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搜靈 (中)

“我猜你是因為大多數物體——都不能對你造成傷害,才擁有如此自信的吧。”花九溪想了想說。

日美子點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們都像看壞人一樣看我,但是,在座的各位真的沒法哪怕才扯下我一根頭發……”

“當真?”拉克西米微微一笑,五指在日美子頂上輕輕一揮。

她手中便多了一縷長發,柔順地垂了下來。

日美子一陣恐懼,因為她所倚仗的,普通攻擊對靈體無效這個大前提,竟被眼前的姑娘輕鬆破解了。

一座金色的大殿,王座,一個麵目模糊的女子——自己跪坐在這女子麵前——

日美子腦海中中急速閃現出這樣的情景,隨後是很劇烈的頭痛。日美子隻得捂住腦袋,嘴裏不自主地呻吟著。

“喂,你又想裝可憐?”蛭子見狀,立馬來了這麽一句。

“算了,小蛭。”花九溪說,“幹嘛老針對她?——不過我看她這樣子是真的不舒服,小米,你能不能診斷一下?”

“嗯可以。”拉克西米便蹲下來問日美子:“能讓我看看嗎?”

日美子點點頭。

拉克西米就將手掌貼在日美子額頭上——能感受到很強烈的靈力波動。

“我知道你不舒服的原因了。”拉克西米一邊說,一邊用自己的靈力封住了日美子腦中躁動的那一部分。

“就像人類傷口愈合的時候,會又痛又癢一樣。”拉克西米雙手一伸,像麵對一群學生,“日美子腦海中也有一部分損毀的記憶在恢複——而它們以靈力波紋的形式刻錄在大腦中,就會造成痛感。”

日美子點點頭:“沒錯,我做這類混亂的夢已經很長時間了——姐姐你——”

“不能。”拉克西米知道日美子要向她請求什麽,隻能將實話說出來,“我隻能暫時緩解你的疼痛,但並沒有徹底阻止這記憶滋生的能力。而且,你也很想知道這怪夢的來龍去脈吧。”

日美子點點頭:“不過,我猜這事不會有一個很好的結局——我有些害怕。”

“可以慢慢說——畢竟我們對你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花九溪不知什麽似乎已經搬來了一把軟椅,就這樣坐著,為的是給審訊工作增加一點壓迫感。

但,並沒有人在乎他。

“事無巨細都要說嗎?”日美子問。

“事無巨細都要說——當然,必須是真的。”湘靈感覺之前沒有威懾住日美子,再度加重了語氣。

可是日美子對她這話基本是忽略的,她對花九溪說道:“好的,不過諸位不要報以過高的期待——因為我本人也是很迷糊的。”

“那無所謂。”花九溪擺擺手說,“大家可以一起分析。”

“好,我說——我出生——或者說是有開始的記憶,就是在那所聖心中學。大約是三十年前吧,那所學校還沒有改建成一所學堂。”日美子的語氣突然變得老氣橫秋的。

蛭子身上感到一陣惡寒——怪不得自己不喜歡日美子。

“我的意識逐漸清晰——雖然對自己來曆一無所知。但我卻保留了某些知識——主要是關於妖怪、幽界等等的。”日美子說,“我了解座敷童子這種妖怪的習性,並且與我本人的情況也很吻合。所以,我就認為自己屬於座敷童子了。”

“但其實不是吧。”花九溪說,“你自己也必定是懷疑的。”

“是,我想探求自己的由來,但是——我發現自己無法走出那校園之外。似乎有某人對我刻意進行封印——隨著時間流逝,這封印的效力也在慢慢降低。就在最近這些日子裏,它受到其他妖怪的幹擾,漸漸無法約束我了。”

“其他的妖怪就是我。”蛭子自矜道,“做了點微小的工作。”

“不止,還有來自我故鄉的妖怪。”日美子說,“有很多東洋的小妖漸次出現,後來才是蛭子的到來。我知道,這兩件事是相關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跟他見一麵。”

“嗬嗬。”蛭子冷笑了一下。

“就在最近的數周之內,我忽然可是做那些奇怪的夢——而且,我能感受到,外界有跟我相同氣息的同類在活動。”日美子說,“她們也在尋找我,但我的記憶並沒有徹底恢複——因此,我不知道她們的目的是什麽。”

“其實猜測一下應該能清楚。”花九溪說,“那就是靈體之間的吞並——你們應該本來就是從一個整體上分化出來的。”

“嗯,我也是如此猜測的。”日美子說,“為了引出那些家夥,同時又保證我自身的安全——我就想方設法隱藏到了利姬亞的體內——本來以為很簡單,或者要使用暴力,沒想到她很輕易就答應了。”

她說完這話,對利姬亞點了點頭:“抱歉了。”

利姬亞擺擺手,說:“沒有——”

“然後就是其他日美子果然出手爭搶你了。”蛭子咬著牙說,“然後就是我在敵人麵前丟人——”

“因為我覺得蛭子很強,至少能擒住敵人,並且和她們談判。”利姬亞說道,“到那時候我再選擇出現,但蛭子還真叫人失望。”這話的後半截完全是冷調子。

蛭子悶哼一聲,對日美子的厭惡又加劇了——心中殘忍地盤算著如何消滅這個妖怪。

“不過你潛藏在了利姬亞身中的時候,有沒有感知能力?”花九溪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是借助利姬亞的眼睛目睹了一切呢,還是對此全然一無所知?”

