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忍騰地站起。Www!qUAnbEn-xIaosHuo!cOm無論他有何等地位和權威,館主都是他的上司,他雖然不認同館主的管理手法,但對館主個人卻沒有任何敵意,甚至還充滿了敬意,單論戰鬥力,偌大的廳堂內沒有一個人能動得了館主。 龍館館主微微一笑,道:「據說大家在討論重要戰略,我閑著無聊,所以來看看。」 藤忍側身而立,讓出了中央主位,雖然僅一尺的小步但分量卻極重,單憑這一小步,在場之人無不歎服,這便是當權者應有的氣度。 龍館館主無意搶奪藤忍的權威,笑著擺了擺手,一甩身便在末位的空椅上坐了下來。 藤忍呆了一呆,臉上忽然綻放出會心的微笑,館主輕輕一揮看似輕鬆,卻等若主動把館主權威交到他的手中。 他完全沒有想到,期待以久的交接竟如此簡單,更沒想到館主對如此尊貴的地位竟毫不留戀,原本十分的敬意便升到了十二分。 但他依然沒有落坐,橫跨一小步巍然立於中央主位之前,這是對現在的館主表示尊敬,但他身上的氣勢卻截然不同,眾參議彷佛看到他身上綻放出來的光輝,神色也恭敬多了。 「各位,剛才所說連夜出擊之事,不知是否已有了決定?」 參議們都不言語,目光聚焦到館主身上,沒有進行正式交接儀式之前,館主依然是館主,尤其是在這種決定性的問題上,誰也不敢輕易發言。 「今天好像要下大雪,風也比平時強勁了許多,外麵冷得沒法待,還是屋子裏舒服,真暖和啊!」館主縮了縮身子,整個人幾乎縮入厚厚的棉衣之中,表情相當幸福。 參議們似乎領悟到什麽,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是啊!太冷了,大風雪若是來了,行軍實在不易。」 「沒錯沒錯,這麽冷的天,就算朝日城頭插滿了龍館大旗,也不會有人知道,還是等天氣晴朗的時候再去。」 反對聲音此起彼落,幾乎眾口一辭,認為連夜出擊沒有意義,而藤騎等人雖然極力支持,無奈這份熱情擋不住門外的風雪。 藤忍氣得臉色紫僵,館主之威果然非同小可,一句聽似沒有關係的發言,便把所有人都拉到反對一方,眼下這環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足夠的人數支持出兵協議。 看到藤忍這張臉,眾人忽然意識到自己太積極了,突然都閉上了嘴,屋內的氣氛也沉寂下來。 藤騎焦急地看著族兄,等候進一步的指示。 就在這時,館主晃了晃腦袋又坐直了身子,「藤忍。」 「在!」 藤忍聽慣了館主的命令,心神又在別的事上,因此習慣性地應了聲,隨即才想起自己此刻的身分,不由暗暗搖了搖頭。 「派個人去上林吧!」 藤忍微微一愣,但聰明的他很便捕捉到話中的意思,眉頭頓時皺成一團。與軍方聯手,成功的機會固然更大,但功勞也必然被分薄。 「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也在犯糊塗?一邊派人邀請軍方,一邊派人前往朝日城,然後……嗬嗬!」 藤忍恍然大悟,心頭的不悅瞬間便被掃光了,淡淡的笑容回到臉上,整個屋子的氣氛也隨即暖和許多。 他深深地看了館主一眼,眼中充滿欽佩,心想:「原以為他老了,想不到也有這種心計,若是他再多些野心,龍館恐怕已經不是今日的局麵……日後可不能怠慢此老,他不知什麽時候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力。」 館主與下任館主都同意的議案,誰也不敢反對,很快便達成了共識,隨著數匹快馬飛奔出城往上林方向而去,又有一場行動即將展開。 雪繼續往西方飄去,定陽的山嶺很快也被染成白色,燈火通明的鷹莊在雪夜中也變得朦朧模糊。 悠鷹的心情就像是天氣一樣越來越冷,焦急感一再吞噬他的耐性,到處都可以聽到他雷鳴般的暴怒。 大丈夫一諾千金,若赤熾真的逃出莊外,他就算千萬個不願意也隻能兌現諾言。 如此一來,不免得罪所有邀請來的武林同道,或許部分門派在一怒之下還會反目成仇,到時候便得不償失了,再者,他也不想把女兒一生的幸福交到那樣古怪的男子手中。 「那邊多去幾個……這邊也要去幾個人……」 數百名賓客也一樣緊張,門下弟子無緣與鷹莊結親倒在其次,況且他們所有人都實在丟不起這個麵子。 