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千玄寧七

大廳四壁之上各有一張潑墨山水大寫意,力透紙背,筆韻輕重自如、虛實和諧、剛柔並濟、頓挫徐疾錯落有序、自成方圓,心使腕運,意於筆先,古拙而磊落大方實乃一代大家之風。黑與白的無極之境撲麵而來,使人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

廳中一中年男子,神情灑脫,俊逸如仙,一年輕女子雙十佳人,眉目如畫,豐姿卓約。二人皆是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二人看到江留兒到來,皆是齊齊起身禮迎,顯出真正的大家之風。

江留兒連忙回禮告罪道:“舍妹沉睡,請恕江留兒不能全禮,唐突之處,尚請海涵。”

男子笑著道:“同是天涯過客,相逢即是有緣。我觀小友神魂受創頗重,還是先到客房療傷為先,敘話容後可否?”

那雙十女子隻是神色平淡,深深的看了江留兒一眼,片刻卻是神色微變。

江留兒欣然應是。

這次則是無缺一人把江留兒引領到左首第二間客房內。

客房長約三丈,寬一丈,分為一廳兩臥,廳中一桌,石凳四張,明珠兩顆,茶具一套,潑墨山水一幅。

兩臥之內各有一張白玉石床,長桌一張,石凳兩張,明珠一顆,山水一幅。

整個布置簡約明淨。

江留兒把依依輕輕置於白玉**,輕輕帶上門,隨手打出預警禁製。

身居九幽險地,又是萍水相逢,客居他處,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自己來到另一臥室之內,盤膝白玉**,凝神內視。

隻見元神萎靡不振,識海波瀾動蕩,縷縷黑氣上浮,鼎與大日光華黯淡。

此次受傷頗是堪重,最可慮者,乃是穆世宗趁機又有興風作浪的趨勢。

江留兒口含九葉玄陰參段,雙手如來法印不停變幻,緩緩艱難催動大日如來真經慢慢運轉。

隨著功法的不停運轉,江留兒身上有金光淡淡溢出。

隨著時光飛逝,江留兒周身光華大盛,腦後一輪光暈漸漸成形,有梵音陣陣隱約傳來。

金光越來越盛,慢慢化為純淨的熾白之色,無量光明大放,就連房間的禁製陣法亦是遮掩不住,慢慢透出。

此時正在左首大廳之中的中年男子心有所感,輕咦一聲。

雙十年華的女子亦是朝著江留兒所在房間瞥了一眼,麵上露出輕鬆之色。

男子淡淡一笑道:“櫻離,這下你該放心了吧,此子所修光明大放,乃純淨的佛門禪功,如我所料不差,此功極有可能是佛門三大鎮宗之法大光明淨世訣,金剛不動禪功,大日如來真經之中的大日如來真經,此經乃是諸天煆神極法之一。先前此子身上有淡淡魔氣,估計隻是沾染上了魔息。”

名為櫻離的女子聞言並不答話,隻是出神的盯著麵前的碧玉杯,一縷憂傷在雙眸中浮現,心神不知飄往了何處。

中年男子見狀,微微搖了下頭,一時之間,亦不知如何去寬慰眼前佳人,氣氛微微有些遲凝。

中年男子隻有在心中無聲歎息一聲,亦是俯首注視著眼前的碧玉杯,眼神中透出無限複雜的神色,心神卻是飄向了另一個世界。

大廳中這一對壁人同時是別有懷抱。

那一年,他意氣飛揚,豪情漫天,策馬奔騰少俠正年少,縱橫天下任情狂歌嘯。詩酒天涯,千江煙雨,遠山流嵐盡入胸懷。

那一月,一川芳草,漫天流霞,秋千架下她輕輕笑語,淺淺吟詠,深深凝望,琴瑟合鳴中,唯願癡守千年。

他去,落日千帆,她望穿秋水待君緩緩歸,他來,倚門凝眸,她喜出望外伴君款款行。

一回首,暖意縈懷,一抬頭,天心月圓。

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念成執,一念傾城!

千縷柔情流淌於眼底,萬般繾綣輕舞在指尖。把她烙成心底最深的眷戀。不問天涯,不訴離殤。

流年光轉間,天賜麒麟兒,其樂融融何美哉!淺墨書成情深事,長毫畫就魚水緣。

那一日,風波驟起謠傳到,淚落花殘,恩愛失落泣不成聲,悲傷逆流成河,水袖飄然,離恨向斜陽,一騎絕塵去!