“我是沉睡的狀態,不在自己指定的時間內——是無法行動的。”日美子說,“在這一過程中,不使用諸如這次一樣的儀式,是無法輕易從人體驅離的。因此,即便被對方俘獲,也能爭取盡可能多的時間——等待旁人的救援。這就是我的打算。”

花九溪用手指背敲了敲自己臉頰,說:“這個計劃大致上還可以,而且,你選擇附著在蛭子最喜歡的人身上……這樣他就不能不救了。”

蛭子兩人聽到這裏一陣尷尬。

“這一點你就想多了,機會少有,而且我可供選擇憑依的人也不多。”日美子說,“她必須是個女子,而且體格足以承受我那點靈力。”

“哦。”花九溪點點頭,“下麵讓湘靈姑娘為你講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吧。”

湘靈就輕輕應了一聲,穩穩當當地將蛭子如何遇到敵人,她後來有如何滅盡敵頑的過程描述一番。

講完了。

“她……她果真和我一模一樣?”日美子驚訝地問。

唯一的證人利姬亞點了點頭說:“確實和日美子同學你像一對雙胞胎,隻是她好像還比你大幾歲的樣子。我這裏有照片。”

“什麽高科技的玩意兒——又是科技世界第一的大德意誌最新出產的麽?”蛭子問。

“微型照相機。”利姬亞從內衣中取出兩張照片來,“剛衝印完還沒看。”

日美子接過那照片一看:“什麽都沒有……”

“唔,不可能…”利姬亞將這照片從日美子手中取回一看也愣了——裏麵隻有那堡壘暗室的陳設,並沒半個人影。

“靈體是不會被攝錄下來的。”拉克西米解釋道,“就像傳說中吸血鬼在鏡中無影一樣——因為吸血鬼沒有靈魂。”

“拉姐你前麵說對了,後麵的就是謠傳了。”蛭子說,“吸血鬼好歹也有個肉身,怎麽可能沒影子?”

“啊,那我就不清楚了。”拉克西米笑笑,摸了摸蛭子腦袋,蛭子一陣臉紅。

“啊啊——我居然不知道這一點。”利姬亞極少這樣失誤,但她的情緒一向穩定,“從另一個日美子與我的對話中,我了解到的和花先生猜測的差不多——那個女人希望與你融為一體——或者說,吞下你。”

日美子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那很好——可是,接下來我該怎麽辦?”她用一種懇求的眼神望著眾人。

“怎麽辦?”拉克西米重複了一下,與花九溪對視了一下。

“雖然目前無法把日美子事件和我們要處理的敵人聯係在一起——但是,他們畢竟都來自同一個區域,且活躍時間出奇地一致。”花九溪說,“這就很有問題了,我們必須關注這事。”

“但是我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不能多線出擊。”湘靈強調道,“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不能再將力量分散了。”

她的話很有道理,花九溪點點頭,說:“也是,日美子——你希望獲得我們的庇護嗎?”

“希望。”日美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能感知你們的善念——我看得到,即便是敵人,你們也不會很殘酷地處理我。”說著,她望了望蛭子,“隻有你想置我於死地麽?”

蛭子一陣尷尬,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這小子。

“嘛,有那麽一陣是想這樣——你現在再看看?”蛭子辯解道。

日美子利用自己“他心通”的靈力觀瞧了片刻,說:“雖然有敵意,但已經沒有殺念了。”說著,歎了口氣。

“還有就是,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為什麽到這的麽?”花九溪繼續問。

“這孩子的確沒有撒謊。”拉克西米說,“這個我也能看出來——她說話時靈力沒有起伏波動。”

“真是教人頭痛啊——一個謎團沒解開,又添了一個。”花九溪朝自己額頭揪了一陣痧。

“你們要囚禁我麽——悉聽尊便。”日美子恭順地伸出了雙手,當然並沒有人銬住她。

“你也看到了,我們之中能跟靈體打交道的,隻有這位拉克西米。”花九溪說,“也隻有她能決定怎麽對待你。”

“我來看住她吧,隨身的。”拉克西米說,“否則並沒有什麽設施能困住這姑娘。”

花九溪聳聳肩:“很好——如果敵人盯上了小米你,那就等於跟她老人家作對了。”

“她老人家是誰?”日美子瞪大了眼睛。

“西王母咯。”蛭子說,“是一個很古怪的女人。”

“那隻是一方麵。”花九溪阻止了蛭子的打岔,說,“她是天下所有女巫的妖怪的領袖,力量之強大是我們無法想象的。”

“西王母…西王母,等等。”日美子仿佛回想起了什麽,說,“我之所以到這——似乎也與西王母有關!”

大家初而興奮,既而失望。

因為日美子隻猜想夢中的那個女人就是西王母,其餘的卻再也不能清楚了。

“好吧,小米你打算怎麽樣?”花九溪看了看拉克西米。

“其實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拉克西米捏著下巴說,“利用瞑兒的力量……”

花九溪忙說:“如果把日美子封存在那片夢境之中的話——她老人家不是說有去無回麽?”

“那是對凡人而言。”拉克西米止住他,“而對於西王母這樣的大神而言,則是可以將人帶出的——我是這樣想的:萬一日美子這事暗藏了什麽陰謀——那麽不能被別人輕易找到的這最後一個分身,就是我們重要的籌碼了。”

“這主意不錯——不過,萬一到時候她老人家不靈,那我們就大失敗了。”在考慮勝前,先想敗,這是花九溪的一貫原則。

“那就不是她老人家不靈,而是我不靈了。”拉克西米說,“不過,小花你想想,即便無法將日美子釋放——那對於我們好像也沒有什麽損失。”

花九溪這才轉回這個彎兒,連連點頭:“小米你說得對。”

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談論對日美子的處理結果——日美子則聽得一陣心寒。

“小米你跟我們混了這麽些日子,也這麽果敢決絕啦,哈哈。”花九溪調侃地說。

拉克西米則一陣臉紅:“哪有……不過為求勝利不擇手段,這還真是你教會我的。”

說著她就聯想到花九溪在少廣城磕頭的窘態,不禁一陣好笑。