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是晴朗的一天。

冬日的陽光穿透雲朵照耀大地,照耀著奧林匹斯山上巍峨的宮殿,也照耀著奧林匹斯山下廢墟上難民們的帳篷。

距離“雅典的永夜”結束僅僅過去了半個多月,整個雅典還是一片廢墟,有門路的市民早就已經前往其他城市投靠自己的親戚或朋友,不願意離開的人們在廢墟上搭建起了帳篷,依靠新政府的補助填飽肚子,過著流浪漢一樣的生活。

現在的雅典與其說是首都,還不如說是難民營。

對於新希臘政府來說,雅典重建的道路還很遙遠,遙遠到踮起腳尖也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

他們首先麵對的將是安頓民眾的問題,組織人手清理廢墟,從其他城市調集所有能調集的物資,運用手頭上所有能調動的部隊押送。他們鼓勵商人將各種生活必需品運輸到雅典然後由政府統一高價收購。

希臘好歹也是西方的霸主,就算他現在隻剩下個骨架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基本的食物和衣物算是解決了。但接下來呢?

在雅典之戰中死亡的人類不計其數,那些屍體散落在各處來不及清理,於是這裏成為了老鼠的溫床,進而引發了瘟疫。

瘟疫的到來對新生的雅典政府來說,絕對是一個噩耗。本來這裏人口就密集,廢墟之中又沒有什麽衛生設施可言。這使得這場瘟疫來得異常凶猛。

若是之前,他們還會鼓勵民眾離開雅典前往其他城市謀生以便舒緩雅典的人道壓力,但現在,他們不能允許任何一個居民離開以免疫情擴散。而瘟疫的消息一散播出去,運輸物資前往雅典的人們果斷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打道回府。

於是,食物、衣物、各種物資的問題又凸顯出來了。

疫區的民眾本來死賴著不走,瘟疫一來爭先恐後地要離開,政府不得不動用大量的軍隊封鎖,這又增加了人員壓力,間接降低了清理廢墟的速度。進而為疫情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機會。

可以這麽說,一切處於一個該死的循環鏈中,現在雅典政府可以說是焦頭爛額。至於真正意義上的重建,他們現在壓根沒就沒想的心思。

不過,陰霾的雅典也不是每個人都處在焦慮中。有些人,現在正沉浸在各種光環中不能自拔。

奧林匹斯山的新主人之一——波塞冬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從自己巨大的石**爬起來,然後眯著眼睛坐在床邊上愣了半天,以便回憶這幾天突如其來的一切。

房間很小,雖然占地麵積超過了九萬平方米,但如果按照尺寸與使用者身高的比例來說,現在的波塞冬頂多相當於人類中的貧民。

在亞當出現之前,巨人是西方陽光下的霸主。不過霸主們的生活其實不太舒適。力量被巨大化的同時,需求也被巨大化。最重要的是世界依舊那麽小。

例如波塞冬的床,要編製一床適合他用的羽絨被所需要的金錢和勞力,足夠一個小型城市的政府破產。

例如他用來洗臉的毛巾,那必須用多層麻布製成,那東西的尺寸即使是目前世界上最大帆船的主帆也達不到。

例如他的食物,除了鯨魚之外這個世界幾乎沒有能單獨滿足他胃口的生物。如果用西方人普遍接受的牛來填飽他的胃,那數量絕對是數以十計。

事實上養活一個巨人遠比養活一支軍隊要吃力,而要讓一個巨人過得像個君王,需要的金幣則完全是個天文數字。

這個天文數字,明顯已經超過現在希臘的承受範圍,一方麵因為各地叛亂不斷,稅銀難以征繳。另一方麵,一個被夷為平地的雅典無法提供任何的商業稅收,卻提供了數十萬張嘴。附帶的各種救援所需要,這筆數連雅典政府自己也算不清楚。

