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隔離區已是一片狼藉,甚至,這裏已經說不上是隔離區而僅僅是一片平地。

劇烈的衝擊波下,四周的欄杆已經悉數倒下,帳篷被掀飛,就連把守的士兵也直接被衝得潰不成軍。

此刻,隔離區中已是哀嚎遍野,傷者無數,在這一刻,災民與希臘的士兵似乎已經沒有區別。

藤蔓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滿身的塵土,一雙眼睛睜大,臉上盡是驚恐的神色。

這衝擊波絕不足以讓他如此狼狽,真正讓他狼狽的是耶穌。

衛星軌道炮的攻擊落下的那一瞬間,他條件反射地撲向耶穌。不過,在他抱住耶穌的瞬間卻被不由自己地彈了出去。

那彈射的力度,遠比近身而來的衝擊波更為激烈。這種排斥的來源他至今不明白究竟來自什麽。

定了定神,他開始發瘋了一樣四處搜尋耶穌的蹤跡。一個一個的找,小心翼翼地接觸,將躺在地上呻吟的災民一個個翻過來查看。

“該死!這些希臘的服裝怎麽都這麽相似。到處都是白色長袍!”藤蔓望著滿地的白袍簡直想吐血。

先前很好認,耶穌的袍子比普通災民的要白上不少。但現在呢?經曆了這麽一次之後,那袍子是不是還像之前那麽白呢?

藤蔓一個一個地找,翻了十幾個災民之後他已經氣得直跳腳。

“如果這一戰能贏,我一定建議亞當殿下規定希臘人不準穿白袍!我恨白袍!”藤蔓狠狠地咒罵著,手卻依舊不忘去翻動那些倒在地上的災民。

找不到耶穌,那他就是失職了!看個人都看不住,回頭非被古典笑死不可。

有好幾個災民頭都破了滿臉血汙,他不得不細細地看,越看就心越慌,越暴躁。在看過幾個不幸身亡者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背拔涼拔涼的。

這個衝擊對於血族、精靈、巨人來說問題都不大,但對人類來說卻是可以致命的。

萬一耶穌死了……怎麽辦?

亞當那麽重視耶穌,到時候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把自己給封印了呢?

藤蔓想著,嚇出了一身冷汗,隻能更積極的找,散架的帳篷下,木箱堆,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敢放過。他幾乎都快氣哭了。

早知道他就應該聽古典的,直接將耶穌強製帶走,如果真能帶得走的話。

那樣,他也不會惹上這麽一件事情。

遠處,耶穌從沙石堆中好不容易掙紮著爬起來。

他頭發淩亂,渾身沙土,白袍更是殘破不堪。整個看起來和真正的災民已經差不多了——準確地說,如果放到盛世,絕對是個稱職的乞丐。

“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懷中的小男孩,用手捂著自己背擦破了的肩膀。

那小男孩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瞬間,耶穌的眼睛猛然睜大,心涼到了穀底。

他慌忙中想起以前和另一個亞當——林絢的靈魂一起呆在虛空中的時候曾經聊過一些關於急救的技巧。

連忙將孩子擺正,趴下去籠著手人工呼吸。

“別死啊!”他幾乎都快急哭出來了。

半天,孩子還是沒動靜。

耶穌徹底慌亂了,他撐起身子用力地按孩子的胸口幫他起搏,那力度越來越大,在旁人看來他那簡直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殺人。

半晌,那孩子猛的仰起頭咳出了一口鮮血,喘著微弱的氣息,艱難地睜開眼睛,臉上盡是痛苦的神情。

“有救了……堅持住!隻要你還有一口氣,我就有辦法救你!藤蔓!藤蔓!你在哪裏!”耶穌站起來著急地四處召喚。

話音未落,藤蔓已經來到他身邊,一臉的興奮。如果不是懼怕耶穌的反彈,他肯定撲上去抱住耶穌。

“快!”耶穌伸手想去捉住藤蔓,就好像急切的要捉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藤蔓嚇得連忙躲開。

恍然想起對方不能碰自己,耶穌指著孩子說:“將他變成血族!”

頓時,不遠處的一處斷牆角傳來冷笑聲。

“這就是你所說的,你的辦法?用這樣的辦法拯救這個孩子?將他變成一個血族?”一張滿是血汙的臉從斷牆出伸出來。

“將他變成血族,他就不會死了!”耶穌辯解道。

這個人是誰?也許是先前災民中的一個,曾經信仰過,也質疑過。

人太多,每一張臉耶穌隻覺得他們長得都一樣,隻是表情有所不同。或虔誠,或鄙夷,或者厭惡……分不清誰跟誰,卻是每一張臉都無法忘記。

麵對這些臉龐的時候,耶穌總會想起自己曾經的承諾。是否在天界的“父”能聽到自己的呼喚好心收留這些可憐的靈魂呢?