最悠閑之人莫過於魅幽羽,一張秀美的臉總是帶著外人看不懂的微笑,彷佛看穿世間一切的神隻,有人嚐試著詢問他赤熾離去的方向,但他總是微笑,無論說什麽都在微笑,高深莫測的樣子漸漸讓人們不再接近。 在鷹莊大門前,悠檸停下了腳步。再走一步,自己這輩子都將會被冠上另一個姓氏,這是一生的選擇,雖然從第一步開始已經有所覺悟,但站在氣派不凡的莊門口,心情突然一震。 「姊姊如果後悔,可以不出去。」赤熾跳了出來,站在高大的莊門之下動也不動。 悠檸微微仰起頭,癡癡凝望著俊朗的麵孔。 相識才不過數日,說過的話也有限,如此輕易就把自己交給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男子,也許是一種衝動,但與庭院中的那些英傑們相比,他太特別了,身上散發著一種絕世罕見的魅力。 赤熾抬頭看了看天空,星月無蹤,隻有米粒大小的雪珠洋洋灑灑從天而降,把大地染得潔白無瑕。忽然,他的臉上詭異一笑,左腳踏出了一步。 「啊!」悠檸驚叫一聲,臉色刷的紅了。 赤熾維持姿勢不過一眨眼工夫,隨即又把腳收了回來。 悠檸不明白他的意思,張嘴想問,卻見赤熾突然把頭湊了過來,立即嚇了一跳,身軀也僵直了,卻見赤熾嘻嘻一笑,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這是我們的秘密」,沒等她反應過來,紅色身影便沒入風雪之中。 悠檸一動不動地站著,身軀依然僵直,然而眼神卻溫柔到極點,癡癡望著那越過門口一尺的腳印。 她知道剛才隻要赤熾隻要大聲嚷嚷,自己這輩子都是他的人了,他選擇悄然離去完全是為了自己著想。 「大小姐這輩子可真是有福氣啊!」 陰冷的聲音像針刺入耳中,頓時把悠檸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轉眼朝左方望去,赫然發現那個絕美的男子如同鬼魅般出現,與她相距不到一尺,不禁大驚失色,是自己太專注了還是此人實力太高,竟然連他靠近身邊都沒有察覺,若是敵人可就危險了。 魅幽羽淡淡一笑,配上紛飛的雪,頗有雪中寒梅的冷豔之美,目光從悠檸的臉上掃過,落向赤熾消失的方位,輕笑道:「他實在很聰明,大概智慧之神在他出生時就撫摸過他的腦袋。」 悠檸沒有回應,因為她知道不需要回應。 「他很喜歡你。」 俏臉一紅,還是沒有回應。 「嗯……更準確的說,他很在乎你的安危。」 悠檸疑惑地抬起頭。 「像他這樣的人,又有那樣的出身,若是太平盛世,也許會平靜地過日子,但如今這種情況……」 「怎見得如今不是太平盛世?」悠檸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東海之濱異象頻生,你見過三月的暴雪嗎?你見過萬裏冰封的大海嗎?這些都是異象,隻是誰也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樣的變故,那個家夥好好的玄武國不待,專程跑到青龍國來,無非就是選擇了危險,而既然要麵對危險,就絕對不能留下過多的牽掛。」 悠檸不禁想起赤熾在小院說的話,東海風雪彷佛從異世界吹來,天下或許要發生劇變。 他在說異象,這個比女子更柔美的男子也在說異象,天氣自二月來一直都是這麽詭異,難道真的要發生大事? 冰雪聰明的她很快就把所有異象聯係在一起,似乎這一切隻是預兆,真正的大動蕩還在後麵,同時,她心裏忽然有種感覺,赤熾和身邊這男子是站在山嶺之顛,世界上的一切變化都盡在他們眼中,其他人都是像是盆內螅蟀,隻知道為盆內的天空爭奪不休,卻不知道他們隻是操控者的工具。 「檸兒!」遠處傳來悠鷹粗獷的聲音,像一把利斧劈開寂寥的空氣。 「大小姐,我先走了。」魅幽羽含笑著微微欠身,轉眼便消失在風雪之中,離開的方式與赤熾一模一樣,彷佛是同一個人。 悠檸愣了愣,眼神隨即變得迷離,美豔男子這一手分明是在告訴自己,赤熾與他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悠鷹披著風雪而至,身邊跟著十數名莊丁,一個個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檸兒,雪下大了,快回去休息吧!