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賭鬥(下)

“不死藥?”聞驚雷即刻想到。

“正是。”朱實解釋說,“傳說秦皇漢武都見過西王母,都想求點仙藥,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因為那不死藥,即使西王母也不能再做出第二份了……連她老人家都不清楚多餘的牟尼泥在何處。”

“那麽。”花九溪問,“牟尼泥最早是誰給西王母的呢?”

“當然是上帝。”拉克西米說,“在近東的古卷上就是這麽寫的。”

朱實微微一笑:“這個問題我也不大了解,先擱置了吧。如果能重新湊齊四塊紅土,那麽就能做出新的不死藥了。”

“然則,這不死藥對方外之人又有什麽用處?”聞驚雷問說。

“對修仙之人當然沒用,但對有大權勢之人就又非常有用了。”朱實說,“真是滄海桑田,今天人類居然也能不借助鬼神之力在天上飛。還能找到西王母都搜索不到的寶物!”言之甚是讚歎。

“那是自然,人們常說‘我德意誌科技天下第一’。”拉克西米也有些沾沾自喜,“別說全世界,歐洲也沒幾個國家有這種實力。”

花九溪聽得連連皺眉,說:“所以你們也想合成不死藥,再‘貨賣帝王家’?”

朱實搖搖頭,說:“不是我們,是長耳朵們。”

聞驚雷忙問花九溪:“長耳朵是什麽?”

花九溪說:“聞叔你忘了,月亮裏住著什麽東西?”

“蛤蟆?”聞驚雷一拍腦袋說,“老了老了,是兔子。少廣城分日月兩班,日班是狐,月班是兔。那不死藥,就是玉兔所造。”

朱實說:“是這樣,不死藥的製造方法隻有他們知道,雖則沒幾個當年的老人兒了,但檔案和設備都還在,隻要有材料,隨時都能合出新的不死藥來。”

拉克西米聽到此處,問:“那不死藥要與誰交易呢?”

朱實略一沉吟,說:“長耳朵跟人類一向很少打交道,誰在眼前就跟誰交易,天真幼稚得要死。恐怕,就是要跟你們的國王交易咯。”

“啊?”拉克西米一陣恐懼。原先說要製造一個完美的原人,她還有些許期待。但這哪有自己萬代統治來得爽快,如果他們那個元首一直統治下去,怕是人類都得……

“那可不行。”她斬釘截鐵地說說,說完自覺有些失態。

“我也不同意。”花九溪說,“不管誰也好,永遠統治都是一個災難。也許你們這些神仙中人不在乎——”

“我們也在乎的。”朱實說,“長耳朵那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自以為靠賣藥養活了整個少廣城,權力卻沒我們來得大。是以幾千年來一直心有不甘,如若能與人類聯合將我們扳倒,自然再合適不過。所以,能不能阻止這場交易完成,也關乎我們狐眾的利益。”

“是。”花九溪說,“凡是敵人支持的,就是我們反對的。凡是敵人反對的,就是我們支持的。”

朱實聽了一笑:“這話好有說理,哪個聖人教你的?”

花九溪一陣害羞,朱實說:“好,這樣我們就是一條戰線的咯?”

花九溪說:“這事我做不了主……”說罷指了指還包裹得跟粽子似的蟲天子。

朱實過去,一根指頭將蟲天子拎起,命令蛭子:“快給你大爺鬆快鬆快。”

蛭子敢不遵命,手一伸,眾人見他掌心也生有一個水蛭嘴樣的器官,這嘴一碰蟲天子那胞衣一樣的束縛,就立馬化掉了。

原來蟲天子早已清醒,剛才對話也都聽在耳中,一睜眼罵道:“小賊佬!你可把我坑苦了。”

蛭子表演得畏畏縮縮地,一直低頭賠罪,也不多說什麽。

好在蟲天子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漢,不一會氣便消了。他將花九溪叫過來說:“你師兄少了半條胳膊,還不給我治治?”

花九溪一努嘴。

蟲天子哼哼一笑,說:“眼前也沒啥外人,展示展示牟尼泥的神威!”

花九溪才將那牟尼泥盒取出,把盒上一隻眼睛對準蟲天子傷口,如倒醬油底兒一般空出一滴紅油來。

蟲天子像抹了風油精一般直呼“爽快”,眾人都沒來得及看,一隻新的手掌已然再生,顏色粉嫩如嬰兒一般。

在座眾人除拉克西米之外,並無人見過此種奇跡。連朱實也瞪大了眼睛,說:“果真長耳朵煉的那些仙藥,與它比是小巫見大巫了。”

蟲天子活動活動筋骨,又拜了朱實一拜,說:“謹遵大使之命,我等必不教敵人得逞,這可是關乎正邪氣運的大事。”他是個老派人,等級觀念極重,過去又受了這些狐仙許多恩惠。

花九溪倒覺得他另有所圖,隻不好問罷了。

朱實說:“甚好,蟲當家。依你看,我們是把這牟尼泥藏起來,還是毀掉呢?”

