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人老頭跪倒在地，整個已經變成一身淚人。瑟瑟發抖，不斷掌摑，不斷垂地，可憐至極。
從亞當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這個老頭就仿佛有流不完的眼淚一樣，拄著拐杖自殺似的衝鋒，然後是拿出家當試圖收買黃昏，最後在亞當的麵前伏地自責。一切都充滿了悲情色彩。
如果不是先前魚人在堤豐之戰開始之前搖擺不定，宣布向亞當靠攏之後又不肯出手的一幕幕還曆曆在目，把一個老人逼成這樣，亞當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各族都有自己的私心，都有自己的利益。魚人正是因為抱有僥幸心理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亞當無言地歎了口氣，伸手擺了擺，說：“起來吧，坐下說話。”
話剛說完，黃昏已經伸手將一張椅子放到魚人老頭的麵前。
那老頭抬起頭來看了椅腳一眼，又悄悄瞄了麵無表情的黃昏一眼。
“起來！沒聽到嗎？”亞當大喝一聲。
“是……是！”魚人老頭身形猛地一震，顯然是嚇破了膽。哆嗦著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那端正的姿勢就好像一個小孩子做錯了事在等著家長的教誨。
可憐巴巴的臉上滿是皺紋。
他的身後，黃昏關上了大門。當大門合上的一瞬間，那魚人老頭的身形又是一震。亞當都能清楚地聽到魚人老頭的牙齒在打架的聲音。
“魚人——”亞當故意拉長了聲音問道：“接下來打算怎麽樣？”
一瞬間，魚人老頭愣住了，下一刻，他猛地又整個匍匐在地，喊道：“任憑殿下安排！”
“任憑我安排？”亞當似笑非笑地問。
“任憑殿下安排！殿下對我們魚人一族恩重如山……殿下說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哪怕要我們去死，也絕無怨言！”
魚人老頭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讓你們去死也絕無怨言？”亞當冷笑了一聲，那聲音傳到魚人老頭的耳朵了，又是一陣哆嗦。
“你這老頭子，很會說話啊？”亞當站了起來，在他身邊來回踱步。
“不敢，屬下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是嗎？那在雅典的時候是怎麽回事？別告訴我，你們是接到蒂娜的召集之後才知道我複活的事情，難道你們魚人之前都是不長耳朵的嗎？”亞當帶著怒意大喝道。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請……請殿下贖罪。”魚人老頭小心翼翼地回話：“是……是因為我的私心，是因為我的錯誤決定，才導致魚人沒有及時支援殿下。求殿下將我這個罪魁禍首處死，再從魚人當中挑選效忠殿下您的人繼任大長老之位，帶領魚人在殿下的麾下效力……”
這話一氣嗬成，與先前那唯唯諾諾的言語大相徑庭，顯然魚人老頭已經對這理由推敲過無數次。
將所有的罪責攬上身，回頭又補上一句“挑選效忠殿下您的人繼任大長老之位”。很顯然，為了保護自己的族人，這老頭是決心替全族去死了。
整個魚人一族按兵不動，就是因為這麽一個老頭的私心？殺這麽一個老頭，然後一切既往不咎？
亞當當然不會傻到這種程度了。
“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禍與？”亞當搖搖頭，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呃？”魚人老頭猛地抬起頭來，眼中一片迷茫，顯然是沒聽明白亞當的話裏的意思。
這是亞當前世孔子的名言，魚人老頭身在西方又怎麽會聽得懂呢？何況，這個世界已不是原來的世界，存不存在孔子都是個問題。
歎了口氣，亞當問道：“都是因為你的私心？是因為你不讓他們支援我，所以他們才搖擺不定？”
魚人老頭咬了咬牙，答道：“是！”
“那魚人就該滅族了。”亞當故作無奈地說。
“什麽？”魚人老頭睜大了眼睛，簡直覺得晴天霹靂。
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亞當會從他的理由裏麵推出這個結果。就連一旁的黃昏也是眉頭緊皺。
“因為你的私心，你讓他們不支援我，所以他們就沒人支援我？那就有兩種可能，其一，他們知道你的私心，卻依舊聽從你。既然如此，就該死。其二，他們不知道你的私心，聽從你，便說明他們沒有對我的忠心，依舊該死！
退一萬步講，你做錯了，整個魚人一族都沒人阻止，難道他們都沒責任？還是該死！”
魚人老者整個怔住了，亞當的話字字經得起推敲，他要向亞當表忠心，亞當就順藤摸瓜。到頭來，他找的理由不過是將自己捆死罷了。
“亞當，這個伊甸園的始祖，絕不是我所能糊弄的。”那一瞬間，魚人老頭的腦海中閃過這麽一句話。
