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麵，綠蔭低下陽光點點，綿延山峰間，古樹依稀可見。

這是一片翠綠的世界，無數的小動物在草地上打滾玩耍，仿佛回到了兩千年前的伊甸園。

陽光照耀在亞當身上，有點炙熱。

亞當仰起頭，空出一隻手遮擋綠葉的間隙透下的點點陽光，指縫間，一棵蒼天大樹映入眼簾。

這是一棵大到讓人驚歎的古樹，如果它是一棵盆栽，那麽整個小山就是它的花盆。巨大的根係蔓延到遠方。

小狐狸的樹洞，便是在這棵古樹下。

“哇！你能下床了！”小狐狸刷地從樹幹上滑落，刮下幾片葉子。

“是的，出來走動走動。”亞當點頭回應。

“樹爺爺，他能下床了！”小狐狸抬起頭喊道。

整棵巨樹頓時沙沙作響，一條青藤像蛇一樣蠕動著從樹冠上滑落，在亞當身前撐起末梢。青藤的末梢竟緩緩撕裂成兩半，做出一張嘴的形狀。

“你恢複得很快啊，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那“嘴”裏傳了出來。

“樹爺爺，您好。請問您今年貴庚？”亞當笑著問。

孩子？兩千歲了，真計較起來，這個世界恐怕還真沒什麽人能這麽稱呼自己。

“大概四千歲了吧，我也記不清了。孩子，能告訴我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古樹回答道。

“這個……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亞當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隱瞞起來。

“嗬嗬嗬嗬……看來你也老了，我能感覺到，你兩千歲左右了。嗬嗬嗬嗬……”

“什麽？”小狐狸嚇了一跳：“亞當兩千歲了？”

“這個……”亞當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這棵巨樹四千歲的高齡果然不是白活的，居然能知道亞當已經兩千歲，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呢？東方的神力體係，果然和西方不一樣。

巨樹四千歲了，也就是說，在伊甸園族群降臨這個世界的兩千年前，他便已經在這裏。看來，東方的神話曆史要比西方悠久得多。隻是，為什麽他們可以擊敗最接近神的撒旦，卻讓希臘在巨人的幫助下肆意妄為呢？

這一點，恐怕要了解了東方神話體係之後才能清楚了。

“你比我還多一千多歲呢。”小狐狸高興地說。

“呃？你不是說樹爺爺比你多活一千多年嗎？怎麽我也比你多一千多歲？”

如果巨樹四千多歲的年齡減去小狐狸的等於一千多歲，那麽小狐狸應該有兩千多歲才對，怎麽都比亞當年長。

不過如果她真的兩千多歲……一隻兩千多歲的狐狸精弱智成這樣也真是顛覆了亞當對狐狸精的映像。

“因為，樹爺爺能記起的隻有將近兩千年的事情，前麵那兩千年是不算的。你知道，樹精和其他妖精不一樣，他們需要先在用好幾千年弄清楚什麽是‘我’。”

“‘我’？什麽是‘我’？”亞當的腦筋有點轉不過來。

“這個……這個……”小狐狸咬著手指向青藤投去求助的目光。

巨樹的青藤又張開了嘴巴：“動物本身就有自我的意識，所以可以直接成精。但植物必須要先度過漫長的時間，懂得什麽是‘我’。不知道‘我’，便無法修煉。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必須看過無數的悲歡離合之後才能感悟到。”巨樹感慨地問：“孩子，你沒有師傅吧？”

“沒有，怎麽忽然這麽問？”

“一般有師傅的妖精不可能連這些修煉方麵的事情都不了解，所以我猜你和小狐狸一樣沒有師傅。不過，我很奇怪你有兩千多歲的壽命，為什麽卻沒有妖氣。而且你昏厥的時候居然顯現的是人形。難道你是人類的道士？可是我也感覺不到你身上有靈力，更沒有仙氣。”那青藤停滯了一下，問道：“小家夥，能告訴我你的來曆嗎？”

頓時，樹葉沙沙作響，亞當忽然感覺到整個樹冠每片葉子都在盯著自己——這個小狐狸口中的樹爺爺，並不像傳聞中的那樣簡單。顯然，對亞當身上的種種奇特，他早就起了疑心。

“我……我也不記得自己從哪裏來了。”亞當隻能裝傻，雖然裝得很不像，但也隻能裝。

現在他渾身包裹著毛皮，毛皮內那張西方的臉孔想必巨樹也都見過了，也許巨樹早就猜出了一二，隻是不道破。

如果亞當知曉東方的事情說不定還能找到什麽辦法圓過去，但他現在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東方可謂是一無所知。

什麽是妖氣？什麽是靈力？什麽是仙氣？這些他一無所知。光憑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概念，顯然不可能騙過眼前的四千年巨樹。但他又不可能告訴對方自己是亞當，是西方耶和華之子，還是個血族。

在這個與西方世界敵對的東方，爆出這樣的身份還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看到亞當的窘迫，小狐狸連忙阻止：“樹爺爺，別這樣……”

許久，見亞當沒有接著說什麽，巨樹沉吟道：“好吧，你不說，就算了。這個世界不會有很多存在能直接感受到你的年齡，如果你想隱藏的話，也未必不可。說不定他們隻會把你當成普通的人類。”

“嗯？”

“小狐狸一直想去小鎮裏看看，但人類的世界對她來說太複雜了。作為對她救命之恩的報答，我希望你能帶她過去看看。至於你的身份，這個世界複雜的事情太多，我老了，不願意多想……”

一旁的小狐狸已經投來楚楚可憐的目光：“拜托了，好嗎？帶小狐狸過去看看。”

猶豫了許久，亞當緩緩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亞當。”那青藤緩緩朝樹冠卷了回去：“這段時間，就先好好在這裏恢複你的身體吧。這件事情等你行動自如了再考慮。”

小狐狸重重地點頭。

帶小狐狸去人類的小鎮看看，就算報了救命之恩？

亞當深深吸了口氣，長長一歎，朝著風景優美的遠方望去。

聽巨樹剛剛的口氣，已經將亞當列為身份不明的危險人物。他的意思應該是讓亞當帶小狐狸到人類的小鎮上去逛逛，回來之後，亞當就必須要離開這裏了。

從此，亞當也就算是報了救命之恩了。究竟是什麽身份，也與他們無關。

東方世界的文化果然是委婉，連這棵古樹都深諳中庸之道，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既表明了對亞當的中立態度，又了了小狐狸的心願。最後，還了無痕跡地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