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書店 (中)

也許是生物體招雷的緣故,那些小球各自朝最近的小人砸去。那些小人的腳力如何比得上電光?被小球砸中之後立刻炸了個粉身碎骨,變成點點幹枯的墨跡——而他們落腳的書本也都留下了圓形的圈洞了。

“哦哦,原來是這個東西作怪!”老板點點頭,“那小先生——咱們怎麽拿他呢?”他現在才覺得花九溪真是個能人。

“拿他什麽時候都沒問題——我還是得把這來龍去脈給你點明白。”花九溪說,“這種妖怪叫‘墨雷公’,一般生長在藏書樓中——他們會四處巡視,看見有妖物憑依圖畫成形——在未成氣候之前,就把他們轟殺。老板你這邪穢的圖畫太多——所以也把墨雷公吸引來了。這東西是正氣凝結成的——哪可能消滅呢?”

老板“哦”了一聲,說:“可是不能教這東西把我的藏品全毀了呀?”

“所以我告訴你一個辦法——”花九溪說,“我把這個白葫蘆留給你,你每隔三個月在這些人像上撒一小點——然後集中將那些小人驅趕出來——再讓墨雷公劈死他們。妖物生成不易,反複幾次,它們知道你這晦氣,也就不敢滋生了。”

“哎呀,你這大恩大德。”老板嘴巴哆哆嗦嗦地,“剛我還要收您錢來著——全不要了,您看哪本書好,盡管拿去。”

花九溪微微一笑,說:“那我就卻之不恭咯。”說著,解下白葫蘆,瀟灑地扔到了老板手中。

兩人這才從那屏風之後走出——那墨雷公立馬驚走了,但他卻不是朝別處,而是朝外屋飛去。

花九溪連忙追蹤過去——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隻墨雷公穩穩地落在了剛才店內那個青年人手中,仿佛他在調弄一隻鸚鵡般。

“你是什麽人?”這是湘靈的聲音。

她握了握手中的傘,攔在青年與花九溪之間。

“算了湘靈,我從這人身上察覺不到邪氣。”花九溪對湘靈說,她立刻走到了花九溪一方。

那青年立刻將墨雷公放走了,輕輕說:“雖然很小,但也是眾生的保護者,不是麽?”

花九溪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年輕人——穿著老氣的棕色和服、脖子上套著個不合時令的大圍脖。不過這男人眉眼細長,看起來有一種陰鬱的俊秀之感,語調也很溫和。

“你也是術者?”花九溪問。

“算是吧。”青年點點頭。

“你是東洋人?”花九溪繼續問,“不過居然聽不出口音來。”

“我來大陸已經很長時間了——或許比你們的歲數還大。”青年微笑著說。

“你也知道我的歲數嗎?”湘靈好奇地問。

“隻能猜一下——畢竟我手頭沒有你的鱗片。”青年說道,“在我們的國家,龍類大多是三爪的,而你這樣的五爪龍基本沒有。”

湘靈一陣驚訝,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連花九溪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所以,看起來你們對我很好奇?”那青年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終於拿出一副古舊的名片——也就是名刺來,遞到了花九溪手上。

“晁霽——這是你的中國名字嗎?”花九溪問。

晁霽點點頭,說:“名字是人類很重要的東西——不同的名字代表了這人不同的身份——而眼下這個名字,代表了現在的我。”

“請停止這種神神叨叨的言論——閣下是想把我們唬住嗎?”花九溪撇著嘴說。

“哦,抱歉。”晁霽尷尬地一笑,“因為很長時間沒有遇到同類了,所以就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見諒見諒。”

“嗯,畢竟術者都是小圈子交流。”花九溪說,“不過我並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個東洋人的存在。”

“因為我都是在鬧市裏活動——反而在深山裏少見吧。”晁霽說,“我猜你下一步是打算問我來大陸的目的是什麽?也對,畢竟現在形勢很緊張,我也被你們無條件視為敵人了。”

花九溪心想這人還算有自知之明,就說:“畢竟這事關乎到我們國家每個人的安危。”

“嗯,我隻能說一點,我並不是敵人。”晁霽說,“我也曾經為大和朝廷服務——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我是一個自由身。也並不是特務人員還是別的什麽。小哥,你的靈感很強——那我就向你展示一下我有沒有在撒謊吧!”