莊子的事情爹會替你做主。」 看女兒凍得蒼白的臉頰,悠鷹憐惜地擁住她的肩頭,眼中充滿慈愛,也許野心和欲望一直在他體內膨脹,但深厚父女之情卻永遠也不會變。 悠檸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放棄了,低頭默默踏上回去的道路。 沒人敢忽視風雪的力量,但麵對風雪,龍館選擇前進。因為它的領袖相信龍可以無視風雪躍騰長空,隻有在空中,龍才能彰顯它的強大與威武。 藏月不是個衝動的人,但他是個忠誠的人,對龍館極盡忠誠,因此即便是風雪之夜,即便暴雪讓視線隻能看到一丈遠,得到消息之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找到了曹騎。 曹騎曾經很衝動,但現在他學會了鎮定,因此他選擇召集所有信任而又有能力的朋友一起商議。 「邢大老板的魄力真讓人意外啊!居然敢集結精銳從中央突破,下次見到他一定要找他喝酒。」 「據說赤熾那小子也插了一手,這小子也真會挑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朝日城去了,還幹了那麽一件大事,真不夠兄弟……」 遙獵拍著桌子大罵赤熾沒有良心,甩下兄弟一個人跑去搶功勞,旁邊的人都看著他偷笑。 「朝日城也許是空城一座,隻是這麽大的風雪……參議會議是不是太激進了些?」經曆越多越是穩重,伐越便是這類人,朝日事件看似清晰,實則模糊不清。 「這個決定真有膽識,不愧是龍館,我喜歡!」遙獵的眼睛片刻也沒離開過織魚,即便是發表意見,也隻用眼角餘光掃視曹騎。 織魚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中彩繩,似乎室內的人跟話題都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既然是龍館的決定,我們幾個必須出發,現在隻是想確認曹將軍的態度。」 曹騎為人爽直與藏月也極為投緣,因此坦率地道:「站在我的立場,自然願意幫助各位大人,隻是這上林城不能不顧,我手下隻有五千人,派出的人數太少不足為用,而人數太多上林又守不住,心裏十分為難。」 藏月點點頭,城中的情況他心裏很清楚,自從軍營一戰後,野武士們都被打懵了,若不是遙獵大發神威,龍館弟子協力作戰,恐怕能活著回來的隻有如今的五成。 伐越忽道:「既然朝日城如今是空城,帶多少兵去,其意義都是一樣的,城中無瓦無房,無法固守,這才是重點,藤大人此番堅決出征,意義大於實際用途,我們隻要去便可,帶多少人其實無所謂。」 盛宣誠連連點頭附和。 「若是如此,我可以親自領三百輕騎前去,不過我手下的將領對屍人早已心怯,恐怕留任何一個都不能鎮住此城,若是熾老弟在此就好了。」 遙獵聽了眉尖一挑,拍案叫道:「何必要那紅毛小子,有本少爺在此坐鎮,你們盡管放心去。」 「多謝老弟。」曹騎要的就是這一句,起身一揖到地。 西北大營苦戰屍人軍團,遙獵的雙槍矯若遊龍,殺傷力非同小可,一個人便封死營門,讓屍人寸步難進,上林武士無不對他刮目相看。 遙獵見他神情才知道真相,但被人算計也不著惱,隻哈哈一笑道:「你這家夥有話幹嘛不直說?偏要我自投羅網,真是可惡。」 曹騎知道織魚不可能前往朝日城,她在,遙獵必留此處,隻是這個大少爺和赤熾一樣德性,若強求他,雖一時答應卻未必盡心,隻有讓他自己攬上身,才能盡心盡力守住這上林城。 就在曹騎領著三百輕騎與藏月、伐越等人一起殺向朝日城時,一匹快馬也冒著風雪飛入鷹莊,駿馬邁開四蹄飛踏,所到之處飛起一片雪粉。 「什麽人?」 「平穀急報,必須立呈莊主!」馬上人並未停頓,直往莊內撲去。 時至二更,夜色深沉,又兼風雪漸猛,偌大的鷹莊早已沉寂下來,搜尋活動維持了足足兩個多時辰,莊內的土地幾乎每一寸都搜遍了,可赤熾彷佛鬼魅般從人間蒸發了,詭異的現象讓人們都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悠鷹的心一直懸著,可赤熾不出現,事情也沒個了結,心情怎麽也沒辦法平靜下來。