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人偶 （下）
“入肉雀。”貓眸小僧提醒狛獠道，“本來是寄生在活的人畜體內的妖怪，能從內部將人畜掏空殺死。我這裏是起到清道夫的作用，它們的效率的確很高，你看這東西一下子就隻剩一張皮了。”
狛獠倒是對這種妖怪有所耳聞，誠如貓眸小僧所言。這可憐的蝗蟲妖骨肉已經被吞噬殆盡，現在隻剩一張薄薄的、比奶皮厚不了多少的皮子了。而此刻，這張皮正像一隻鼓脹的氣球，有什麽東西要刺破它。
“後退，小狗。”貓眸小僧再次提醒狛獠。
狛獠這次倒是很識趣，忙向後退了一步。
蝗蟲妖的屍體爆炸了，無數像飛蛾一樣小小的雀鳥從裏麵飛出——細看你就能從它們的喙部觀察到血和油脂。
屍體的殘骸則很快就被雨水衝擊掉了。
“那些入肉雀，飛走之後會做什麽呢？”狛獠問貓眸小僧，一邊望著半空的雨雲。
“找不到食物，等死，這樣。”貓眸小僧說，“沒人會對這種東西發慈悲的，畢竟隻是個工具而已，嗬嗬。”
“我們跟入肉雀一樣，其實也不過是某些大人物的工具，隻不過我們個子大一點，而且會說話罷了。”狛獠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了，轉而說，“剛才我問食物，這學校的幾百號人——都要吃喝，如果像這樣圍死了，該怎麽解決？”
“所以要先把那些學生們俘虜啊。”貓眸小僧說，“然後統一供給食物——你聽說過‘視肉’這種東西的存在麽？”
狛獠搖搖頭，他是個武夫，很少聽聞這種奇怪生僻的名字。
“視肉是一種能持續生長的神秘肉塊，據說是牟尼泥這種東西的碎屑變成的。雖然不及它的本體強大，但充當食物，還是沒問題的。”貓眸小僧笑了笑，說，“不得不說，滑頭鬼還是想的很周到的。他不知從哪搞到一塊這東西，也交給我了。”
說著，貓眸小僧就從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來——打開油紙包一看，就能見到一塊午餐肉似的東西，唯一奇特的是這塊午餐肉長者三隻眼睛。這眼睛還會盯著狛獠亂看。
“把這東西包起來吧，看著有些瘮人……”狛獠擺擺手說，“無法想象那些小少爺小小姐會吃這個東西。”
“不要高估人類的下限哦。”貓眸小僧說，“妖怪也很少有吃自己同類的現象——這在人類曆史上卻很常見。”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合計，他們並不知道這學園中還潛伏著多少這樣的小妖——具體位置更是一概不知。隻能像撞大運一般四處亂走，而另一方麵，因為學生們基本還是都像木雞一樣待在自己房間內，故而那些女偶要把每一個角落都搜索一番，這個工程量還是不小的。
正在敵我都跟沒頭蒼蠅一樣亂串的時候，蛭子正做什麽呢？
“小馬紮被他們殺死了。”蛭子睜開眼睛說道。
我們一開始就說過，蛭子在這學園中布下了數十個自己的子體，這些子體是他眼睛的延伸。而在貓眸小僧和狛獠殺死那隻叫小馬紮的蝗蟲妖的時候，正巧被蛭子目擊了。
而現在貓眸小僧二人已經走出了那個子體的視域之內，蛭子就不能偵測他們的位置了。
在異變發生時，蛭子被一股巨力甩出了老遠，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謝小鏑五指變成細長的蠍子尾巴，打算把自己勾住。但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等蛭子停止運動時，已然不知身處校園的哪一個角落了。
看樣子是學校的湖心亭。而在滑頭鬼法寶的作用下，這個小水窪子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個碧波萬頃的“海”了！而那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湖心亭——居然也變異成類似嶽陽樓一樣氣勢恢宏的巨大建築物，樓上樓下一共七層——蛭子從頂點跑下來就耗費了十來分鍾。
“##”他嘴裏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麽髒話，趴在欄杆上實在是有氣沒處撒，因為貓眸小僧那兩人，很顯然是打算將蜾蠃會的小妖怪們一個個屠戮殆盡才痛快。而對方是兩個人，自己一個盲目出擊必定沒什麽好果子吃。
目前最要緊的是聯絡上謝小鏑，他早已將自己的通信蜂放出去了。隻是因為地形變化太劇烈，一時半會並不能找到對方罷了。
更讓人擔心的是學校中的同學們，老實講，蛭子對他們並沒有多少感情——利姬亞除外。但如果其中隨便有一個人受了什麽傷害，他跟花九溪那就得全玩完——欲牽黃狗而不得了。
想到這裏，他又胡亂地咒罵了兩句。
但他畢竟是個謹慎之人，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讓憤怒衝昏了頭腦。你讓他就這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去找貓眸小僧他們拚命，他是一萬個不情願的。
所謂杜鵑不啼待其啼的道理誰都懂，但老老實實等的人並不多。
蛭子不隻有這種心力，還有這種資本在這耗。他自從上次在朱音哪裏吸收了幾個妖怪的血液後，又能製造出新的子體來。這幾個子體的本事可比之前那些又上一層樓。
而且，它們的個體，因為蛭子本事妖力的增長，也變得十分巨大。從早先的隻有皮球大小，到今天足有成人高度——
但這樣巨大的子體，顯然是沒法攜帶的。這時候花九溪贈送的那五枚透明卵殼就發揮自己的作用了。這種卵殼能讓本來十分巨大的生物還原為一種濃縮的細胞流質儲存起來——而等到使用之時，又能將其從流質還原為本來麵目。
往昔，四方的妖族領袖在向西王母進貢之時，便以此種方式將珍奇異獸縮入掌中。當然，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
“我記得，當初校工偷偷在這小湖裏麵投放了好多魚苗，這麽長時間，估計也生養了不少了。我有沒有力氣跟那倆混賬死磕，就靠你們了！”蛭子仿佛對著一個大活人一樣對被雨水打亂的湖麵說道，當真童真得可愛了。
而仿佛真聽懂了蛭子的話一般，水中遊魚紛紛像趕龍門一樣湧上了水麵。蛭子當然知道，這是不過是雨天缺氧的自然反應罷了，他下一步是打算捕魚嗎？
隻見蛭子將掛在帶扣上的一個卵殼輕輕取下。現在這卵殼因為裏麵填充了生物體，所以呈現出一種鮮紅色來。就像女兒出嫁時要吃的紅雞蛋一眼。
雖然之前蛭子反反複複試驗過這東西的性質，但，眼下敵人迫近。可不能忽然掉鏈子——蛭子將這卵殼頂部的一個小小開關打開——像空蛋清一般，將卵殼中的流質慢慢地倒出來。
雖然他的動作幅度很小，但那小小的孔洞中卻是傾瀉出大團大團的紅色物體來，猶如泥漿一般一層又一層地堆疊著。而最先墊底的這些物體已然悄悄發生變化，恢複了自身的外形。
過程持續的不算太長，因為蛭子拍打了一下這卵殼，它就更猛烈地“噴”出了其中的紅色物質。在一分鍾內，這無數的紅色流質恢複了自己的樣子。
蛭子將這個子體取名為“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