“都不妥。”蟲天子說,“一來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二來牟尼泥怕不是用尋常手段能毀滅的。”

“嗯,有理。”朱實問,“那該如何是好?”

蟲天子清了清嗓子,說:“把四塊牟尼泥合成一塊!”

朱實心領神會:“這樣——我也聽到過類似說法。這幾塊泥巴不止能合成人,還能合成普天一切已有、未有之物,而且造出來必定具有神力的。”

“啊啊,師兄。”花九溪說,“我知道你的陰謀了!”

“哦?”朱實說,“願聞其詳。”

蟲天子忙說:“小家夥打了個哈哈……怪丟人的。”

花九溪說:“師兄說他從小就幻想過這樣一種生物,外形類似大鳥或者蝴蝶,而身體能像土壤一樣供動植物生長。這樣就能飛到地球任意一個角落,培育出不同的神奇動物了。可他試了幾十年,還能不成。”

朱實一捏下巴:“還真是老圃才有的夢想……看起來也沒什麽危害。其實,隻要能打亂長耳朵的計劃,你們怎麽處置那泥巴。我們並不關心的。”

蟲天子聽到這話,倒吃了個定心丸兒。又對天咒誓了幾句,說要盡心盡力助朱實討逆成功。

“我知道,你是怕我們支援力度不夠?”朱實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說:“來回食宿我們會安排的。隻是目前我們跟長耳朵的衝突已然明麵化了,其實就是內戰,通往少廣城的說路都被封鎖了。你們去,得走別的路線。”

“別的路線?”

“嗯,我給你們一個地址。你們去那個地方集合,會有人接應你們的。那是為少廣城輸送日用物資的通道,捅點錢,他們也拉人。”朱實不以為然地說出了這番話。

“日期是……我想想,它有具體時刻的。忘了,你們看紙條吧。”說罷,不知自哪抽出一封請柬似的東西來,蟲天子本打算接過,對方卻遞到了花九溪手中。

“這,是列車時刻表麽?”花九溪問。

“差不多。”朱實邊說,邊整衣斂容,說:“商議先到此為止,說實話,我來此還有別的事做。”

“這孩子。”她指了指蛭子,“是個好幫手,就交給各位照顧咯!”蛭子望了望她,沒來得及說話,這女子便化作一隻金色九尾,躥蹬幾步,不見了。

蛭子自覺沒趣,坐到了一塊大石之上。

戰敗的羞辱和其他一些負麵情緒齊齊堵在他心頭,真是坐也不是,臥也不是。眼前還來了一大堆生人,尷尬。

“你就是蛭子嗎?”他見對方唯一的那個女人出來問他,“別害怕,我在裏麵也算個生人。不過大家人都很好。”

“切,剛才我還想要你們的命……”他這樣說,急需找個台階。

“嗬嗬,那是我老頭子使的苦肉計。”蟲天子在旁說,“要跑我早跑了,就是等你良心發現呢。”

這話不知真假,又聽老頭說:“我箱子裏的法寶你還沒還呢——”

蛭子“哦”了一聲,抬腿跑到教堂之內,不一會手中便抓著隻赤色的卵蛋飛奔而來。蟲天子見狀說:“什麽東西?”

蛭子在眾人麵前刹住車,將那卵蛋呈上,原來是個肉做的袋子。蟲天子狐疑地接過這東西。

“你老拍拍它肚子——”蛭子告訴他。

蟲天子先輕後重這麽拍了三下,那卵蛋的肚子咕嚕嚕就開始蠕動。它的袋口也就是嘴巴,本來嘴巴緊閉,嚴嚴實實的。此刻有點點紅色的泡沫從裏麵漾出來,這東西就張開了嘴。

蛭子頭往前一伸,示意蟲天子往裏麵探看。就見有顏色不同的幾個葫蘆,就是他被沒收的法寶了。

蟲天子高興起來了,也不忌裏麵濕穢,一隻柴條也似的老手就進去一陣掏弄。將幾個葫蘆一並取出,排列得整整齊齊,真是大大小小像彩虹一樣繽紛的五個。

“你老清點一下,看是不是少了什麽?”蛭子小聲說。

蟲天子與這幾隻葫蘆裏的生物本就聲氣相應,早知道一樣不少。但為了給眼前少年寬心,仍然假模假樣搖了搖,說:“沒錯,裏麵的小祖宗還添了幾兩肉。累你照顧了。”

蛭子既然被朱實委托給了這老兒,態度自然與先前不同,竟有些怯懦了:“你老倒是會打趣,沒事——那就一筆勾銷咯。”

蟲天子“嗬嗬”幹笑兩聲:“我為難你這小娃子作甚?你與我們戮力同心,好好幹就是!”

蛭子“嗯”了一聲,蟲天子又問花九溪:“那帖子上寫的什麽?”

花九溪已將其上內容看完,正遞給大家傳閱:“無非是時期地點——不過還有些額外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