空留他懷抱稚子凝望,煙雨兩茫然!

唯心底深深烙下一個名字:錦繡!

想到錦繡,中年男子不禁痛哼出聲,滴血的情懷,直壓的心如窒息,想要長嘯狂呼以抒之悶鬱!

唯有一聲長長的歎息輕碰月的梭角,破碎了一地透明的憂傷!

曾以為的鑄情可卻抵不住眾人皆信我獨苦的謠言!

你我的情緣,在紛擾的塵事裏,注定了相遇,卻又無法穿越過滄海的彼岸。

世事難料的緣,淒美的又是誰的落寞?

櫻離聽到中年男子的痛哼之音,神情一震,從沉思中醒來,一雙明眸中皆是憐惜之情,口中卻故事不滿的埋怨道:“姐夫,不是我說你,你現在想著念著的應該是你的兒子寧無痕和我的師姐風傾塵和你女兒風輕盈,而不是負氣絕情拋夫棄子的蘇錦繡!”

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錦繡對我用情至深,唯極愛,方極恨,你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又何苦來埋汰我!你將所有破碎的思念藏在黑暗的背後,假意的笑過了,任淚落如雨,心舞成殤!你又何曾不如是?”

櫻離忽然展顏一笑,如百花齊放,雲破月來,廳中為之一亮。

以中年男子的心境修為亦不禁有片刻失神。

櫻離調笑道:“姐夫真是知我,我如果不是先遇到君時,以你寧七公子寧千玄的優秀,我說不定也會喜歡上姐夫你的。”

櫻離說完又不禁一陣捂嘴輕笑。

中年男子寧千玄不禁一頭黑線!

櫻離忽然歎息一聲道:“不知為何此子身上的魔氣我卻有種熟悉之感,和那賊子狄英飛身上的大天魔功有八分相象。隻是萍水相逢不好相詢,一會還需姐夫出言幫忙試探一二。”

聽到狄英飛三個字,寧千玄雙目之中不禁煞氣外露,右拳攥了又鬆,鬆了又攥,狠狠道:“狄英飛,這筆帳遲早要清算!”

櫻離苦笑道:“自從秋岩之戰宋叔大敗狄英飛的師父情魔路橫,狄英飛和路橫就再也不見了!茫茫塵世,無異於大海撈針!”

寧千玄冷哼一聲,雙眸之間有日月虛影流動,淡淡的道:“以情魔和狄英飛的性情,必不甘心平淡,他們已蟄伏了四十年之久,此次大劫之後必會出來搞風搞雨。”

櫻離恨恨道:“隻願此次他們別死在大劫之中!”

寧千玄恢複了一貫的冷靜道:“他們是不會那麽容易死的,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眼前說不定就有一絲線索,不是嗎?”

櫻離點了點頭,目光盯著江留兒的房間之處。

“唔,此子我看著倒是有幾分麵熟之感,說不定是故人之後。”寧千玄忽然若有所思的道。

江留兒身處無限光明之中,一道光明真意符印突然從仙台紫府大日處流出印入心田,江留兒一震醒來。

江留兒若有所思喃喃輕語道:“大日如來真義如此看來真經已經初窺門徑了!”

大日如來真經不愧是煆神寶典,此時沐雨不但傷勢全複,元神清靈活潑,更隱隱有所精進。

江留兒長身而起,首先去隔壁看了下依依,隻見依依仍舊在沉睡不醒。

既然已經傷勢全愈,作為客人自當前去拜會此間主人。

大廳之中江留兒與寧千玄櫻離二人見過禮後入了座。

“天一閣東臨峰下門人江留兒給各位添麻煩了。”江留兒拱手寒暄道。

櫻離與寧千玄二人互望一眼,均是看出彼此眼中的詫異,本以為江留兒乃是佛門帶發修行者,不料卻道出自家乃是玄門之正宗,道家之嫡傳,天一一出口二人立刻知道出自道家。

寧千玄頷首回禮介紹道:“如此說來彼此都是正派同道,我乃天南寧家寧千玄。”

寧千玄介紹完自己轉首介紹櫻離道:“我身旁這位姑娘乃是逸嵐山翡秀峰惜淚宮高足墨櫻離。”

天南大寧家與逸嵐惜淚宮一為玄洲東域南部人族頂級世家一為玄洲東域西部人族頂級大派。

墨櫻離突然開口道:“你說你姓江,我觀之你眉宇之間與我一位故人席慕卿有八分相象,不知你們是何關係?”