為了安撫眾多前來求親者,他毅然宣稱赤熾可能因為躲避搜捕墜下懸崖已經身亡,因此才久久不再露麵。 雖然有些牽強,但求親者們都寧願相信這一點,氣氛這才平緩下來,絕大多數的賓客都被安排到各處院落居住。 悠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邀請十餘位著名的領袖進入籠煙閣,一邊小酌一邊傾談天下大事,話題自然以朝日事件及青龍勢力變化為主,言談正歡之時,突聞平穀急報,心裏頓時咚了一下。 「說!」 信使跪倒在籠煙閣外的雪地上,喘著粗氣稟道:「龍館今夜突然召開參議會議,決定連夜襲朝日城!」 「啪」的一聲,不知誰的酒杯打翻了,濺起一片水花。 悠鷹與眾人交換了眼色,心中都有疑惑,問道:「不是說龍館大敗、實力受損,怎麽突然出擊朝日城?」 「據報,龍館有一支奇兵突破屍人軍陣,殺入朝日城,令屍人大軍回攏,又被這支奇兵引入茫茫冰原,因此,此時的朝日城是一座空城。」 悠鷹臉色大變,拍案而起。 陪坐在側的忍謙皺著眉頭道:「龍館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居然能從中央突破那麽厚的屍軍,殺入朝日,還能引得百萬屍人大軍棄城而入冰原,這支奇兵不簡單啊!」 「那支奇兵是誰帶領的?難道是藤忍?」 「是一個名叫邢烙的下級武士,帶著七十人……」 「七十,嘿嘿,七十名龍館弟子就能突破屍人軍陣,真有氣魄啊!」 悠鷹一屁股坐倒,嘴裏滿是苦澀。原以為龍館大敗,是野武士爬升的好機會,沒想到邢烙一支七十人的小隊便讓死去一半的龍館還魂重生。 忍謙等人也都搖頭歎息,就算給自己七十人,恐怕也未必敢向百萬屍人挑戰,何況那七十人都是皇家血脈,身負爵位,居然敢以性命相搏。 這豪氣令眾人都為之佩服,看來野武士要想挑戰龍館地位,恐怕還要很長的路要走。 信使又道:「龍館如今士氣大振,決意趁屍人軍團徘徊冰麵之時搶占朝日城,還派出信使往上林城請曹騎出兵協助。」 「請軍方協助?藤忍那家夥啥時肯把到嘴的骨頭分一半出來,真是奇跡!」 聞言,眾人都哈哈大笑,隻有悠鷹臉色深沉,一言不發,過了半炷香之後突然又問:「龍館的人何時出發?」 「初更。」 聽到這,悠鷹眼睛轉了幾圈,一個念頭突然跳入腦海。 「莊主……」 悠鷹正在思索,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聽到信使的聲音便隨口問了句道:「還有什麽事?」 「有一個人希望您多留意一下。」 「又是什麽人?」 「一個名叫赤熾的青年。」 「他?」悠鷹微微一愣,立即挺直身子,臉上盡是驚愕。赤熾這一夜鬧得鷹莊雞犬不寧,而聽到這個名字,其他人也都豎起耳朵傾聽。 「據內線來報,邢烙殺入朝日城幾乎力盡,赤熾突然從城內殺出救下眾人,然後封堵城門,又帶著龍館小隊在海上繞圈,把屍人大軍吸引到冰原上,龍館小隊這才能夠平安回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百萬屍人把朝日城外擠得水泄不通,赤熾竟然能出現在朝日城中,這本身就不是簡單的事情。 難道我真的小看了此子?悠鷹對赤熾的評價不由有些改變,但他轉念想到那小子在打女兒的主意,心裏便又氣又怒。 即便他實力不俗,但與宴會中的其他青年武士相比,既無門無派又無家無勢,不過是個小人物。他輕哼一聲,淡淡地道:「你去吧!」 信使行了一禮,閃身沒入黑暗。 悠鷹搖了搖頭,回頭一看發現眾賓客都沉默不語,眼神閃爍,似乎仍然處於驚愕之中,臉色一變,拍案而起,厲聲道:「絕不能讓龍館這些家夥搶功勞!」 眾人皆驚,天翔門掌門薄陽古皺著眉頭問道:「老弟莫非真要與龍館一爭高下?」 「這是我們的關鍵時刻,龍館自詡天下第一,仗著皇家血脈任意踐踏我等武門豪士,我鷹莊雖小,也願為青龍武林做些貢獻。」 「好!鷹老弟真不愧東海之鷹,真是豪氣衝天啊!我天翔門願助老弟一臂之力。」 眾武門領袖無不被這衝天豪氣所感,紛紛拍案起身出言應和,小小的籠煙閣聲氣氛驟然熾熱起來。 (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