方便接見嗎?我們都是一路跟隨殿下過來的臣子,在最危急的時候,當黃昏殿下您還沒來到殿下身邊的時候,我們便已經守著他了。”

黃昏伸手將全息窗口全部關閉,麵無表情地問道:“你是在向我邀功嗎?”

煙霧苦笑著,淡淡地說:“說邀功,自然是不敢。有沒有功勞由殿下說了算,隻是……希望黃昏殿下您不要把我當成外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讓你見父親,但你的女兒可以見到。如果有什麽想問父親的,你可以讓她代為效勞。”

煙霧深深吸了口氣,呼出,沉默。許久,他似乎下定了決心了一樣,緩緩地說:“這次,我不僅僅是代表我來。委托我過來詢問的還有寒冰、古典、枯木,這些都是對殿下忠心耿耿的人,還希望黃昏殿下不要隱瞞什麽,否則大家心中多有不平。”

黃昏轉動椅子望向窗外的星空,一隻手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習慣性地敲打著桌麵。

兩人就這麽沉默了很久,黃昏忽然開口說道:“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

“理解什麽?”

“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父親,為了西方。”黃昏緩緩回過頭來,注視著煙霧說:“我絕不會做出違背父親意願,違背西方利益的事情。”

“我們也是。但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要明明白白的,我們都不想被蒙在鼓裏。魚人的使節來了,殿下不見,情有可原。黑精靈的使節來了,殿下不見,也情有可原。獸人的使節、巨人的使節也一樣。殿下現在身體還沒恢複不方便見他們,我們都能理解。可是為什麽連我們也不能見呢?

就算不想見我們也就罷了。我已經查過,前兩天來的那些惡魔和墮天使,其實是殿下在伊甸園的舊識,因為千年之約的關係,他們這次出來也是冒了一定的風險。以殿下的性格絕對不會麵都不見。可是……而這由頭到尾,都是您一句話,除了我女兒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證明之外,我們誰也沒見到殿下,實在是……”

煙霧頓了頓,攤開雙手:“今晚,我們都希望黃昏殿下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

“否則怎麽樣?”黃昏問道。

“否則我們就隻好自己查了。”煙霧立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塊雕塑一樣。

“你讓我想想。”黃昏抿了抿嘴唇,仰起頭凝視天花板上繁雜的浮雕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