說著他取出一個鐵盒來,花九溪知道這是一種常見的糖果盒。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如何?”超級打開盒子,取出一個綠色西瓜紋路的糖果,“小哥你識得不識得此物?”

“雷舌丸。”花九溪說,“這是審訊身具法術的罪犯所用的,是當年皋陶發明的。漢末,左慈被捉,任何拷打都不能奏效,隻有一枚雷舌丸讓他說了真話。”

“你我各自吞服一個,互相問五句話,如何?”晁霽提議道。

花九溪接過那兩個雷舌丸,檢查了一下,都是真的。心中猶豫了片刻,答應了。

開始。

花九溪當然要先問,他就問了這樣五個問題:

“你有沒有殺死過無辜的中國人?”

“沒有。”

“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麽?”

“查找一下關於我身世的線索。”

“如果將來我們跟你父母之國發生衝突,你會幫助誰?”

“如果雞蛋和牆壁在一起比較,我會選擇站在雞蛋那一方。”

“你是不是故意遇到我們的?”

“是。”

“最後,你的真名是什麽?”

“——”

這最後一個答案雖然讓人震驚,但花九溪也算一早猜到,就小聲對湘靈說:“這人是個比咱們歲數大好幾十倍的老妖怪……”

“嗯嗯——你問了我這麽多問題。該我問小哥你了——不過,我好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晁霽問道。

“啊,我還以為你早就調查過我了。”花九溪說,“你不是一早就在這店裏蹲點了嗎?”

晁霽搖搖頭,說:“不是,我是觀察到那位小姑娘巨大的妖力,才提前埋伏在你們目的地的。畢竟這樣的大妖怪是很難一見的,在你處理那隻墨雷公的時候,我試著跟這小姑娘搭訕——她卻一點也不理睬我。”

原來他注意到的是湘靈。

“好吧。”花九溪對這番話居然有些失望。

“你叫什麽?”

“我叫花九溪。”

“你最近一個月——分別去過哪裏?”

花九溪天上地下的一通說。

“你覺得這位小姑娘可愛嗎?”

花九溪望了湘靈一眼,回答道:“可愛。”

“所以——”花九溪感覺這人想在此基礎上問什麽出格的問題,而花九溪一旦說假話,那丸子就會在胃裏炸裂——至少難受一禮拜了。

他忙擺擺手。

“唔,那好,最後一個問題——你期待我們下一次見麵嗎?”

“老實說多少有一些。”花九溪答道。

“那好——今天就這樣了——再見。”晁霽慵懶地擺擺手,出門,消失在大街上。

“這位先生很怪——卻不讓人討厭。”湘靈這樣說道。

“我感覺——我們可以通過這個男人,解決很多謎團。”花九溪話鋒一轉,“湘靈你說不討厭他,那他跟你搭訕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睬他呢?”

“我們有任務在身,當然得把保密工作放在第一位咯。”湘靈說。

花九溪一陣慚愧,湘靈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這就是花九溪的周一上午,毫無波瀾。

而蛭子的上午又如何呢?

從昨天早上開始,蛭子的耳畔就充斥著一個大新聞——某某同學要退學了——不知去哪裏。在這所主要為外國人服務的小小學校中,學生的往來流動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父母歸國或是去其他什麽別的地方都能導致孩子的遷徙。

因為常見,所以本來也不會有太多的同學感到惋惜。

但為什麽這回這個同學的離開能引發轟動呢——因為她是中學部公認的一大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