“將他變成血族,那他確實就不會死,但他也無法在陽光下生存了。要孤獨地活在黑暗中,吸吮人類的鮮血,直到永遠。你有詢問過他自己,願不願意這樣活下去嗎?”

那身影從牆後踉蹌幾步走了出來,卻是一襲的第一城市軍裝。這個人顯然是剛剛從某一艘戰艦上逃生出來的,他正用手中的槍對準藤蔓。

“別動,血族。我知道你是血族。我手中的槍裏麵加了銀彈,如果你輕舉妄動的話,我絕不會手軟。”

“你是莫斯科的人?”藤蔓緩緩握緊拳頭,側過身去,他看見不遠處一個小型迫降裝置墜落在小山坡上。

這個人應該是乘坐那個迫降裝置從戰艦上逃出來的。

來者顯然不知道藤蔓的身份,否則絕對不敢拿著一把裝了銀彈的槍就在他麵前晃。

別說是一把裝了銀彈的槍,就是一個“獵魔者”也沒可能在單挑中戰勝一位二代血族新君王。

“曾經算是吧……準確地說,也許是,也許不是。我是複製人,第一次見麵,我應該自我介紹下才對的。我的名字是……好吧,我還沒有名字。”來者顯得很疲倦,他用手抹去差點滴入眼睛的血,又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設法讓自己從慌亂中冷靜下來:“我的編號是MS1307,老實說,我不喜歡別人這麽稱呼我,這甚至算不上是個名字。不過臨時起其他名字的話又怕不習慣。”

“你想幹什麽呢?”藤蔓問。

“我想去第一城市。”MS1307有氣無力地說:“我是一個複製人,那些他們給我們的記憶都是假的。我知道,有第一城市這個地方,那裏才是降臨者應該呆的地方。”

微微頓了一下,仰望天空中還在四處逃亡的戰艦,MS1307一臉茫然地說:“之前我是這個艦隊的一員,現在艦隊散了,我隻屬於我自己。我想……到第一城市去,也許那樣我就可以找到真正的人生,像個普通的降臨者一樣生活下去。”

“然後呢?你應該說重點。”藤蔓不耐煩地說。他可不懂什麽叫做複製人。

“哦,對不起,我還沒和人說過這些,所以迫切地要說出來。抱歉了。”他幹咳兩聲說:“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到第一城市去。”

“為什麽找我們?”耶穌扶著奄奄一息的孩子問。

“其實我主要是找你。”MS1307指著藤蔓說:“你是個血族,怎麽都比這些遍地都是的人類強。這些人類已經自身難保了,而我,已經受了傷,如果沒人幫忙,我會死在這裏的。”

“那你打算用什麽報答我們呢?”藤蔓指著MS1307手中的槍問:“用這個嗎?”

“抱歉!”MS1307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槍,連忙將它收了起來:“這應該算是個習慣吧。莫斯科的黃靜峰給我們安排的虛擬記憶裏麵擁有對血族的強烈敵意,所以我見到血族就會不自覺地提防。恰巧我身上也有適合對付血族的武器。我知道你們和第一城市是同盟關係,竊聽了指揮室的對話才知道的,幫我,應該是很符合你們的利益的吧?”

在他的眼中,也許藤蔓隻是個落單的普通血族,此刻,他熱切地期盼著藤蔓的答複。

一個新的人生,不再作為一個沒有身份的複製人帶著一個編號當名字活下去,這是他最大的願望。也是僅有的願望。

藤蔓眯著眼睛,猶豫著。

恰巧在這個時候,耶穌猛然想起懷中還有一個孩子,那孩子已經奄奄一息。

想起MS1307的話,耶穌問孩子:“孩子,你願意為了活下去,變成這位叔叔這樣嗎?”

那孩子睜著一雙眼睛無力地望著耶穌,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又咳出了血。

“好了,別問了!再問下去人都死了!”

藤蔓走過去抱起孩子就要一口咬下去,卻被耶穌搶了回去。

“不行,他說得對,我們應該尊重孩子的意見!”耶穌在亞當的意識裏存在了很久,與亞當一起經曆過許多,血族的痛苦,他又怎麽會不清楚呢?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藤蔓氣不打一處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耶穌了。

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MS1307在一旁插嘴說:“也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當然,前提是你們也幫我的話。”

藤蔓與耶穌幾乎同時將臉轉了過去看著他。不同的是藤蔓的眼中是輕蔑,耶穌的眼中是期盼。

“是這樣的,我的迫降裝置上有生命維持裝置。當然,你們是不懂得使用的,但我懂。我可以幫你們保住這個孩子的性命。條件是,你們必須幫我前往第一城市。”

“想得美!為了這個破孩子要我帶你跑那麽遠?還要冒著被第一城市誤傷的風險?”藤蔓不削地瞪了他一眼。

“成交!”耶穌毫不猶豫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