當他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眼淚決堤，瘋狂地磕頭：“殿下，殿下……請饒了魚人一族吧！”
除了求饒，他現在還能做什麽嗎？一切的言語都是如此的無力。
亞當直接走到他麵前，踩著他的肩膀，一腳將他蹬翻在地。
“別說你們先前的事情，就光你現在的行為舉止，我就可以殺你了！”亞當惡狠狠地說：“你要替魚人一族去死？隨便找個理由，當我是傻子嗎？你想當烈士，我殺你，我就成了惡人！既然如此，我殺了你，還留魚人一族幹什麽？留著給你報仇嗎？”
“殿下……”魚人老頭從地上爬了起來，又俯倒在地，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亞當抬起腳，重重踩在他的魚頭上！
“咣——！”
一聲巨響，連地毯下的地麵都皺裂了。魚人老頭一口鮮血噴出，半張臉已經沒入了分不清是血還是原有紅色的地毯中，卻依舊匍匐在地，連痛都不敢喊。
黃昏嚇了一跳，連忙上上去製止，卻被亞當搶先一步伸手止住。
“別擔心，魚人的身體很健壯，死不了。”亞當低下頭，冷冰冰地說：“我問你，先前的那四個龍王，你該認識吧？”
魚人老頭沒有啃聲。
“我問你的話你聽到沒有？！”
說完，亞當又是重重一腳！
“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如果你還想魚人一族活命的話，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我親手護下的種族，我也不介意親手毀滅！”
此時，魚人老頭才用顫抖、斷斷續續的聲音回答道：“不認識……”
“真不認識？”亞當冷笑了一聲。
“不認識……但是……但是……聽過……”
“聽過？僅此而已嗎？”此時，亞當的嘴角已經微微上揚：“說吧，魚人，是否有在侍奉四海龍王的。”
此話一出，魚人老頭依舊是那副死魚相，而黃昏卻明顯震驚了。
“魚人……魚人侍奉四海龍王？”黃昏驚歎道，他驚駭地望著亞當。
按道理，對這個世界的事情，特別是亞當沉睡之後的事情，亞當應該知道的還沒有黃昏多才對。可是這魚人侍奉四海龍王的事情，黃昏都不知道，亞當又怎麽會知道呢？
要知道，亞當先前可是連四海龍王的存在都不知道啊！難道是光憑直覺？
“不要給我說謊，告訴我，魚人是否侍奉四海龍王！”亞當此時的臉色已經陰冷至極。
在前世，亞當所受的文化熏陶裏麵，龍王這個角色的出場一般免不了附帶的蝦兵蟹將外帶龜丞相。
今世，魚人？要知道魚人這一脈，可是惡魔和水生動物的混合體。而惡魔，又是撒旦的嫡係部隊。
既然四海龍王被稱為四海龍王，那起碼可以確定他們是存在於海洋中的。
撒旦的孩子，與身為惡魔與水生動物混合體的魚人，同樣生活在海中，這讓人怎麽能不產生聯想呢？
如果海中存在龍王這種龐然大物，哪裏還輪得到魚人縱橫馳騁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根本就是有某種聯係的！
“說吧！告訴我，魚人是否在侍奉四海龍王？”亞當的眼中已經透出陣陣殺意。
單純的在亞當的陣前搖擺不定，並不會導致亞當將魚人滅族。畢竟從頭到尾，也沒有多少個部族真的是打從一開始就支持亞當的。
甚至現在投靠在亞當麾下的巨人族曾經透過希臘政府發布對亞當的巨額通緝令，高階血族許多都追殺過亞當。矮人是在蒂娜下達最後通牒之後才向亞當靠攏，黑精靈是到最後一刻才出手，獸人是逼於無奈才上陣。
這裏麵，沒有哪一個比魚人罪責小的。他們現在一樣被亞當收攏在麾下。
有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亞當不可能因為他們曾經背叛過自己就要將他們全部從這個世界上抹去，那樣的話，恐怕整個西方都要抹平。
在這種時候，亞當確實也不妨表現下大度，隻要不直接對抗得太激烈的，大可赦免，或者重罰了事。魚人不過是剛好是最後一個靠攏過來，撞到槍口上罷了。
可是，如果魚人私通四海龍王的話，那便不一樣了。哪怕魚人沒有先前的那些事情，亞當也已經有了充分的理由將他們全部誅殺。
他沒有理由在自己的身邊埋下一批私通外敵的人！
此時，見再瞞也是瞞不過去了。魚人老頭微微動了動嘴唇，開口說道：“離開第一城市之後，魚人……早就分為東西兩係，東係侍奉……龍王。”
最後兩個字——“龍王”剛從嘴巴裏鑽出，魚人老頭便已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身為瑟瑟發抖等待審判。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亞當根本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存在，三言兩語，便已經被逼入絕境。對於這次的對話，他先前預想的，還是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