彼漲此消,為此,波塞冬沒辦法每餐都吃他喜歡的牛肉,甚至這幾天他發現晚餐裏青菜和麵包的比例明顯增多了,這讓他十分懊惱。

當然,這僅僅是一個不愉快的插曲,能成為奧林匹斯山的主人,雖然不是唯一的主人,這種感覺總體來說還是相當愉快的。

許久,他打了個哈欠,伸展了下懶腰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

“海王殿下早上好——!您的洗臉水、早餐都已經準備好了——!”在他的床頭,一個衣著樸素,甚至有點襤褸的年輕人歇斯底裏地嘶吼。

雖然並不是必須通過這種嘶吼才能讓高達百米的波塞冬聽清楚內容,但巨人們總認為聲音足夠大是對他們的尊重。

所以,總的來講,雅典政府挑選伺候巨人的人類時,最重要的標準就是肺活量必須要大。而這個年輕人明顯符合這個要求。

至於他襤褸的衣著——雅典的現狀無法給每個人都添置新衣服,而巨人明顯是最不在意伺候的人的衣著的。這事情對他們來說太小,太微不足道了。

“都送進來吧。”波塞冬的聲音震耳欲聾,自從入住了奧林匹斯山頂之後,他開始學著他的哥哥宙斯那樣增強自己語調裏的鼻音,這樣比較能讓他覺得自己更像個神明。

下達了命令,他換向了自己房間的陽台。在他的身後,數十個苦力正在呼喊著口號,努力地將波塞冬好像小山一樣的食物和龐大的洗臉盆拉進房間裏來。如果波塞冬願意,他可以在一分鍾之內幫他們解決這個麻煩,不過他顯然沒那個意思。

主神,就要像個主神。自己再也不是大西洋上整天泡在海水裏拿著倒黴的魚叉撈鯨魚的那個波塞冬了——他總是這樣告誡自己。

既然是個主神,就要做一些主神該做的事情,例如俯仰一下人類的生活,而不是去端自己的洗臉水。

整了整自己的胡須,他擠出一絲微笑以便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走上了陽台,準備接受眾生的膜拜。

不過,當陽光直射到他臉上的瞬間,微笑凝固了。

**的上身,巨大的肉翼,陽光下,遍布著淡紅色的氣霧,身體就好像在紅色的火焰中燃燒一樣,手上拎著一具枯骨——那是將臣。

“我的宮殿,住得還舒服嘛?”亞當挑著眉毛問。

“你的……宮殿?”波塞冬臉上僵硬的肌肉猛地**了一下。

為什麽這個怪物會回來,他不是去追撒旦了嗎?他殺了撒旦,還是撒旦放過了他?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一刻,波塞冬心中剛剛堆砌起來的美好未來幻想就好像一塊玻璃一樣摔了個粉碎。

沒有理會波塞冬,亞當回過頭對玄武說:“怎麽樣?這裏就是我的宮殿了,我說過,會給你榮華富貴。”

此刻,玄武就好像一隻鶲鶞一樣小心翼翼地禦劍跟隨在亞當的身後。說是他來要亞當履行諾言讓他享受榮華富貴,還不如說他是被俘虜來的。

從昏迷中被亞當直接一拳揍醒,他幾乎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緊接著,亞當讓他撕裂空間,帶他離開正在崩潰的天玄山地界。

至今他還清楚地記得看到整個湖泊被鮮血染紅,上麵浮著一條巨蛟屍體的時候,那種恐懼的感覺。在那種情況下,亞當說什麽他都會答應,除非他不要命了。

再往後,他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不過亞當卻硬是將他帶到了西方,理由是讓他過來享福。

天哪,享福,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還享福?玄武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不過他沒膽子問,更沒膽子對亞當說一個不字。

所以,他隻能任由亞當擺布。

“等等,這裏什麽時候成為你的宮殿了?”波塞冬慌了神,那感覺就好像他不是巨人,亞當才是巨人。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威嚴一下子丟了個精光。

“從現在開始,不行嗎?我喜歡這裏,夠高大,夠宏偉。”亞當微笑著轉過臉來,那和藹的眼神看得波塞冬一陣毛骨悚然。

不過,辛苦奪來的東西,他是沒那麽容易放棄的。

“我們和血族之間的協議不是這樣的!”

“你和誰定的協議?”亞當抬起頭,凝望高聳的宮殿,隻有這樣的宮殿才能襯托出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要在這西方最高權力中心宣告他的回歸,宣告他回歸王座。

縱使有人對此會有些不滿意,例如波塞冬,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宮殿。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亞當沒有取這些家夥的性命就算客氣了。

僅僅是拿走這座宮殿,這本身已經足以彰顯亞當的大度。

“和黃昏!”波塞冬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找他去。”亞當微笑著拍動翅膀,與波塞冬擦肩而過,飛進了宮殿:“希望你下次能記住,誰才是血族的主人。”

那一瞬間,波塞冬目光呆滯,如墜冰窟。還沒住幾天的奧林匹斯山頂,做夢也想占有的地方,就這麽讓出去了?

可不讓,他又能怎麽樣呢?和亞當開戰嗎?就是找齊全整個奧林匹斯山的三位主人也沒有絲毫的勝算。

“怎麽,還不進來?”將波塞冬視若無物,亞當對玄武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