江留兒麵色一震道:“這怎麽可能?你們是九幽,我是陽間客啊。”

寧七寧千玄笑道:“我們也不是九幽生靈,來自天元大世界。”

“什麽?你們是天元大世界之人?”江留兒一驚道。

“我來自天元東域天南大寧。”寧千玄點頭道。

“天元大寧?寧千情你認識不?”江留兒突然想起姑母帝雁的夫君自己的姑父寧千情來,立刻問道。

“那是我四哥,你們認識?沒聽說過四哥來過九幽呀?”寧千情疑惑的道。

江留兒歎息了一聲把帝雲雁和寧釆臣的事擇要說了一下,並表明了自己帝衝的身份。

隻是說到世界的事又欲言又止,心下有點猶豫。

墨櫻離欲要追問,寧千玄看著江留兒神情輕咳一聲打斷。

江留兒苦笑一下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特別是對惜淚宮高足和寧家七叔,寧家寧千情寧五叔乃是我帝家四堂姑帝雲雁的夫婿,說來也是我的四姑丈,我前世乃是帝家世子帝衝。”

寧千玄明了了彼此之間的關係,伸手輕輕拍了拍江留兒的肩頭,同樣歎息一聲道:“果然是自家之人,關於你的事情我倒是略有耳聞。”

“七叔都知道些什麽?還請明言相告,江留兒感激不盡。”以江留兒如今的心性修為初聞此事自然臉現激動之色,長身而起,對著寧千玄躬身一禮。

寧千玄擺了擺手,盯著江留兒的雙眼道:“此中原因就是你父母也隻是猜測,所以才對你是愛恨交織,我本不欲多言,然觀你所修功法乃是堂堂正正的佛門正宗,雖然你體內沾染上了淡淡魔息,想來必不會是為惡之人。據你父帝玄所言,你本是修行的絕世之資玄天寶體,剛一降生著實讓帝家之人欣喜若狂,可是當帝家大祖觀之之後,發現你識海有異,猜測你被奪舍重生的機率在五成之上。當時玄兄直接口吐鮮血,元氣大傷,你母親更是當場暈死,大病了三年,據五嫂所言,你母親差點沒有支撐住,但後來卻又失蹤了。你隻所以被逐出家門並不隻是因為你的婚事呀。”

江留兒突然如遭雷劈,整個身體不停顫抖,如果不是元神之體恐怕已是淚流滿麵。

嘴唇哆哆嗦嗦,口中不停的發出不清不楚的原來如此的識音。

墨櫻離寧千玄二人隻能擔憂的看著江留兒,卻幫不上任何忙!

突聞此音,江留兒識海中一片混亂,多年的謎底一朝揭開,以前所有的怨和恨,怒與憤,現在卻忽然發現無了著落,該恨嗎,該怨嗎,應該憤怒嗎?

自己雖然被冤枉了,但是並不徹底。

一是父母並沒有徹底放棄自己,如果自己是被奪舍了,那自己就是殺害他們骨肉的凶手,他們怎能不恨?

二是自己雖然不是奪舍,但元神的確有異,不隻是有江留兒和帝衝的記憶,隨著實力的增長,漸漸多出另外一些陌生的記憶。就是自己也一直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算誰,

正在此時,江留兒識海之中魔氣湧動,身上亦有淡淡魔息瀉出。

寧千玄與墨櫻離大吃一驚。

寧千玄大喝一聲“靈!”

真言一出,直接響徹在江留兒神魂之中,如暮鼓晨鍾醍醐灌頂。

江留兒一震醒來,大日如來真經運行,在此時此情之下,江留兒的右掌不由自由揮動,光明大放,腦後一輪光暈隱現,靈慧大增,一式掌法雛形出現,威勢漸盛,虛空中有梵音陣陣,清晰傳來,大日真義流轉不休。

寧千玄與墨櫻離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的震驚異常,以二人在修行上的造詣,自然清晰的感應到這式掌法的玄奧和無窮威力。

掌力凝而內斂被江留兒用於鎮壓自身,識海之內刹那間風平浪靜,微聞穆世宗傳來一聲低弱的呼聲:“我會回來的。”

江留兒對著寧千玄道:“多謝七叔以真言相助。”

寧千玄揮揮手不在意的道:“自家人,不必多禮,你身體現在怎樣?”

江留兒搖了搖頭道:“已無大礙。”

墨櫻離寬慰道:“謎底已知,當去一心病,隻望你不要過於怨恨,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畢竟事出有因!”

江留兒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